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澡,等着你一起吃饭呢。”任母走到楼梯口,往楼上一喊,回头再看儿子的时候,才发现儿子真把任书境带来了。
“叫奶奶。”任立允在儿子的身前蹲下,轻抚着他的额头,催促他叫人。
然而任书境身子一僵,畏缩了一下,低着头,闷不吭声。
“小境!”他轻轻推了儿子一把。
“奶奶。”
任母撇撇嘴,她才不希罕他叫她一声“奶奶”呢!
“他就是你儿子?”任父一下楼,便对这个可能是孙子的孩子表现得相当好奇,他正想走向前看清楚点,却被老婆拉住衣袖。
“别随便认人。”
“妈。”
“先吃饭再说。”任父示意儿子少说两句,他也知道老婆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只是一时嘴硬不想承认而已,孙子长得这么可爱,过两天等她接受了,一定会将他疼到心坎里去的。
他们一走进饭厅,便看见任立茜坐在饭桌旁打瞌睡,任立允走到她面前,调皮地用手指拨开她的眼皮,她立刻惊醒过来。
“二哥!难得见面,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厌。”她娇嗔道,见父母却笑得很开心,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和她二哥站在同一边的。任家的独生女既不淑女,也不优雅,被惯坏了。
“你太夸张了,哪有人在饭桌上打瞌睡的?”任立允摇着头嘲笑道。
“谁教我天生不是清闲命,只要一停下手边的工作,就会昏昏欲睡。”她急忙辩解。
“妈,我想你该担心的是茜茜的婚事,而不是我的,你想有哪个男人会想讨一个工作狂当老婆?”任立允故意提高音调的说。
任母闻言,微一皱眉,觉得儿子的话颇有道理。
“别这样说你妹妹!”任父出言阻止兄妹俩斗嘴。
“是,茜茜,二哥失言了。小境,来,叫姑姑。”他像献宝似的将任书境推到地面前。
“哇,二哥,你果然把小境带来了。”任立茜高兴道。
“小姑姑。”这是任书境从进任家大门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看得任母脸色一凛,迳自坐下。
这一餐吃得大伙并不好受,最主要还是任书境出奇的沉默,和任母的怪异神色。
“小境,你不正常喔。”任立茜目光打量的看着侄儿,她深知小境是个馋鬼,今天却连青菜豆腐也没夹上一样。
“我想回家。”任书境停下吃饭的动作,回答任立茜的话。他不敢看向自己的父亲,心想爸爸一定生气了。
“嗄?以后就和爸爸一起住在这里,所以这里就是你的家,知道吗?”任立茜尴尬的安慰他,因为她瞥见母亲的脸部肌肉极度扭曲。
“可是我想外公,也想天童阿姨……”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任立允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只好继续扒了一口饭。
“谁是天童阿姨?”任立茜好奇的问,没听说耿家有什么叫天童的人啊!
“天童阿姨是我以后的新妈妈。”任书境开心地露出微笑,对于这个新妈妈他一向很满意。
“什么?!”任母乍听这个消息,差一点被刚要下肚的红烧蹄膀梗住。
“小境,别乱说。”任立允见父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忙制止儿子多嘴。
“那个叫天童的是你的女朋友吗?”任父迟疑的问。只要儿子不要再扯上黑社会老大的女儿,他什么都好说。
“嗯。”任立允承认的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她是做什么事的?”这才是任家夫妇最关心的问题,尤其是任母,她可受不了儿子又和黑社会老大的女儿交往,她可不是生儿子来帮人家挡子弹的。
“她是密医。”任书境抢先回答任母的问题,没想到会遭来父亲的白眼。
“小境,别乱说。”任立允真想把儿子敲昏,他实在多嘴过了头。
“我没乱说,外公都叫天童阿姨‘密医’。”
他还争辩!
任书境没发现父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只是不懂为什么任立茜要一直对他眨眼睛。
“立允?”任父听得一头雾水。
“天童的父亲从事教职,是中学校长。”任立允简短的回答,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吃饭要紧。
“那为什么耿伯伯叫她密医?”任立茜关心的问题和她爸妈不同,她比较好奇这位让二哥认定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她是没有执照的医生。”
“喔,那为什么她会住在耿伯伯家?”
任立允知道难逃拷问,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描述了一遍。
“你可以把她接来家里住,反正家里房间这么多。”任立茜提议道。
“是啊、是啊,你明天就请她搬过来……不对、不对,还是后天好了。”
“妈咪,二哥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要他和秦叔叔的女儿相亲吗?”任立茜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母亲。
“只是吃个饭而已,就算是认识新朋友,有什么要紧?”
