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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魅偷情  第6页    作者:明希

  啪了声,她跳入江中,水声四起,震动了她——

  “唔……”恶水闯进她的鼻腔,痛吟出声,勉强地睁开眼睛,目光一时无法凝聚,恍恍然然,寻不到目标。

  “花妍?”梁柏书不确定地喊了声,她眸中的空洞骇着了他,他只能定定地凝着她,引领她的注意力。

  “梁、柏、书?”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不确定地喊了声,这才迟钝的发觉自己正在他的怀里。

  “是,是我。”他拨开她已汗湿的前额发际,面庞上写着不解。“你作了什么恶梦?”

  “恶梦?没有啊!”她摇头否认,但摇不去在梁柏书心上升起的疑窦阴影,若是没做恶梦,她何以会流这么多的汗,未至天中节,何以热成这副德性?

  可她明摆着不愿对他吐实。

  梁柏书虽亟欲知道,但不便勉强。只是她的语带保留,教他心中颇不是滋味,似乎她不能全然信任他。

  “既然如此,你好好歇息吧!”他的口气明显淡漠。

  “等一等!”

  “还有事?”平稳情绪之后,他谨守礼教,不容再出差错。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什么事?”她纠正他道。“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白天我听小灵子说你身子不适,既然你还留在梁府作客,我就有责任要照料你。”

  “若只是责任,你的表妹告诉你我已无恙,你还来做什么?”

  想到他们在她没瞧见的地方,郎有情来妹有意的!好不快意。

  “卉心?她来过?”他反问,显然很意外。

  “不是你要她来的吗?”花妍看出他的讶异。

  “我不曾要她来。”他摇头,思绪一旋,想着卉心来这里做什么?花妍并不是她的客人。

  “是吗?那我大可不必理睬她的话喽?”她刺探的问,适才作梦而生的惊险与惧意被不知名的喜悦给取代。

  整夜的阴郁心情更是一扫而空,忽悲忽喜、忽嗔忽怨,大起狂落的心境大概就是这样吧?

  恋着一个人,自个儿再不像是一个人,任由对方的喜怒牵制着

  “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倒不是心虚,只是不喜有人造谣生事。而他何以信任才识得不久的她,却不信任亲表妹,之于这点,他很难解释。

  “没,没什么。”她才不想重复呢!她只要知道他不是不肯理她就好,其它的不是太重要。

  何况他在这里是事实,他为她而破守礼教,之于她,这意义非比寻常啊!

  她的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打由心底欢喜。

  梁柏书暗自打量她,她悠转的心思他自然是忖度不了,可她愉悦的神情却明显地展露在他眼前,目光一眩,心连带魂儿一同坠人她的笑靥里。

  呆愣了片刻,她继续笑着,像在嘲笑他的不济!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梁柏书的颊边飞上红潮,他假意咳了声,正色道:“已经很晚了,你赶紧休息吧!”

  “我现在还睡不着。”她半真半假地回道。

  “那……”

  “你留在这里陪我,等我睡了才能走。”

  她的戏言彻底地烧灼他的脸,不自在地再咳两声,“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这要传了出去……”

  “我们早就共处一室不知道几晚了。再说,你不是说我刚做了恶梦吗?要是我待会儿再做恶梦,谁来唤我醒?”

  他的脑子像被炸了开般,脑浆溢满脑子,果真混得分不清,但他试图让自己看来正常且稳定。“嗯,好吧!你躺下,我见你入睡再走。”

  “嗯。”她安份地依言躺回床榻。

  见他两手两眼无措,不知该往哪儿摆,花妍暗笑出声。他的正经八百比她想像中的有趣,他那窜起的红潮更是令她得意。

  稍早前,他让她难受了,现下,就拿他的不自在当做回报……她想着、想着,惊吓过度的心绪逐渐止息,眼皮也随之沉重了。

  唉,即将而来的天中节真是令她厌烦,每年快到这个时节,她的身与心,总是特别的疲惫、特别的脆弱……

  梁柏书细细端倪着她的睡颜,难以自持的将粗掌抚上她柔皙的颊边,所经之处,掌下传来温软触感。

  适才她做了什么恶梦,她醒来的那一瞬,面颊几乎是惨白的,教他的心似被什么一撞,失去她的惊惧又重回他的体内,似在提醒他,他随时会失去她。

  可她不肯对他明说,虽他可以略略拼凑出这梦与她的爹亲有关,但是他不曾了解,这是属于什么样的伤痛,能够将一个沉睡的躯体逼出泪水和汗水,这定是一道可怕的力量,强到——她与他产生了距离、心灵上的距离。

  而令他更惊讶的是,他想知道她所有一切的欲望,是那么地强烈且不容忽视。

  “呜……”呜咽声在他身侧响起,惊回了他所有思绪。未及思索地,他俯身吻住她那哭泣的嘴,完全的封住,不留一丝痕迹。

  甫贴上她的唇,他像中邪似的,发狂地吻吮、肆意汲取她的甜蜜与芳香,好似他等待这一刻已等了上百年。

  “唔……”

  她的手朝着嘴边接近,挥舞的影子惊动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抽身,离开她的唇畔,气喘吁吁。

  不可思议地瞪看着她的嘴唇、难以置信地抚着自己的嘴唇……

  啊,他疯了!怎会做出这种有违伦常的事?

