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候,她好失望哩!她本来预期在高中可以龙争虎斗,哪里知道竟是一片风平浪静。每个同学都温良恭俭让,让她立志当“大姊大大大”的志愿破裂,只好孤僻地缩在一角看她自己的“课外读物”。
大概是她成绩不恶,又独来独往,那时也的确有几分清秀佳人的味道,所以当“陶风颖很有神秘感、气质好好”、“很多男生都在暗恋陶风颖”类似的谣言四起时,她直觉地好笑,但也懒得跟那些小呆瓜说清楚了。
“那现在呢?什么时候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学罗!到大学要是继续当独行侠,舞会保证开壁花。”她看这才算是真正的“老朋友叙旧”吧!上回在车里的那次不算。“然后我发现,其实大学有很多活动需要头头,有‘头头’自然就会有‘喽罗’,我的热血青春梦——当个‘大姊大大大’的梦想就意外的实现了。”爱当老大的欲望也像加了酵粉的面团,慢慢地膨胀起来,到现在还在膨。
唯一遇到的克星就是他!
“哦!”他一睑深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要是当年那些人知道,文静美少女之所以是文静美少女,原因只是区区的“当不成大姊大大大”,恐怕会口吐白沫,晕倒在地吧!
“对了。”他又想到一个世纪之谜。“当年你老是捧在手上看、包着牛皮纸书套的那本书,应该不是‘叶慈诗选’吧?”他实在无法把优美的诗,与具有“麻辣大姊欲”的少女联想在一起。
“当然不是,那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算了,统统说出来也无妨。“那个是国外罗曼史小说啦!”封面画得很煽情,不然干么用牛皮纸书套包起来?
“哈哈哈,当年大家集思广益替你捏造出来美少女的形象,真相竟然是如此!”他趴在桌上,乐不可遏。
“笑笑笑,笑死你!”可恶,后来还不是都被这个家伙给看穿了?
聊了这么多五四三,该回到今晚的重点了!他不着痕迹地绕回原点。
“对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干么问我这个?”
他早就想好一套流利的说词。“前不久,我遇到一个国中同学,她已经背上背一个、肚子装一个、右手牵一个、左手抱一个。”好像有点太夸张了,他看着她狐疑的神色。“总之,她告诉我,她结婚很多年了,其它同学也大多结婚了,所以我才怀疑,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之前不是有某个人嘲讽过我,说男人都怕我这个母夜叉,我嫁得出去才怪。”她瞟了他一眼,用花生粒丢他。
“你应该知道我那只是在开玩笑。”在她摆出一脸不信的表情时,他飞快的丢出问题。“你不想结婚?”
“我什么时候说出这类的话?”她想了想。“我也没这样想过。”
“噢!”
“主要的原因是没有人敢追我而已吧!”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不打算削弱气焰,做个柔弱小女人,但这样不是比较能吸引男人上钩?”
“我的想法是,要嘛就不结婚,要嘛结了婚就不离婚,所以要跟我牵手进礼堂的男人,一定要能接受我的个性,我不打算为了钓—个老公勉强装乖乖脾。”
话匣子一开,她自己就滔滔不绝了起来。
“能接受我原本个性的男人有两种。”她超理智的分析。
“说来听听。”他觉得很有趣。
“第一种,是能让我心悦诚服的男人,讲白一点,就是压得住、驯得了我的男人。当然,他必须能够赢得我的尊敬,又不侮辱我的骄傲,我才会跟他在一起。”
“有道理。”他认为,他就属于这种男人。
“另外一种,就是斯斯文文、没有太多意见的好男人,可以让我说东说西,完全包容我,但他的学识涵养又能令我倾倒的男人。”
眼前好像就有个很刺眼的范例。“就像白禹铨?”
“就像白禹铨。”她突然双颊飞红。
他握着水晶杯的力道也顿时变大。
“难道你没有想过,找第一种男人成为你的丈夫吗?”
她挥挥手。“那太辛苦了。”
“怎么说?”
“我是很希望能找到与我并辔而驰的男人,但是,万一变成我爱他比较多,我对他乖乖低头,那怎么办?单方面狂爱一个人是很辛苦的事,我宁可选择被爱。”
他的眼神变得阴郁。
她突然静默下来,脸上的红晕未褪,反而晕染得更深,大大的眼睛骨碌骨碌转,因为想到某些具有关联性的事情,表情变得十分奇特。
“幸好,白先生……”她难得地忸伲了一下。“白先生向我提出‘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的请求。”天哪!她居然说得出这么“娇羞”的话,真是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想到自己居然会别扭,又有种很好玩的感觉,她吃吃的笑了起来。
“好像日剧一样!”她模仿白禹铨的语调。“‘我可不可以请你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喔呵呵,这句话,每天晚上她都会得意地想一遍。
韩道辰咬咬牙。该死的白禹铨,他真想拿榔头敲破他的头!
