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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鱼  第10页    作者:杜默雨

  “咦?算命先生,太阳这么大,你怎么冷得发抖?”非鱼奇道。

  “我……你、那个命运天定……不能改……”

  “我都还没算命,你倒先算好了?别发抖啊,怎么天气热,你还穿冬天的袄子,是真的很冷吗?”

  “不是的……我上下只有这件衣服……”

  唉!真是潦倒到极点了。若他是小惜的父亲,也算是自己的父执长辈,他可不能太过随便冒犯,而且他若知道小惜不当尼姑了,是否还愿意接纳这个被他送入空门的女儿呢?

  还是采取迂回认亲策略吧。

  “那我给你做笔生意,你帮我算个命。”

  “哦?!”不是那老人的孙子?年又魁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卑微的笑容。“要算什么呢?”

  “算什么都好。这样吧,算我的姻缘。”

  “请问生辰八字。”

  “没有,我爹娘不要我,将我丢给和尚养,也没告知生辰八字。”

  “咦……这……”年又魁皱起眉头,又摆出那张苦瓜脸。“这位大哥,你不知生辰,犹如在茫茫宇宙中无所依循,不管娶亲、破土、上梁、迁屋、甚至是将来的安葬,都不能算出最好的时辰,更遑论造福子孙了。”

  果然出口没好话。非鱼只是笑道:“都不知道爹娘了,问也问下出来。”

  “真是悲惨啊,时刻不对,动辄得咎,又不能预知何时会犯冲那一方凶煞,这位大哥可说是步步危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可是我活得很好,有一技之长,养得活自己,还准备娶老婆了呀。”

  “那是你不知危机四伏……”

  “算命先生,若是如此,我如何消灾解厄呢?”

  “没用的,大哥你注定一辈子飘泊无定,面临不确定的凶险,厄运到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唉!”非鱼也受不了他的悲观论调了。“好吧,假如我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凡事都得先占卜,算方位,岂不碍手碍脚,啥事也不能痛快去做?”

  “为了避免厄运,只好如此了。”

  “多去想,就多一份操心,我不如糊里胡涂,一辈子当个胡涂鬼,每天快快乐乐过日子,万一真有什么灾祸厄运,总算痛快活过,这辈子也值得了。”

  “可是……”年又魁结巴地道:“有灾祸,可能会早死……”

  “请问算命先生,你想无忧无虑活个二、三十年?还是终日烦恼不安、战战兢兢过个八、九十年?”

  “这个……好死不如赖活……”

  “时候到了,阎王要请你去,神仙留你也留不住:而且我记得先生之前说过,很多事情前世已经决定了,既然生死簿都安排何时出生、何时死去,那我们又何必日日卜算、自寻烦恼呢?”

  “这……”年又魁语塞。

  非鱼又笑道:“先生应该有儿女吧?想必也是日日帮她卜卦,为她决定出门该走的方向,更不用说帮她订下姻缘了,可不知她是否满意你的安排?”

  “我……我不知道,”

  “喔,是你当父亲的太凶,你的儿女不敢跟你说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年又魁神情黯然,吞吞吐吐,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这位大哥,你不是要算命?既然不知生辰,那不妨测个字。”

  “好啊,鱼!”非鱼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鱼”字。

  “啊!”年又魁望着那字,思索片刻,目光极其怜悯。“大哥,你看这个鱼乃是象形字,上面的乃是鱼头,中间的田是鱼身,下面的四点是鱼尾,这样子就像一尾被钓起来的鱼,注定你是愿者上钩,终身被老婆牵着走了。”

  “好啊!”非鱼拍掌大笑。“娶了老婆,就要疼她、爱她、宠她,她心情不好,我自然担心,如此被她牵着走,我心甘情愿!”

  “可是,你这样被钩着,会痛苦一世啊。”

  呵!要是被狠心师父钩住,他当然痛苦了。非鱼好笑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字。“你这样说没错,可你为何不说,鱼字的上面像个‘角’字,下面又燃起一把火,正意味着“头‘角’峥‘嵘’?瞧这嵘字正是山里烧木材,还是两把火,烧得好兴旺呢。”

  “不,鱼下面一把火,就把中间的田地烧掉了,什么也留不下,你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头角峥嵘的。”

  “哇!这么惨?我这辈子注定无法熬出头了?”

  “是的。鱼若想熬出头,你看,一个敖字压在鱼上面,正好成了‘鳌’,乃海里的大鳖也,注定你就是要吃瘪……”年又魁也发现把人家的命运讲得太糟了,不好意思地自动住口。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非鱼哈哈大笑。他过去和师父玩拆字、测字,绞尽脑汁,还没测出他会吃瘪哩,可见这位算命仙还是有点学问的。

  他掏出几锭碎银。“算命先生,这样够吗?”

  “太……太多了。”

  “不会多啦,正好给你买件夏天的薄衫子。”非鱼把银子倒到年又魁的布袋里,拱手笑道:“请问先生可是姓年?”

  年又魁张大了嘴,惊奇地注视非鱼。“你怎么知道?”

