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张小娴 > 卖海豚的女孩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卖海豚的女孩目录  下一页

卖海豚的女孩  第4页    作者:张小娴

  “他要结婚了。”沉鱼跟相思说。

  一个星期后,缇缇飞往巴黎。翁信良和沉鱼到机场送机,入闸的时候,翁信良和缇缇情不自禁拥吻,沉鱼识趣地走到一旁。

  “到了那边打电话给我。”翁信良对缇缇说。

  “沉鱼,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翁信良。”沉鱼点头。

  翁信良驾车送沉鱼回家。

  “你和马乐怎样?他很喜欢你。”

  “是吗?”

  “我不知道你喜欢一个怎样的男人?”

  沉鱼望着翁信良的侧脸,说:“你很想知道?”

  翁信良点头。

  “我自己都不知道。”

  “尝试发掘马乐的好处吧,他倒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

  沉鱼没有回答,她需要的,不是一个细心的男人,而是一个她愿意为他细心的男人。

  烟雨迷离的清晨,缇缇所乘的飞机在法国近郊撞向一座山,全机着火。

  飞机撞山的消息瞬即传到香港,机上乘客全部罹难。沉鱼在梦中被马乐的电话吵醒,才知道缇缇出事。

  “新闻报告说没有人生还。”马乐说。

  沉鱼在床上找到遥控器,开着电视机,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尸体,被烧焦的尸体排列整齐放在地上,大部分都血肉模糊,其中一条尸体蜷缩成一团,他死时一定挣扎得很痛苦,不会是缇缇吧?沉鱼抱着枕头痛苦。

  “我找不到翁信良。”马乐说,“他不在家,传呼他很多次,他也没有覆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他可能在缇缇家。他说过每天要去喂咕咕的。”

  沉鱼和马乐赶到缇缇家。

  “如果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办?”沉鱼问马乐。

  翁信良来应门,他刚刚睡醒,沉鱼的估计没有错,他还不知道他和缇缇已成永诀。

  “什么事?”翁信良看到他们两个,觉得奇怪。

  “你为什么不覆机?”

  “我的传呼机昨晚给咕咕咬烂了,我在这里睡着了。你们这么着紧,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看电视?”马乐问他。

  “我刚刚才被你们吵醒。”

  沉鱼忍不住痛哭:“缇缇,缇缇……”

  “缇缇发生什么事?”翁信良追问沉鱼,他知道是一个坏消息。

  沉鱼开不了口。

  “缇缇所坐的飞机发生意外。”马乐说。

  翁信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意外?”

  “飞机撞山,严重焚毁。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缇缇呢?”翁信良茫然说。

  “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翁信良整个人僵住了,在三秒的死寂之后,他大叫一声,嚎哭起来。

  缇缇的父母在法国,所以她在那边下葬。沉鱼陪翁信良到法国参加葬礼,翁信良在飞机上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至少她死前是很幸福的。”沉鱼说:“怀着希望和幸福死去,总比绝望地死去好。”

  “不。”翁信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死去的,她一直以为,她会因为一次失手,从九十米高空跃下时,死在池边。”

  “她从九十米高空跃下,从来没有失手,却死在飞机上,死在空中,这就是我们所谓的人生,总是攻其不备。”沉鱼说。

  在葬礼上,翁信良站在缇缇的棺木前不肯离开。缇缇的身体严重烧伤,一张脸却丝毫无损。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安祥地躺在棺木里,胸前放着一束白色雏菊,只要她张开眼睛,站起来,挽着翁信良的臂弯,她便是一位幸福的新娘子。

  回到香港以后,翁信良把咕咕、相思鸟和所有属于缇缇的东西带到自己的家里。他躲在家里,足不出户,跟咕咕一起睡在地上,狗吃人的食物,人吃狗的食物。

  那天早上,沉鱼忍无可忍,到翁信良家里拍门。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的。”

  翁信良终于打开门,他整个人好像枯萎了,嘴唇干裂,流着血水。

  “你不能这样子,你要振作。”

