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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幸福饼  第8页    作者:张小娴

  他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经常穿着那一双袜。

  我把篮子拿进屋里,他还在纽约,不是说好要走的吗?

  以为他会出现,他偏偏没有。到了夏天,还见不到他。他总是不辞而别。

  九月中,收到良湄从香港寄来的信。

  蜻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律师行让我成为合伙人,以后我可以拿到分红。

  熊弼在大学里教书,他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学校。

  虽然已经不爱他,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所以,我还是没有开口。

  我跟一个律师来往。你一定会骂我的,他已经有女朋友,他也知道我有男朋友。也许这样最好,谁也不欠谁。他在女朋友身上找不到的东西,在我身上找到;我在熊弼身上得不到的,也在他身上得到。因为没有要求,我们很快乐。原来所有的烦恼都是来自要求,有要求,就有埋怨,有埋怨,就有痛苦。

  熊弼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因为内疚,我对他比以前好了一点。我开始发觉,我是不会离开他的。即使将来我又爱上另一个人,我仍是离不开他。他是我的枕头,是疲倦的时候的一点依靠,彼此相依太久了,早成习惯。爱情就是这一点可悲。

  我开始佩服他,你竟然能够一个人生活,竟然能够首先退出。

  以雅回来了,她说,跟哥哥分开了那么多年,现在好象重新恋爱。

  原来我是你们之中最不忠贞的。

  你记得你做了一件雨衣给我吗?跟你那件一模一样的。

  那天,我穿上雨衣,在中环走着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后面跑上来叫我,我回头,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是徐文治,他以为我是你。

  良湄收到良湄的信之后两天,杨弘念突然出现。

  那天晚上,他拿着一束红玫瑰来找我。

  "你去了哪里?"我问他。

  "一直在纽约。"  "你在纽约干什么?"  "我就住在巴士站旁边的房子。"

  "什么?"我吓了一跳。我每天早上在巴士站等车,从不知道他就住在旁边。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我喜欢可以每天看见你在巴士站等车。"他深情地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哀哀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你的花瓶放在哪里?我替你把花插好。"我把一个玻璃花瓶拿给他。

  他在花瓶注了水,抓起一撮文治送给我的玻璃珠。

  "你干什么?"我问他。

  他把玻璃珠放在花瓶里,说:"这样比较好看,你干嘛这么紧张?"  "没什么。"

  "有没有喝的?我很口渴。"我在冰箱里拿了一瓶"天国蜜桃"给他。

  "你一直为我预备这个吗?"他乍惊还喜的问我。

  "不,只是我也爱上了这种口味——  "我淡淡的说。

  他显然有点儿失望。

  他把那一瓶玫瑰插得很好看,放在饭桌上。

  "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插花。"我说。

  "还有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你也不知道——  "

  "是的,譬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爱上红玫瑰?以你的个性,你不会喜欢红玫瑰,玫瑰毕竟是一种太普通的花,而且是红玫瑰。"

  "你知道玫瑰为什么是红色的吗?"  "难道是用血染红的吗?"我打趣地说。

  "是用夜莺的血染红的。"  "夜莺的血?"

  "波斯有一则传说,每当玫瑰花开时,夜莺就开始歌唱,对它倾诉爱意,直至力竭声嘶,痴醉于玫瑰的芳香,随即倒落于玫瑰树枝下。

  "当夜莺知道玫瑰被阿拉真神封为花之女王时,它非常高兴,因而向吐露芬芳的玫瑰飞了过去,就在它靠近玫瑰时,玫瑰的刺刚好刺中它的胸口,鲜红的血将花瓣染成红色。

  "如今波斯人仍然相信,每当夜莺彻夜啼叫,就是红玫瑰花开的时候。"他痴痴地望着我。

  "夜莺太笨了。"我说。

  "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吧,明知会流得一身血,还是挺起胸膛拍翼飞过去。"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是无法明白,他为什么甘心情愿化作那可怜的夜莺。

  他轻轻地摩挲我的脸,手停留在我的眼睛上。

  "别这样,有刺的。"  "我也不介意流血。我喜欢这样抚摸你的眼睛,我真想知道你的瞳孔里有没有我。"我忍不住掉下眼泪。

  "别哭。"他抱着我。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总是他?

