侧目一瞥,只见模特儿身着及地的轻纱长裙,站在堤上摆着Pose,微风轻起,一袭长裙便飞扬起来,发丝抚过那张如花容颜,容颜微微一笑。
如此凑巧,那竟是丽蓓嘉!
白纯不由得呆住了。
导演似乎对这个镜头很满意,喊了一句OK,全体工作人员得已暂时休息,引来一阵欢呼。
不经意间,丽蓓嘉也看到了她。
“咦?白小姐!”
她本以为对方会假装对她视而不见,不料,对方却走过来,主动向她打招呼。
“你也到巴黎来了?”对方似乎很惊奇,“嘉德知道吗?”
“他大概还不知道。”白纯低声回答。
“他说今天要去见一个客户,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我们就住在附近的酒店。”
嘿,嘉德的一举一动她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在向情敌示威吗?
“我知道,我也住那间酒店。”白纯冷冷道。
“那很好啊,”丽蓓嘉笑,“不如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
“不必了。”她懒得再多言,转身便往回走,脸上挂着明显不悦的表情。
“白小姐--”丽蓓嘉为了追上她,还差点被长裙绊一跤,“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吗?”
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白纯不愿回答,只是把头转向另一侧。
“看来我真的说错话了,”她自我解嘲地笑笑,“不介意坐下来聊聊吧?”
“你不是在拍广告吗?有时间跟我聊?”白纯诧异。
“已经拍得差不多,还差一组夕阳晚景,摄影组正在等日落,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聊。”她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往回走,“那边有茶水和点心,我们边吃边聊。”
这算什么?善待敌手的大将风范,还是第三者的笑里藏刀?
白纯无可奈何,心里又怀着好奇,只得被她牵着。
“身为模特儿,你不用节食吗?”
两人坐定后,她忽然看到丽蓓嘉拿起一块蛋糕就大啖一番,不由得惊奇。
“我现在这种心情怎么胖得起来?”丽蓓嘉忽然苦笑,“连我的经纪人都允许我多吃一点,以免我工作时昏倒。白小姐,其实你不必见外,叫我予婷便好。邱予婷是我的中文名字。”
在这组三角关系中,她已占了上风,心情还会糟糕?
白纯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的脸,发现那笑容中的苦涩不似假装。
“我还以为你现在很开心呢,”她决定直入主题,“在报纸上看到你跟嘉德的新闻,说你们同游巴黎,十分开心。”
“国内的报纸是这么说的?”丽蓓嘉微讽,“现在的记者真不得了,想象力如此丰富,为何不去做编剧?”
“你什么意思?”白纯不解。
“嘉德来此洽商,而我则是为了拍广告,再也没有其他目的了,真的。”
“可是……”白纯怔愣,摇头不信,“你们同住一个酒店……”
“小姐,绿茗广告隶属天行集团,员工与老板一同出差,住在同一间酒店有什么稀奇?”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心胸坦荡,并无隐瞒。
“但你上次跟我不是这样说的!”白纯急道。
“上次?”丽蓓嘉眨眨眼,“哪一次?”
“上次喝鲍鱼汤的时候!”
“哦,那次呀,你不提我都快要忘了。”丽蓓嘉忽然笑了,“白小姐,你没有发现我跟那次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
她当下拿出自己的包包,拉链一开,将里面东西全数倒出。“你自己看吧!”
“看什么?”白纯不解地问。
“看不出来吗?我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就这么多,没有口红,没有粉饼,更别提什么眼影、眉笔之类的了,除了工作的时候,平时我很少碰化妆品。而你那天见到的我却是浓妆艳抹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对哦,”白纯瞪大眼睛,“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那天的我,根本不是平常的我!”
“你是说……”她终于明白了,“你那天是故意装成那个样子给我看的?为什么?”
“因为狐狸精通常都是那样的,目中无人,惹人讨厌。”丽蓓嘉笑道,“我原本可以塑造一个与众不同的第三者形象,但阅历太浅,无法推陈出新,只好照着电视上的经典形象模仿……很没有原创精神,对不对?”
“你那天对我说的都不是真的?”白纯只觉得不可思议。
“只有一点是真的,我跟嘉德以前的确交往过。”
“但你为何要那样说?”
“你以为我是存心拆散你跟嘉德?”
“不是吗?”
“如果真是那样,我现在又何必主动招供?我何不趁着你跟嘉德闹别扭之际,将他占为己有?”
“你前后矛盾的做法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是一时良心发现,想为自己积点阴德?