  “振作来干什么?”翁信良躺在地上。

  咕咕缠着沉鱼,累得沉鱼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相思也在脱毛,翁信良与这两只失去主人的动物一起失去斗志。

  沉鱼把翁信良从地上拉起来:“听我说,去上班。”

  翁信良爱理不理,偏要躺在地上。

  “缇缇已经死了。”沉鱼哭着说。

  翁信良伏在沉鱼的身上,痛哭起来。

  “她已经死了。”沉鱼说。

  翁信良痛苦地抽泣。

  “我现在要把咕咕和相思带走,你明天要上班。”沉鱼替咕咕带上颈圈。

  “不要。”翁信良阻止她。

  沉鱼推开他:“你想见它们,便要上班。”

  沉鱼把咕咕和相思带回家里,她对咕咕有严重的敏感症,不住的打喷嚏,唯有把它关在洗手间里。可怜的松狮大概知道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了,它在洗手间里吠个不停。沉鱼想,她对咕咕的敏感症总有一天会痊愈的,人对同一件事物的敏感度是会逐渐下降的,终于就不再敏感了,爱情也是一样,曾经不能够失去某人,然而,时日渐远,便逐渐能够忍受失去。

  现在她家里有两只相思鸟,一只不唱歌,一只脱毛,是她和翁信良的化身。

  沉鱼把两个鸟笼放在一起,让两只失恋的相思朝夕相对。

  沉鱼打电话给马乐。

  “你带你的小提琴来我家可以吗?”

  马乐拿着他的小提琴来了。

  “为我拉一首歌。”沉鱼望着两只相思说。

  “你要听哪一首歌?”

  “随便哪一首都可以。”

  马乐把小提琴搭在肩上,拉奏布鲁赫的第一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马乐拉小提琴的样子英俊而神奇,原来一个男人只要回到他的工作台上,便会光芒四射。

  脱毛和不唱歌的相思被琴声牵引着,咕咕在洗手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沉鱼坐在地上,流着眼泪,无声地啜泣。

  第二天早上,沉鱼看到翁信良在海洋剧场出现。

  “早晨。”翁信良说。虽然他脸上毫无表情,沉鱼还是很高兴。

  翁信良着手替翠丝检查。

  “翠丝最近好像有点儿跟平常不一样。”沉鱼用手替翠丝擦去身上的死皮。

  “我要拿尿液检验。”翁信良说。

  “你没事吧?”沉鱼问他。

  “咕咕怎样?”

  “它很乖,我对它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你想看看它?”

  翁信良摇头,也许他正准备忘记缇缇。

  沉鱼下班之后,跑到翁信良的工作间。

  “翠丝的尿液样本有什么发现?”

  “它怀孕了。”翁信良说。

  “太好了!它是海洋公园第一条海豚妈妈。”

  “它是在一个月前怀孕的。”翁信良看着尿液样本发呆,“刚刚是缇缇死的时候。”

  “你以为缇缇投胎变成小海豚?”

  “不会的。”翁信良站起来,“要变也变成飞鸟。”

  “是的,也许正在这一片天空上飞翔,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很伤心。”

  翁信良站在窗前,望着蓝色的天空,一只飞鸟在屋顶飞过。

  “一起吃饭好不好?”沉鱼问他。

  “我不想去。”

  “那我先走。”

  沉鱼走后,翁信良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票子,是三个月前,沉鱼去买的歌剧门票,准备三个人一起去看,日期正是今天,缇缇却看不到了,歌剧比人长久。

  翁信良一个人拿着三张门票去看歌剧,整个剧院都满座,只有翁信良旁边的两个座位空着,本来是缇缇和沉鱼的。这个晚上,他独个儿流着泪,在歌剧院里抽泣,如同一只躲在剧院的鬼魅。

  他越来越相信,是鲸冈从他手上把缇缇抢走。

  舞台落幕,翁信良站起来,他旁边两个座位仍然空着,缇缇不会来了,他哀伤地离开剧院。在剧院外面,有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等他,是沉鱼。沉鱼微笑站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会来的。”

  翁信良低着头走,沉鱼跟在他后面。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肚子饿吗?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地方很好。”

  沉鱼带翁信良去吃烧鹅。

  “这一顿饭由我作东。”

  “好,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可以请我喝酒吗?”