  难道他才是我厮守终生的人?在时间的洪流里,在我们无法控制的光阴里,浮向我生命的,就是他。

  在寂寞的纽约,在寂寞的日子里,我再找不到理由拒绝这多情的夜莺。

  杨弘念仍旧住在巴士站旁边的房子里,我们再一次相依。他在洛杉矶有一丬以自己名字为名的时装店,每星期他要飞去洛杉矶一次。每个星期,我们要分开两至三天,这样最好,他不在的时候,我会思念他。

  他没有再送我红玫瑰,也许他已忘了自己曾化身夜莺。男人就是这样,得到了,又忘记了如何得到。

  九零年十二月平安夜那天,我独个儿在屋里,有人按门铃。

  我以为是杨弘念过来找我,站在门外的却是文治。他拿着行李袋,站在我面前,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年没见了,竟然好象昨天才分手。

  "是良湄把你的地址告诉我的。"他微笑说。

  "你刚下机吗?"他点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我让他进来。

  "你为什么会来纽约?"他傻呼呼的欲言又止。

  "你就住在这里?"他环顾我的房子。

  "是的,外面很冷。要不要喝杯咖啡什么?"  "谢谢。你习惯纽约的生活吗?"  "我很容易适应一个新地方。"

  "我跟曹雪莉分手了。"他突然告诉我。

  我愕了一下,为什么他现在才跟她分手?为什么不早一点?

  "是谁提出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关心这一点。

  "是她提出的。"我很失望,曹雪莉不要他了,他才来找我。

  "她爱上了别人吗?"我问他。

  "不。她爸爸在地震中死去,她自己也受了伤,也许这种打击令她成熟了不少吧。我到过旧金山探望她一次,我们每个星期都有通电话,大家愈来愈像朋友,也愈来愈发现我们不可能走在一起。

  "那天,在电话里,她告诉我,那次地震的时候,她知道我为什么去找她,她看得出我想跟她分手,但是当时她很伤心,她很自私地不想我离开她——  "

  "看来她还是爱你的——  "  "你会和我回去香港吗?"他突然问我。

  "你来就是说这句话?"他茫然地望着我。

  "为什么你不早点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现在才出现,你不觉得太迟吗?"  "是不是情况不一样了?"他难堪地问我。

  "你以为我永远在等你吗?你以为你是谁?我要用我所有的青春来等你?我在这里一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为什么要等到她不要你,才轮到我?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私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对不起,我认为先把我和她之间的事解决了,对你比较公平,否则我说什么也是没用的。"我气得骂他:"你不是男人来的!所有男人都可以一脚踏两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骂他,他是一个好男人,他不想欺骗任何人,我却恨他不骗我。他早就不该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他该把我骗上床,然后才告诉我。

  他望着我,不知说什么好。也许,他千里而来,是希望看到我笑,希望我倒在他的怀里,跟他回去,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我的埋怨。

  "你说得对,我不是个男人,我也没权要求你无止境地等我。"他难过地说。

  我咬着唇:"是的,你没权这样浪费一个女人的青春。"  "我只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去。"他以近乎哀求的语调跟我说。

  "如果时钟倒转来行走,我就跟你回去。"我狠心地说。

  他站在那里,红了眼眶,说:"对不起,我没法令时钟可以倒转来行走,是我没用。"  "我也不可以。"我凄然说。

  "希望你幸福——  "他伤心地说。

  "谢谢你。"  "再见——  "

  "珍重。"我站在窗前,看着他,拿着行李,孤单地走在街上。四处张灯结彩,他是特意来和我共度圣诞的吧?他准备了最好的圣诞礼物给我,可是这份礼物来得太迟了。

  为什么光阴不可以倒流?只要他早三个月出现,我就可以跟他回去。

  我不能这样对杨弘念,我不能那样无情地对待一个爱我的人。我害怕将来我所爱的人,也会这样对我。

  他走了,也许不会再回来。

  杨弘念抬了一株圣诞树回来。

  "这是你在纽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吧?"他问我。

  "不,是第二个。"我说,"不过却是第一个家里有圣诞树的圣诞节。"我用一块银色的布把整株圣诞树罩着。

  "你干什么?"他问我。

  "这样看来比较漂亮。"我任性地说。

  "你没什么吧?"杨弘念温柔地抱着我。

  "没什么。"  "你有没有想念香港?"他问我。

  "为什么这样问?"  "我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地方。要不要回去?"  "不。"我坚决地说。

