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您在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请随末将回去吧。”
来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听起来十分紧张迫切。
“嗯?”
“这里毕竟是金陵,万一被人发现……”
“本王留在这里自然有本王的用意,你们无须担忧。”
“这怎么能不担忧?您是我们的王,北夷军队上下的仰望,万一您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该如何是好?”
“本王心意已定,无须多言,你回去吧!”
“王——”
“别再说了。”
来人沉默了半晌,却还是忍不住开口:“王,您留下是为了救那位风捕头吗?”
“嗯。”
“既然只是为了搭救风捕头,何不让属下率入冲进天牢?以咱们的能力,要劫狱救人乃易如反掌之事。”
“若只是要劫狱救人,本王何须在此假扮卫士?”
“……属下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就不要再问了,快回去传本王号令!”
秘道里的拾儿有点意外,战王平时从来不会这么对她说话,他总是很温和、很善于解释,从来不会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她,原来……当王的人对下属都是这么说话的呀!还好她不是战王的下属,不然可能已经被他这种语气给气得用“庖公刀法”砍这头牛!
“属下遵命……还有……”
“还有?!”
来人不由得有些畏惧,声音更低了:“是少主……”
“少主怎么了?”他的声音终于透出一丝紧张。
“少主听说王久去不归,已经从北夷出发往药王谷,按照路程,恐怕这两三天就会到达。”
突然传来一阵水声。
水声?
密室中的拾儿愣了一下,怎么屋里会传来水的声音?少主指的又是谁啊?
拾儿这才发现自己对战王的了解其实很有限。当她在太后身边下毒的时候,战王在做什么呢?
他就待在这屋子里痴心地等着她吗?这种想法未免太一厢情愿,也太小看战王了。
“是谁那么大胆,竟然带少主从北夷来这里?”
“是……是绿萼姑娘……”
“……”
“王……”
“真是多事!”他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气。“回去传我号令,等少主到了之后,你们马上偃兵息鼓拔军回北夷,任何人不从者,军法严办!”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
半晌,屋子里再没传出声音,想来那人已经走了。
拾儿悄悄趴在秘门上仔细听着,屋内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蓦然,秘门从外面被人猛然拉开,她一头跌进某人赤裸的胸膛。
“唉啊!”
“你总是这么偷偷摸摸的,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
那胸膛潮湿而且温暖,结实的胸肌赤裸裸地贴着她的脸,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不知怎么地,拾儿的脸猛然烧起一把火,她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烫了起来,连忙伸手推开——战王的胸膛摸起来感觉好光滑,纯粹的结实肉感令她像是被烫伤似地连忙一跳,脑袋结结实实撞在秘门上。
“唉啊!”
“疼不疼?”战王忍不住笑起来,关心的眸子打量着他。“怎么唉啊唉啊的叫个不停?”
“都怪你!”拾儿没头没脑地骂道。
“你偷偷摸摸的摸进我屋里,还怪我?”
“刚你屋里有人嘛!”
“所以你就偷偷摸摸的躲在秘道里面?”
“不然怎么办?”她反问,眼光克制不住地往战王身上飘……这家伙真的好壮!那一身纠结的肌肉委实壮观,看得她眼睛发直!刚刚在秘道里她想问什么?想问的问题全跑个精光,现在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屋子中央摆着一大桶水,显然刚刚的水声是因他从水里出来。此刻他只在腰间围了块布,那块布也小得可以了!露出那一身漂亮结实的肌肉不说,连两条腿都是赤裸的。
之前为了帮他治箭伤,也见过他宽厚的背,但那时候只觉得他的背部雄厚宽广,而且只想着帮他治伤,倒也没想到其他;眼下情况又大不相同了,之前是局部,现在可真是“完整的一大块肉”!
拾儿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只得转过身去嘟囔:“拜托你穿上衣服……”
“咦?小弟怎么突然小家子气起来了?大哥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没有的?”战王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那一身肉我就没有。”
“啊是了,我的小弟的确是瘦弱了一点,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是如此俊俏可爱,要是换上女装,想必是娇美可人。”不说不觉得,这么说起来再仔细打量拾儿,的确是很像个女孩子啊!
“什么……什么娇美可人啊!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只不过……个头小了点!”
拾儿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只能逞英雄地硬是回头!那胸膛又呈现在她眼前,这次她忍住转头的尴尬,咬牙眯起眼道:“又不是卖猪肉的,像你这种身材有什么好看的?!野蛮!”
“我们北夷男子,以雄壮威武为美。”他还在笑,看来一点都没有把衣服穿上的打算。
“反正就是野蛮啦!快穿上衣服!”
“大哥是男人,小弟也是男人,怎么小弟今日一反常态如此扭捏?”