  “这只鱼就是我的名字,正好我有一位姓年的结拜妹子,人家不是说‘年年有余’吗?余,鱼也,注定我这辈子一定要碰到两个姓年的,这才会让我这条鱼活蹦乱跳。”非鱼在地上写下了“年年有鱼”。

  “咦?”

  “说起我这个妹子,听说她爹也是个算命的,六岁就把她算入尼姑庵里,对她不闻不问,十年内只看过她一次,害她在里面吃苦,被师父、师姐欺负。我说年先生,你应该……呃,你怎么又发抖了?脸色不太好看,是中暑了吗?”

  “你……那个妹子……”年又魁嘴唇也在颤抖。

  “她在那儿。”非鱼转身招手,朗声叫道:“小惜,过来二哥这儿!”

  “小惜?!”年又魁眼睛瞪得好大,连连退了三步。

  非鱼赶上前扶他。“年先生,请稳住,她该不会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吧?”

  小惜虽然站得远远的,但她一直很注意他们的对话,忽然听到二哥喊她,她低下头,以手指紧绞辫子,犹豫不决。

  “天!小惜的娘……”年又魁还是目瞪口呆,颤声道:“简直是一模一样……呜,小惜的娘啊!”

  一声“小惜的娘”叫得小惜满心酸楚,想到庵里的孤苦日子,又看到眼前潦倒落魄的父亲,她的眼泪有如江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父女两个泪眼相看,却是没人往前走一步。

  非鱼走回去握住小惜的手。“小惜,毕竟他是你父亲,当女儿的就先过去。”

  “呜,我……我怕……”怕爹还是不要我啊,小惜说不出口。

  “我在你旁边,不要怕。”非鱼又捏捏她的手。

  小惜咬住下唇,鼓起勇气,终于踏出第一步。

  右脚踏下,她的身子很明显地歪了一下,即使一双脚隐藏在长裙之下,年又魁还是看出那是一双与生俱来的长短脚。

  “是……果然是小惜,我的女儿,这么大了……”他热泪盈眶,想要往前走去,突然又连退三步,满脸痛苦,一径地摇头道:“不会的!她有长头发,她不是小惜,小惜在香灵庵,叫做净憨……”

  “怎么一退就是三步?”非鱼只好赶紧跑过去挡住年又魁,免得他退得不见人影。“年先生,我该喊你一声年伯伯。没错,她就是小惜,她已经还俗了,是我带她离开香灵庵的。”

  “你?”年又魁惊异地望向非鱼。“你是谁?为什么带她离开?”

  “我是小惜的结拜二哥,我叫非鱼,意思就是不是鱼。她离开香灵庵,不为别的,就是想找爹爹你啊。”

  “找我?!”年又魁表情震惊。

  “再说她在香灵庵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没见过那几个凶恶的师姐吗?”

  “是见过……可她们也是为她好……等等!你说你叫非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非鱼?!”

  “是啊,我一直是一条快乐的鱼。”

  “非鱼!”年又魁嘴唇抖了抖,脸色更加死白,再退三步。“糟了!原来你就是她的大劫数!怎么会这样呢?!我当初送她出家,就是要逃过十六岁的劫难,没想到还是逃不过……难道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唉!照你的理论,的确是注定好的。”非鱼懒得说服这颗顽石了。

  “你有心吗?”年又魁直视非鱼。

  “我当然有心了。”非鱼摸摸心口,还在怦怦乱跳呢。

  年又魁又开始发抖。“糟了糟了!你刚才问了一个鱼字,现在又出现一个非字,非有心,乃为悲也,这注定你们的相见是一场悲剧,我们的相见也是结局悲惨,不!不行……”他连连向后退。

  非鱼死命地拉住他。若再这样不顾后路地退下去,就跌到下面的大江了。

  “年伯伯,别退了,哪个人没有一颗心?话是人说的,你老是往坏的一面想,晴天变雨天,喜事变丧事,你的人生才是一场悲剧。”

  “悲剧……”年又魁愣住了,喃喃地道:“我是一事无成啊。”

  “小惜,过来认爹爹吧。”非鱼赶忙喊道。

  “不!我不是你爹,你爹早就死了!”年又魁拼命摇头。

  “难道你不叫年又魁吗?年伯伯,小惜那时年纪虽小,却还记住你的名字,她真的很想念你这个爹爹。”

  “呜!年又魁死了,我不是你爹,我不是!”年又魁老泪纵横。

  小惜僵立原地,也是泪流满面,想要喊一声爹,却是梗在喉头,怎样也说不出来。

  爹还是不愿意认她!心思刹那翻动,她感觉自己有如沧海之一粟,渺小得微不足道,天地之间,无依无靠,再也无人睬她……

  非鱼见小惜哭得伤心,又急得跑过去安慰她,紧握她的小手。“我带你过去,你爹好象有心事……喂!年伯伯,别走啊!”