  远处传来圣诞的音乐。

  他用手揉我的眼睛,揉到了我的泪水。

  "你在哭吗?"  "音乐很动人。"我撒了一个谎。

  文治不一定能够立刻买到机票回去香港,说不定他还在机场,孤单地等下一班机。

  两天后,我打了一通电话给良湄。

  "不告诉你,只是想你惊喜一下,文治也是,我们希望你有一个难忘的圣诞节。"她说。

  我太久没写信给她了,没告诉她,杨弘念又回到我身边。

  "那怎么办?"良湄问我。

  "他有找你吗?"  "他还没回来呀,在电视上看不到他。"  "不可能的,他两天前已经走了。"

  "那么,他也许躲在家里吧。"一天之后,杨弘念要去洛杉矶,我送他到甘乃迪机场。

  在巴士上,他问我:"为什么突然要送机?你从来不送我机的。"  "不是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我淡淡的说。

  在机场送别了杨弘念,我到处去找文治,他不可能还留在纽约的。即使他在机场,也不一定就在甘乃迪机场。

  虽然那样渺茫,我却努力地寻找他。

  告示牌上打出往香港的班机最后召集。

  我立刻飞奔到登机闸口,一个人在后面轻轻拍我的肩膀,我兴奋地回头,站在我跟前的,却是杨弘念。我给他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找谁?"他阴沈地问我。

  "你不是已经登机了么?"我立刻以另一条问题堵截他的问题。我是一个多么差劲的人。

  "飞机的引擎出了问题,我改搭下一班机。"  "哦,是吗?"我失神地说。

  "你在找人吗?"我再无法避开他的问题。他刚才一定看到了我回头那一刻,表情是多么的高兴,我以为轻拍我肩膀的,是文治。

  "不是的,我只是想在这里随便逛逛。"我说。

  "机场有什么好逛呢?"他微笑说。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我陪你等下一班机吗?"我问他。

  "不,下一班机一小时后就出发,我要进去了。"他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往香港的那班机大概已经起飞了,我只好独自回家。

  两天后,良湄打电话给我说:"徐文治回来了,我在新闻报告里看到他,样子很憔悴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打电话给他,仔说这几天都在甘乃迪机场里,大概是惩罚自己吧。"他的确是坐那班机离开的。为什么生命总是阴差阳错,失之交臂?

  我整天望着手上的浮尘子钟,分针怎么可能倒转行走呢?

  晚上,杨弘念从洛杉矶打电话回来给我。他从来不会在洛杉矶打电话给我,尤其工作的时候。按时打电话给女朋友,从来不是他的习惯。

  "什么事?"我问他。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家里。"  "我当然在家里。"  "那没事了。"  "你打电话来就是问这个问题?"我奇怪。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说。

  自从文治来过之后,他就变得很古怪。

  几天之后,他从洛杉矶回来,一踏进门口,就抱着我不肯放手,问我:"你有没有挂念我?"我该怎么回答他?我的确没有挂念他。

  我吻了他一下,用一个差劲的吻来堵塞他的问题。

  第四章

  第四章:十分的酸和一分的甜(1)

  "爱情有十分的酸,一分的甜,没有那十分的酸,怎见得那一分的甜有多甜?

  原来,我们不过在追求那一分的甜。

  我们吃那么多苦,只为尝一分的甜。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做。"放弃文治,本来是为了杨弘念,可是我却抗拒他,好象在埋怨他使我无法选择我真正喜欢的人。我为自己所做的事惭愧,余下的日子,我努力对他好一点。

  九一年三月,他生日那天,我耗尽所有的钱,买了一辆日本房车给他。早上,我请人把车泊在他门外,然后我装着没带门匙,按门铃引他出来。

  "生日快乐!那是你的。"我指指那辆车。

  "你为什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他没有像我预期那样高兴。

  "想你开心一下,喜欢吗?"我把车匙放在他手上。

  "喜欢。"他淡淡的说。

  "你不过去试试看?我们现在去兜风。"  "这个时候很塞车的,改天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份礼物?"

  "不,我很喜欢。"他摸着我的脸说,"我明天要去洛杉矶。"  "不是下星期才去吗?"  "我想早一点去。"

  "我明天去送你机好吗?"我用双手去揉他的头发、脸、眼睛、鼻子、嘴唇、耳朵和脖子。他教我,要相信自己双手的感觉。可是,我对他的感觉愈来愈微弱。

  第二天中午,我送他到机场,他比平时多带了一箱行李。

  "你这次为什么带那么多行李?"在机场巴士上,我问他。

  他闭上眼睛,没有回答我。

  我早已习惯他这样闹情绪。

  到了机场禁区,正要入闸时,他忽然跟我说:"那房子我已经退租了。这次去洛杉矶,我会逗留一段日子。"  "什么意思?"我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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