  不能说他后悔,而是一辈子都不曾如此妄为,他一时无法接受,成串的之乎者也、色字头上一把刀、六根清静的字眼逃窜而出,像要逃离他这个淫魔主子般。

  霍地,他飞奔出去,企图以夜深露重的凉意,来冲去体内因羞愧而生的闷热。

  心不在焉的他,没有注意到,那双尾随在他背后的怒眸与一把嫉妒之火,正熊熊地燃烧着。

  第六章

  走进饭厅,梁柏书一脸晦暗。

  昨儿个夜里他没睡好,他以为瞧见她之后便能成眠,想不到……事情出乎他料想之外。

  他恨不得毁去他的嘴、那充满淫念的嘴,竟吻了一个姑娘,还留恋不已,简直不可饶恕。可为维护她的清白,这事又不能向她坦承,左思右想,居然失眠了一个晚上!

  “柏书,你来得正好,用完膳你就带着卉心出去走走。”曹妤婕与古卉心“婆媳”早坐在饭厅等人了,她顺势造了个机会给古卉心。

  “我还要上课。”梁柏书想也没想地应道。

  “放心,我早让银子去通知他们今天休息一天,所以你正好有时间领着卉心出去走一走。”曹好婕打着如意算盘,就是不愿儿子再推托、找藉口。

  “娘,学生们这个月已经休息好些天了,再休息下去会耽误进度。”他攒眉,不悦娘的自作主张及干涉。

  “得了吧!这考试日期又不是近在眼前,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曹妤婕听出儿子的不愿意,面色丕变。

  古卉心一见姨娘沉了脸,忙陪笑道:“姨娘,表哥忙就算了,我找几位丫鬟陪我出去逛逛就行。”

  “那最好……”梁柏书接口。

  “不行!”曹妤婕坚决反对。”你瞧瞧卉心多体贴!而你呢?只不过是要你尽尽待客之道,你却做不到!这是咱们梁家的一贯作风吗?”

  “姨娘,你别骂表哥了,是卉心不好,不该一来就惹姨娘不开心……”

  “瞧瞧、你瞧瞧……”曹妤婕是愈听心中愈是气愤不平,而这人气全冲着梁柏书去的。

  再笨的人都看出来了,梁柏书又岂会看不懂呢?

  唉,他早该向娘表明他的立场的。

  “娘,我带卉心出门就是了。”等他和娘单独相处时,他再把话说清楚吧!梁柏书在心底暗忖。

  “这就好。”曹妤婕的面色稍霁,侧头就向古卉心说:“一会儿用完早膳,你就安心跟你表哥出去逛逛,用完晚膳再回来也无妨,毋需顾虑时间。”

  “嗯,谢谢姨娘、表哥。”古卉心如愿以偿,笑得俏丽可人。

  梁柏书却是一脸无奈,他昨日才发现自己是狂浪的采花大盗,实在不想再招惹女性,这件事若传了出去,他也不必做人了。

  *  *  *

  “小灵子,去砌壶茶来。”曹妤婕一入客房立刻喝道。

  儿子与卉心出门去了,这赶人的工作自然是落在她头上,幸好,她当家主母的气势极旺,并不怕有人耍赖、赖在梁府不走。

  “是。”小灵子一见夫人到,啥话也不敢讲,这阵子她的心脏跟丢石头一般,吟上咚下的,好不刺激。

  “梁夫人,您是来找我的?”花妍见了曹妤婕也不意外,似乎早预料到她会再来!只是时候早晚罢了。

  “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曹妤婕不禁欣赏花妍起来,虽然她不喜欢儿子看她的眼神和态度,但她有一颗敏锐的心和聪颖的脑子,单是就这些部份,她想,自己是欣赏她的。

  花妍莞尔,边收拾做了一个早上的女红!边说道:“夫人,花妍的伤势已好了许多,但花妍想留下来替公子织完一件风衣再走。”

  “风衣?”曹妤婕不禁嗤想:这分明是想留下来的藉口。

  现在时序才刚过“小满”,她在织风衣,要织到冬季吗?若织到那个时候才愿走,那她让卉心来的心思岂不白费?

  “现在织风衣不嫌太早了吗?再说,梁府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好歹也衣食无忧,这做衣的事自有裁缝师傅打点。”意即:快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夫人的话固然没错,可无奈花妍手拙,只会简单几样技艺,花妍又想答谢公子的救命及收留之恩,只好做件风衣表达心中感激罢了。”话说得简单,可这件风衣乃花妍以大量的文叶汁液淬染!再在衣上绣着鹰,费时伤神,一来可避邪、驱百毒,二来意喻深长,岂是简单的感激两字足以形容。

