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婵姊坠崖半年后,有一次,我又去附近的山谷间仔细寻找一遍,但仍找不到她,我绝望地回到喻府,一下马车就看到满脸憔悴的表姊夫站在门口等我的消息……我忍不住悲从中来便抱着表姊夫痛哭……在泪光中,我瞥见角落有一熟悉而渴望的身影……如婵姊?!当时的我兴奋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欲奔过去时,那身影却迅速消失了……”
她说的便是令母亲伤心欲绝的那一幕……?游如画一下马车便和喻松卿紧紧地抱在一起……为什么她还叫爹表姊夫?他不是早已是她的丈夫吗?问梅的脑子更加混乱……
游如画拭去泪水又继续道:
“我和表姊夫仿佛重新又捉住一丝希望般,扩大搜寻范围,附近所有的山谷全找遍了……却仍不见如婵姊的身影……十几年来,我们从未放弃寻找的希望,但如婵姊却像泡沫一般,由这世上消失了……”
“你骗我……”问梅拚命地摇头,痛苦地道:“这一切的悲剧全是你一手策画的!不是吗?你一心一意想要取代我母亲的位置……你狠心设下毒计让她坠下悬崖……这一切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呀!”
“不,不是这样……我没有!”游如画惨白了脸低喊:“我绝没有半点想伤如婵姊的念头……从来没有过!问梅……你是我的亲侄女呀!你不能这样怀疑我……”
“住口!我不是你的侄女!我没有你这么丧尽天良的表姨!”问梅悲愤地含泪怒吼!
“游如画!你别再狡辩了!别再妄想掩饰你的罪行!你本来就是个阴沉毒辣的女人!否则为什么我娘出事才半年,你就迫不及待地嫁给我爹当二姨太?肚内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我——”游如画脸上的血色似乎全被抽光了!颤抖而语不成声道: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会嫁给表姊夫……并不是因你所想像的原因……”
“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这无情无义的人狡辩了!”问梅咬着牙,眸中寒光一闪,高举起匕首凄楚而坚决道:“游如画!血债要血还!我不想再伤害无辜的砚荷和道平!但我母亲枉死的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讨回来!纳命来吧——”
第八章
同一个时间,另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也正俐落迅速地潜入喻府内。
冷昭云眸中闪着坚决的寒光,她是报着复仇的决心前来——她想通了!该为这笔血债付出代价的只是游如画,她不想再连累无辜的砚荷和道平……更不想再看自己的女儿痛苦挣扎……她要以最直接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杀了游如画!了结这笔血债后;尽快找到问梅远离这是非之地……还给问梅无忧无虑的生活!
感慨万千的目光扫过这座无比熟悉的宅院……心口一阵猛烈的抽痛……这里原本是她最熟悉也最眷恋的地方……再回来时人事已非,她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秘密潜入的方式回来……
昭云不允许自己再沉溺在哀伤之中,她迅速地打量一下地形……游如画会住在哪里?已堂而皇之地驻入自己以前所居的“忆菊楼”了吗?
昭云潜进“忆菊楼”,但见门户深锁,似乎很久已没人居住了!时间宝贵,她没有时间一间间地找下去!昭云又潜入下人房,摇醒一熟睡的婢女,点住她咽喉沉唤:
“说!游如画住在哪里?”
“哇——”婢女突然惊醒,乍见一个黑衣女子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右脸上还有一大块丑陋的疤……鬼!鬼!她几乎要尖叫了!但昭云捏住她咽喉沉喝:
“不许尖叫!快说!”
“二姨太……咳……二姨太住在‘咏菊楼’……”婢女吓得声音也是颤抖的。
“咏菊楼”?昭云点了婢女的昏睡穴后,便飞身出去。
昭云很惊讶游如画还住在古朴简单的“咏菊楼”……十几年前她刚来喻府做客时便是住在那里;她以为游如画早已迫不及待地搬人原本属于她所住的“忆菊楼”……
昭云潜入“咏菊楼”屋内时,赫见一个女孩拿刀抵着游如画的项子……而那个女孩——
“问梅!”昭云惊呼。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问梅的脸上布满惊讶与意外,“师父?!”
“你……”游如画则瞪大双眼,惊喜交加地扑过来捉仆她,“如婵姊!你终于回来了!”
“别碰我!”昭云冷酷厌恶地甩开她的手,抢过昭云的匕首抵在游如画咽喉上,充满恨意地厉声道:
“你还敢认我?还有脸见我?游如画!你这丧尽天良、狠心毒辣的女人!我只想速速一刀杀了你!”
