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闲得慌,那我就指派你一项新任务,项警官。”
惨了!看队长不茍言笑的正经脸色,就知道他今天的心情很差,希望他不会罚她去扫厕所。懿萍战战兢兢地立正站好,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什么任务?”
“到我办公室来谈。”
呜呜呜~~看样子这回是凶多吉少,有苦头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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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上个礼拜有一名少年因为吸毒过量而暴毙的事件吧?”当懿萍进入办公室内,小队长眉头深锁,凝重地说。
“我知道。”
新闻媒体也不遗余力地炒作这个事件,质疑目前校园内的毒品问题泛滥的程度,以及校方、家长与警方该为此事件负起的责任。安非他命入侵校园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校园等于是社会的缩影,即使层层地防护着,似乎总是难以避免某些漏洞产生,让毒贩的魔爪乘隙而入。
“虽然我们已经成功地逮到当初贩毒给这名少年的嫌犯,却无法从嫌犯口中挖出幕后的大盘毒枭。要是不能从源头根绝这条管道,光是逮到一个下线,也除不掉毒害这些青少年的黑手,所以……开会讨论后,我们决定派人进驻校园内,从内部去追查有关毒贩的线索。”
这是个好点子,懿萍很高兴终于有人想出个积极的对策来。
“从明天开始,项警官,你不需要到警分局来上班了。”小队长定定地望着她说。
懿萍一惊。“我……被革职了吗?”
“你还听不懂是不是?你要到‘正春高中’去,从事卧底的工作。”
呼,太好了,她不是丢掉饭碗……懿萍暗自拍着胸口的同时,不禁纳闷地问道:“但是我没有教职员的资格,这样也能混进去当学校老师吗?”
“谁说你是要以老师的身分去做卧底的?”
“天啊,我是去做工友吗?”
蔡队长做个深呼吸,按压住太阳穴说:“当然是进去做学生啊!不混入学生的族群里,要怎么样才能打探到毒枭的下落?假如老师们有办法从学生们身上获取情报,他们早就告诉我们了!我们已经透过教育局,和‘正春高中’的校长达成了秘密协议,他会为你隐瞒真实身分的。刚好趁着本周暑假结束,学校开学,你就以转学生的身分进入有问题的班级,好好地揪出幕后指挥这一切的犯人吧!”
这没搞错吧?!
“小队长,你、你要我装成高中生啊?!”指着自己的鼻子,恐慌地摇着头。“不可能的啦!太勉强了,这又不是在演电影,我都已经二十五岁,高中都毕业七、八年了,怎么可能会像个高中生嘛!”
“因为‘你’体弱多病,留级两年,所以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短短五年的差距,你自己想办法掩饰,不管是去剪头发、或是去烫直都行,命你装年轻你就得给我装得像一点,知道没?必要的课本、制服,今天下午会送到分局来,你下午拿到东西后就可以回去打点,做好准备,明天上学去。记住,每天都要跟我报告进度。”蔡队长不给懿萍半点打岔的时间,一长串话不间断地说毕,然后挥挥手要她离开。
垮下肩膀,懿萍脸色微白地走回座位,沮丧地趴在办公桌上,欲哭无泪。天啊,她最讨厌的恶梦又回来了!好不容易毕业多年,几乎要忘记以前念书时代的种种悲惨情景了,难道非得再重温一次吗?
可是她也没有勇气冲回到鸭霸上司的办公室里,拍桌子向他呛声说:“老娘死也不做!”
她过年过节、初一十五也没忘记要烧炷香、拜拜菩萨,为什么运气还这么背?谁来教教她该怎么改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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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锵的巨大噪音在房内响起,原本睡得四脚朝天的男孩,翻过身去企图用枕头隔离那阵扰人清梦的噪音,可惜他的这点如意算盘,随即被人看穿。唐母毫不留情地持续以锅铲敲击着平底锅,边加上可怕的巨吼:“唐、家、祥!限你三秒钟内起床,不然我就叫人把你踹下床了,听到没有!”
无奈地放弃在梦中与周公棋盘厮杀的乐趣,唐家祥呻吟地说:“妈,你就再让我眯个三分钟会怎样?”
“会怎样?”高八度的尖声,登时反击。“你是想在开学第一周就天天迟到是吧?昨天开学典礼你迟到,今天你又要故技重施来这招啊?我可不想让学校老师打电话过来,怀疑我这个做母亲的没办法让自己的小孩准时起床!你少陷害我这个可怜的老母亲了,快点给我下床!”
不愧是带大三个男孩的母亲,论气势、论音量都非同小可。到今天唐家祥都不明白,身材娇小的母亲大人是怎么练出这种肺活量,让家中的男性成员个个都屈服于她尖锐嗓门底下的?
