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君潇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而只是这微微的失神,已被段紫洛清楚的看见了。
当她向皇兄告别的时候,已决定了一些事情;她必须去弄清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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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朕正要去探望你呢!怎么了?还生父皇的气呐。”皇上脱下威武的朝衣,穿着宽衣素带安详的坐在那里。
只一刻,段紫洛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慈爱的父皇。
她总是傻傻的、痴痴的相信别人,就算是受了伤害,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永远是个乖乖的笨公主,永远都是那么好骗。
“父皇,是洛儿不对,请父皇原谅洛儿。”父皇喜欢孝顺的她。
“看过你皇兄了,他怎么样了?”慈父的微笑再次漾在脸上。
“他不快乐。”是她的自私让皇兄伤心了,要不然皇兄不会有那样的眼神。“父皇,如果皇兄不做太子,该如何?”
皇上惊讶的挑眉。“洛儿,他说什么?”不,不可能的。君潇那么的懂事,一定不会离开他的,而且他也不准那个人再靠近君潇。
“父皇。”段紫洛砰的跪在父亲的脚下。
“我和父皇同样舍不得皇兄,可是皇兄很伤心。他以前不会这样的,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开我们,父皇可不可以念在父子的情份上,不要再追究了,就像当年放走芊姐姐一样。”她泫然欲泣,心乱如麻。
“不追究?洛儿,朕只有君潇一个儿子,他可是大理国将来的君主,朕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把一个富足强盛的国家留给他?”别人窥伺他的位置,他的孩子却不屑一顾。
皇上把目光慢慢的转向女儿。
“洛儿,父皇最喜欢你了,假如有天你皇兄逃跑,父皇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和那个勾引他的人;到时候,这皇位、这大理、这千千万万的子民,全都是你的,你说好吗?”
洛儿孝顺、仁慈,却太容易相信别人。若君潇真的背叛自己,他也只能这么做。所以他要重新估量洛儿的大事,这江山不能落于外人之手;大理的明天,只能靠洛儿,他将来的外孙会是大理的明主。
“君无戏言,洛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美事,也许大理会出现第二个武则天。”
段紫洛泪落得更凶。“不,不可以杀了皇兄,洛儿更不想当女皇,如果父皇有气可以惩罚洛儿,不要伤害皇兄啊。”
皇上大怒,笑容从脸上逝去。“不知好歹的丫头,这种荣耀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和你那个没出息、没脾气的母后一样,温吞得让人生气。她教不出什么好孩子,全都和朕作对,早知道,当你们小的时候,朕就该把你们接过来多加培养。”
母后在父皇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原以为父皇虽然风流多情,但对母后还是有情的;可从这些话中听出父皇是个不知足的男人,他的眼里永远只有掠夺,没有付出。
“告诉你,如果你皇兄真敢逃走,朕就真的动手;你若也和朕作对,小心你和你母后的性命!”说出此话,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但他是皇上,没人敢违反他的命令,谁若不从,他就要了谁的命。
但他不知,这几句话已切断了女儿对他所有的信任与敬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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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父皇给她带来的伤害仍隐隐作痛。段紫洛的心真的碎了,以前的天真想法已被毁灭得彻彻底底。
她心痛的对母后说:“父皇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他看着我长大,竟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这样的父皇,我不想再去敬爱了。”
“皇儿,你要忍。”耳边总传来母后的话;但如果母后知道真相之后,就不会如此平静了。
她是在忍,但那样一味的忍让就是对的吗?母后在别人面前总是那么的温婉有深度,父皇会珍惜吗?
“圣旨到!”耳边传来王公公的通传声。“卓跞公主现已年满十七岁,皇上将宁息宫赐予卓砾公主以示恩宠,加赏玉如意五对、八宝钗环一套、四季服饰三十六件、披风六套、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玉玲珑六件;赏赐太监、宫女各三名、精巧首饰一盒,三日后公主将留守宁息宫,不得有误!钦此!”王公公念完圣旨,笑眯眯的把它交给段紫洛。
看她没有反应,王公公的笑容僵在脸上。“公主,快接旨啊!”
“洛儿,还不谢恩!”皇后拍拍女儿的脸庞,“这样的恩宠是其他公主都奢求不来的,洛儿应该感谢你父皇的圣意。”
段紫洛没有接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往外走。“美其名赏我一座宅子,实际是将我变相软禁。”她不由得佩服起父皇的高明,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的让她受宠若惊。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父皇为何说皇兄身体欠安,不便多见。
“洛儿,你去哪里?”皇后扯住女儿孤单的身影。
“没什么,只是有很多很多话要问明白。”段紫洛的眼睛又红了,声音已开始抖。“你让我去吧!”