、“因为,是嘉德叫我那样做的。”
“什么?!”白纯惊得跳了起来,险些撞翻桌子,“他存心想休了我,所以故意叫你来气我?”
“正好相反,他想让你多获得一点自信心。”
“嗄?”
“他说你因为觉得他过于完美,再加上失恋次数过多的缘故,在爱情面前变得很没自信。于是他求我扮演第三者的角色,希望你见到我之后,能发现你自己身上的优点,进而鼓起勇气,跟他白头偕老。”
果然,她上当受骗,以为丽蓓嘉是一个不堪入目的角色,以为自己比对方强十倍,所以当下便大声宣誓要把嘉德抢回去,如此正中了他的下怀。
“是真的吗?”白纯失神地摇着头,“可他说……当初如果你不跟他分手,他会跟你结婚……我觉得他还爱着你。”
“他只是喜欢我,从来没有爱过我。”她自嘲地笑,“当初你似乎跟男友感情稳定,他以为自己再无希望,便将就着跟我在一起,其实,如果当时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他也会将就的。所以,那不是真正的爱情。”
“可他跟我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你就像一杯可乐那样可爱。”白纯执意不信。
“可乐?呵,对呀,当初我天天背笑话大全逗他开心,像个跳梁小丑,他当然觉得我可爱了,”她耸耸肩,“嘉烈有一句话说得好,他大哥不适合喝可乐,适合饮香槟。”
“会不会一切都是你的错觉,嘉德不善表达爱意,也许你误会他了?”
“我开始也这样以为,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才让我彻底死心。”
“什么事?”
“有一天他的秘书偷偷告诉我,说他在欧洲订做了一朵水晶玫瑰要送给我当生日礼物。我知道后非常高兴,满心期盼着生日那天的到来,谁知道,水晶玫瑰始终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翻箱倒柜,最后看到他把它藏在壁橱里,但过了几天再去看,水晶玫瑰却不见了……我那时才意识到,他的心里可能还有另一个女孩子,一个比我重要得多的女孩子。”
她转眸凝视白纯,“现在我终于明白,那个女孩子一定是你,对吧?”
水晶玫瑰?
被提问的人如遭电击,僵立在原地。
不……这不可能,嘉德就是她的Rain吗?那个多年以来,默默守候在她身边的Rain?
难怪他会知道她没有自信,在写给Rain的E-mail里,她曾经倾诉过自己的心事。
电子信箱是大哥帮她注册的,他跟大哥又是死党,那么他想获知密码进入信箱也绝非难事。
原以为,那些E-mail永远也无法寄出,谁能料到,它们早已被收信人看见。
白纯觉得喉间一阵哽咽,泪水盈眶。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丽蓓嘉递给她纸巾,“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你怎么还气得流泪?”
“我……”她不是生气,她哭,是因为感动……
“不如我们联手整整他吧!”丽蓓嘉玩心大发,忽然提议道。
“呃?”白纯一怔。
“嘉德既‘虐待’你,又‘玩弄’我,我们当然要联手好好戏弄他一下喽!”
“呵--”白纯不禁破涕为笑,“那我们应该怎么戏弄他呢?”
“这样……”丽蓓嘉凑到她耳边,悄悄低语,两人齐声大笑。
“丽蓓嘉,”隔了一阵,白纯忍不住再次问:“你……你真的不再喜欢嘉德了吗?”
“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她扮个鬼脸。
“谁?是嘉烈吗?”之前曾听闻他们在谈恋爱。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轻轻垂眉,眉尖有淡淡的忧愁。
“是一个我已经决定跟他分手的人。”半晌之后,她才幽幽道。
“分手?为什么?”白纯诧异。明明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吗?”
“那次我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说,不停地恋爱和不停地失恋,让你很烦,你很想能够停下来……而我当时却说,我在原地待得太久,很想重新往前走……现在多好,你终于可以停下来,而我,也终于可以往前走了。”这一次,轮到丽蓓嘉泪水盈眶,“我会永远感谢那个让我重新出发的人,哪怕这辈子都无缘再跟他在一起。”
白纯似懂非懂,望着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微微一笑。
第九章
裴嘉德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扯掉领带,呆坐在床边,望着电话。过了一会儿,他拿起话筒,似乎想打给谁,但犹豫片刻,又重新把话筒放下,幽幽叹了一口气。
闭上双眼小憩,半梦半醒中,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与白纯初遇的那一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大概,从那个刁蛮的小女孩撕掉他书本的一刹那,他就对她感兴趣了吧?
