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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郎  第11页    作者:陶陶

  三人一走,艳衣立即道:“相公何故如此,不过就是起早--”

  “咱们毋需照着她规范的过日子。”他在榻上坐下。

  艳衣自镜台前拿了梳子为他梳发。“你这样母亲会误会,以为是我唆使你的。”

  “母亲并非不通情理的人。”

  滥衣蹙紧眉心,没再说话,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女人的心思。

  几上的册子让翟玄领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认识赢家的人?”

  她怔了下。“相公偷看我的册子!”

  “偷看?”他挑眉。“你放在桌上。”

  “可我没说你能看。”她将几上的册子拿到身边,眉心整个蹙下。

  “怎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他一手托着下颚,一边瞧着妻子不悦的神情。

  她怒目而视,他笑脸以对。“为什么在册子上写着赢家四兄弟?”

  “我会假装相公没看过、”她垂下眼,将册子压在隐囊(靠垫)后。

  他好笑地道:“可我不想假装我没看过。”他将她拉近。“为什么突然对赢家有兴趣?”

  她想了下后才道:“我打算为芙兰说媒。”

  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你表妹?”

  “她本来是要嫁给你的。”她故意道。“没想到却让我这蛇蝎女人给破坏了。”

  他笑道:“你在意这流言?”

  “听说最近改了,说我其貌不扬、不敢示人,还曾把孩童吓得吐出胆汁。”她继续道:“就因为长得太丑,蜜蜂一见,激愤难抑,才会飞出蜂窝螫了我一脸,这下可比古时的无盐及宿瘤丑上百倍不止。”

  原以为听了这话的翟玄领会哈哈大笑,没想到他却沉下脸。“真有人这样说?”

  艳衣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生起气来,“只是大伙儿茶余饭后拿来消遗的话,相公不用与之一般见识。”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拇指抚过她的脸颊,严肃道:“我从不觉得你丑。”

  她愣了下,而后绽出笑靥。“我知道,妾身也不觉得自己见不得人。”她漾着笑偎入他怀中。“不过,若是相公再秀气点,扮起女人定比妾身好看。”

  他皱下脸。“胡歌什么。”他怎么可能去扮女人!

  他下以为然的口气让滥衣失声而笑。“相公认识赢家人吧!”

  “认识。”他颔首。

  她的眸子散出光彩,立即坐正,将册子放在桌上开始磨墨。“听说大公子与相公同年?”她左手磨墨,右手已拿起笔。

  “你到底从哪儿知道这么多事的?”

  “相公忘了我以前是‘厨司’,常出入别人家的宅院。”她摊开册子,提笔在赢大公子下写上年纪。“宅里的女眷与下人甚少出门,遇上人自然想说说话,再加上我记性不差,所以……”她没再说下去,在纸上写下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想替你表妹做媒?”

  她停下笔。“是娘的主意,她想着表妹让你退了婚,现今无人来提亲,所以心生愧疚,想我替她找门亲事。”

  他依然眉头深锁。“由媒人去做便成。”

  “自然是要找媒人。”她点头;“赢家二公子去年成亲,赢家三公子……”她顿了下,试探道:“好男色,是真的吗?”

  翟玄领愕然地看了妻子一眼。“你听谁……”

  “传闻他把一个叫宜兴的侍童收进房内,最近他的侍童不知下落,听说他心急--”

  “这是别人家的事。”他直接切掉此话题。

  “相公说的是,奴家越来越像三姑六婆了。”她搁下笔。“能请相公将大公子、三公子及四公子约出来吗?我想让芙兰先瞧过。”

  翟玄领再次错愕。

  见到相公接二连三的惊愕表情让滥衣忍不住想笑。“若由我发帖,他们是不会出来的,所以得由相公出面,我与芙兰偷偷在一旁瞧着便成,咱们就约在醉忘楼吧!那儿有个小洞--”

  “你越说越离谱。”他严厉地打断她的话。

  滥衣再也忍不住娇笑出声。“相公……相公吓住了……”

  翟玄领在明白自己被捉弄后,又好气又好笑,见妻子笑得不可遏抑,他也爽朗而笑,顺势将她拉到身边,动情地亲吻她。

  艳衣边笑边勾上他的颈项,笑声慢慢变成低吟。“相公……”

  他下由自主地的拉开她的单衣,手指潜入她丝滑的背上抚摸……

  “哎哟--”

  锦姑的惊叫及杯子的碎裂声让艳衣霎时清醒,她推开丈夫的当下就见锦姑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完了,艳衣羞红脸,这下锦姑又有话在母亲面前说了。

  “原来这么简单就能让她逃走。”翟玄领一点也不受困扰,甚至还颇为愉悦。

  “相公。”艳衣羞恼地瞪他一眼,急忙拉好单衣。

  见她一脸恼怒,翟玄领觉得很有趣,他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她不会再进来了。”

  见丈夫又想与她亲近,艳衣急坐到一旁。“你这样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母亲说你到观音庙求子。”他突然转了话题。

  丈夫炽热的眼神让她涨红睑。“那是……为了出去。”

  “我知道。”他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反正时间还早。”他微笑地亲吻她。

  他的气息钻入她口中,让她不自主闭上双眼……相公有时真是太任性了,这是艳衣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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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您找我?”

