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荞愈说愈心酸。
“我知道了,原来我才是讨厌鬼,既然皇兄不喜欢我,我留在宫里有什么用?不如和赵子震一样离开这里,也省得皇兄看我不顺眼。”
“公主,你话说到哪儿去了!”
朱以荞的话令红棠惊恐得停下梳发的手。
“你是金枝玉叶、万金之躯,和赵侍卫可是不同阶层的人。他能在宫外优闲自在的过苦日子,但你这辈子连比针重的东西都没有拿过,可千万别有出宫的念头呀!”
“听你这么说,就是在讽刺我不过是个只懂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啰!”朱以荞潜藏了半个月的劣根性又被激发了,“哼,你愈是这么说,我就愈觉得应该去外头见识、见识!”
红棠这次可真是吓破胆了,她将手中的梳子一丢,急忙走到朱以荞眼前,开始夸大其辞的劝说──
“公主,使不得呀!要知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宫里,外头可是处处陷阱的。人心险恶不说,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布衣棉裙,出入只有靠一双腿,就连公主最爱的点心也没得吃,那种日子公主你是绝对过不下去的!”
“是吗?怎么我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朱以荞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听得津津有味,“红棠,你再多说一点外头的事,我真的觉得很好奇哪!”
“公主──”
“好了,你不想说也行,等我亲自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朱以荞眼中终于闪出了睽违半个月的兴奋光彩。
不管如何,她已经决定要出宫去冒险犯难、过过那崭新的生活了!顺便……还可以找找那个让她日子变得如此无聊的赵子震!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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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棠连日的劝阻也动摇不了朱以荞出宫的想法!
终于,机会来了。趁着御厨的太监出宫买东西时,两人就躲在满是稻草的马车里,顺利的“离宫出走”。
京城大街,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路边卖艺的、做糖葫芦的,无一不吸引第一次出宫的朱以荞的视线。
她两眼闪着晶莹濯亮的光彩,整个人像飞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般,快乐的在每一个摊位上驻足停留,为每一个没见过的小东西兴奋莫名,就连卖菜和猪肉贩之间的争吵,都能让她歪着小脑袋好奇的观赏许久。
“天哪!红棠,没想到这宫外的日子竟是这么新奇好玩!以前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真是太过分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老在宫里玩那些已经腻了的游戏呢?”
一手拿着兔子形状的甜腻画糖,另一手还不甘寂寞的摇着铃鼓,朱以荞像个孩子似的,嘴里吱吱喳喳的不断说着。
“呵,光是一条京城大街就让我开足了眼界,想必京城之外的地方也一定很好玩啰!老天,我真是等不及了!好,咱们就这么一路玩遍全国各地吧!”朱以荞说得豪气干云。
但抱了满手朱以荞沿路不停买下的东西,红棠一张脸紧张不已,“公……小姐,这外头都是这样的,风俗民情大同小异,没什么差别的!”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朱以荞睨了一眼红棠,“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跟我出宫嘛,所以才故意骗我外头的日子很无聊,说这些老百姓每天都过着既枯燥又乏味的生活!但是你瞧瞧这些,若不是我亲眼目睹,不知道还要被你这可恶的大骗子给蒙在鼓里多久?”
“小姐,虽然现在乃太平盛世,皇上治理有方,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但这些老百姓还是每天都得为了填饱肚子东奔西忙的,一刻也不得闲,这哪有什么好玩的呢?”红棠实在不解。
“皇……呃,我是说哥哥,他的能耐我当然清楚了,不用你提醒。不过,说到填饱肚子这回事嘛,我的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红棠,这里什么地方可以吃饭呀?”朱以荞依然兴致高昂。
“要吃东西自然得上酒楼饭馆去了。小姐,前面就有一家酒楼,咱们顺便去歇歇脚吧!”红棠早就累到快瘫了,急急点着头。
酒楼里,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店小二眼尖,看到朱以荞主仆两人相貌姣好、气质出众,一身绸衣罗裙的富贵模样,立刻迎了上去。
“姑娘,请问两位吗?来,请上座。”店小二殷勤的将朱以荞两人带到楼上的雅座去。“请问两位姑娘,想点些什么菜?”