  年又魁不断后退,目光一直放在小惜身上,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爹啊!”小惜终于放声大哭。

  年又魁震愣,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再踏出一大步,火速跑掉。

  “年伯伯!年先生!别跑啊!”非鱼大叫。

  他本想追回年又魁,怎知原先委靡不振的老先陡生神力,一溜烟跑得老远,任他怎么呼喊,就是不肯回头。

  当爹的恁是如此绝情,也难怪小惜伤心难过了。

  “二哥,爹他……不要我……呜……”小惜哭到全身颤动。

  “小惜乖,二哥要你。”非鱼不忍她的失望悲伤,紧紧拥她入怀。

  如果无人给她温暖,那他将是她的支撑,让孤伶伶的她有所依归。

  他从来没对任何姑娘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想要好好爱护她、保护她、陪她走过欢喜和哀伤的疼惜心情。

  嗳!他的亲亲小惜妹妹呀!

  等一下!亲亲?!难道他也学上老哥哥的口头禅?!

  “呜,二哥,我没亲人了……”小惜呜咽道。

  “傻妹子,二哥就是你的亲人啊。”非鱼微笑,摸摸她的头颅,不自觉地低下脸,以脸颊摩挲她的软帽。

  妹子身子软软的,头颅小小的,抱起来还满舒服的,他好喜欢抱她。

  日正当中,香客来来去去,个个张口结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相拥的人儿,有的啧啧称勇气可佳,有的摇头叹世风日下。

  非鱼才不管人家的眼光,妹子是他的,而且正在伤心哭泣,他抱他的小惜,安慰她、疼爱她,有什么好看的?!

  江水向东流,日头向西移,万物皆依时序进行,各人心底那份说不出来的感觉,也渐渐发芽成形了。

  第六章

  由于富商和船伙计口耳相传,江上“平定风浪”一事使得非鱼和小观音声名大噪,富人穷人男人女人争相登门拜访,几乎闹得石伯乐的宅邸不得安宁。幸亏石伯乐家大业大,又诚心敬拜孝女娘娘,特地拨出一间空宅子,做为临时的孝女庙江汉分坛,好让非鱼去“大展长才”。

  屋内摆设简单雅净,正门一方香案,鲜花素果,上头供奉非鱼亲绘的孝女娘娘“圣像”,前头还摆了一个“铁胆”的檀香木牌位。

  此时铁胆就坐在他的牌位前,以手支颐,百无聊赖地打呵欠。

  小惜坐在桌边画符,画了一张,停下了笔,发个呆,伸手磨墨,又发呆,举起笔来似乎要画了,却仍楞楞地望着黄符纸。

  妹子怎么了?非鱼搔搔头,绕着她走了几圈,最后干脆坐下来,和她隔着方桌,面对面瞧着她迷惘的眼眸。

  自从上回见到她父亲,已经过了三个月;天气由热转凉,再转为寒冷,随着季节的流转,也不知她被“抛弃”的心情平复些了吗?

  他伸出一根大指头,轻轻去碰触小惜的笔杆。

  “咚咚。”他得制造一些声音引起她注意。

  “啊,二哥,有事?”小惜望着那根指头,嘴角有一抹羞涩的笑容。

  “呃……哈……没事。”面对脸蛋酡红的小惜,非鱼忽然心头一跳,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平时能言善道,怎么面对妹子,却变成哑吧?

  他用力一捏脸皮!咦?热热的像火烧?

  小惜笑出声,又拿了一张黄符纸。“我再帮二哥多画几张符。”

  “小惜,呃……呵。”非鱼搔搔头。“是二哥粗心,当时没有先探好你爹的态度,贸贸然教你去认爹,害你伤心难过,这个……”

  “二哥,不要紧的。自从遇见二哥后,二哥一直待我很好,那时候爹爹不肯认我,我哭了好几天,二哥成日陪我、哄我、逗我开心,我就知道二哥是小惜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

  “嘿,就是嘛!”非鱼伸长手,隔着一张桌子去摸小惜的头,带着点歉疚的笑容。“出门在外,就咱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哎呀,忘记还有一个老哥哥……”

  他一只手摸在小惜头上,竟然又说不下去了。

  好柔好细的头发!她额前已经披下长长的刘海,平日仍喜欢戴上软帽,垂下以他头发编成的两条辫子,没事就以指头扭办子,也不知道她在打啥结,害他也跟着学她扭指头,差点扭断了指关节。

  他的手就按在小惜头上,忘了拿开,只是两眼直瞧着她。

  小惜被他按得低头,全身火热,什么也不敢看、不敢说……

  “呵呵!”铁胆翻个身,不好意思看他们两个。

  “非鱼道爷,有事来求你了。”

  门口拥进了好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话。非鱼慌忙拿开手,小惜也赶忙站起身,上前招呼客人。

  约莫花了半个时辰,终于解决了她们的疑难杂症。

  “孝女娘娘保佑你,喝了这符水,保你心宽体又胖。”非鱼道。

  “这符水甜甜的,真好喝!”一位妇女喜道。

  陪她前来的几个妇人也道:“非鱼道爷的符水不只好喝,还很灵验呢。”

  非鱼笑咪咪地拿起朱砂笔,往黄纸画下一道谁也看不懂的符号,拿起来吹了吹。“这道符拿去贴在床底,记得配合我教你的口诀,每天照三餐说声:婆婆好。保证不出一个月,一定可以改善你们婆媳俩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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