沉默半晌。
她啜了口酒、又啜了口酒、再啜了口酒,醉意慢慢浮上来。
“可是,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她凑向他,压低声音。“这个问题我只能跟你商量。”
“什么问题?”如果她敢要他当爱情军师,他就连她一起掐死。
韩道辰的胸口酸得乱七八糟。风颖小心地看看四周。她平日作风大刺剌,此时的小心翼翼显得格外可爱。
“就是‘卡住’那件事。”很小声。
“什么?”他跟着很小声。
“‘卡住’啦!”这次变大声了,只不过是咬牙切齿的气音。
一股酒香顿时往他脸上冲。他脑筋一时不灵光,想不起来。
“就是你用打火机烧我屁股的那一次啦!”说着,她狠狠地踹一下他的脚。
她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他有些莞尔。“那件事怎么样?”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我听不见。”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说清楚一点。”
她整个人趴到他身上,附在他耳边。他几乎要为了软玉温香抱满怀而分神。
“我怕‘旧事重演’。”
她的气息热呼呼地吹在他耳后,引起体内的骚动。
“什么‘旧事重演’?’他有些分神。啊!好想品尝她。
“嗯——”她垂下眼。“白先生是万中选一的温柔男人,如果我跟他‘那个’,又卡住他的‘那个’,那该怎么办?”她担心了好几天了。“我会把他吓走的。”
吓走最好!不,吓“死”更好!
不!不对……万万不能给他们机会“尝试”!
韩道辰险险跳起来,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消灭所有被她挑起的情骚。他在心里放狠话,姓陶的女人,你给我放心,放一百个心,你一定不会“卡住”他,因为我不会让他跟你“那个”,除非——白禹铨不要他的命根子!
他霍然举起大掌,正要往桌上一拍发泄怒气,一个想法突然溜进脑子里。
天哪!她“怕”结婚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因素吧?
他敛下脾气,哄问:“你不确定……你会不会再表演‘卡门’?”
她羞愧万分地捂住脸点点头,因为紧张,嫩红小嘴说个不停。
“我看过很多书,当然知道这种事发生的机率很小,也知道这叫做‘阴道痉挛’,更知道其实我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真要严重的话,当年连你都‘不得其门而入’,但是、但是……”她顿了一下,终于放下双手很可怜地望着他。
自从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像个等待男人伸出援手的弱女子。
“没有……没有‘试过’,我不敢肯定。”
韩道辰慢慢消化她语中的讯息。
除了他,没有别人。
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男人“闯”过那条深幽神秘的小小花径。
他,曾经被“卡”得痛苦万分的他,就是小颖唯一的男人。
一阵狂喜在他、心底升起,HappY、Happy、Happy!LUCKY、LUCKY、LUCKY!白禹铨闪一边去吧!他现在心怀大悦,虽然他知道为此高兴未免野蛮、未免可耻、未免离谱、未免卑鄙,但……SO WHAT?他就是压不下嘴角的笑!
风颖搂着他的脖子以维持坐姿平衡。
“我想过,或许那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
她咽了咽口水,知道要议论男人的那话儿很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但她豁出去了,要讲就一次讲个清楚!
“也许是你尺寸太大,或者弯曲的角度不对,也可能是你的技巧太烂——”
如果不是心情飘在云上飞,他很有可能会为此掐死她。
“我没有问题。”他笑容满面的保证。
“嗄?”这么确定?她呆了一下。
“问题不在我身上,我正常得很。”
她狐疑地瞥他一眼。“你怎么能确定?”
“我后来交过几个女朋友,经过‘亲身体验’,确定我那方面完美无瑕。”
她忽然放开搂在他颈后的手,坐好、坐直,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你试过?”好微弱的声音,但她好像没发觉。
“试过。”他是正常、健康、年轻、血气方刚的男人,当然有过“体验”。
她又安静片刻。
“你享受过?”
“享受?”他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意思?
那种爆炸般的快感,宛如一朵朵狂喜的火花,他们就像被抛入无尽的星空,走入美丽的天堂,余韵在体内激荡下断……罗曼史小说的形容,到现在在她心里还是个从未实现的美梦!