扭捏?!她可是个花样年华的大姑娘!几时曾见到如此“雄壮威武”的裸体男人?他竟然还说她“扭捏”!
“我哪有……”
眼睛已经直得不能再直了,不知怎么搞的,他的眼珠子老是不听话地往下飘……唉啊,她的脸更红了!
战王微笑着披上长袍,腰间系上简单的腰带。“穿好了,小家伙这么晚了不睡觉又跑来找大哥做什么?睡不着吗?”
她松了口气,但心里怎么却又微微的有些失望?
“小弟?”
“呃……我忘了……”
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自己来找他究竟有什么事。仔细想想……竟然真的想不起来了,好象真的也没什么事,她只是待在太后宫殿里觉得无聊,不自觉地就跑来找他。但为什么来找他?
拾儿楞楞地想着。为什么呢?才一天不见,怎么就觉得心上空了,总觉得要见到他才安心。
“大概……也没什么要紧事……那我回去了。”她闷闷地回答,转身又往秘道走。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战王按住他,微笑的眸于在他眼前闪烁。“陪我喝杯酒?你该不会看到本王的身子之后,连酒也不敢陪我喝了吧?”
“谁说我不敢?!”激将法真是有效。
战王微微一笑,坐了下来。“那就坐下吧。”
“喝就喝!怕你不成?!”拾儿咬牙坐到椅子上,不知怎么地却显得“正襟危坐”,跟平时那大剌剌的模样相去甚远。
“轻松一点,大哥不会咬人的——你今儿个是怎么啦?跟平常的你大不相同。”他说着,忧心地摸摸他的额头。“生病吗?”
“我哪有生病!”推开他的手,拾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很轻松啊!”说着,连连喝了三杯水酒,算是“压惊”好了。
“喝慢点,可别喝醉了。”
“我才不会醉!”
战王微笑望着他,他的脸蛋儿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酒力,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酡红的双颊更显出白玉般的肌肤纤细稚嫩,娇艳双唇如此诱人——
“绿萼是谁?”
战王一愣,拾儿问话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幸好他坐着……否则可就大大失态了!
他在想什么?!
这可是他的小弟!
他连忙喝了杯酒,却很难掩饰眼中那纯粹男性的欲望。
“一个朋友。”
拾儿挑挑眉,几杯水酒下肚,他那带着邪气、不怀好意的笑容又浮现了。“很漂亮的朋友?”
战王叹口气。“我不知道她算不算漂亮,大概算吧。”
“漂亮还有‘大概’的?”
“对本王而言,那不重要。”
“喔……”拾儿贼兮兮地笑起来。
“你那笑容代表什么意思?”他好笑地问。
“没什么,只不过……你是男人嘛!又是战场上的男人,女人漂不漂亮对你来说怎么会不重要?不是都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又是说书先生教你的?唉!你小时候听太多说书,难怪满脑子古怪想法,待有空,大哥得给你找一位私塾先生教你念书才成……”
说书先生可不会说什么“雄壮威武”的男人裸体……
拾儿耸耸肩,别开目光直直地瞪着桌上的蜡烛,又喝了三杯酒——她到底喝了几杯了啊?
“本王对女子的看法,对你来说重要吗?”
“呃……”她其实听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直觉地摇摇头、又点点头。“重要……喔不,不是很重要……”说着,她晃了晃脑袋,可怜兮兮地支着下颚,好吧!她是喝得太快了一点。
“什么样的女子算‘美’?药儿姐姐算不算?”
“应该算吧。”
“那我呢?我美不美?”她脱口而出,还傻呼呼地直笑。
战王温柔的眸子凝视着他。“你真的醉了,平时你的酒量可不是这么差劲的。”
“我喝太快了……不过还不算太醉!”拾儿有些恼怒地轻嚷:“……你可不可以讲话清楚一点?你的声音好似催眠!”
“看来你今晚是不能回太后宫里了,万一被发觉可就大大不妙。”
“会吗?”