“是啊,先吃个饭认识,然后再一起去散步、看场电影,顺道逛逛小公园、聊聊天,然后就聊到宾馆去——”
“你这个丫头越说越不像话!我是很喜欢你秦叔叔的女儿没错,但我也没反对你哥哥和那个叫天童的女孩交往啊!”
“妈咪——”
“茜茜,你妈咪已经和人家约好了,临时不去是不太好,不过你哥哥也没说什么,你又何必惹妈眯不高兴呢?”
既然任父都说话了,任立茜只好安静些。唉,她的确是多嘴了点。
任立允皱着眉头吃完这顿饭,也不晓得刚才自己都塞了些什么东西到肚子里面,看来往后的日子里,每天回家都会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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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到底决定好院子要种什么了没有?”耿武雄拿着拐杖敲敲宁天童的脚,以防她看书看得太专心,忘了要理会他一下——这是这个丫头讨人厌的毛病之一,老当他是隐形人似的。
书书才离开耿家两天,他就思念不已,只好缠着宁天童,问她决定要在院子里种什么花。
多久了?好久了,从英荷过世以后,他就不曾再派人整理院子了,直到这个好事者出现。
“你别催我行不行?我又不是学园艺的,你总要多给我一点时间研究研究嘛。”宁天童继续埋首看着园艺杂志上的花卉介绍,各种花卉名称使她头昏脑胀的。
耿武雄发现她只要一专注便会卷起一绺发丝,脸上神情像极了十四岁的耿英荷。他的喉咙突然有点梗塞,于是故作镇静开口揶揄她,“依你的智商,恐怕会研究到明年,不如我们听专家的意见,就种玫瑰算了。”
“说你老了、胡涂了,你还不服气!你仔细想想,这院子是你的,你应该要种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干嘛听专家乱建议?”宁天童满脸的不苟同,又是说他老,又是说他胡涂的,她才不管他介不介意呢。
没错,就是这种活泼带劲的模样才像宁天童,英荷是个温和安静的女儿,才没眼前这个丫头毛躁!
“其实我无所谓。”耿武雄一改刚才热烈的语气。
“那你辟这么大的园子做什么?摆阔啊?”这老人神经不正常!思路转的方向异于常人。
“花园是我女儿要的,她过世以后,花园就一直荒废着,没有再种过任何东西,直到你前一阵子乱种了一堆废物为止。”
听出耿武雄语气里明显的贬损,听得宁天童很不高兴,没好气的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多种些生意盎然的‘废物’!”
闻言,耿武雄只是一笑,“种什么好?”完全忽略她言语上的奚落。
“种菜啊!”她随口一提,眼睛又回到手上的杂志。
他夸张地重拍了下额头,“我懂了!”
“懂什么?”她抬眼望他,依然没排除他尚在发神经的可能性。
“你又呆、又没情调,好好的花园拿来种菜,怪不得立允要把你留在我这里,自己回去相亲。”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笑地望着宁天童瞠大的眼睛。
“你说什么?”宁天童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我说你很笨啊!”
“不是这一句!”虽然这一句听起来颇让人生气,但令她惊讶的是最后那一句话所传达的讯息。“什么相亲那句?”
“你以为立允他母亲为什么一定要他搬回去?她的原意是要立允回家相亲。”自从英荷和立允的哥哥相恋后,任家就和耿家结下不小的梁子,这一回,立允他母亲一定不安好心。
“你少离间我们!立允说过几天就会来接我,又怎么可能会瞒着我去相亲呢!”说完,宁天童冷哼一声,压根不相信他的话。现在总算看清这老头的人格了,竟然敢说立允的坏话!
“是不是相亲都好,反正你是个笨丫头。”不管怎么说,宁天童就是没英荷优秀,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将孙子交给她带呢,她根本不是当好后母的料。耿武雄暗忖。
“什么笨丫头!我只是比较随性,没什么企图心而已。如果我真是傻子,怎么可能念完医学院。”宁天童最讨厌人家瞧不起她了,聪不聪明的判定怎么能只凭这种事来断言。
“如果你真有自己说的一半聪明,又怎么会蠢到连张医师执照都没考上?”耿武雄斜眼打量着她,心里怀疑他那个聪明的女婿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
“那是因为我对事业没有强烈欲望,只想随心所欲过日子,我不想当医生,家里的人也没逼着我要当医生。这回要不是姐姐结婚,爸妈要求我回来帮她忙,我现在应该是和我同学流浪到箱根。”她说得理直气壮,回台湾不是她自愿,待在这里受老头奚落更不是她的希望。
“哇!你这个密医,我看你还是趁早嫁人算了,以你这种半调子德行,我真该为你日后的病人祈祷。”耿武雄说得颇得意,完全忽略宁天童气得涨红的脸。
“我在日本受医学教育那么多年,什么医术都没学好,就是医德最好!好了,别再岔开话题,你刚才说立允回家相亲,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他有什么好不方便带你一起走的,总不会是为了我的花园吧?”他哼了一声,两脚伸到桌子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解释理由了,你最好别乱说,挑拨离间我和立允的感情。”宁天童依然决定相信任立允的说辞,因为这老头一向看她不顺眼,这回不晓得要使什么把戏来害她。
“男人要是想出去鬼混,什么理由也说得出口。”他的口气酸得可以,可是听起来却很有道理,宁天童的信心开始有点动摇。
“我们的感情很好。”
“我是一番好意,希望你多注意,毕竟你除了比较迟钝和愚笨外,还颇有人缘的,如果你想嫁给我女婿,我可以慎重考虑考虑。”
“我想嫁给谁,还要你点头吗?”他真以为是天皇老子吗?宁天童有点哭笑不得。
“立允是我的半子,书书是我的外孙,你要是聪明点,应该趁早巴结我。”
宁天童闻言,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她才不去巴结他呢,因为他说立允抛下她出去鬼混,想来就有气。
不可相信!不可相信!
