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话才刚出口，电梯门就正好开启，季丞燮一手压住开门钮，一手作势请她出电梯。
“刘秘书会带你去表哥那里的，祝你好运。”
小小点头，跟着刘秘书离去。
季丞燮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心中各式想法杂沓而至。
如果说这个表嫂可以让表哥有人味的话，那他很乐意拥有这么一个小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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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两声轻巧而有节奏的声响，是刘秘书习惯的敲门方式，所以石鸿飞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喊了声“进来”，就继续埋首工作。
门开。门关。
几秒钟后，石鸿飞开始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刘秘书进门后却不吭声，他抬头，却看到令他意外的身影。
“小小？”她怎么会在这理。
“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小小有些尴尬，也难怪了，因为她不请自来。可是她如果不来，晚上又不一定见得到他，所以她来了。
石鸿飞没费事询问她怎么上来的，既然她能站在这里却没经过通报，就表示有人帮她。至于是谁帮她，他不在乎。
“坐吧，别站着。”放下手上的公文，石鸿飞走到接待用的沙发边上。
小小乖乖坐下，自己凭着一股傻劲就跑来了，现在真让她见到他本人，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找我有事吗？”仍是淡淡地开口，石鸿飞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正以与口气完全相反的状态强烈跳动着。
最近他回家时，她早就已经入睡，所以他只能见到她的睡颜——当然，这是他故意晚归，而白天也是选在她清醒前就出门。
小小的睡颜一天比一天不安稳，这两天更是连睡着时都眉头深锁。
所以现在看到她，石鸿飞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的脸色有这么苍白吗？又什么时候有了黑眼圈？
石鸿飞看着猫儿眼底下的淡淡青痕，只觉得那两道痕迹好刺眼，让他恨不得立刻变张床出来，要她好好睡上一觉。
“没事不能找你吗？”小小苦笑了下。
“我们是夫妻，可是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你了，因为想你，所以就跑来了。”
听着小小若无其事地说出闺怨，反倒是石鸿飞的心被狠狠地撼动了下。
因为想你。
这四个字让石鸿飞的心脏一阵紧缩，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所以他不知道当有人对他这么说时，那种情绪……是能教人翻天覆地的。
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在他察觉前，指尖便已轻轻抚上她的脸，在那两道青痕上画啊画地，仿佛以为只要这样做，就能把她的黑眼圈抹去。
没料到他会突然碰触自己，小小呆住了。他温柔的动作，让她突然好想哭。
为什么只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就能让她这么感动？
但她知道，即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如果不是由他来做，她也不会这么感动。就因为是他，所以她的心才这么反应。
在石鸿飞察觉自己无意识的行动，准备要抽回手之前，小小已先一步捉住他。
他的手很大，她必须两手都用上，才能完全包覆住他的手。收紧手，以掌心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他的体温；以他的体温，熨烫她浮躁不安的心。
“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却是因为爱你，才嫁给你的。”
轻轻地，小小吐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石鸿飞看着那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猫儿眼，澄亮的眼底闪着纯真的光芒，似在诉说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诚无伪。
再一次地，石鸿飞强烈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为了她的话语而疯狂骚动。
“女人，只会为一个原因而奉上全部的青春。”
她记得……那天钱玉凤是这么说的。
钱玉凤说得没错，能让女人奉上所有的，唯有爱情而已。
若是为了爱情，任何的痛苦与挣扎、悲伤或不安；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忍受的磨难。
即使无法得到回应，只要能够去爱，不也是一种幸福？
看着所爱的男人，小小终于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第十章
“我好想恨你的不闻不问，但我更爱你。”
紧紧握住石鸿飞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般，小小如怨似嗔地说道。她好想念他，今天终于见到面了，也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想念他。
石鸿飞看着她坚定诉说的小脸，无法理解她如何能说出这番话，但他的心，却因她的话，而不断强烈跃动。
过去的两分钟内，石鸿飞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超过一整年份的跳动量，而且还在不断超越中。照理说，心脏跳得这么快不算好事，但为什么……他却很高兴？
