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往后、她的往后,他们的往后……盼他俩的往后能系在一块儿,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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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
二人在庭中欢谈至三更时分才分别回房歇息。入门,他未掌灯,上前推开窗,任月光点亮室内。在桌边坐下,自怀中取出一项事物,就着皎洁的月光反复端看。
师姐将这对她具有意义的东西送他,他自然很高兴,只是……心中总忍不住想,师姐是否真把自己当个孩子?
不,她本身也很爱这些玩意儿啊!他可由此推测她是将自己当个成年男子吧?
……唉!闷闷不乐地起身,踱至床边,弯身自床下拉出一只木箱子,开启。
里头放着师姐送他的纸鸢、陀螺……师姐送他的每样东西他皆小心珍藏,不容有一丝损伤。
只要是师姐送的,他都喜欢。
目光掠过箱中一支静静躺立的檀木簪子,伸指拈起,凝视良久,未了无声叹了口气。何时才能交给她呢?要一直摆在这箱中,怕是没机会了……想了想,伸手入怀取出锦囊,将簪子谨慎收入。
重新将目光移回另只手上的事物,轻抚其表面,似怕上头遗留一丁点自己无意造成的脏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纳入箱中。
--那一只,小小的波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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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轩万万没料到使小七松口如此容易。
他不过在自认练得不错之后,顺道至她面前……转了回陀螺而已。
当然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要她明白自己并非她说的那般不济--
对,不是比她强,是不比她差。
意外的收获是她首次主动提起贼窝之事,且不再东拉西扯。
当时她面无表情地道:“这是还她陀螺的谢礼。”
他猜她或许对那日向师姐口出恶言之事负疚吧?
据小七描述,贼窝位于后山一座破庙中,那山曾传有狐大仙作祟,故无人敢涉足,确是个极佳的藏身之处;他甚至怀疑狐大仙的传闻十之八九也是他们散播的。
山径迂回曲折,齐身杂草丛生,除非有人领路,否则只凭口述很难寻着。小七应允担任引路者,条件是纪云深必须跟去--因为她不信他的武艺能护得了自己。
这骄纵丫头……令人生厌!
“师弟,你在想什么?怎么皱着眉啊?”
耳畔传来的询问使秦轩回过神,他转头对纪云深笑笑。“没什么。”
“我瞧你面色一直不大好,是不舒服吗?”她忧心地注视他。
他面色一柔。“没。我很好,师姐你莫担心。”
一旁随行的有十几名捕快,其中形貌粗犷的捕头笑道:“我瞧秦兄弟是太紧张啦!查了这么阵子,这会儿总算可将贼头子手到擒来,我都不禁有些手心冒汗哩!”
听他们闹哄哄的实在不象话,前头领路的小七忍不住回首,没好气地斥道:“你们别这样张扬好吧?虽距破庙还有些路程,但若正好给人听到,上去报了讯,你们就白干啦!”
“咳,小姑娘说得是。”捕头赶紧放低声音。
一行人路经一处崖口,一名跟在小七左侧的捕快无意间向下一瞥,见下方是条河流,河水湍急,他不识水性,惊惧地吞了口唾沫,向里缩了两步。
小七察觉,笑得不怀好意。“此处人称‘摔狗崖’,听说以往常有狗儿在此落水。”本想吓唬他一番,蓦地想到一事,声音忽低:“究竟是否有狗落水我不清楚,不过每回有哪个孩子不听话或空手而归,好运便挨一顿打,运气差些便会给捉到这儿丢下去。”
众人闻言,心中均是一寒。捕头咬牙切齿,低咒一声:“畜生!”
秦轩默不作声,忆起以往被凌虐的情景,面色有些难看。肩膀忽被拍了两下,他转头,见纪云深正微笑看着自己,显是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
望入那双带着温暖笑意的黑眸,他也勾起笑,心底像渗入一阵柔光,将阴暗一点一滴驱散。他已不是当年那任人宰割的瘦弱小丐,如今他有能力与恶徒抗衡,且不再孤立无援,因为拥有情同亲人的师父与……师姐。
较亲人还多一些的师姐……想着,胸臆间柔情四起,不觉出神,直到小七压低声音说句“到了”,他才猛然惊觉已达目的地。
凝目一瞧,前方矗立着一座破庙,庙门斜倚,庙壁斑驳,活像风一吹便会倒塌。
捕头对身后的捕快比了包围的手势,再示意秦纪二人随自己入庙,小七则由留下的一名捕快保护;小七虽不肯,却也不愿随他们一同入庙,只得依言在外等候。
三人蹑足走近,稍近庙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鞭打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喊。
见秦轩绷着脸,纪云深轻拉他的手臂以示安抚,转头礼貌地请示捕头,见他朝内一探,对他俩比了个“杀进去”的手势,三人便拔出兵器,堂而皇之地冲入。
庙内,一持鞭大汉见他们三人闯入,大吃一惊,喝问:“什么人?”看清其中一人为捕快装扮,面色丕变,捉起地上那让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朝他们抛去,欲藉此绊住他们,打算转身由后门遁逃,谁知才踏出一步,忽觉领口一紧,跟着背后要穴被冰凉利器抵住。
秦轩逮住祸首,冷冷道:“哪里逃?”