“洛儿,你不能,你不可以!你若是去了,以后就不再是我的女儿。”皇后高贵脱俗的脸庞上带着无比的固执。“听从吧,你是公主,你父皇这样做也是为你好。”皇后倔强的命令,她柔弱的外表包含着一个无奈的灵魂。
就这样,段紫洛屈服了,因为她怕让母后失望,怕事情暴露;更加担心父皇会把怒气加注在母后身上。
她只能忍……并且她还要接受旨意,离开母后到那座秀丽宫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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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一天、二天……
听母后说,那儿在众多宫殿中是最秀致、最独具匠心的一所,几乎是一座花海楼阁,除下雅间、客房以外,还有东西南北四个小跨院;东院种君子兰,西院种剑竹,南院种墨菊,北院种腊梅。
各色花卉灿如繁星,种植了很多桂花树,宫后则种满大理国最名贵的茶花。
花园里有一座天然温泉,池子三面种满紫藤,剩下的一面是以大树作屏障。
池水滑润清澈,飘着氤氲的热气;又因为大理四季温和,花匠技术高超,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紫藤喷妍吐逸。
能拥有这样的华美宫楼她应该满足的,光从母后那神往的表情中就知道那的空灵与清丽。
“母后,那里真的那么美吗?”不想让母后难得的好兴致因她而低落,所以她打起精神陪母后聊天。
“是啊,而且它藏着一个很美的故事。当年……你父皇讲给我听时,我还掉了很多眼泪呢。”他还发誓,他会让它永远只是个故事。
皇后的水眸里泛着几许柔情,有些少女般的纯真。
段紫洛知道母后又要为她说故事了,所以安静的趴在床榻上听着。
“那座宫殿是你曾祖父年轻时为了一位女子修建的,她叫紫藤,是你曾祖父最珍爱的紫妃,他与她相爱后,变得专一不二,
为了她,他四处收集奇花异草以博她一笑,可他的爱恋却使紫藤遭到皇后的怨恨。紫藤怀孕了,这对没有子嗣的皇后来说产生了极大的威胁,紫妃太得宠,让皇后想铲除掉这根肉中刺。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于是她买通紫妃身边的侍女,把烈性打胎药偷偷放人紫妃的补汤中,这样,便安枕无忧了。
紫妃娘娘不光掉了孩子,还丧失了生育能力,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这般残忍的对她,你曾祖父看她日渐消沉,心情也焦躁不堪,而且太后也不断给他压力,导致后来两人之间产生距离。有一天,疲惫不堪的皇上终于崩溃了,他向紫妃发了火,但却没想到酿成了不可收拾的后果。
紫妃天生傲骨,最受不得别人的误解和不信任,一气之下,在那座温泉中割脉自尽,那座笑靥宫也因此改名为宁息宫;因为红颜已逝,皇上希望她能得到安宁。
皇后的诡计暴露后,悬梁自尽。但又有什么用呢?紫妃仍活不过来。
静贤妃后来母凭子贵立为皇后,听说小太子四岁时你曾祖父便饮毒随紫妃而去。要不是静贤皇后聪颖过人,大理不会有今天。”殉情的皇帝留下遗愿,希望将来孙女们的名字中都要加一个紫字,以弥补他的遗憾。可无奈的是,段沁翔这一辈只有两位皇子,所以就轮到段紫洛这一辈。
“如果能遇见此生的真爱,也算死而无憾,洛儿,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为你皇抱屈,但他却很满足的,因为他至少爱过……”
女儿睡熟的模样让皇后心疼不已,她希望上天保佑她的洛儿,不要像她这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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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贵人小鸟依人的趴在段沁翔怀中,抚着他微皱的浓眉。“又在烦心吗?”
