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本来就爱无理取闹,你跟她们计较做什么?”雷枫樵继续劝他。“要是她们无聊要脾气,哄哄也就算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你这种耐心啊?大情圣。”裴逸航抬头,视线正巧与不远处一个女人相接,女人瞬间红了脸。他却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对着雷枫樵直瞪。“何况小雅也不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要忍受她无理取闹?”
“咦?她不是你女朋友吗?”对这句宣言,于相良后知后觉地提出疑问。
其它两人同时吃惊地望向他。
“难道不是吗?”于相良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处在状况外。“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只是青梅竹马。”雷枫樵替哥儿们回答。“逸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他们是邻居。你忘了吗?我们高中时去他家也见过温雅几次。”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邻居啊。”于相良皱着眉头。“可他们两个现在在交往,不是吗?”
“我们没有在交往!”裴逸航澄清。
“他们没有在交往!”雷枫樵也同时开口。
“真的没有?”于相良左右转头,各看两个好友一眼。“那逸航现在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两人听不懂他在问什么,表情像鸭子听雷。
这种表情严重打击了于相良的自信。“为什么你们老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懊恼地指控。
怎么不说是他的话老是让人猜不透?两人面面相觑。
“我是说,”于相良挫败地解释:“难道逸航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在借酒浇愁吗?”
“借酒浇愁?”
“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我们俩拉来这儿喝酒,哇拉哇拉抱怨。怎么看,都像是因为跟女朋友吵架:心情不爽的男人啊。”
气氛沉寂,好片刻--
“噗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忽地迸出,雷枫樵拿拳头敲着大腿,笑得不能自抑。
“说得、说得有理啊!逸航这样子的确、很像跟女朋友在闹别扭……呵呵,哈哈--”
毫不客气的狂笑立刻引来全场注目,许多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拜托你克制一下好吗?”裴逸航尴尬不已,扯住雷枫樵衣领警告他。“我们现在可是在公众场所。”
“是、是,对、对不起。”雷枫樵摇摇手,拚命深呼吸,好不容易总算止住笑声。他戏谑地望向于相良。“相良,你讲话虽然莫名其妙,有时候也颇能一针见血嘛。”
“这不是赞美吧?”于相良脸色一沉。
“开玩笑,开玩笑的。”雷枫樵双手抱拳,表示歉意。转回视线,炮口对准裴逸航。“话说回来,逸航,你也不能怪相良误会。你跟温雅的关系确实怪怪的,我老是搞不懂,你干什么那么听她的话?简直是有求必应。就算真是男女朋友,也用不着那么宠她啊!”
“谁说我宠她了?”裴逸航抗议,俊颊可疑地刷红。“我只是因为好男不跟女斗,懒得跟她计较那么多。”
“那你今天干么又计较那么多了?”
“我--”裴逸航哑口无言,遭好友如此一质问后,他还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小心眼。
“你脾气一向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忽然这么生气?还跟女人冷战?这不像你的作风啊!”雷枫樵一连串问,语气满是好奇。
裴逸航默然。
“你最近心情不好吗?”雷枫樵问。
“说出来听听,也许我们能帮忙。”于相良接口。
的确很不好。
裴逸航自嘲地勾起嘴角,正想说话时,手机铃声倏地响起。
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显示号码。
会是谁呢?他蹙眉,接起电话。“喂,哪位?”
“逸、逸航吗?”虚软无力的女声传来。“救、救我--”
“哪一位?”
“是、是我啊!”
“小雅?”他认出来了,神经瞬间扯紧。“是你吗?”
“是……救我--”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焦急追问。
“我被……被下药了。”
“下药?!”裴逸航震惊地站起身,差点撞翻桌子。
两个朋友也被他慌乱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啦?”
“小雅出事了。”他急促地解释,一面继续追问电话另一端。“小雅,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也不太确定,好象是XX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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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温雅将手机递还给好友。
“这样做真的好吗?”
“放心吧,绝对OK。”孙妙芊将手机收回皮包里。“现在我们只要待在饭店大厅里,看裴逸航什么时候赶来救你了。”
“可是他要是知道我骗他,一定会很生气。”
“笨蛋!不是跟你说过绝对要装到底吗?到时候你倒在沙发上,装出一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他哪还会追究是真是假?庆幸找到你都来不及了!”
“他真的会来找我吗?他最近那么气我--”
“他刚刚在电话里没告诉你他马上来吗?”
