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无话可反驳,瞧他那副仿佛受了不白之冤、足以让老天降下六月雪以示深冤的不中表情,可笑又可爱得让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笑?”他可是满腹委屈呢!
“好吧,你的确是对我不错啦!”
哀兵之计失败,但她可不气馁,马上改采百战百胜的卢功。
“那你就对我更好一点嘛,罗院长几乎是在算‘成本费’帮我们姊弟俩压低费用,还让他亏钱就太没良心了。筹不出医药费我真的很伤脑筋,等我以后拿到了遗产,一定会连本带利还……”
载了一只乌鸦在车里嘎嘎叫,大概也是这种无处可逃、觉得自己神经衰弱的无奈吧?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进了百货公司地下停车场,宝蓓还在卢。四海虽然超爱钱,却更了解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就算她缠着他说上三天三夜,他也不会觉得讶异。
“够了。”他伸手直接捂住她那张再稍加训练、绝对有潜力去卖灵骨塔的小嘴。“我付,你的嘴巴可以休息了吧?”
她拉下他的手,像多累似的大喘了一口气。
“你早答应我就不用说那么多了嘛!”
他摇头长叹。“你的生肖肯定是属“吸血鬼’的!欠炎煜钱就没良心,A我的钱倒理所当然了。”
她淘气地吐吐舌。“真的耶,用你的钱我一点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好象是应该的。”
“唉!”他拍额大叹。“好!你尽量花,顶多是我被花到心痛而亡啦!”
“夸张。”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下车绕到驾驶座旁,等他一下车,立刻亲昵地挽着他臂弯。
“四海,中午吃泡菜锅好不好?”她小鸟依人地问。
“多少钱?”
“我看过你拿回来的DM,凭截角只要九十九元,原价是一百三十九喔,我们两个吃就省了八十呢!”
“你不跟来我省更多。”他悻悻然地提醒她。
她嘴翘得半天高。“好嘛,你是病人,不吃不行,那我看你吃就好,反正遇见你以前我也常常在饿肚子,习惯了。”
他瞅着她赌气的粉脸。“生气了?”
“不敢,反正我就是没人疼、没人爱嘛!饿我一顿你也不必觉得良心不安啦,就当我在减肥好了。”
她孩子气的气话逗笑了他,忍不住伸指轻捏了一下她那张翘得可以吊上三斤猪肉的小嘴。
“好啦,吃泡菜锅就吃泡菜锅,不用讲得可怜兮兮的。”
“董事长早!”
一句寒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四海向两个挂着识别证的企划部员工回道了声早,在她们转身走进电梯前,他接收到了她们有些暖昧的眼光,这才发现自己还任由宝蓓挽着手,亲昵得宛如热恋中的情侣。
“喝,差点完了!”他连忙把手抽离她。“金大小姐,顺便麻烦你一件事,不要粘着我,被人家误会你是我女朋友怎幺办?”
她嫣然一笑。“误会就误会,我无所谓。”
“可是我有所谓。”他可不想让所有员工以为他上班时间带着女友来谈情说爱。“我先给你一百,中午我们还是各吃各的比较好,下午六点左右你到我办公室等我,我再载你一起回去。”
“可是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天真的笑容、甜蜜的言语,几乎快说动他点头。不过四海可还没昏头,把约了周刊记者在他办公室做专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要是带着这个不知人心险恶的跟屁虫去,万一她说了还是做了什么可以让人家大作文章的事,那他大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许自己又纵容她。
“可是我没钱又没人陪,逛一整天很无聊嘛……”她嘀咕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然你给我三千块好了。”
“三——”他差点给自己的口水噎住。“你又想干么了?”
“没干么,两条路让你选,一是让我陪在你身边,二是给钱打发我,三千块就算是……‘不准胡闹费’好了。”
意思就是……不给钱,她就打算闹得他天翻地覆吗?这丫头肯定是山贼转世、专门拦路打劫的!