“有霞儿细心伺候,朕不会烦。”虽说云南四季如春,但夜里仍有几许沁凉,不知……
“皇上、皇上。”脆嗓呼唤着走神的君王。
霞贵人撒娇的说:“难道皇上已对霞儿厌烦了吗?还是霞儿丑了、老了,变乏味了?”她褪下身上的粉红轻纱,露出粉嫩的娇躯。“霞儿不美吗?”她用修长的手臂缠住皇上的颈。
“霞儿,你一直都很动人。”他不着痕迹的推开她完美的娇躯。“搬到朕的颖德宫吧!这样天天都会有你陪伴了。”他觉得有些对不起霞贵人。刚才她扑到他怀里,自己竟没有昔日的欲望。用力的晃了晃头,想甩开脑中埋藏多年的倩影。
“真的?我这就收拾衣服。”她披上外衣,也不管现在是晚上,急忙吩咐侍女收拾东西。怕耳边的话过了一会儿就成为皇上口中的戏言,
看着冷硬的月光,此时的段沁翔感到孤单,眉头愈皱愈紧,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说给自己听:“你是天底下最令人心痛的女子,别人把朕视为珍宝百般讨好,你却视朕如黄土。”
他生为君主,却也有着常人不知的苦恼,可别人不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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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母后不知为何又受了风寒,如今脸儿苍白得吓人,什么也吃不下去。
段紫洛本不想去宁息宫,只想留在怡欣宫照顾母后的,可皇命难违,再加上母后坚持,她也不好再争辩下去,以免加重母后的病。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群赏赐给段紫洛的公公侍女们跪下问安。
“父皇啊父皇,你赐予我的下人,以后也许会因我而受过……”她小声喃喃着,站在宁息宫的宫院内,惦记着母后的身体。
抬头望着澄澈的蓝天,又回想起那一身白袍遮面的男子。不知不觉,眼里流露出迷醉伤感之色,任自己赤裸裸的心事显现在众人眼前。
忘不了那次邂逅,忘不了那四目相接的心悸;要不是那天事发得突然,她想她会留住他的,至少也会问他名字,可又能如何……
她本是公主,性子又软弱,本来就无从选择婚姻的,现在变得更加的遥不可及了。
“卓跞主子,您还喜欢这吧?”王公公毕竟是在后宫混久了的,多多少少还有点小聪明,他不着痕迹的出言唤醒出神的段紫洛。
段紫洛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太监宫女们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自从遇见他后,她就像掉了魂似的,每每想起他都会乱了心、愁了肠;还会像傻瓜一样站在那发呆发愣,样子一定可笑至极。
看他们忍着笑,就知道自己有多糗了,有史以来最丢脸的公主之名终会扣在她的脑袋上。
段紫洛故作严肃的咳了咳,想训几句来个下马威。
“你们……咳、咳……咳咳咳咳。”嘴里的空气在她说话时不小心的卡进嗓子眼,好难过。在她咳得掉泪的时候,竟有人--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一名太监夸张的捧着肚子,趴在地上笑得东倒西歪。
已经够没面子的小公主,羞愧得小脸像变色龙一样,忽青忽白又变红。
“傻笑的那个白痴站出来!”王公公尖尖的嗓音扬了起来,一张瘦脸满含怒气。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褐色公公装的太监走出来。
那是怎样迷人的一双笑眼啊!顾盼有情,眉间带笑,灿烂得好像紫微星辰,酷似月脱尘,帽绾发顶,露出光洁的前额。
段紫洛看着那明媚的笑眸,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可又说不清在哪见过。
“奴才穆劲寒,今年二十二岁,向公主请安!”穆劲寒曲了曲身子,算是见礼,并娘娘腔的问安,丝毫不知道现在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大胆穆劲寒,你竟敢如此无礼!公主这般尊贵的主子……”
段紫洛挥挥手。“王公公,不碍事的。”有个直觉告诉段紫洛,这名男子的举止、动作虽然与众多太监没有两样,但总透着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没有那么简单,她的好奇心暗暗作怪,所以选择为他开脱罪责。
“可是像这种不听话的奴才,是该好好……”王公公还想再讲下去,可段紫洛不悦的神情让他只好闭了口。“公主说得极是。”
“王公公,这里没你的事了,而且父皇那么繁忙,你也应该早些回去伺候才是。”打发掉他之后,段紫洛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个叫作穆劲寒的。
他是谁?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使得她为他求情的原因。
“你叫穆劲寒?”她看得出来这是一张生面孔,但心底的感觉又代表了什么?
“是。”他回答得颇为柔气,挑不出任何毛病。
“劲寒,你说话声调可不可以梢梢改一点?”这样清朗绝俊的一个人,一副扭捏样子总是让人遗憾。
“可人家从小就这样说话,公主,人家要改什么样的语调啊!”
“例如表现得英气、男人味一点。”段紫洛弯眉轻挑。
穆劲寒用手捂住脸,装出哭音。
一群下人听见哭声,都有些哭笑不得。
“呜……唔……公主,人家已经没有那个了,照理说,应该不能算是男人了。”他伸出手指把衣襟里的绣花手绢拉出来擦眼泪。
尽管她从小被太监伺候,可仍不明白太监和男人有什么不同,段紫洛胡涂了。
“那个是什么?很重要吗?”她问他,一点也不晓得女孩不该问这种话,尤其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姑娘更不该问,因为宫里的老师只告诉她不耻下问,没讲过有些事是万万不准问的。
被反问的穆劲寒顿时忘了装哭,瞪大眼:“这个、那个……我……这个……”他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