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展翎愣住了。
“快走吧!我只是暂时封了他们的穴,撑不了太久的。”
“大嫂,我还以为……”展翎还无法从那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铁柔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撂倒那三个大男人?
“要聊天吗?”她拍拍展翎的手。“我们回去再聊,现在我们各骑一匹马,我再去牵另外一只,动作要快。”
她说完丢掉刚才手中用来打穴道的石子,朝胡霸的马奔去。
“可是大嫂,你不是不会骑……”展翎的问题在看见铁柔动作俐落的上马后消失无踪了。
她的眼睛和那三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睁得一般大。
“走吧!”铁柔带头往来时路奔驰。
“我的天啊!”展翎简直崇拜死她大嫂了,“喝”的一声,也跟了上去。
****
循着马蹄印,展翊寒判定掳人的只有三个人,于是他要手下快马加鞭地追赶上去。
想到她--他那纤细甜美、弱不禁风的妻子被掳,他就不禁心焦如焚,他发誓,要是那些盗贼敢动她一根汗毛,他们绝对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三匹马,看不清骑者,只知他们正风驰电掣地朝他们狂奔过来。
展翊寒心中一凛,下令属下四周戒备。
来者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忽然,展翊寒认出了那发丝飞扬,英气十足的女骑士竟是……
老天!她不是不会骑马吗?他死盯着那骑士。
终于,两个女人,三匹马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了。
果然是她们--他的妻子和他的妹妹。
展翎一看到展翊寒,马上飞身下马,纵身投入他的怀里:“大哥,好可怕呀,大哥!”她仍心有余悸。
展翊寒轻拍着展翎,安抚着她,眼睛则仍盯着铁柔看。在一个骑兵的帮忙下,她雍容地下马,莲步轻移地朝他走来。
“相公!”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向他行礼。
“你没事吧?”他抑下满腔的感情,淡漠地问道。
“没事!”她回答,只是觉得自己有些脏,很想洗掉身上那股腥臭味。
“大哥,大嫂好厉害喔,你不知道,她……”展翎开始眉飞色舞地形容,铁柔几度阻止都阻止不了,说得一旁的骑士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终于,她描述完毕,铁柔的一张脸也因她的称赞而不争气地红了。
“那人呢?”展翊寒问道。
“在往东三里处。”铁柔指着她们来的方向。
“他们有没有碰你们?”他的眼神阴沉。
“还来不及!”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道,让他安心。
翊寒放开展翎,走过去向跟着他来的其中三个骑士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三人迅速上马,朝刚才铁柔所指的方向衔命而去。
那三个人恐怕不好过了,她想,摇摇头正想走向自己“借”来的坐骑,忽然没有预警地被凌空抱起。
“展仁、展平,你们俩先护送小姐回车队去,告诉齐叔,今晚就在那扎营了,叫他指挥一下,我和夫人还有事,等会儿就回去。”他说完,也不待铁柔同意,抱着她朝他的大黑马走去,先把她放在马上,自己一个翻身,也上马了,大黑马嘶鸣一声,载着它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朝另一个方向大步奔驰。
****
“好壮观的落日啊!”铁柔赞叹道,站在这小山丘上,任那金黄色的余晖洒在身上,整个大地,笼罩在这余晖下,也成了金黄色的一片,天地相连,有说不出的祥和,让铁柔几乎将刚才的惊险给忘了。
展翊寒的目光也赞叹地停驻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想到她刚才恐怖的遭遇,展翊寒不由得一阵自责,一阵心悸,他差点就失去她了,差一点。
他拥住她的手微微颤抖。
铁柔也感到那阵颤抖了,她安抚似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心一热,紧紧地握住她。
“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他暗哑地说。
“你来救我了呀!”铁柔满足地说道。
“可惜你没给我那个机会。”他说道,忽然想起了那个遗忘许久的问题。
“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我还以为你不会骑马!”他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问。
铁柔知道今天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他是不会干休的,也罢,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会什么武功,那是真的。”在他的注视下,她娓娓地道来:“除了一点皮毛的打穴功夫外,我什么也不会,而且,我没什么内力,所以每次都只是短时间地封穴,要遇上了个内力深厚的高人,我也没辙!”
“那么是谁教你这门功夫的?你父亲?”他好奇地问道。
她摇摇头:“不,不是我父亲?我是跟尹师父学的。”
“尹师父?”