“他是这么说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孙妙芊阻止她继续三心二意。“你啊,就坐在这里,悠闲地等他来吧。”
“可是……”
“别可是了!放手去做吧。我敢保证,裴逸航到时候光顾着疼惜你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费心去探究真假?”孙妙芊说,眉宇之际不知哪来的极度自信。
温雅迷惑地蹙眉。“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因为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喽。”孙妙芊得意地笑。
“什么事?”
“佛曰,不可说!”孙妙芊神秘地眨眨眼。“总之我这个电灯泡要先闪了,你加油吧。”她站起身,潇洒一挥手后,盈盈离去。
温雅愣愣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透过饭店玻璃窗望向外头霓虹璀璨的街道。
他应该会来吧。
她漫然想,端起水杯饮了一口,忽地,眼角瞥见桌前一道高大的阴影。
不会吧?这么快就来了?
她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几秒,才颤颤地扶起前额,假装晕眩。
“你来啦。”她故意虚弱着嗓音,悠悠抬眸,映入眼底的脸孔却不是想象中那个人。“非凡?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严非凡微笑,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刚刚在楼上餐厅应酬,一下电梯就看到你坐在这里。”他瞥了一眼桌上两杯伞空的咖啡。“你跟朋友一起来的?”
“嗯。不过她有事先走了。”
糟糕!怎么会这么巧碰见他呢?这下该如何是好?
温雅懊恼地咬唇。
“你看起来好象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连忙拒绝。“你不是有应酬吗?”
“已经结束了。”他握住她的手。“走吧,我送你。”
“可是--”可是她还得待在这边等逸航啊!温雅苦着脸,有口难言。
“走吧。”严非凡拉起她,扶着她臂膀。
她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不情愿地站起身。
或者她干脆先让他送一程好了,然后再赶回这里,说不定还来得及在逸航面前演一出戏。
她在心里打着算盘,明知不太可能,却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裴逸航就那么无巧不巧地也在这家饭店顶楼的酒廊喝酒,也那么巧就挑在这时候踏出电梯,纵目四顾。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背影。
“小雅!小雅!”他拔腿冲上来,气急败坏地分开她与严非凡相挽的手臂。“你放开她!你想对她怎样?”
“逸航?!”回头望见是他,温雅瞠目结舌,冻立当场。
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小雅,你别怕,有我在。”不顾大厅众人异样的眼光,裴逸航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护着她。“就是这家伙对你下药吗?”充满敌意的眸光射向严非凡。
后者面色也跟着沈冷。“小雅,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吗?”
“我--”温雅说不出话来。
老天!现在是怎样?演连续剧吗?怎么所有人全撞在一块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么复杂呢?
她默默哀嚎,这一刻,只想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第六章
一团混乱。
面对这样的状况,温雅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裴逸航搂着她走向饭店大厅内一张空着的沙发。
“呃,逸航,你听我说……”
“别担心,你在这里坐着就好。”以为她要诉苦,裴逸航柔声安慰她,拍了拍她冰凉的小手后,转身面对严非凡。
好片刻,两个人只是僵立原地,冷冽互瞪。倏地,裴逸航举头一握,不由分说往严非凡脸上挥过去。
毫不留情的重力一击,严非凡踉跄后退,嘴角一下子红肿起来。
开打了?!
温雅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只见裴逸航抢进一步,一把揪住严非凡衣襟。“卑鄙无耻的小人!用下药这种手段!”他咬牙切齿地怒斥,往严非凡另半边脸又是一拳。“看我怎么教训你!”
“逸航,别打了!”见情况不对,温雅连忙抢上来,娇小的身躯费劲地卡进两个高大的男人之间。“误会,是误会啊!”
“你让开!小雅。”裴逸航打红了眼。“让我好好教训他!他竟敢那样对你,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危险了!”他拉开温雅,拳头一握又是往严非凡身上招呼。
石破天惊的一拳。只可惜,中途被温雅曲起双臂精准地拦截。
等着挨揍的严非凡为此感到讶异,准备揍人的裴逸航更是气急败坏。
“小雅!这家伙这样对你,你怎么还替他挡拳头?!”
“不是的,逸航,不是这样啊!”温雅焦急地解释。“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什么?”
“我……我没被下药啊!”
“什么?”裴逸航愕然。
“我没被下药。”温雅苦笑。“我骗你的。”
“为什么……要骗我?”裴逸航拧眉,脸色阴晴不定。
“我--”温雅烦恼地咬唇,不知怎么解释,正犹豫间,严非凡冷厉的嗓音扬起。
“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雅。”他一字一句,展袖抹去嘴角渗出的血痕,神色阴沉。“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吗?”