那汉子不敢稍动,感觉利刀移至他颈上,不觉双腿打颤。
秦轩冷哼一声,揪着他领口一旋,迫使他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令自己深恶痛绝的脸!
那李姓汉子只是面容稍苍老些,秦轩的样貌却与当年大不相同,他自是认不出,见捉着自己的是位青年公子,赶紧哀求:“英、英雄饶命!”
此时一旁的捕头和纪云深已将李姓汉子的两名同党制服,其它欲趁乱逃走的孩童也被门外守着的捕快一一截获。
几名捕快入庙,取链将一干人等捆绑,分别押着他们出庙。
捕头走近秦轩,亲自替李姓汉子上链,接着拍拍秦轩的肩,哈哈大笑。“干得好!这次将整个贼窝剿个干净,可是大功一件啊!”
秦轩淡淡一笑,望向纪云深,见她也正微笑瞧着自己,不禁笑意更深。
捕快们牵着一群犯人出庙,李姓汉子悻悻随行,出庙时瞥到小七与一名捕快并列门前,先是一惊,旋即勃然大怒。“小杂种!原来是你告的密!”
小七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下害怕,不自觉地偎近捕快身边。
捕头见状,上前用力推了下李姓汉子,喝道:“安分点!否则有你受的!”
李姓汉子低哼一声,不敢造次,垂首随队而行。
小七见到纪云深出庙,立刻快步上前,要待在她身边才安心。
一队人马朝来路走去,一路上倒也平静,没一会儿便回到摔狗崖,剩余路程约只三分之一。捕头正暗松了口气,李姓汉子却于此时陡然发出一声惊天大喊,趁众人惊愣时奔向小七,牵着他锁链的捕快反应不及,被他的力量拉倒在地。
只见李姓汉子朝小七狠狠一撞,她惊喊一声,身子便往崖下坠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站在小七身边的纪云深来不及阻止,立刻飞身下崖,伸手在她腰间一托,将她稳稳推回崖边,自己却向下坠去。
秦轩面色大变,无暇细想,追随她飞身而下。
捕头又惊又怒,飞奔至崖边一瞧,却只见淙淙急流,哪还有二人踪影?踅回狠狠刮了李姓汉子一巴掌,怒骂:“该死的畜生!”
赶紧吩咐两名捕快沿下游寻人,吆喝众人加快脚步,赶着回衙门搬救兵。
第七章
身子疾速下坠,风声贯耳,刮上脸庞使纪云深不禁眯起眼。
眼尖地发现一株生于崖壁上的矮小枯树,她立即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抓,在空中停了一下,但那枯树吃不住她的重量,被连根拔起,连同她一道坠河。
“啪啦”一声,水面激起一阵水花,所幸她事先屏住气息,并未喝进河水。随着枯木自水中浮起,她抹去脸上水珠,谁知此刻身侧又是一声“啪啦”,水花再度溅了她满脸,跟着一颗头自水面浮起。
她吃了一惊,将枯木调向那人,待他抓住枯木另一端,这才看清他的面目,不禁讶异更甚。“师弟?!怎么你也掉下来了?”
秦轩拂开遮目的湿发,见她平安无事,这才松懈下来。“我担心你溺水。”他在江南水乡居住的这几年已学会泅水,原怕她不识水性,看来是白操心了。
“唉,那可连累你了。”她这几年四处游玩,早学得泅水之法,坠崖前便有准备,没想到师弟会尾随自己跳下……
唉……师弟真是……唉,跳崖可非儿戏啊!话虽如此,心头仍满溢感动。
他没接话,明白自己即使预先得知她精通水性,他仍会奋不顾身地随她跳崖。
她四下一览,发现二人处于急流中央,身子向他靠近些,笑嘻嘻的。“唉,‘摔狗崖’这名儿之前听来倒没什么,如今自个儿摔下来,却觉得不大雅观了。”
被她逗笑,他心情稍开朗了些,微笑注视她。师姐就是师姐,身处险境依然谈笑自若,跟她在一起,永远不会感到绝望。
二人同攀着一株枯木,随波逐流好一会儿,前方却仍似茫茫无尽。
他不禁显露忧色。“师姐,你想这急流会是通往哪儿去?”
“……一道瀑布。”
“嗄?”讶于她口气的笃定,转头见她正指向前方,再定睛一瞧面色顿时一变。
远处,总算出现了那若隐若现的尽头。再不久,他俩便会坠下那瀑布口,这回若运气不好也许会粉身碎骨。观察四周,却仍是山壁环绕,全无上岸的可能,正苦思对策,肩上忽被人一拍,回首见纪云深正笑望自己,伸手指向左侧。
“师弟,你瞧那边。”
他凝目一看,前方靠近瀑布的山壁上隐隐有一道狭窄细缝。
“咱们现在一块儿想法子游向山壁,到那儿再将这树干卡入山缝间,就不会摔下去啦!”