“她是一位隐居的高人,也是一位神医,曾到我家为先母治病,与我十分投缘,铁家惨遭巨变,她要我跟在她身旁,四年下来,教了我许多事,认穴、打穴,和骑马都是跟她学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派上用场。”铁柔回忆起那段日子,不禁百感交集。
要不是尹师父的开导,恐怕今日的铁柔会是一个乖戾、满心仇恨的人。虽然,现在的她仍不能忘怀那份丧父之痛,但起码她懂得要抓住现在,去珍惜眼前的幸福。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头看那伟岸男子,他是她的幸福吗?
“原来如此,那尹师父人呢?”
“云游四海去了。”她微笑道:“当我被皇上找到时,是她劝我回来的,她说,我已经足够坚强到可以单独面对这一切了,而她,自然是四处为家啰。”
“你是吗?”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是什么?”她搞不清楚他的问题。
“一个坚强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女人?!”他问道,神情有些严肃。
他不知道他期待的答案是什么,这么一阵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她的确如她那个尹师父所说的,是个坚强的小女人,具有足以和他相抗衡的精神,她从不和他起正面冲突,只是用她独特的行事方法,在两人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她鲜少当众使他难堪,但总会找到方法使他正视她的存在;当她被俘时,她还可以凭着机智救回自己和小姑,她真不需要任何人吗?
连他,也不需要吗?
对铁柔而言,这似乎是需要深思的问题,好半晌,她才缓缓地回答道:“我想,在遇到家变之后,我是真的想让自己成为那样的女人,所以,在识得人的周身百穴之后,为了日后能自保,我央求师父再教我打穴,因为我知道,师父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我嫁给了你。”
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你有情妇这件事,让我有所警惕,我告诉自己要独立,不可以爱上你,但是,当今天我被山贼抓走时,我却有了一个新的领悟。”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什么领悟?”他深深的地、深深地看着她。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并不坚强,我需要你,你会不会被我吓跑?”她悄声地说,脸蛋因为这样的告白而不争气的烧红了起来。
原来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答案,他的心头掠过一阵狂喜,心底却升起一股温柔。
向前两步,他握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如果我告诉你,当知道你被掳了以后,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抓来千刀万剐,你会不会被我吓跑?”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她对他的重要性。
她当然听懂他的意思,虽然,他还没有向她说出她最想听的那一句话,但目前她已经很满足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但相拥的两人仍舍不得离开这独处的世界,因为在这里,他们只是展翊寒和铁柔。
“柔柔!”他在她耳畔轻呼。
“嗯!”
“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复习我们的‘功课’,你想,孔老夫子会不会反对?”他问道。而他的手已经很自然的开始进行准备工作了。
铁柔轻笑:“我想,不会吧!所谓‘温故知新’,他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好学,鼓励都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反对?”
“真的!”他吻上她的唇:“我也这么想。”
****
等他们回到营地后,已经是好一会儿又好一会儿了。
经过展翎生动有趣的描述,将军夫人的英勇早已深植在每一个人心中了。
而在赞叹的同时,大家也没忘记要警惕自己一下,千万别惹火了将军夫人。
“要是她生气了,又弹古筝怎么办?”一个男仆说道。
“要是她不高兴,手一扬,人就无法动弹了,那又怎么办?”一个婢女说道。
这就是他们刚回到营区时所听到的对话。铁柔真是好气又好笑,她忍住笑,从隐身处走出来。
“你们觉得把人定住不动,要他来听我弹古筝,这个主意如何?”她巧笑嫣然地说道。
“夫……人!”回应她的是两人恐惧的眼神和颤抖的声音。他们匆匆地向她行了个礼,然后忙不迭地逃开。
展翊寒也现身了,他好笑地摇摇头笑道:“你真是调皮,你把他们吓死了。”
“吓死?有吗?”她一脸无辜:“我从不吓人的,真的,因为孔老夫子有言……”
“非礼勿言!”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六章
自从知道铁柔不但能骑马,而且还是马上好手之后,展翊寒即不时地要她与他共乘一骑,自此,大家最常听见的,便是混合着银铃般的笑声和雄浑爽朗的男声。
如此白天共骑,夜晚共枕,行行走走,不觉时间的流逝,只见愈往北方,景色愈见萧条,气候亦愈见干冷,但那开阔的大地,却非南国可比。
是这样的大地,才能孕育出那样一个刚毅、顶天立地的男子吧!他就像这片大地一样,拥有最宽广的胸怀,稳重、练达,雄浑豪放,而她是多么希望他的柔情能只为她,尤其她早已经很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
她看得出北方对他的重要性,她也知道他担心她会无法适应这里严寒的天气,但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她嫁了这么一个北方男子,她说什么也要让自己去适应这一切,她不会让他担心的。
终于,在走了一个半月后,浩大的车队抵达了一座傲人的城堡--“藏龙堡”。
这就是展翊寒的王国,他骄傲地向她展示它。
这就是铁柔未来的家,她发现自己第一眼就爱上它了。
而最让她惊奇的,是进到城裹后,两旁居民,扶老携幼的夹道欢迎。
“微笑!夫人,他们都是来看你的。”骑在马上,展翊寒对着那许久不见的乡民们微笑,叮嘱着那显然仍处于震惊状态的铁柔。
一抹职业性的微笑马上应声浮现,只是,愈到后来,人民那真心的喜悦感染了她,她的笑容也变得温暖而真诚。
在“藏龙堡”迎接他们的,是一队看来素质精良的军队,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长相端正的男人,他率领着军队行礼,在他们经过时,朗声道:
“属下范振强,恭迎大人、夫人、二公子和小姐回堡!”