“我起来了,我醒了啦!”
“那还懒洋洋地坐在那边干什么?去刷牙、洗脸,换好制服后下楼来吃早饭。”临走前,唐母还不忘凶巴巴的一瞪,警告道:“你要是再拖拖拉拉,睡回头觉的话,等会儿我就让你二哥上来叫你!”
很想回一句“我要是坚持不起床,阎王老头都治不了我”,不过家祥还是决定做个聪明人。唐家有个不成文的铁规、不可打破的律法:谁要是忤逆了这屋檐底下掌控厨房大权的独裁者,将被打入第十八层的饥饿地狱,受尽饥肠辘辘、腹虫齐鸣之苦。
搔搔脑袋,抠抠肚皮,扭扭筋骨,磨蹭了两分多钟,他才甘愿离开床铺,走出房间到转角处的共用盥洗室。很不幸地,那儿有位捷足先登的使用者──唐家三兄弟排行老二的家吉,正拿着刮胡刀剃除下颚一夜间冒出头的黑渣。
“呵,看样子今天是老妈获得胜利,你终于准时起床啦?”
将二哥从他独占的洗脸台前挤开,家祥捉起牙刷、牙膏,边和兄长格斗边努力在自己瓷白的牙齿上刷掉累积一整夜的牙菌斑。“偶素给老妈面子。”低头吐出白色泡沫后又说:“你昨晚上不是没回来?今天早上怎么会在家里?”
“笨啊,要是不换掉昨天的衣服,学校里的人不就会知道我去夜游了吗?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所以才说你根本就还是个小鬼,光长身高不长脑袋。”唐家吉摸摸干净的下巴,满意地“揽镜欣赏”中。
“哈!一个在小学教体育的家伙,有资格这么说我吗?”咧咧嘴,堵回去。
“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呢!昨天我到学校后,我们教务主任马上过来跟我沟通礼拜天那场相亲,质问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对方兴趣缺缺。我明明告诉过你,要做得漂亮点,让对方自动打退堂鼓,但不要怪罪到我头上的!所以,赌债一笔勾消的事不算数了,你还是欠我三千。”家吉贼兮兮地笑道。
“哪有这种事的!”
操!他老命都豁出去了,就为了演一个超级“俗辣”、“烂咖”、“倒尽女人胃口的二百五”,亏他装得那么像,总算骗倒那个脾气超好的可怜女人。结果到头来,全是白工啊?家祥不服气地随手拿起毛巾胡乱擦把脸,追着二哥到饭厅。
“喂,唐家吉你还是个人的话,就不可以乱反悔!你知道那天我有多辛苦吗?你以为能让那个女人放弃是件容易的事啊?当初我们都说好的,现在你却鸡蛋里挑骨头,舍不得那三千块,故意找我碴,太卑鄙了吧!”
唐家吉拉开椅子,坐进老位子。“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卑鄙的,是你没把事情办好先,怎能怪我破坏约定呢?就像我付钱要你买青葱回来,你却拿大蒜来交差了事一样,我当然可以不认帐喽!”
“大哥,你评评理!二哥耍诈!那天他说我帮他去相亲就能抵债的,我都做了,现在他却翻脸不认人了!”眼看这厢争理无效,家祥立即寻求外力的协助。
早早就坐在餐桌旁边用餐的斯文眼镜男──唐氏长子家真淡淡地扬扬眉。“你是在寻求法律方面的见解吗?你要委托我居间协商此项契约纠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先支付我钟点费,我就会提出我的专业意见。”
家祥一咂舌。“算了,我穷得都快被鬼捉去凑数了,请不起你这位大律师。”
“大哥,那我委托你好了!”唐家吉逮到机会说。“要是我能拿到三千块,我们就三七分帐。”
“……五五分帐。”
“你还真够抠的,连这种黑心钱也要赚?好吧,五五分就五五分,总比一毛都没有划算!”
X的!身为么子就是这么倒楣,永远被两名兄长踩在脚底下,耍着玩。家祥眼看他们两人搞起联合阵线,心知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没戏唱,因此自暴自弃地说:“好啦、好啦,不然我自己折衷,给你一千五总行了吧?臭老哥!”
“不行,我起码要拿两千回来。”
家祥瞪大眼。“你跟大哥对帐分,也才一千五而已,凭什么我就要给你两千?”
“因为……”唐家长子再次慢条斯理地开口。“他刚刚已经口头约定好要把CASE交给我了,现在若要取消这项约定的话,我应该分得一千元的取消费用。”
“虾咪?!”家祥与家吉异口同声地嚷道。
家真浅浅微笑着。“这是给你们俩一个好的教训,在一名律师面前轻易做出承诺,说不定会让你损失些什么。”
“我靠北……走!”唐家吉瞪大两眼。“这样你也能拗到钱?算你狠!”