“如婵姊?为什么——”游如画的眼眸中充满惊恐与不相信。
“住口!你少在我面前来假惺惺这一套。”昭云的匕首向前推进,厉声道:“游如画,你有胆做的事没胆承认吗?我拿你当亲姊妹看,你却狠下心设毒计陷害我!让我的马车摔下悬崖欲置我于死地!随即再色诱喻松卿,闪电嫁给他成为二姨太!游如画,你好狠的心!”
“不!不是这样!绝不是!”游如昼猛烈地摇头,急促道:“如婵姊!你真的误会了……我会嫁给松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我不要再听你编织的谎言!”昭云粗嗄地怒吼:“游如画!你好狠的心!你一手毁了我整个世界,夺去我所有的幸福!你把我整个人伤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你可知这十几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每天在锥心痛苦中煎熬,仇恨的怒火时时刻刻焚烧我!你把我由天堂中直接打入地狱!而你……你却厚颜无耻、雀巢鸠占地取代我的位置……抢走我的丈夫……在喻府内当舒舒服服的二姨太……”
昭云眸中布满青光、重重恨意与杀机令人不寒而栗!她由齿缝中一字一句进出:
“游如画,我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你所作的残酷恶行,让你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够!”
“如婵姊,既然你这么恨我,你动手吧!”游如画平静而坚决道,眸中没有恐惧与愤怒;只有无尽的哀伤与无奈……“我不该嫁给松卿大哥的,这是我最对不起你的地方……但如婵姊,请你相信我,松卿大哥绝没有对不起你、背叛你……你可以恨我,但请你绝不要错怪松卿大哥……”
“住口!”昭云愤怒地大吼:“你这贱女人!临死之前还不忘替他求情,故意向我炫耀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恩爱!是吧?好!既然你不怕死,我就一刀送你上黄泉!”
昭云高高地举起匕首,预备狠狠地戳入游如画的咽喉——
“师父!”一旁的问梅倒抽一口气。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低沉威严的沉喝响起:“如婵!住手!”
“当!”一声,昭云手上的匕首直直掉落至地,这个声音……这个她一生永远忘不了的声音……她甚至不敢回头,猝不及防地想往外冲——
“如婵!”喻松卿立刻捉住她,沉痛地喊着:“别走!别再离开我!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如婵……别走。”
“我并不是冷如婵!我不是……”昭云极力垂下头、拼命压抑夺眶而出的泪水,“冷如婵已经死了!早在十六年前就随马车摔下悬崖死了!”
“如婵……”喻松卿心痛颤悸地捧起她的脸……赫见她右脸上的疤!
“看到我脸上的疤了吗?你看到了吧?”昭云拨开垂在右颊的发丝,凄凉悲恸地望着他,“喻松卿!这是你和游如画联手给我的纪念品!我的整颗心更是被你们伤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这全是你们一手造成的!是你——你残忍造成的……”
昭云崩溃般怒吼,悲恸地痛哭。
“如婵!我的如婵……”喻松卿心痛如绞地抚着她脸上的疤,漾满柔情道:“相信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治好你!你更要相信——我从来没有做出半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一直是我的最爱,也是唯一爱过的女人……”
“不!我不要听!我不听你的谎话——”昭云捂住双耳,泪如雨下地嘶吼:“我是你唯一爱过的女人?哈哈——喻松卿!你编的真是全世界最可笑、最下三滥的笑话!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在我坠崖失踪才半年,你就迫不及待地娶游如画当二姨太?而且当时她还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你说啊!为什么?”
“如婵……”喻松卿和游如画痛苦地互望一眼,两人面目如纸……
“说啊!喻松卿你说啊!”昭云疯狂地望着他,“说不出来了是不是?喻松卿!你和游如画根本就是一对丧尽天良的奸夫淫妇!我先杀了你——”
昭云又阴森森地抄起地上的匕首。
“不!表姊——”游如画惊叫,冲过去挡在喻松卿的面前,“别杀表姊夫!他真的从来不曾对不起你……我告诉你实情!我把你所想知道的实情全部告诉你——”
“如画——”喻松卿低喊:“不!你别这样……”
“表姊夫……你别担心我……”如画对喻松卿凄凉一笑道:“我够坚强的……而事情也过了那么多年了……这十几年来,你一直替我牺牲……我不能让你再继续为我背黑锅了……”
如画转向昭云,面色惨白而凄凉坚定道:
“表姊,表姊夫会纳我为二姨太只是为了救我……救当年走投无路的我……以及肚里两个月大的胎儿……他给我一个名分,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产下砚荷,给砚荷一个清白的身世……事实上,自我正式进门的那一天起,我们一直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表面上,我是他的二姨太,他是砚荷的亲生父亲……但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碰我一下……我一直住在‘咏菊楼’,表姊夫也一直住在禅房,我们从未发生逾矩之事,他一直是我的表姊夫……”
昭云及问梅脸上,全是无法置信的错愕。
“不……我不相信……”昭云喃喃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喻砚荷……不是松卿的亲生女儿吗?”