  “坐。”秦氏以眼神示意身边的奴婢退下。

  艳衣走上前,在桌边的绣墩上坐下。

  “怎么样,锦姑在你身边,可有给你带来什么下便?”

  “怎么会。”

  “方才玄领同我提了。”

  滥衣在心中呻吟一声,相公真是……

  “他说锦姑在他身边管东管西,让他心烦,也失了一个奴仆的身分。”

  “相公言重了。”她小心地回答。

  “嗯!”她沉吟一声,瞄了媳妇一眼。“我知道你们还是新婚,可有些事得顾忌着旁人,再说了,大白天的,别老腻在一起。”

  艳衣的脸蛋顿时酡红一片,手指不自觉地抓了下膝上的衣料。“母亲教训的是。”定是锦姑将早上的事告诉婆婆了。

  “锦姑跟着我三十年了,她的为人我清楚,她不会无故造谣,或在人背后乱嚼舌根,她是正经了点,可也都是为你好。”

  “是。”她应着。

  “这事我会再琢磨,还有,听说你把黄老板列的菜肴单给退了。”

  “是,儿媳想着老太爷的身子不适合这样大鱼大肉的吃喝,所以要他多列些质地软,对身体好的食材。”

  “嗯!”她颌首。“这事你顾虑得周全,可也别太寒酸了,毕竟是老爷子八十大寿,若是太素,也惹人闲话。”

  “媳妇明白。”她点头。

  “还有,这戏棚子开始搭了,得留心些,别让那些闲杂人等出入内院,毕竟都是女眷住的地方,得顾忌着。”

  “媳妇记住了。”她再点头。

  “还有……”秦氏继续说着,一项一项地提出来,一刻钟后,才止住话题,喝了口茶水。

  “这几日你二姨娘可还有来闹月银的事?”

  “没有。”她简短地回答。

  “嗯!”她颔首,“若是又上你闹去,就要她直接来找我,说你不管月银的事。”

  “是。”

  秦氏忽然沉默下来,缓缓地喝着茶,一会儿才道:“有件事,我得问过你的意见。”

  “娘请说。”艳衣抬起头,有些诧异。

  “这阵子绣蒂常来,你对这事有什么想法?”

  她眨了下眼。“翟徐两家是世交,徐姑娘会常来也是能理解的。”

  “绣蒂是个好姑娘,我以前也曾想过要她来当我媳妇儿,像四儿今年也二十一了,与她只差五岁,可她偏死心眼,所以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艳衣在椅上动了下,不明白母亲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可不安却逐渐在心底扩大。

  “这几天我想了又想,若是让她做妾也是委屈了她,你可有什么想法?”

  仿佛一桶冷水浇下,艳衣只觉身子由内而外寒了起来,她双眸瞪大,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秦氏观察她的反应。“男人纳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有何好吃惊的?”

  艳衣回过神,眨了下眼睑。

  “怎么不说话?”

  “媳妇……不知……该说什么。”她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

  “那好吧!今儿个就说到这儿。”

  艳衣起身,行礼告退,茫然地走着,不晓得也不在乎自己往哪个方向走,她的心乱糟糟的,什么也无法想。

  她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难道她真要为相公娶一房妾吗?不期然地她的心一阵抽紧,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哦!真槽……”她颤抖地深吸口气,手指抚上睑,感觉一股湿意。

  “真糟糕。”她澡吸口气,感觉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滑下。“真是……”她闭上眼,觉得有些头晕,她扶着一旁的树,想让自己好过些。

  相公不会答应的,她拚命深呼吸,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不能这样吓自己,她必须冷静下来,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嫂嫂,你怎么了?”

  艳衣急忙拭去泪水,而后才转过身道:“轸怀。”她挤出一抹笑。“我只是有些头晕。”她看了下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三婶的怡园。

  轸怀露出笑。“你要不要到娘的屋里休息?”

  “不用了。”她微笑地抚了下他的头顶。“你娘现在在午睡吧!”

  他摇头。“娘在跟大伯下棋,我觉得无聊就跑出来玩。”他转着手上的草编蚱蜢跟捏面人。“我想去找小舞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颔首。“她在我房里练宇。”

  轸怀点头。“那我走了,嫂嫂。”他朝她弯身后便高兴地离开。

  滥衣看着他远去,嘴角的笑渐渐隐没,她长叹一声,靠着树干仰看着天,专心地瞧着云儿缓缓移动的模样。

  早上她还这么的快乐,没想娘的一句话竞让她如此难受,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如此在乎相公,想到他的体贴与呵护,让她又开始热泪盈眶。

  “真是……”她抹着泪。“别只是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控制住自己,当她准备离开时,却听得前头林子里有声音。

  “热吗?”