“嗳,出门在外,就别太讲究了。”朱以荞随口说道:“我看就先来盅一品官燕润喉,其他随便上些露笋拼鸡肉、银针烩熊掌、烧乳鸽吧!反正我也不太饿。对了,咸点我要百花酿鱼肚,甜点就鸳鸯莲蓉……不,吃这么甜腻也不太好,还是七彩冻香糕吧,天气热,这样爽口些。”
朱以荞说得理所当然,店小二听得目瞪口呆。
红棠咳了几声,连忙对店小二说:“对不起,咱们小姐是说笑的,你这里有什么上好的酒菜,咱们就要那些好了。”
“是,小的这就去。”店小二边走,还边狐疑的看着朱以荞,摇了摇头后,才抓着脸下楼去了。
“小姐呀,这里可不是宫里,没法子吃这些东西的。”红棠压低声音。
“这样啊,你也不早点提醒我,害我在这里出糗,真是的。”朱以荞耸肩,好奇的大眼还滴溜溜的不住转着,“原来这里就是老百姓吃饭的地方吗?嗯,地方是脏旧了一点,但看起来还算不错嘛!”
红棠叹了口气,“小姐,这儿是京城里属一属二的大酒楼哪!一般老百姓可是吃不起的。”
“是吗?原来我又弄错了,唉,看来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哟!”
此时,原本摇头晃脑、以自嘲为乐的朱以荞突然呆住了,瞪大的瞳眸直盯着二楼转角处的一对男女。
“啊!”她叫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红棠让她的叫声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嘘!”朱以荞拉着紧张的红棠,“不要叫!你看,那个人是谁?”
“谁?!”红棠如惊弓之鸟般的左右张望,“小姐,你到底看到谁了?”
“嗳!你看,那个让一名女子亲热挽着手的男人,不就是赵子震?”
红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眼前搂着一名薄纱衣裙、面容妖娆、身段凹凸的女子往三楼走的男人,不正是英武不凡的赵子震?
“老天!小姐,真的是赵侍卫呀!”
“为什么他人会在这个地方?”
虽然这么快就碰到赵子震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着他身边那个女人,朱以荞不自觉的僵着身子,又妒又怒的眯起眼来。
“还有,他身边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是谁?大庭广众之下,居然穿成这个样子,袒胸露背的,成何体统?这要是让哥哥看见了,一定会罚我整整禁足一个月的。”
“小姐,那种女人都是这样穿的,没什么大不了。”眼尖的红棠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良家妇女。
“你什么意思?她是哪种女人?”朱以荞问得天真,但那张小脸上的杀气却不见减少。
“呃,说明白点,就是……”红棠红了脸,低头小声在朱以荞耳边说了几句话。
朱以荞顿时瞪大了眼,小脸一阵泛红。她嘟起小嘴“呿”了一声,不爽的直盯着两人在三楼廊上走动的背影。
“这个赵子震,人前一副正义凛然的严肃表情,人后居然是这种贪花好色的无耻之徒!出宫才多久,竟然连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都勾搭上了,枉费我和哥哥都这么看重他,简直是太过分了!”
“小姐,小声点呀!万一隔墙有耳,咱们就惨了。”红棠慌张的看了一下四周,才急急制止朱以荞愈来愈生气的音调。
朱以荞眼里全是赵子震和那女人卿卿我我的身影,哪听得进红棠的话?
胸口沸腾的情绪异常高张,眼前尽是一片嫉妒的火红,她非常不高兴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哼!这个虚伪的臭混蛋,我非要当场揭穿你这假仁假义的面具不可!”
“小姐!你想怎样?”红棠惊恐的看着朱以荞怒火中烧的往三楼走去,急得跟在后头试图阻止,“小姐,不行呀!”
店小二此时正好送菜上来,好奇的看着朱以荞怒气冲冲直往三楼而去的样子,深怕客人跑了,他及时挡在红棠面前。
“姑娘,菜都上了,你们要去哪里?”
“呃,这个给你,多的不用找了!”红棠又急又慌的,连忙丢了一锭金元宝给店小二后,顾不得双眼发直的店小二,试着追上朱以荞。“小姐!等等我呀!”
朱以荞又怎么会等红棠?
她绷着一张俏脸,直冲到赵子震带着女子进入的房门口,小手紧握成拳,嘴里恨恨的念道:“可恶的家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这下子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以荞怒气冲冲的正想一脚将门踢开,却让随后追上的红棠给拉到一旁去,又急又慌的小声劝道:“小姐,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这个臭家伙在宫里时,每天正经八百的对我说教,现在你瞧瞧他,居然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简直人神共愤!”朱以荞愈说愈气愤,连小脸都鼓胀起来。
“小姐,你也会说那是以前了不是?现在人家又不是宫里的人,一介平民,和你又非亲非故的,你拿什么立场去质问他?”