不过,还是应该要找林强问个明白。宁天童暗忖。
第八章
任立允双手放在大腿上,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夜归的宁天童。
他才两天没有守在她身边,那胡涂蛋就私自出去,也不想想自己现在多危险,乔俊凛和巴尔慎到现在还没逮到严老大,那女人就没想过有人会为她担心吗?
大门突然被打开,歪歪斜斜走进来一个女人,任立允迅速起身,三两步便来到她身边。
“你去哪里?”他一手撑住她渐往下滑的身子,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还好不是浑身的血腥味,但他仍微微皱着眉头。
“我去跳舞……”宁天童笑得很甜美,因为立允来接她了!她双手缠住他的颈项,整个人依靠着他的身体。可见下午那个老头说的话全是假的,害她担心了一个晚上,那老家伙真是坏心眼!
“而且还喝了酒。”见她平安归来,的确让他安心不少,但她一身酒气,却足以令他不悦。
“你真聪明,猜得好准……”她笑眯了双眼,看起来好性感、好勾魂。
“你知不知道三更半夜不回家,很令人担心。”不管她醉得多迷糊,任立允还是决定凶她两句。
“有林强陪我,安全得很!”宁天童拍着胸脯保证。
原来是林强陪她出去瞎闹!
林强也是男人,而她竟然和一个男人单独出去玩了一个晚上。任立允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你知不知道你喝醉的样子很丑!”他昧着良心说话,其实她醉酒的模样早让他的身体亢奋起来。
“你乱讲!林强才刚夸过我漂亮。更何况,我在日本那么冷的地方住了八年,早就练就一身好酒量,刚才那一点酒根本就醉不倒我……”
站都站不稳了,讲话还颠三倒四的,她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醉。任立允无奈的想。
“你知不知道你喝成这样,只身在外很危险?”他无法忘记刚才因为等她回来时,心里充满了焦虑。
“我不是跟你说过有林强陪我吗?”说她醉?他才耳背咧!
“你怎么知道林强喝了酒,脑筋会比你清楚多少?”
“说得对,刚刚还是我开车回来的,林强的酒量的确比我差。”宁天童拼命的点头,赞同他的话。
“你恐怕还不知道,林强在三分醉意的时候,枪法更差。”
任立允好想打人,因为这女人的确没一点可取之处。可是要打哪里呢?他想了想,最后轻拍了下她的臀部,却换来她莫名其妙的一瞥。
“那还好我们及早回来,要不然遇到危险,想逃都来不及了。”她继续憨笑,双手护着臀部,他休想再吃她豆腐。
这女人醉到神智不清、是非不分,就算他继续和她讲道理,也是白搭,徒然浪费时间,他决定就此作罢。
任立允摆着一张臭脸,拖她上楼休息。
一路上宁天童不断地痴痴傻笑,又责备他连续两天对她不闻不问,时而又搂住他的颈子不放,任立允没辙,只好抱着她回房。
“我要先卸妆,不然皮肤会变差。”宁天童滚下床,脚步踉跄的想走进浴室,他却扯住她的手不放。
“那你要先脱高跟鞋啊,不然会滑倒。”
“别拉我,我要卸妆,我要上厕所。”她使劲全力嘶吼,手脚不断的扭动,只想脱离他的拥抱。这一次她决定要反抗到底,虽然她爱他,但他休想再拐她上床!
“你这个肮脏鬼,我不理你了。”任立允突然双手一放,狠心地将她摔倒在地上。
“任立允,你给我站住!”他竟然骂她是肮脏鬼,还眼睁睁的看她摔倒在地上也不会过来扶一下。
“已经很晚了,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任立允压低音量提醒她,怎知她益发蛮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