  一双美眸漾出笑。“在林子里怎会热?”

  “那倒是。”翟治临笑道。“转眼又五月天了,时间过得真快。”

  温丝萦笑眼瞧他。“可不是,大哥都老了。”

  翟治临瞅着她,眼神专注。“我是老了,可你却一点儿也不见老。”

  她避开他温烫的眼神。“大哥说笑了,只要是人便都会老。”

  两人沉默着,一会儿才听见温丝萦细声道:“听下人说,最近大哥常咳,可有看大夫?”

  “只是小毛病。”

  “小病也会成疾。”她软语说着。“让大夫为你把把脉,好吗?”她面露忧色。

  他停下脚步,没有答话,只是凝视着她,而她再次移开视线?

  “过些日子我要到杭州一趟,你可想一起来?”

  她诧异地抬头。

  “你已有好些年不曾回家乡看看,成天闭在这府里……”

  “我不闷。”她摇首。

  “带轸怀一块儿去吧!”他说着,眸子闪着晦暗不明的火。

  “为什么?”她轻问。

  “就像你说的,我老了。”他蹙眉。“到了这岁数……”

  “有什么事还不能看开呢?”她接下他的话,不让他说完。

  他的喉头滑动了下,似有千言万语想掏出,却又给尽数吞下,他在身后交握的双手锁得更牢,深怕自己抑不住这股冲动而触碰了她。

  “就因我走错了一着,就得全盘皆输吗?”他粗嘎地问。

  她颦额,右手握紧巾帕。“你想赢什么?”

  他张嘴,却下能语。

  “你并没有走错棋,因我不是棋,你也不是。”她柔声轻喃。“别再说这样的话,回去了,好吗?”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瞅着她,黑眸中闪着痛苦。

  “这辈子我就得带着遗憾一起入土了,是吗?”他问。

  她无语。

  他仰首长叹。“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他闭上眼,眉心刻苦一条皱痕。

  “别再说了。”她急促地说。

  他低下头,黑眸锁着她,而后突然栘开视线,深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不顾一切,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去。

  两人站在树林中,久久不语,半晌,才听见温丝萦轻语。“泡杯茶好吗?”

  他颔首,与她并肩而走,两人朝树林处走去。

  艳衣立正原地,不敢移动分毫,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直到两人定后,她才长吁口气,虽然她不是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她听到的部分再加上之前沐文曾同她提及的,己让她明了公公对三婶的确有男女之情,而且这情是压抑而深埋的。

  她不自觉地又喟叹一声,这府里……有多少暗流啊!

  第八章

  原以为疲惫的一天将在丈夫回来后好转,因为她亟需与他说说话,他会为她这退锦姑,会将她抱在怀中让她休息,她可以与他说说笑,然后……

  当她打盹着等相公回来时,夏曦突然惊慌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冲进来成什么体统!”锦姑厉喝一声。

  夏曦让她吓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艳衣克制着打呵欠的欲望,将手上的书放下。

  “他们……打起来了!”夏曦结结巴巴地说着。

  艳衣一震,立刻起身,直觉道:“小舞与红儿吗?”

  “不是,是他们,坛肆少爷、五少爷、轸怀少爷……”

  “在哪儿?”艳衣大惊,

  “在后院戏棚……夫人……”

  末等夏曦说完话,艳衣已奔跑而出,锦姑的声音在她后头响起。“少夫人,别跑……用走的……”

  艳衣越跑越快,差点摔在石子路上,她气喘吁吁地冲到后院去,只见一堆仆役围在初步搭好的戏棚子周围,当她瞧见翟亚坤一个过肩将坛肆摔在台上时,情急之下,她大喝一声,“让开!”

  一听见她的声音,仆役急忙往旁退。“少夫人……”

  这时戏台上的轸怀跳到翟亚坤背上,以双手捶打他的头,当艳衣瞧见小舞与红儿也在台上时,差点没晕厥过去,她们两人拿着搭戏棚的竹子敲打翟亚坤,还拚命戳他。

  同时间,房管家也汗流浃背地赶了过来,嚷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架开他们!”

  艳衣快速自木梯上到戏台,听见房管家在下头喊着:“少夫人别上去。”

  “这是在做什么!”艳衣怒喝一声。

  她才刚说完话,就听见翟亚坤大叫一声,将背上的轸怀拉下地,红儿手上的竹子在这刹那戳上了翟亚坤的眼睛。

  “啊……”他尖叫一声,掩住右眼。

  红笮吓了一大跳,急忙丢掉手上的竹子。

  艳衣大喊,“快叫大夫。”她瞧着一道鲜血自翟亚坤的手指缝中流出,心开始下沉,老天!不要有事……

  翟亚坤放开手,看着掌心的血不住发抖,他的右眼刺痛,惊恐在瞬间攫注他,他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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