“可是──”
“况且人家好歹也是个堂堂男子汉,偶尔带个妓女出来玩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小姐,你就算是他的妻子,也不能在这种地方闹事,让大家出糗呀!”红棠尽量晓以大义。
朱以荞俏脸懊恼愤怒,“什么嘛,难道就要我眼睁睁的看他和那种女人在房里干那种事?不管,我非要去阻止不可!”
朱以荞挥开劝阻的红棠,才冲到门口,就听得里头女子娇嗲的声音,“赵公子,这样不好吧。贱妾在醉红楼里也打滚这么久了,你这等奇怪的要求,我倒是听也未曾听过。”
赵子震音调沉缓的回道:“你就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其实你是客人,花钱的是大爷,照理说你说些什么,贱妾也只有听命的份,但是……只出张嘴巴就能拿这么多银子,贱妾只怕万一不能让赵公子如意,不就委屈您了?”
“无妨,你尽力就是了。”
朱以荞虽然听不懂里头的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光听女子一句句娇嗲温柔的声音,就足以让她满腔的怒潮如活火山似的,轰声爆发!
“赵子震!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带女人来这种地方做见不得人的事!快给我开门!”
朱以荞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大吼了两声,随即抬起小腿儿,就使劲往房门上踢去。
“给我开──啊!好痛啊!”岂料这不自量力之举,非但没有将房门踹开,反而让她可怜瘦弱的小脚饱受折腾。“天哪!痛死我了……”
“小姐!你怎么样?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管人家了嘛!”红棠急急的迎上前去,惊慌的伸手扶住不断抱着小腿、单脚跳跃的朱以荞。
门外这一场如同捉奸记的骚动,不但引起酒楼上下客人的注意,更让房里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的赵子震惊愕万分。
他听错了吗?有可能是她吗?
“该死!”他诅咒一声,用力将房门打开,这一瞬间,他依然以为自己必定是眼花了。
甩了甩头后,确定眼前这个搞破坏的人,确实是皇宫里那个总能把事情搞到鸡飞狗跳的麻烦精!不敢置信的走上前去,绷着俊脸一把就握住朱以荞的小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手仍抱着疼到让自己眼角带泪的小腿,她怒视着赵子震,“赵子震,你好样的!我怎么会在这里关你什么事?你该解释的,是你带着一个低贱的女人在这里干些什么勾当才对!”
“我在这里乃天经地义的事,反倒是你,这里是你该出现的地方吗?”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他咬牙低声问道:“我不信有人会允许你这么做!莫非你是自个儿擅自出走不成?”
赵子震的质问竟然让朱以荞觉得委屈起来。
这个可恶的大坏蛋!半个多月不见她了,如今见面,不但没有对她表示一丝关心之意,还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大声的凶她,这到底算什么嘛!
“对,我就是离家出走又怎样?你管我!”朱以荞理直气壮的挺胸,大声嚷道,“我已经这么大了,想怎样就怎样,关你什么事!”
赵子震必须深深的深呼吸才能让自己的怒气平息下来。
若以私心而言,不可否认的,他确实惊喜于见到这张朝思暮想的娇嗔小脸,但是,他总算还是个有脑袋的人,当然知道事情不能以这个角度看待。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别说万一让人知道她的身分后,将会造成多大的风波,就说她怎么会挑这个时候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变数,光是这一点,就够他头疼不已了。
鹰眼扫视着四周,发现自己和朱以荞已经成了酒楼里的焦点,只得再次抓住她的小手,就往房间里带去。
“喂!赵子震,你好大的胆子!放开我──”
朱以荞纵然抗拒得脸红脖子粗,但那点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力气对赵子震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见她整个人踉跄的跌进房间里,在红棠也急急跟进房后,赵子震犀利的黑眸往门口一扫,随即关上房门。
朱以荞几时让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她又气又窘,胡乱顺着让他搞散的头发,手扠腰对着赵子震就是一阵指责。
“赵子震!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回去告你一状,包你的脑袋当场落地!”
她的口无遮拦让赵子震不悦的抿起了唇,“你如果还要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尽可以在此大剌剌的暴露你的身分!只怕到时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将会陪着我一起掉脑袋!”
赵子震严厉的语气让朱以荞接下来的话卡在喉里,在红棠的拉扯劝阻下,才噘着小嘴,“哼”的一声坐了下来。
“好!我不说话!换你说总成了吧?你告诉我,你到底和这种……这种女人在房间里做什么?”
见赵子震没有回话,朱以荞以为他做贼心虚,瞪着大眼,更加不悦了。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还好老天有眼,竟在无意中让我发现了你的行踪,否则说不定你们两个……呿!真是太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