高兴着……有人以这么认真的态度与表情，对他说爱。
“我不值得你爱。”久久，石鸿飞终于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看着她真诚而无伪的眼睛，让石鸿飞益发觉得一心只想借由她，好得到新家人的自己，有多么卑劣。这样的自己，不值得为人所爱。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咬着下唇，小小很不爽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为什么他要说他自己不值得爱？
看着说出妄自菲薄话语的他，小小感到一阵心疼。
“对我来说，你绝对值得。因为我的心会受你牵引，我的喜怒哀乐也总是随着你而改变，如果这样的你还不值得我爱，我也不知道该去爱谁。”
石鸿飞呆呆地看着她，为什么她能说得如此坚决、义无反顾？
“我不想再被你推开了！我想要更靠近你、我想要触摸到你的心，而不是刚要靠近就被你推开。你对我应该也有一点点的感情吧，否则你不会想要逃避。但我绝对不会放弃，我会一直努力的，因为我是这么的爱你……”
她晶亮的猫儿眼死死锁住他的眸，不断传达着自己坚定的意志，一字一句，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爱。她以前只会等待他的靠近，想以他的步伐，走这段爱情路。
但小小终于明白自己错了，光光是等待，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停滞不前，别说是四个月了，就算过了四年、四十年，他们大概还是这样。
所以小小放弃等待，从今天开始，一切照她的方法来！
“我讨厌自己的名字。诺诺，听起来就像是懦弱。”
忽地，小小的话题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突然改变的话题，让石鸿飞一时跟不上她的心思，只能静静听着她说话。
“我不想当个懦弱的人，所以我替自己起了新名字，就叫做小小。”小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康诺诺或许会放弃、会退缩，但叫做‘小小’的人，却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是这么认真，但在鸿飞却忍不住笑了。
眼前的女人正怀着他的孩子，但她为什么要为他怀孩子？
曾经，他这么问过自己，今天他终于知道答案了——她说她爱他。
可石鸿飞却觉得这样的她好傻。
爱情是只会毁灭人的东西，看看他的父母、看看钱玉凤，石鸿飞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爱情的毁灭威力，而在这么多年过后，威力仍无限蔓延着。
所以他不要爱情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东西。
“你是笨蛋吗？爱情没有好处的，那么多人为了爱而疯狂、为爱伤人、甚至为爱杀人……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伤人伤己的劣等品，那种东西我没兴趣。”
乍闻这番话，小小真的愣住了，她没想到石鸿飞对爱情的评价竟是如此，但他会这么认为似乎也不无原因，毕竟上一代的三角苦恋肯定让他吃足苦头。
“……但你并不是不要爱。”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小小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闻言，石鸿飞像是被她的话烫伤似的想甩掉她的手，仿佛她是一块烧红的炭，如果他再多碰触一秒钟，就会立刻被烫伤。她的热忱，炙伤了他……
她，太危险了！危险的东西，就该被隔得远远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石鸿飞努力想甩开她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手，原本温暖怡人的体温，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根本是热过头了。
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石鸿飞仍是依本能行事。
但小小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管石鸿飞再怎么甩，她就是坚决不放手，直到他因为担心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宝宝，才终于自动停手。
“你只说你没兴趣，你没说你不要爱！即使你说爱情是伤人伤已的劣等品，你也没说你不要！”趁着他放弃甩开她手的瞬间，小小迅速地说道。
虽然他对爱情的评价如此之低，但他却没有直接说不要。
她是否可以认为……在他的心底，其实对于爱情还抱有一丝希望？
“为什么你只看到属于坏的那一面？爱也有好的一面啊，如果爱真的是个坏东西，为什么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追寻它？”
“你——”石鸿飞拧眉，她的态度是这么义无反顾，坚决地捍卫着“爱”存在的必要性，然后，石鸿飞摇了摇头。“算了，随你怎么说都好。”
言下之义就是：你说你的，我不在乎。
看到他这冷淡的反应，小小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觉得，石家的每个人都好奇怪，明明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从不直接开口？宁可憋死了自己，也不愿先开口。为什么你们都要用讨人厌的表情，来隐藏自己的心情？这么委屈自己会比较好玩吗？！”小小问道。
在那座大宅里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有一堆心事，害她在那种环境待久了，都觉得自己好像快被同化了。