  “不必……咦,等等。”曹妤婕见挟在花妍手上的风衣,这色泽是大部份布料所没有的,再来是绣工,这、这岂是一名手拙之人绣得出来的?分明是她忒谦了。

  为免错看,她作势伸手要看。

  “这、这怎么可能?你会印染?”曹妤婕难以置信,一个姑娘家上哪儿去习得这多次套染?且还无色无味,教人辨不出这是哪种色彩互染而成的色泽,就连特别专研、习艺过的她,都无法猜得出来。

  “夫人也懂印染吗?”花妍暗自窃喜,其实她早从小灵子口中探到夫人曾经是染坊人家的闺女,因为老爷的欣赏、展开追求,才嫁进梁家。是以,她有意无意间泄露两人的共同点,想赢得她的赞许与疼爱。

  “当、当然懂!不过,你这门工夫倒是少见,你爹是何许人也?”曹妤婕惊讶之后,立刻敛起神色,故作平静。

  “爹,我爹早就过世了。”提及爹,她的眸色一转,黯然失色。

  “呃……”曹妤婕一呆,没想到花妍的爹过世了,但是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有继续将话题往下兜。“这是用什么染的?”

  “夫人,是艾草。相信夫人应该知道,青、赤、黄、白、黑乃‘五方正色’,绿、红、碧、紫、骝黄是‘五方间色’。视东方为青、南方为赤、西方为白、北方为黑!中央为黄,并调得黄青之间是绿!赤白之间为红……”

  花妍说的这些,曹好婕并不曾听闻过,是以有些愣然、有些服气、有些忘情,自然也忘了原来到此的目的。

  当小灵子捧着热呼呼的菊茶进门的时候,愕得差点儿没把杯壶给弄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扭头往外看,天空没变颜色、太阳还高高挂在上头,怎么她才转个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夫人与花姑娘就……

  和好吗?

  她说不出眼睛所见的诡谲气氛,可说打从骨子里发毛倒也不至于。

  “小灵子,你愣在那儿做啥?快把花姑娘说的‘红花’染料拿过来呀!”曹妤婕喊了声,似乎对她的不够机灵不甚满意。

  “还有别忘了‘胡粉’……夫人,胡粉可以拿来敷面,你带回去试试。”

  “哦,是。”小灵子赶紧收回神,急忙去翻花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据说是“红花染料”的红粉,还有可以敷面的胡粉。

  说实在的,她很佩服花姑娘,吃没多少,做出来的事却又快又好,她甚至没见到她出房门,这屋子里的绿粉、红粉、篮粉倒是一钵钵,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只当那是花姑娘托少爷买的。

  “夫人,红粉来了。”小灵子奉上,顺势留在一旁倒茶伺候。

  “这就是你说用‘石榴花’研磨出来的‘红粉’?”曹妤婕看也没看小灵子一眼,看着这大红色泽,满意写在她的脸上。

  “是呀!若说是红粉也不完全,研磨后的色泽淡了一些,在色谱上不是正统的红粉。”花妍解释道。

  “你说色谱?你还习过色谱!”曹妤婕的语气几乎是兴奋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家中藏了个印染高手,刻意的疏离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她亲昵地拉着花妍的手问东问西,更不忘问问胡粉怎么调制,效果如何云云……

  小灵子再度傻眼,她可是适才来势汹汹的夫人?

  这根本就是婆媳间应有的和谐氛围嘛!你一声“婆婆”、她一句好媳妇”

  若不是亲眼见到,她绝对不信、不相信,她摇头想晃去眼睛所见的景象,但这似乎是事实,晃也晃不掉。

  “夫人,喝点菊茶,这茶要温热泡,方能品出它的滋味,而且菊花有安抚情绪的作用,又能养颜,多喝有益你的肌肤。”花妍不着痕迹地再次展现其中一项技艺。

  “啊,品茶就要配牡丹糕!”小灵子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转身跑向厨房。

  “是吗?你连品茶都懂!”曹妤婕又是一怔,今儿个前来,真是惊喜连连,在花妍身上像是掘宝似的,愈是探入,愈发现惊奇。

  “只是略有研究,不值一哂。”拿起瓷杯,适巧掩住她嘴角扬起的笑意。

  “真是谦虚。”曹好婕在心中有了估量,或许,儿子跟她……

  “夫人,再尝尝这牡丹糕,这可是花姑娘今早亲手做的。”小灵子去而复返,手捧食盘,食盘上两片切得工整的牡丹糕。

  “牡丹糕?”他们早上在饭堂吃得津津有味,她在厨房里忙这个?对于自己稍前对花妍的“排他”举动,曹妤婕不免汗颜。

  “是呀夫人,很好吃喔。”小灵子也出手帮忙,自然有一份成就感存在,鼓吹起来便是特别的卖力。

  “花妍在糕点里加了些花瓣充作提味,清香味十足,夫人尝尝。”

  曹妤婕在她们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登时,牡丹花的香气盈满口腔,滋味美妙得令她一时无法找出适当字句形容,只有一句惊喜可以说明她的内心了。

  “夫人,还可以吧?”

  岂止还可以,简直是太好了。曹妤婕望着咬了一口的牡丹糕,陷入思潮当中。

  花妍与小灵子对看一眼,识相地没去打断她。她大概一时还不能接受今日所见到、听到、尝到的种种事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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