“我--”她敛下眸,小小声道:“我认识啊。”
“你认识?!”严非凡古怪地揪紧脸部肌肉,他上前一步,伟岸的身躯直逼温雅。“你老实说,究竟怎么回事?”
她直觉后退一步。“我--”
“说话啊!”
“喂!”对他充满威吓性的口气,裴逸航相当不高兴。他扯住严非凡臂膀,阻止他继续向温雅逼近。“谁允许你这样对小雅说话的?”
“她是我女朋友,我高兴怎么跟她说话就怎么说。”严非凡甩开他。
“女朋友?女朋友就可以这样随你大小声吗?”裴逸航冷哼。“我警告你,尊重她一点,否则--”
话语未落,一阵拳风便狠狠往裴逸航面部扫去。
“别打他!”温雅惊叫一声,赶上前抓住严非凡双臂,阻止他对裴逸航动粗。
“让开!”严非凡怒斥,为她袒护裴逸航而愤慨,下颔肌肉一阵阵抽动。
“不要这样,非凡。”她仰头求他。“别伤害他。”
“他是你什么人?要你这样求情?!”严非凡气红了眼。“再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了。”
“非凡……”
“我叫你让开!”
严非凡厉喝,使劲想推开她,而她直觉揪紧他双臂,以自己的左足横扫他右腿,将他侧摔在地。
“哇哦!”
饭店大厅内一干看热闹的群众为怕招惹麻烦,本来都是小心翼翼、屏着呼吸的,可见到这精彩的一扫,竟同声发出惊呼。
所有人都直瞪着这一幕,掩不住震惊;而最震惊的,莫过于温雅本人。
她愣愣看着被自己摔倒在地的严非凡,有半晌,脑海只是一片空白。
她竟使出“送足扫”这招柔道技对付他--天!
“对、对不起。”她胀红脸,连忙伸手拉起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放开我。”严非凡冷冷斥她,甩开她有意相扶的手,自行撑起身躯。他瞪视温雅,眸中怒焰翻腾。“刚刚那是什么?”
“柔、柔道。”
“你会柔道?”他问,口气冰冷。
“……嗯。”
“没想到你表面上看来文弱,原来是个柔道高手。”他冷笑。“你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的?”
“我--”面对他讥讽的质疑,她无可辩解,容色惨白。
“你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种女人。”他冷啐,神态阴沉。“从头到尾,你都在要我,对吧?”
“我没有。”她摇头,焦急地绞弄着双手。
“你省省吧,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他嘲讽。“我告诉你,我没兴趣跟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交往……我们分手吧。”
抛下决绝的宣言后,严非凡立刻掉头离去,没给温雅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只能怔怔望着他冷傲的背影,好一会儿,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倒在地。
然后,她仰头望向一直在一旁默默凝视她的裴逸航。“很好笑吧?”她低声问他,唇角慢慢地、浅浅地扬起。
“……我又被甩了。”她自嘲,唇畔笑意盈盈,可眼底藏的,却是浓浓的苦涩与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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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树下,花落似雪。
她又来到这里了。
温雅抬起头,仰望这株记忆里最美的桐花树。
每年到了五月,桃园的这座五酒桶山总会开满了桐花,洁白的花瓣放肆地染遍山头,像似五月雪。
枝叶、地面、沟渠,到处是桐花雪艳的白,连风中,漫天旋舞的也是那一办一办素雅洁净。
温雅靠坐在树下,拈起一朵桐花。花瓣晶透莹白,花蕊中心一点胭脂红,隐隐透出生命力。
她看着桐花,想起小时候曾和同伴们在这里扮家家酒,也想起每一次心受了伤,她总会躲到这儿疗伤舐痛。
就像今晚。
她拿起啤酒罐,一口气将余下的液体喝尽,捏扁罐子后,抬手,投篮似的往前一抛。
“啧,又没中。”她懊恼地吐气,瞪着前方垃圾桶周遭几个空啤酒罐。
连续五次篮外空心,这回可创纪录了。
她翻找身旁的塑料袋,又掏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后,一面喝,一面站起身,摇晃着来到垃圾桶前,认命地将自己的杰作一一拾起,丢入垃圾桶。
正喝着啤酒的时候,一阵轰隆声浪从远方滚滚而来,跟着,一架飞向中正机场的飞机从低空掠过,卷动附近气流。
她按住随风卷扬的秀发,眯起眼,试图认清机尾的标志--一朵红梅,是华航吗?
“好,华航一架。”她喃喃自语,回到树下,拾起小树枝在泥土地上轻轻画下一笔。
整个晚上,老油桐下的泥地已被温雅画了好几笔,她数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