如画泪流满面地苦涩道:“砚荷……当年如果不是不忍心一并杀掉肚中的孩子,我早就羞愧自尽了……表姊夫娶我只是为了给未婚怀孕的我一条生路,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生下砚荷……他给砚荷一个家,让砚荷不用当私生子……饱受世人歧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到底是为什么?”昭云简直无法相信她所听见的,摇头茫然地问。
“因为……因为砚荷的父亲是……”游如画咬着牙开口,她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抖……
“如画!”喻松卿不忍地阻止她,“别说了!你别再说了……”
“没有关系,表姊夫……”如画对他凄凉一笑,“这么多年来,那几乎令我死去的伤口已慢慢结痂了……如你一直劝我的,那件事情并不是我的错,也不可耻……不是吗?”
如画面色惨白地望着昭云,深深倒抽一口气后,闭上眼睛道:“砚荷的生父绝对不是表姊夫……因为……因为我是被强暴的……被强暴而怀了砚荷……”
时间仿佛静止了,屋内一片死寂!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下来也清晰可闻。
“不——”昭云首先进出尖叫,“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是真的!”如画跌坐至椅子,泪珠滚滚而下,悲恸地道:“表姊——不只你的马车摔下断崖,我坐的马车也失控摔下去了……我被一群山贼所救……这不是幸运,而是厄运的开始……他们救回我后……山贼头子竟对我非礼……羞愤欲死的我趁他们又出外抢劫财物时,逃出山寨。碰到前来搜寻我们的表姊夫……他把我救回……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痛不欲生的我立刻上吊欲自尽……但被婢女救下来……”
已泣不成声的游如画凄楚地继续道:
“表姊夫知道后,一直安慰我……告诉我一定有办法可以想的……他并派人日夜守着我,把几番欲自尽的我抢救回来……但我一个未婚怀孕的女子能嫁给谁?怎敢指望嫁一清清白白的人家?我几乎流光了所有泪水……后来,表姊夫问我愿不愿意委身当他二姨太?他给我一个名分让我可以生下砚荷……但他绝对尊重我、绝不会冒犯我……”
如画喑哑地哽咽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事情能有这样的转机……我有了一条路可以活下去……这些年来,我苟且偷生地活着……为的只是砚荷,我舍不下我的女儿……我一直不敢告诉砚荷实情,我不愿她的心灵蒙上阴影……我想给砚荷一个健康正常的环境……表姊,表姊夫真的很爱你,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一直是他的最爱,也是唯一爱的女人……”
如画握住昭云的手,酸楚而恳切道。
“如画……”昭云的泪水已一颗颗掉下来了,“不……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遇到这种事……你一人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与煎熬……对不起!我不该错怪你……不该恨你……对不起……”
“咱们表姊妹之间还说什么对不起呢?”如画紧握着她的手,两人泪雨交织,“你所受的痛苦一定更甚于我……我简直不敢想像这些年来,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你一个人带着问梅一定过得更苦……”
“如婵……”眸中泪光闪烁的喻松卿心痛地拥住泪雨滂沱的昭云,“对不起……这些年来你在外面受苦了,你为什么不早一些回来?为什么让我日夜疯狂地思念你?甚至祈求你的魂魄能来人梦……这些年来,我恨透了自己……我认为自己是天下最没用的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如婵——也就是昭云的泪水滚滚而下,她任丈夫紧拥着,哽咽道:“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一场误会而害了所有的人……不但造成十六年来骨肉分离的悲剧……害苦了自己,也害苦了你……还有咱们的女儿——问梅……还害了无辜的砚荷和道平……是我设计让问梅去勾引道平的……对不起……请原谅我……”
“如婵,千万别再说对不起了……”喻松卿更加心疼地搂紧她:“我怎么舍得怪你半分?这些年来,你在外面所受的苦已够多了……我只想好好地补偿你……”
松卿的手,温柔地抚着如婵右脸上的疤,眼光中没有半丝害怕或憎恶;只有怜惜与温柔……足以将她融化的温柔!
“松卿!”承受他充满爱意的灼热目光,如婵感动的泪水更加泛滥,她泪光莹莹地捉着松卿的手,把右脸上的疤用力一撕——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