“当然会。”
“才不会!”拾儿说着,突然跳起来往房中那一大桶水冲去,将自己整颗头全埋了进去。
哗!那水好温暖,带着些微香气的水淹没了他,微微的热气熏烘着她的脑袋,她有股欲望将自己扔进水里,干脆不要起来算了,就这么睡在这温暖的水波之中
强而有力的双手握住他纤细的腰,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傻瓜,这样会着凉的。”
低哑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她又贴近了那“雄壮威武”的胸膛,耳边听到咚咚的心跳声,很平稳、很令人安心的感觉。
拾儿抬起头,对着他傻笑,双眸盈动闪亮。“水很暖啊……”
“瞧你……醉得真厉害……”低哑的叹息声,带着一股宠爱、一丝无奈跟无限疼惜的笑意。
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手指不安分地到处游移着,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奇特讯息;温暖而结实的肌肉、属于男人的生命脉动,光滑诱人,与她全然不同。她发觉自己正瞪着他的胸膛,忍不住吱吱咯咯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他揽着他的腰贴近自己,他的头发全湿了,贴在那小小的脸上。他伸手轻轻抚开发丝,看到他那双晶莹如夜星的眸正闪动着笑意。
这诱惑……太致命……
握住他那不安分的手,阻止他继续好奇的探索,他将那纤柔小手放在脸上,轻轻依偎。
此刻他才意识到眼前的拾儿有多年轻、多稚嫩脆弱!其实他还算半个孩子,只是假装得那般强悍冷酷。他可以假装不需要任何人,但卸下那伪装的面具,隐藏在背后的那双闪亮的眸多么动人,水滟滟的唇多么折磨他的心智!
拾儿是他的兄弟——兄弟会令人如此心跳加速、如此心生动摇无法把持?
兄弟——他几乎可以见到自己汹涌的欲望如何推开了那两个大字!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身体所发出的强烈呐喊——
他轻柔地抬起他的小脸,温柔地覆上——
拾儿茫然地闭上了双眼,感受到他温柔的吻。她不由得娇喘,猛然像是跌落深谷般无助地攀住了他的肩。
他们的身躯紧紧倚靠在一起,疼痛的火焰蓦地燃烧起来——
她娇软无力地依偎着他,心跳狂乱得她以为自己将要停止呼吸。
他却猛然停住,咬着牙温柔地抱起他,将他颤抖的身躯放在床上,然后背过身去。
她恍惚地感觉到他温柔的手,轻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体内那把呐喊着要被熄灭的火焰如此令人目眩神迷!她拉住他的手,却说不出话来。
“乖,我不能趁你酒醉占你便宜。”
他沙哑的声音磨过她的神智,却不能令她清醒。
拾儿不肯放手,她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攀住他的手,迷蒙又倔强的眸子里写着纯真。
战王叹息一声,靠在床边拥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
拾儿安心地微笑,依偎着他,尽管火焰依然炙热,但拥抱着他就能安心,有种幸福的感觉。
她闭上了眼睛,唇角泛着一抹神秘幸福的微笑,安然入睡。
而对他,可怜的战王,却是个自作自受的无眠之夜。这,是他今生所受过最严厉的考验。
第七章
战王悄悄地潜进紫阳宫。这是皇帝的寝宫。
夜很深、很沉,虽然侍卫的防备依然森严,但他已经摸熟了他们的作息,连他们几时会伸个懒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紫阳宫无疑是整座金陵皇宫守备最森严的地方,但也因为大家都认为守备十分周延,所以其实也是空隙最多的地方,因此他可以很轻易地趁着夜色潜伏进来。
透着纸窗,皇帝寝宫里的人还没睡,屋里还亮着灯。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子,轻轻地戳破了一个洞往里面看。
金陵皇帝已经久未露面,虽然他早已成人,但朝政却依然在皇太后以及右丞相李抗远把持下。
这个皇帝只是个傀儡。
烛影摇曳下,透过窗所看到的却让他大吃一惊!
多年前当他还年幼的时候,曾多次见过“皇甫公子”,而现在在他眼前的男人,竟与多年前所见的皇甫公子如此神似!
他年纪约莫在三十岁上下,脸色略显苍白,体态比起长年习武的皇甫公子显得略胖些,但除此之外他们的神态、样貌竟然十分相似。
灯影下的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正在看奏折,眉头深锁。
孝文帝六岁即位,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算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灯下的他看起来却苍白憔悴,一点都不像正值青壮的人。
仔细想想他的处境,六岁即位之后便一直是个傀儡皇帝;过了二十多年依然是个傀儡。金陵日益衰败,而他却无能为力……外间的人暗地里嘲笑他懦弱无能,而他……果真懦弱无能吗?
战王静静地望着他,思索着自己前来的目的——
金陵周边四国当中,北夷最为壮大强盛。北夷人素来与金陵并无往来,每年象征性的缴交贡纳,那也是看在老皇帝的面子上。近年纳贡年年减少,金陵表面上表现出大国的不悦,实际上却不敢真正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们心知肚明,两国一旦交兵,金陵的胜算微乎其微。
当年的广阳帝外交甚强,而他在位之时北夷尚未强盛起来,但这二十多年来,北夷军容日盛,早已不是当年可比拟。
此次他带着三千兵马进入金陵,沿路化整为零直驱阴山脚下,根据探子回报,金陵并非不知,但他们却隐忍着不敢发作,这显示了金陵不愿意与北夷正面冲突。北夷已经得寸,如今是否要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