  “当然可以。”

  翁信良不停地喝酒,原来他的目的不是吃饭,而是喝酒。

  “不要再喝了。”沉鱼说。

  “我从前是不喝酒的,如今才发现酒的好处,如果世上没有酒,日子怎么过?”

  “你为什么不去死?”沉鱼骂他。

  沉鱼扶着翁信良回到自己的家里,咕咕看见翁信良,立即跳到他身上,翁信良拥抱着咕咕,滚在地上,把它当做缇缇。

  沉鱼拿热毛巾替翁信良敷脸。

  翁信良喝得酩酊大醉,吐在沉鱼身上。

  “你怎么了?”沉鱼用毛巾替翁信良抹脸,翁信良不省人事,躺在地毯上。

  沉鱼脱掉身上的毛衣,翁信良睡得很甜,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沉鱼喂他喝茶,他乖乖地喝了。沉鱼脱掉内衣,解开胸围,脱掉袜和裤,一丝不挂站在翁信良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裸体,从来没有拥抱过她,她是他在头一天遇到的第二个女人,这是她的命运。沉鱼替翁信良脱去衣服,他的身体强壮,肌肉坚实,她伏在他身上,翁信良抱着她,压在她身上,热情地吻她的脸和身体。

  翁信良疲累地睡了,沉鱼把毛毯铺在他身上,牵着他的手,睡在他的身边,她给了这个失恋的男人一场性爱,是最好的慰藉,如果他醒来要忘记一切,她也不会恨他。

  翁信良在午夜醒来,看见沉鱼赤裸睡在他的身旁,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的喉咙一阵灼热,很想喝一杯水,他在地上找到自己的外衣,把它放在沉鱼的手里,沉鱼握着衣服,以为自己握着翁信良的手,翁信良站起来,穿上衣服,走到厨房,他找到一罐冰冻的可乐,骨碌骨碌地吞下去。

  沉鱼站在厨房门外,温柔地问他:

  “你醒了?”

  “你要喝吗?”翁信良问沉鱼。

  “嗯。”沉鱼接过翁信良手上的可乐,喝了一口。

  沉鱼望着翁信良,翁信良不敢正视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鱼的鼻子不舒服,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你着凉了?”

  “不,是因为咕咕。”

  “你家里也有一只相思?”翁信良在客厅里看到两只相思。

  “这只相思是不会唱歌的。”

  “不可能,不可能有不会唱歌的相思。”翁信良逗着笼里的相思,它果然不唱歌。

  “没有爱情,相思也不会唱歌。”

  “我还是回家。”翁信良穿上衣服。

  沉鱼虽然失望,可是,他凭什么留住这个男人呢?是她先伏在他身上的,男人从来不会因为一场胡涂的性爱而爱上一个女人,何况有另一个女人,在他心里,有若刻骨之痛。

  沉鱼送翁信良离开,他们之间,突然变得很陌生。

  “再见。”

  “再见。”沉鱼目送他走进电梯。

  沉鱼站在阳台上,看到翁信良离开大厦。

  “翁信良!”

  翁信良抬头,沉鱼摊开手掌,不唱歌的相思在他头上飞过。她希望它回到林中会歌唱。

  翁信良看着相思在头顶上飞过,沉鱼为什么也有一只相思?而她从来没有提及过。翁信良忽然明白,她原来也想要缇缇的礼物。

  相思鸟在他头顶上飞过,沉鱼在阳台上望着他离去,翁信良觉得肩膊很沉重,他想哭。

  第五章

  当马乐找他喝酒的时候,他不知道该不该去,但还是去了。

  “看见你重新振作,我很安心。”这个好朋友对他说。

  翁信良只管喝酒。

  “你有没有见过沉鱼?”马乐问他。

  翁信良点头:“你和她——”

  “看来她不爱我,她爱的另有其人。”

  翁信良低着头,连马乐都知道她爱着自己,翁信良却一直不知道。

  沉鱼骑在杀人鲸身上出场,赢得全场掌声,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感到被爱。

  在办公室里,沉鱼接到翁信良的电话。

  “今天晚上有空吗?”

