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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妻如命  第7页    作者:谢上薰

  “铁哥,”她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你在想什么?雪姨的事让你困扰吗?”她仰头望着他。

  “我在想,义父曾对我提过的某些事。”

  “什么事?”她更好奇了。

  “义父说雪姨嫁他之前,曾有过情人,所以他不能将她扶正。”

  清清张口结舌,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不会吧?如果她另有心上人,怎愿意嫁给垂老之龄的义父?”

  王之铁笑了。“因为他是帮主。”

  清清嗤笑,“帮主”两个字又不能带给女人幸福,继而又想到,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一样渴望五湖四海到处云游,绝大多数的女人只求生活安逸,能过舒服的日子就好了,因为没有谋生的技能。

  她沉默了一会,才道:“义父也太小家子气,既然结为连理,雪姨在婚后也真心待他,这样还不够吗?他有本事创下一片辉煌基业,应有广阔的胸襟,除非……”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不会吧?

  “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雪姨的旧情人,是‘天龙帮’内部的人?!”她一字一句,很谨慎的说:“铁哥知道他是谁吗?”

  王之铁轻喟道:“义父一生刚强好胜,当然不会说出坍自己台的话,即使最信任我,也不曾说那个男人是谁,我也不敢追问。”

  说的也是,这种疮疤是男人最在意的,不要命了才去揭穿。

  “义父好强,又怎会说出雪姨婚前不贞之事?”

  “那是他老人家临终前对我说的,就是要我明白,在他死后雪姨若肯守规矩便罢,如果恃宠挟恩想要提高自己的身分地位,教我不必理会。”

  “唉,男人的心眼还挺多的。”清清没想到老男人也这么别扭,都快死了仍放不开心中的疙瘩。“铁哥,你可有打算?”

  “没有。”回答得很干脆。

  “那雪姨……”

  “假使她有意再嫁,我不会干涉。当然,她若想替义父守节,‘天龙帮’会给她应得的地位。”

  “还好,你没有反对她再嫁,那我也不算乱出主意说错话了。”

  看她吐吐小舌的可爱模样,王之铁忍不住想逗逗她。

  “清儿,若有一天我先死了,你会不会再嫁?”

  “你不该这样说的!”她斥责道。

  “我想知道答案。”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当然不会啦!”

  王之铁伸手托趄她的下巴,俯下脸道:“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清清,一起老,一起死,谁也别丢下谁,嗯?”

  “好啊!好啊!如果不能一起死,我先死好了,我怕寂寞……”

  “嘘,别胡说。”他更用力的抱紧她,索求她的吻。

  夜色如水,好柔,好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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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中大老要为花少杰作媒这件喜讯,花如雪只说了一半,兴奋的情绪便被无情的打断了。

  “不必了!”花少杰以不同以往温和的暴烈语气道:“姑姑,你不必再为我操心了,我决定离开这里,行走江湖,行医救人。”

  “为、为什么?”僵窒了一下,花如雪急道:“你在这里大有可为,何苦出去受风霜之苦?你又何忍抛下姑姑一人?”

  “我不想留在这里伤心。姑姑,这里是你的家,自有人照顾你;我长大了,是该出去闯一闯,老是寄人篱下,难免受人瞧轻。”

  “谁瞧轻你了?”花如雪惊问:“是夏银秋吗?”

  花少杰别过脸去,默认了。

  他没办法忘记,当他鼓起勇气向佳人表白,得到的却是极为不屑的冷嘲热讽。他想逃开这一切,逃得远远的。

  花如雪感到无比凄凉,像一个人被抛弃在孤岛上。

  家……少杰说这里是她的家,在一间华屋里死气沉沉的活着,连个陪她吃饭的人都没有,也算一个家吗?

  当夏居正如一只偷腥的猫儿,兴致勃勃的前来,从背后一把拥抱住她,她没有以往的芳心悸动,反而有股郁怒积在胸中,需要狠狠地发泄出来,否则她会抓狂!

  “雪儿……”他浓浊的嗓音饱含情欲。

  “走开!”她尖吼一声,挣开他的双臂,霍然转身面对他,狠狠地注视着。就是这个自私自利、妄自尊大的男人毁了她的一生,如今,他的女儿也将要毁掉她的少杰!

  在他手足无措的目光中,她对他的憎恶开始燃烧,双唇紧抿,双眼喷出愤怒的火花,双拳不自觉地攻击过去,像疯了一般。

  夏居正不明所以,一步一步败退,承受她的花拳绣腿,直到他背部抵着墙面,而她仍不停手。

  他来时满腔的热情已化为厌恶,双掌一出,将她平推了出去,蹬蹬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疯婆子,想干什么?”他凶恶狰狞的怒道。

  花如雪跌坐地上一会儿,感到燃烧在血液中的疯狂冲动消失了,一股悲怨的情绪涌现,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怕别人听不见啊!”他破口大骂。

  她只有更委屈地啜泣着。

  “真是晦气!”他上前一步,斥责道:“好端端的发疯起来,枉费我冒著名誉受损的危机跑来看你,想给你一点安慰,真是忘恩负义的浪蹄子!”