但那只是小男孩对小女孩的好感,还不能算是爱情。后来,他经常在校园里碰到她,远远地注视她,那好感便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渐渐生根、发芽,随着年龄的增长,长成参天大树。
他以为她迟早是属于他的,却万万没想到,当他准备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却爱上了别人。
明明是他最先在花园的深处发现这朵小小的带刺玫瑰,明明是他一直在苦盼着她长大,但有一天却忽然发现,玫瑰被别人抢先一步摘去了。
他又恼又恨,却只能默默地忍住伤心,每年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上一份祝福,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在她心里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看了她写给他的信,曾经一度冲动地想要现身,但冷静之后,又退却了。因为他担心--
如果,自己并非她想象中的模样,她定会失望,那么,好不容易在她心中占有的一席之地就会荡然无存。
如果,她发现心中神秘的白马王子就是他这个骗婚者,会不会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无数个如果,让他只能选择继续隐身,不敢开口。
任由思绪飘荡时,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喂,纯纯!”他冲过去,脱口而出。
“嘉德,是我……”电话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哦,予婷,”他垂眉,似乎有些失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那儿有没有止痛药?”
“没有,你哪里不舒服?”他关心地问。
“我肚子有点疼……”
“我送你去看医生吧!”
“这么晚了,不必麻烦了,我打电话叫酒店的服务生送些止痛药上来好了……”
“疼得很厉害吗?我过去看看你。”
“不,不必了。这么晚了,你也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忽然,声音低了下去,半晌无语。
“喂!予婷!喂!”裴嘉德焦急地喊着。
电话没有挂断,却忽然无声,是否她出事了?
裴嘉德一阵担心,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丽蓓嘉的房门前,用力敲她的门。
然而,门内寂静,没有人回答。
如果她真的疼得昏倒了,应该马上送到医院急救才对!裴嘉德正想找来服务生替他开锁,却发现,那门其实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经他刚才骤然一敲,竟然自动开了。
“予婷!”他冲入室内,焦急地唤道。
室内光线黯淡,只有左床头点着一盏幽蓝色的灯。
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丽蓓嘉俯在床上,瀑发四散。而那只话筒正悬空晃荡着,很显然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没有力气再将它放回原处。
“你还好吗?”他来到床边,伸手想拨开遮着她面庞的长发,看看她的脸色。
但这时,忽然啪的一声,屋内仅存的一点灯光忽然熄灭,一片漆黑。
“嘉德……”床上的丽蓓嘉忽然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你终于来了。”
“呃……予婷,”裴嘉德一怔,急忙抽身,“你没事吧?”
但此刻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双臂忽然极有力地一压,将他压到她的身上。
“嘉德,我好想你--”她长长舒一口气,柔软的唇触到他的颊边。
“予婷,不要这样,”他连连挣扎,“我已经结婚了……这样不好……”
“结了婚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在外面玩的男人太多了,又不止你一个!”她在他颈间吹气如兰,“嘉德,我今晚好寂寞,你要陪我!”
“既然你不是肚子疼,那我也就放心了,”他俊颜一沉,冷冷地说:“请把手放开,我要回去休息了。”
“好,我放。”她双臂一松,不再搂着他的脖子,而是蜿蜒而下,探到他的裤头,解他的皮带……
“予婷,你是不是喝醉了?”裴嘉德似忍无可忍,终于大吼。
“我是你太太,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她抬起晶亮的眸子,咯咯一笑。
“什么?”他一怔。
“傻瓜,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她轻轻叹息。
“纯……纯纯?”裴嘉德觉得不可思议。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竟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先前白纯故意压低了声音,现在用正常的语调,大声回答,“当然是我啦!”
“纯纯,真的是你?!”他的大掌立刻抚上她的面庞。
没错,这是他在黑暗中抚摸过千万遍的面庞,粉粉嫩嫩的,带着羞怯的微热,像一颗青涩的蜜桃。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跑到巴黎来,害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觉得委屈,胆战心惊之后直想哭。
“你没看到?”他一愣。
“看到什么?”
“我留给你的字条呀!上面把我出差的事写得清清楚楚,还写了我要入住酒店的电话号码和房间号码。”
“嗄?”她吃惊,“哪有这张字条呀?”
“我出门前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
该死,第二天报纸一送来,她顺手就把它往茶几上一搁,压住了那张字纸,什么也没看见!
“我等了又等,希望你能打电话过来,可是一直没有你的音讯……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他低声道。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害我没看到那张字纸,害我白白担心!”她不讲理地嚷,用脚踢他。
“怎么能怪我呢?”裴嘉德哭笑不得,“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