“振强,好久不见,待会儿进堡来。”展翊寒在马上弯下身子,拍拍那个叫范振强的肩膀,态度异常亲切,可想而知,他们的关系是非比寻常的。
“是!”范振强应道,一双大眼惊为天人地盯着铁柔看。
“看来,你又多俘虏了一个人。”他注意到了,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
“你吃醋了吗?”她故意轻描淡写的带过,她当然也注意到了那男人的眼神,但那又如何,这世上能让她动心的,就只有她身边这个男人了,他难道不明白吗?“不然,说起话来怎么那么酸?”
展翊寒没说话,只是更加地搂紧铁柔。
进到藏龙堡,一切建筑都异常地熟悉,铁柔这才想到展翊飞曾告诉她,京城里的将军府是仿这里而建,只是这里看起来更雄伟,更壮观。
展翊寒一如往常地先下马,正待转身把铁柔给抱下来时,倏地,一个柔软的身子扑向自己,由于事出突然,为了避免让两个人都跌下去,他不得不也紧紧地搂住来者。
“寒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那声音柔柔的,有着太多的欣喜。
待站定后,展翊寒推开了那紧抱住他的小身子,抬起她的脸,仔细地端详。
这张秀丽的小脸好像似曾相识,他极力在脑中搜寻,然后……
“你是玉楼对不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赞叹地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四、五年不见,出落得像朵芙蓉花似地,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寒哥,你是在哄我吗?玉楼真的变漂亮了吗?”她像一个小孩子似地紧紧攫住展翊寒,边说边把他往大厅带去。
“当然啊!想当年你瘦瘦小小的,没想到现在却是……”接下来的话就听不见了,因为他们已经进了大厅。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管是堡里的仆人,还是他们自展府一路跟来的奴仆,大家的眼光全都沉默而难堪地看向他们的夫人--那个美得惊人,却被丈夫遗弃在马背上的女人。
原先识得她的众人,眼中多了一抹同情与害怕。
害怕什么?怕她少奶奶心头一闷,又……
而那些不识得她的仆人,则是多了看戏的兴头。
屈辱至极的铁柔强迫自己绝不能因此而失了风度,这是一场她自己的战争,她非打赢不可,要不然,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而她那个混蛋丈夫--喔!天啊!她又出口不逊了。--她再来和他好好算一下帐。
正值铁柔自我挣扎着要怎么下马才尊贵时,一只手伸向了她--是及时赶到的展翊飞,展翎也站在一旁,支持地看着她。
于是,在展翊飞的协助下,她雍容地下马了。
展府的仆人安慰地松了一口气。
堡里的仆人则不免有些失望。
齐叔十分恭敬地走向她,那可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铁柔不禁有些纳闷。
“夫人,站在左边这一列的,是堡里的仆人,右边这一列,则是一路跟随您的仆人,这些,全都是您的仆人,将会如同效忠大人一般地效忠您!”他仿佛在宣读誓词般地慷慨激昂。
冰雪聪明如她,马上就猜出了这倨傲的老人,如此破天荒的演出是为了帮她,让她能在此树立起威信,而这正是她迫切需要的,尤其在刚刚那一幕之后。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她很自信地说道,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齐自威身上。
“谢谢你,齐叔!”她用目光告诉他。
不可思议地是,那个从来面无表情的老人,居然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