他估量着瀑布之距,水流湍急,且目前位置距山壁甚远,十分冒险,却是唯一可行之法。目测那山缝宽度,似同树干粗细相近,应能牢牢嵌住才是。
当下两人使尽吃奶的力气朝山壁划去,但水流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与山壁还有一段距离时已被冲离山缝前,眼见他们便要落下断崖--
“抓紧了!”纪云深突然大喝一声,伸掌向树干末端使劲一击,树干忽然横向,斜斜插入甫越过的山缝中,她却因而失了掌握,被急流带走。
“师姐!”秦轩大惊失色,当机立断地伸手扯断腰带,运劲朝她甩去--
救命索一到,她立刻眼明手快地捉住尾端,双手交互地拉索回来。但那腰带韧性不够,开始缓缓撕裂,他额冒冷汗,移身至树干末端,将空着的手伸向她。
“师姐!手!”
她也知道腰带欲断,无奈水力阻她前进,实在无从加速。忽然“嘶!”一声,腰带从中断裂,她当机立断地将手上的半截腰带甩至他距自己较近的空手上。
他分毫不差地接住,她沿索而回,总算握住他缠着腰带的手,大吐一口气,松懈下来。“嘿,我方才临崖一瞥,发现下头真是道大瀑布哩!足足有十来个人高--”话声未了,便给一阵拉力扯入他怀中。
秦轩一手环着她,面色死白。适才腰带断裂时他心跳几乎停止--
被他紧抱着,她面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耳中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一时间,她的心跳也莫名地失了节奏,与他响应。
胸口满溢着一股温柔,她伸手轻抚他的背,柔声道:“师弟,你救了我一命呢。”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埋首于她颈窝间,心有余悸。
良久,见他仍无动静,她轻咳一声,提醒:“嗯……师弟,一直泡在水里不大好欸……”
他却仍闷闷地不肯抬首。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又隔了许久,他才将她缓缓放开。“走吧。”掉头沿树干朝山缝而去。
她跟在他身后,有些担心地问:“师弟?你还好吧?”嗓音好沙哑啊。
他清清喉咙,平声道:“我没事。”悄悄抬手,抹去眼眶中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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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缝甚窄,得横身穿越。二人像螃蟹般横行一段路,前方渐渐豁然开朗,四周也越发明亮。终于走出山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让晚霞染成金色的草地,风吹得草叶窸窣作响,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动,在余晖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被眼前美景所慑,二人顿时忘了言语,瞠目呆立。
突然“泼啦”一声,一条大鱼在溪中嬉戏似的一甩尾巴,他俩这才回神,转头看向彼此。
只见对方蓬头垢面,衣衫又湿又皱,在山缝间更沾上不少壁上的尘土青苔,忍不住相对放声大笑。笑声未歇,她眼珠一转,倏地拉起他的手,向小溪奔去--
“哗啦!”双双落水。
浮出水面,见他正错愕地瞪着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泥鳅大侠,我帮你净身了“”满面笑意地欠了欠身。
他莞尔,童心也起,伸手至溪中掬水泼她。
“哎呀!”她拂去脸上的水,不甘示弱地回敬。
二人你来我往,直到玩累了,倚岸边笑边喘。此时天色渐暗,她解发,沉入水中片刻,浮起时对他笑道:“师弟,快将衣物跟身子洗净,咱们上岸了。”
霞辉将她的五官映得柔和,秀颜上水珠晶莹,一头青丝披散肩上,添了一丝妩媚,使他不禁瞧呆了。
“师弟?”她奇怪地摸摸面颊,是沾了什么脏物吗?
他一撇头,无意间见到她半露于水面的胸口衣衫紧贴,最贴身的亵衣若隐若现,心头大震,赶紧垂首不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师姐,你先上岸吧。我马上就好。”
她点头。“嗯,可别泡太久,会着凉的。”她不疑有他,上岸离去。
待她走远,他闭气将全身浸入水中,试图以冰凉的水温平息自身的滚烫。
天色黑得甚快,他在水中一番折腾,上岸时发现月亮已探出脸来。远处火光隐隐,他循上前,见两树间生了堆柴火,纪云深正坐于火旁,以树枝拨弄柴堆。
她仅着里衣和裤子,其它衣物晾在一旁树上。在男子面前如此穿着自是不妥,但师弟便犹如她的亲人,自不须如此顾忌。
“师弟,你来啦!”她头也不抬地指指顶上大树。“快晾起衣物吧。”
他依言除去衣物,打着赤膊,仅着一条裤子,
她放下手上的树枝,抬首,正好瞧见他赤裸的上身。江湖游历多年,非末见过男子打赤膊,可亲眼见师弟有着与一般习武者相同的结实身躯,不由得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