  她站了起来,而他仿佛看到她眼中喷出他从未见过的怒火。

  “我知道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觉,因为你自私、冷酷,轻易践踏我的心,就像踏死一只蚂蚁一样。”她的脸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着,失去平日温柔婉约的气质。

  夏居正这位美男子,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冒火的女人。

  她以一种令人恐慌的态度慢慢说:“既然你完全无视于我的感觉,我还顾虑你什么狗屁名誉?你这个不要脸的伪君子!下三滥!今天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你以大红花轿迎娶我进门,求我做你的妻子,并把你的女儿许配给少杰,如此双喜临门,皆大欢喜。”

  他的表情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怪笑起来。

  “疯子!疯子!鬼才理你!”他作势要走。

  花如雪挡在房门口,冷厉道:“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想走?可以,把我杀了,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突然发失心疯。”

  “都是你那个宝贝女儿干的好事,跟你一样空有外表而没有良心,不知道她是怎样刺激少杰,诋毁他的男性自尊,竟教少杰情愿浪迹天涯,也不肯留下来!夏居正,我要你马上对外宣布招少杰为东床快婿,少杰得到消息,也许就会回来了。”

  “你在说哪门子屁话!”他叫了起来,马上又想到要避人耳目,放低嗓门严厉道:“你侄儿去他奶奶的浪迹天涯,却要我主动放话招婿,万一他若是不回来,银秋岂不是要守望门寡?更何况,他根本配不上我女儿,银秋会拒绝他也在情理之中。”

  “你的意思是少杰活该被夏银秋羞辱?”

  她阴森森的质问他,却见他那鄙夷的冰冷眼光,以及嘴角那抹轻蔑的笑,只差没再毒牙毒语的黥激她。

  “夏居正,你当真从未想过要补偿我?”

  “所谓补偿,源于亏欠。奇怪,我亏欠你什么啦?”他冷冷地笑了笑。“今天老帮主死了,你就来埋怨我;寒不英还活着的时候,怎么没听到你埋怨?当年我提议你嫁给寒不英,你若执意不肯,我还能拿刀逼你不成?分明是你自个儿贪图富贵,妄想一步登天……”

  花如雪气得浑身打抖,万分痛心,并感到绝望。今夜撕破了脸,注定她与夏居正情已尽,缘已了。

  其实,他们何尝有缘?有的也只是孽缘。

  “我恨你!”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源源涌出。“夏居正啊夏居正,你可知我为何一直没有被扶正?就因为你毁了我的清白,寒不英何等精明,岂肯白白便宜我背后那个男人去做‘吕不韦’?所以他不准我怀孕。可是,我从来不曾因此怨你,因为我爱你,也相信你仍爱着我,所以甘心忍受这一切。没想到,我错了!大大的错了!我早该供出那男人是你,好教寒不英先杀了你!’

  他有点心虚,仍嘴硬道:“可惜哪,你后悔莫及。”

  她凄冷地一笑。“不,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他顿时觉得全身僵硬。

  “你想干什么?”他愤怒地想,自己当初是爱上这女人哪一点?

  “怕了?”她蓦然厉笑起来。“过去你毁了我,今天轮到我毁掉你,这就是正义……”她突然猛烈地扯破自己的衣服,转身拉开房门,朝外尖叫:“来人哪!救命啊……夏居正要强奸我……”

  “疯婆子!”夏居正气坏了,也吓坏了,夺门要走,花如雪却疯了般抓住他不放,凄厉的喊叫:“快来人,夏居正要……啊……”

  情急之下,夏居正想也不想,使劲将她挥开,这力道可使了十足十,只见花如雪跌飞在床前的地板上,无声无息,从嘴角流出血丝。

  不会是死了吧?夏居正心慌之余,正想上前查看,却见窗外有人影晃过。是谁?他不敢再逗留,先溜为妙,决定给她来个死无对证!

  郎心如铁,花如雪的一番痴心算是空付流水了。

  寂静的院落,被遗忘的女人,直到天方肚白,才有丫头踏进,惊见悬梁自尽的女主人,尖叫不己,两腿发软的跪爬着出去。

  “来人哪!来人哪!花夫人死了……”

  等到把人喊来,花如雪早已断气多时,顿时“天龙帮”上下如捅了马蜂窝,乱成一团。

  老帮主尸骨未寒,他的小妾竟自杀殉夫?

  果真一心殉夫,办丧事期间早该以死全节,既落得贞妇美名,也可葬在老帮主坟墓旁边,一举两得。当初既已苟活下来,何以今日又来悬梁?