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真心真意说出来？他们不是家人吗？
“隐藏自己？”
“对！每个人！”小小皱皱俏鼻，她早就看不下去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公都过世这么多年，婆婆却还留在石家？留在她最讨厌的石家？”
石鸿飞拧眉。她要不要留下来，关他什么事。
“虽然婆婆没有明说，但我相信，其实她是很爱公公的，所以婆婆才会一直留在有两人共同回忆的所在。她虽然表现出恨你的模样，但她心底一定也很矛盾，因为你是她所爱的人留下的唯一依凭……所以即使你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仍是留下来了。”
“那又如何？”石鸿飞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虽然表情仍是变也未变，但呼吸却不免变得有些急促。“她的想法我并不在乎。”
不是不明白钱玉凤的矛盾，所以他才能够忍耐她的酸言酸语，因为在他看来，以高傲与自尊武装自己的钱玉凤，不过是个被爱所伤的可怜人。
同情她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与她计较？如今小小居然想拿这理由说服他，不免太过可笑。因为她只是再次证明了爱是伤人的无用物。
“我们是家人，为什么你要以这么冷淡的态度，对待要相处一辈子的家人？”
“那你又以为他们是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我？”刚刚的话，明显地再度踩到石鸿飞的痛脚，他冷冷地瞧着小小，声音里的温度更是直接降到零度以下。
“什么态度？”小小鼓起勇气回视他。就算他的语气再冰冷，至少这是他第一次说到家人间的相处问题，就算真的有些害怕，她也非听不可。
看着她无畏回视的猫儿眼，石鸿飞深深地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太过感情用事，他强自收拾好还有些紊乱的情绪，继续吐出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那些都过去了。”是的，都过去了，他早就不在乎了。
可是……为什么刚刚有一瞬间，他感觉到心底有某个地方快崩溃了，如果他再不稳住自己的情绪，那个地方就一定会崩溃。
“没有过去！”忽地，小小大喊，因为她有预感，他准备要缩回自己的壳里，如果他现在再不开口，以后大概也很难要他再开口。
所以即使是要用逼的，她非让他开口不可。
“从你刚刚的口气我可以听得出来，那些事情对你来说还没有过去。我是你的妻子、更是你的家人，有什么心事是我不能够知道的？！把心事憋在心底是最不健康的行为，因为一个人藏着心事，实在是太辛苦了。”
“那些旧的家人我从很久以前就不要了。”不复先前曾泄露的激越情绪，石鸿飞淡淡地说道；“你唯一的工作，就是好好的把宝宝生下来，其他的事情你没有必要理会。爱情这种东西我不懂，也不想懂，你想继续说爱我就随你去，但你别以为可以得到我的回应。”
听到他说得如此决绝，小小呼吸不由得为之一窒，原本握住他的双手也因为震惊而松开。
一直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手突然松开，石鸿飞的脑袋也跟着变成一片空白，好像某个重要的东西也跟着遗落了似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想也不想地，她一巴掌就啪地过去。
直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石鸿飞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打了。
从没有人打过他，这让石鸿飞完全呆愣住，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有身体依稀感觉到被打过的地方，正热呼呼地发烫。
“什么叫做‘旧的家人我从很久以前就不要了’？！你以为家人跟其他的身外之物一样，最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打了人之后，小小挥出的右手并没有收回，反而又伸出左手，将石鸿飞的脸拉向自己。被打的人没说什么，但打人的那个居然泪眼汪汪地瞅着他。
石鸿飞看着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泣。
她在哭什么啊？做什么一副受伤的表情？
明明是他挨巴掌，为什么她看起来比他还痛的样子？
“有的时候，我也很想跟我那个卖女求荣的混蛋老爸断绝关系。但我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大家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感情？所谓的家人、所谓的关系，不就是借由感情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说着，小小的泪水也跟着滑下脸颊。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哭泣时的震撼，石鸿飞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又是一阵翻搅，心脏也像是被人揪着似的难受。为何她的泪水总能让他感到不舍？
“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娶我？为什么你愿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因为我要一个家人，一个完全属于我的新家人。”近乎无意识地，石鸿飞吐出从未对人说出的真话。“宝宝就是我所期待的新家人。”
她倏地苍白的脸，让石鸿飞首次有这样的情绪——懊悔。
他的话……伤了她。这一次，他真的伤了她。
从她的表情，石鸿飞可以清楚读出这样的讯息。
“原来我真的是附属品。”轻轻地、绝望地、近乎耳语地，小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