  “嗯。”沉鱼快乐地回答。

  “我们一起吃饭。”

  沉鱼赶回家中换衣服,放走了没有爱情的相思,爱情飞来了。

  在餐厅里,翁信良和沉鱼一直低着头吃饭。

  “你要甜品吗?”翁信良问沉鱼。

  “不。”她心情愉快的时候不吃甜品。

  翁信良要了一个西米布甸,他平常不吃甜品,但这一刻,他觉得该用甜品缓和一下气氛。

  “前天晚上的事,我们可不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翁信良低头望着面前的西米布甸。

  沉鱼抬头望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痛恨这个男人。

  “我不想害你。”翁信良沉痛的说。他不想因为悲伤,而占一个女人的便宜。可是,沉鱼却不是这样想,她认为他反悔。

  沉鱼冲出餐厅,一直跑,跑回海洋剧场。翠丝因为怀孕被隔离了,以免力克不小心伤害胎儿。力克和曾经是情敌的米高在池里嬉水,它们又成为好朋友了。

  沉鱼打开水闸,力克、米高和所有海豚同时游到大池,沉鱼脱掉衣服,潜进水里,她的自尊受到了极大侮辱,一个曾经进入她身体的男人对她说:

  “那天晚上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她知道未必有结果,却想不到男人竟然那么怯懦。

  翠丝不甘寂寞,在池里不断发出叫声,沉鱼把水闸打开,让翠丝游到大池,力克连忙游近翠丝,跟它厮磨。沉鱼留在水底里,只有水能麻醉她的痛苦。在水底里,她看到了血,是翠丝的血。沉鱼连忙把力克赶开,翠丝痛苦地在水里挣扎,血从它下体一直流到水里,然后化开。

  沉鱼唯有传呼翁信良。

  翁信良赶来替翠丝检查。

  “你怎么可以让力克接近它?”翁信良责怪她。

  “翠丝怎样了?”

  “它小产。”

  关于翠丝小产的事,必须通知主任兽医大宗美及海洋公园管理层。

  “明天我会向大宗小姐解释。”沉鱼说。

  “沉鱼——”翁信良欲言又止。

  “不用说什么,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这点我很明白。”

  翁信良欲辩无言,他只是不想欺骗一个女人,却做得很笨拙。

  第二天早上,沉鱼向大宗美自动投案,但翁信良比她早一步。

  大宗美怒骂翁信良:“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便让力克接触翠丝?

  你知道一条小海豚的价值吗?”

  “对不起,我愿意辞职。”翁信良向大宗美深深鞠躬。

  “我会考虑你辞职的要求。”大宗美说。

  “大宗小姐——”沉鱼不想翁信良替她顶罪。

  翁信良连忙抢白:“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要向主席报告这件事情。”大宗美说。

  大宗美离开,沉鱼望着翁信良,不知道是否应该多谢他,然而,若不是他,沉鱼不会把翠丝放在大池,令它小产。一条小海豚因他的怯懦而牺牲了。

  “你以为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打个平手吗?”沉鱼倔强地说。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真是谢谢你。”沉鱼掉头走。

  翁信良无可奈何,他向来不了解女人。如果没有遇上缇缇,他也许会爱上沉鱼的,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欢迎您访问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努力做最好的免费言情小说阅读网!

 
 



言情小说强烈推荐:古灵 简璎 寄秋 艾蜜莉 黎孅(黎奷) 金萱 忻彤 于晴 典心 凯琍 夙云 席绢 楼雨晴 余宛宛 蔡小雀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第4页已经更新并由网友上传至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本书的文字、图片、评论等,都是由喜欢张小娴的作品<<卖海豚的女孩>>的网友FANS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阅读更多小说请返回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