“或许这就是人们该努力用功读书的好理由,有本事你也可以去考张律师执照,我乐见其成。”唐家真微笑道。
默默地与二哥对看一眼,家祥摇摇头。自己大概再磨练个一百年,也磨练不出像大哥这种黑心肠,竟能隔岸观虎斗,还不忘坐收渔翁之利,好处全被占光了。仔细想想,律师这一行,不就是“庄家通吃”、“稳赚不赔”的吗?
“你们几个还不赶快吃饭,在那边聊什么?错过上课、上班的时间,不要紧是吧?”唐母从厨房探头出来,一句话就让他们兄弟放下争端,吃饭的吃饭、换衣服的换衣服去。
这是今天与过去十七年人生中的每个早晨所上演的大同小异场景,同样结束在三兄弟们的唇枪舌剑与母亲的铁铲仲裁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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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天要落下红雨喽!迟到大王今天怎么不迟到啦?”
从背后勾住家祥脖子的家伙,是不请自来的跟班阿华。人挺不赖的,就是脑袋少根筋,不懂得怎么看人脸色,或许也就是因为他够粗线条,所以才有办法待在家祥身边吧!家祥在校内和家中的地位截然不同,在校内他可是一跺脚就可以撼动地面,让很多家伙吓得魂飞魄散的铁铮铮硬汉、众所周知的厉害角色。
但他不搞小团体、组什么帮派、不主动找人打架闹事(除非对方先挑衅、惹火他),也看不起恃强凌弱搞勒索、欺负把戏的无聊家伙,所以校内对他的印象与其说是不良学生,更接近荒野一匹狼。虽然会让老师们头痛,但还不至于让他们神经衰弱到挂病号、罹患胃溃疡。
而阿华在大家眼中,就是野狼旁边的豺,专门抢食一点剩下的好处。其实一个口袋空空的平凡高中生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处”分给他?顶多就是把妹容易些、出外有人罩而已。
“我没迟到,你不爽是不是?”撇撇嘴,家祥屌屌地反问道。
换成别人早就看出家祥今早“诸事不顺”,不想扫到“风台尾”的人,早已识相地靠边闪了,但白目男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地回道:“没啊,只是没看到你大战风纪委员的场面,有点遗憾而已。上学期你留下辉煌的纪录,68胜11败,大家都在赌你本学期能不能更上层楼,往100胜前进呢!”
无聊!家祥将书包反背在身后,两手插在裤袋里,懒得理他,大步走进校门。
“唐家祥,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埋伏在校门旁的两名女学生冲上前,其中一名手臂上套着“风纪委员”臂章的,得意洋洋地伸出手说。
眯起眼,家祥瞪着那只手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掏着口袋。“喏,拿去。”
接获战利品,女学生双眼发亮,异常亢奋地打开学生证,朝着“迟到章”哈哈热气,正要往上头盖下去的时候──
家祥懒懒地把戴着手表的右手腕举到她的鼻头前。“喂,看清楚一点,老子今天没迟到好不好!”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没迟到!”女学生瞪大眼睛,再凑近指针仔细确认。
阿华笑嘻嘻地说:“系金A!今天家祥老大真的没迟到啦!你自己听,上课钟声都还没有响咧!”
将学生证从她手中抽回来,轮到家祥露出得意的笑。“我知道你哈我哈很久了,陈霉女。下次试着给我一封情书,而不是给我一个迟到章,我会更高兴的,掰啦!”
丢下满面通红的女学生,扬长而去。
真爽!原来不迟到还是能遇到一点好事的。瞧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应该有好一阵子不会再固执地找自己麻烦了。心情转好的家祥,晃到了三年七班的教室里,等着迎接早自习的钟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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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春高中”的校长室内。
“项警官,我对你抱着很大的期望,希望你能顺利地揪出那些残害我学生的坏蛋,将他们关进监牢里永不释放。”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女校长,拱着双手搁在大办公桌上说。
“曹校长,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这么做。”穿着一身白色上衣、鸭绿与浅咖啡混色的格子百褶及膝裙,加上懿萍刻意剪短至耳下五公分左右的头发,她希望这样能让自己这位“超龄”转学生,够格融入校园内。
“我在教育界也将近二十五年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我一直以自己的工作为豪,期盼我所带出来的每位学生,都能在步出校门后,成为一名对社会有贡献的良好公民。可是上学期所发生的‘廖进兴事件’,已经在我的生涯中留下永恒而不可抹煞的污点,我真的无法想象本校内竟有学生因为滥用毒品而死亡。无论我被记过或处分,都不及我内心懊悔与痛苦的万分之一,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所以……你或你的同仁们在调查时,需要任何协助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这是我义不容辞、该做也必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