  此事非同小可,王之铁伙同张经略和陈真言前来验尸,这一验可验出了大疑问,花如雪是先给人以掌力打死,再将尸身上吊,凶手企图以此来为自己脱罪。

  王之铁十分震怒。“是谁杀了花夫人?又故作悬梁状,意图欺瞒世人?”他冷硬的语气着实吓人,“花夫人身受内伤,十分明显,而且衣衫不整,一看便知究竟,凶手意图侥幸,真当天龙帮没人了吗?”

  没人敢正眼看他,大家都感到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花夫人乃先父之遗孀,向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想不到今日遭此横祸,我委实难辞其咎。”王之铁激动的握紧双拳,厉声道:“我势必抓出行凶之人,将他碎尸万段!”

  “我知道凶手是谁!”蓦然暴起一声,人人纷纷朝外看,让出一条路来,使那个人来到王之铁跟前。

  原来是花少杰,猛然看见姑姑的尸身,放声大哭,跪了下去。“姑姑,你死得好惨哪……”其哭声之悲,闻者也跟着鼻酸。

  好不容易将他劝住,都说先为死者伸冤要紧,花少杰才哭声渐止,由众人扶着步出房门,王之铁伫立在小庭园中,但见秋风起兮,艳蕊凋零。

  “帮主,求你一定要为我姑姑伸冤!”花少杰跪了下去,王之铁扶起他。

  “事起突然,大伙儿皆痛心莫名,誓死为花夫人伸冤报仇。”他神情肃穆地说:“你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是左护法夏居正。”花少杰恨声道。

  众皆哗然。

  “你可有证据?”王之铁慎重地问。

  “除了他,没有别人。”花少杰悲恸地说:“本来,我打算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永远也不说出来,但今天姑姑惨死,我再也顾不了许多,我……我曾经看见夏居正半夜从姑姑的房里出来。”

  “胡说八道!”王之铁喝道。

  “是真的。我花少杰赌咒发誓,若有一字半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

  这下子,连王之铁都瞪眼了。

  花少杰没道理撒这种谎,死者为大,又是教养他长大的亲姑姑,诬蔑她的清白,天也难容!更何况,如此一来,连花少杰都难在“天龙帮”立足。

  本来花如雪一死,大家还会顾念他是被害者家属,齐心同情他;如今若证实花如雪生前红杏出墙,给老帮主戴绿帽子,连花少杰都脸上无光,无颜再待在帮中。

  这证明了什么?花少杰所言不假。

  花如雪倘若有灵,也将偷笑夏居正逃不过这一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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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铁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就为了这几天戏剧性的变化。

  一开始,夏居正全盘否认他与花如雪有丝毫瓜葛,更别提犯下凶案。

  “他也实在低估了沈拜金的智慧。”王之铁告诉妻子道:“自古女人偷情,瞒得了父母,却瞒不了身边的丫头。一开始,沈拜金就将雪姨身边的两名丫头分别幽禁,各别审问,很快便问出了真相。”

  郭清清却只注意到一个名字:沈拜金。

  “她是谁?我是说沈拜金……”那个死小孩宋迟口中人尽皆知的沈拜金。

  “刑法堂堂主。”

  “刑法堂堂主沈拜金?!”她料不到是这种答案。“我记忆中没这个人。”

  “哦,我们设宴补请喜酒那晚,她因父丧不久,没有来参加喜宴,所以没介绍给你。”

  “原来如此。这名字好特别,是个姑娘?”

  “不错,她是前任刑法堂堂主沈公平的独生女,艺成归来,我看她的资质很适合待在刑法堂,便破格擢用。”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资质?”清清非常好奇。

  “不谈同情,不悲天悯人,只问对与错,是与非。”

  她似懂非懂,还是给他装懂好了。

  王之铁声音沉稳的说:“打一开始,夏居正就全盘否认他与雪姨有丝毫瓜葛,大声喊冤,先是质疑我想陷害忠良,后来得知告发他的人是花少杰,又破口大骂花少杰向他女儿求婚不成,由爱生恨,故意陷害他,想置他于死地,连带的使夏银秋没脸见人,再也神气不起来……唉!真是好的坏的全由他说完了,大伙儿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垂死挣扎,人之常情。”清清知道,这几天铁哥的心情很不好受。

  “我下令一切交由刑法堂堂主调查,连我都不插手。沈拜金初接堂主之位,也有些顾忌帮中全是些叔伯辈,听我这一说,也就放心大胆的去查了。”王之铁心平气和道:“雪姨身边的两名丫头被隔离讯问,却说出一致的供词。自义父去世后,雪姨很多次提早打发她们回房睡,不到天色大亮不用进去伺候。起先她们高兴可以偷个懒,几次下来也起了疑心,半夜窥视,才知有丑事发生,惊吓之余,却也不敢声张,怕被夏居正杀了灭口,加上雪姨待她们极好,倒也安宁度日。

  “直到案发那晚,她们说睡梦中隐约有听到花夫人在喊‘夏居正要强奸我’之类的话,却不当一回事,又睡着了。事后她们辩称,既已通奸在前,又何来强奸之说?所以才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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