“咳!”她清了清喉咙,声音平板。“高潮。”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享受过。”
毫无预警的,她突然扑上去捶他、扁他,揍他、踹他、踢“绝”他。
“在我苦苦怀疑自己‘行不行’的十二年当中,你居然迳自去享受sex的高潮跟快感?”她尖叫。
亏她以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心结,一同难以启齿的痛苦,他虽然有点讨人厌,但跟她还是“天涯同路人”,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原来这么多年来,痛苦的人只有她,没有被爆炸的快感击中、没有看到狂喜的火花、没有被抛进无尽的星空、没有走入美丽的天堂的人,只有她。
天杀的,只有她!
他故作礼貌的咳了咳。
“小颖,你是说,这几年来,你都……”
“都怎样?”她凶神恶煞地一捶桌面。
“呃……‘因噎废食’?”他很努力忍住笑,肩头一耸一耸的。
他竟掰得出如此邪恶的双关语,看她的金刚无敌拳!
“你这混蛋!不对,混蛋加三级……不对,加五级!不对,世界无敌大色猪、宇宙霹雳陈世美!”气死她了气死她了!“韩道辰,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说罢,她立刻冲出包厢、冲出酒馆,跳上一辆计程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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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很浮躁。”
“走开。”
“五宝说,他不要你帮他洗裤子。”
“有人要帮他洗,他就该偷笑了,还敢嫌东嫌西?”
“事实上,我们家不需要‘人’来帮忙洗衣服,我们有一台容量超大的惠而浦美国原装进口洗衣机。”
“我就是喜欢洗,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但明天五宝上学要穿长裤,你确定要让他穿一件屁股有破洞的长裤去上课?”海晶很冷静地看着蹲坐在浴室里的妹妹,手里拿着一本“规则女郎”。
风颖坐在小板凳上,从洗衣板上把那件蓝色裤子拿起来看。钦!还真的咧,长裤臀部的接缝处被她洗破了,明天这件裤于穿起来一定会很COOL!
她把裤子丢回睑盆里,站起来,推推圈在额上的美妆带,于往脸盆一指。
“你负责帮我搞定它,我去帮月仪刷锅子。”
“等等。”海晶叫住她。“你在生什么气?”
她的眼前马上浮起韩道辰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我哪有?”
“有!每次你心情不好就会彻底丑化自己,戴美妆带走来走去——”她指了指她的额上。“穿夜市买来的杂牌运动裤,跟领口都松掉的烂T恤,还有那双只有在打蟑螂才会派上用场的塑胶拖鞋。”她一边说一边指。“然后到处做一些帮倒忙的事。”
她才没有在“生气”,风颖生气地想着。
“麻烦你行行好,一不高兴就想弄丑自己是你的事,但别给大家添麻烦,回你的房间去!家里那口炒菜锅还是新买的呢!你休想把它刷破。”
风颖恨恨地踢掉那双“蟑螂绝命专用”的拖鞋,赤着脚回卧房去。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心情超级超级下好。
她看看日历,奇怪,生理期刚过,也没有经前症候群的问题,为什么情绪会这么低落,甚至老想找人吵架?
韩道辰的笑脸又在她眼前出现,她用力挥了挥,想象痛扁他的快感。
可恶到家的背叛者!
她原先以为他们是“同病相怜”,以为他也跟她一样,在多少个寂寞难耐的夜里,为了“那档事”而迟迟不敢对异性敞开自己,她了解那种痛苦,因为她愈来愈爱虚张声势,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唬住那些曾经想要一亲芳泽的男人。
但是,当他的裸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有其它女人的柔荑在他身上到处游移的想象画面,她的牙根就发酸;当她幻想别的女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液化,溶成一坛酸下溜丢的镇江醋了。
可恶!她以为他们的时间、对“生命奥妙”的探索,都凝固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但其实凝固在那里的人只有她。
该死的,只有她!
他乐得当只野蜂,这边采采蜜、那边探探花,道遥自在。
气、气、气、气死她了……但是,怎么办?
两个人“共同痛苦”的回忆,现在变成了她一个人“单独承受”的问题,她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卡门魔咒”破下破解得了?总不能叫她到牛郎店去随便挑一个口碑好的“菜色”打包回家试吃吧?
完美的结婚对象白先生就像吊在驴子面前的红萝卜,她怎么可以容许自己看得见却吃不着呢?
呜呜,这下子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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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结婚为前提跟她交往?嗯?”
电话铃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一确定来电者的身分,韩道辰就毫不客气地出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