哼,绝对、绝对不可以跟抢匪妥协,任其予取子求肯定会食髓知味、后患无穷!
想是这么想,到头来四海还是心里淌着血、手微抖地从皮夹里掏出他折得方方正正,原该在里头躺上个数十天才会分离的钞票,以十八相送的速度极为不舍地送到宝蓓面前。
“喏,三千。”
唉,遇上男抢匪他绝对宁死不屈,可是遇上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女抢匪!他只有认了。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宝蓓开心地踮起脚尖,在他右颊上轻啄一口,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走进电梯。
捂着脸,四海有些”惚,不懂自己干么老给自己理由纵容她?那个死也不肯让别人从他口袋里取走半毛钱的钱四海到底是怎么了?什么天仙美女他没看过,从没一个能让他晕头转向、自掏腰包的,这个金宝蓓是对他下蛊,还是给他喝了什么会对她唯命是从的符水啊?
“四海,快进电梯啊!”
看着那个按住电梯、正朝他招手的女孩,四海只能无奈地轻耸双肩,先快步跟上她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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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卿,金小姐上来过了吗?”
四海事先跟秘书交代过宝蓓会上来等他,因此下午五点多开完了会回到办公室,他却没看见半个人影,心中正疑惑,等到离座的秘书一进他办公室,他立刻抢先发问。
“没有,不过她应该正要上来。”方可卿身着一身灰色短裙套装,细长的眯眯眼透着精明、干练。“事实上,不久前我才接到警卫打来的确认电话,金小姐她——”
“她怎么了?”
他神情一凛;竟然会惊动到警卫?她又干了什么好事?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她——”
门突然被人推开,宝蓓人完好无缺地踏进办公室。但是她唇瓣紧抿到泛白、两只小手紧握成拳,脸色青红不定的,像是遭受了极大委屈,正在努力压抑怒气中。
“发生什么事了?”
四海离开座位,走向她,语气难掩关心。
他不问还好,一问,宝蓓双眼先是薄泛泪光,继而鼻头一酸,一阵鬼哭神号简直是惊天动地,吓得四海连忙使眼色叫可卿先出去,再快步上前关门,免得这骇人的哭声传到外面会吓死人。
“别哭了、别哭了……”他手忙脚乱地又递面纸、又拍着她抖颤的肩头哄着。
“什么事你说啊,别只是哭嘛!”
宝蓓偎进他怀中,开始哭诉。“呜……人家洗坏了你的衬衫,想买件新的给你,谁知道你给我的钱里有张千元假钞,吃饭找回的百元钞里也有张假的,专柜小姐以为我是诈骗集团的成员,还连络了警卫。我说一千块是你给的,但是没人信,还要看我证件;可是我的证件不是放在手提包里弄丢,就是被火烧了,什么也拿不出来,他们就说要找警察。好不容易才说动他们让我拨电话找你,你偏又不在,如果不是方秘书帮我……呜……都是你害我被人家冤枉啦……”
听起来,好象真是他害的。
按他以往的脾气,向来小心翼翼、穿了七、八年还像新衣一 的名牌西装,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弄得脏兮兮,他大概早气急败坏地将她一把推开,忙着去处理这件他当初为了谈生意充场面不得不买下,预计穿上二十年以上才肯让它寿终正寝的昂贵衣服。
但此刻轻搂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躯,他心里没有半点气恼,更不想将她推离。一想到她早上费那么多力气跟他A了三千,原来一大半全是为了帮他购衣,却因此遭人误会,心里有感动、有不舍,更为她不平。
他皱眉怒问:“是哪一柜的?你都跟她提到我了,怎么可以连求证都不求证就大惊小怪的找警卫呢?”
“对嘛!”她就知道他是站在她这边的。“那个小姐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我进去看衣服她理都不理我喔,我看中一件三千多的衬衫,可是身上的钱只有两千六,想留个一百喝饮料,就问她能不能打个八折?她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眼,说不能打折也就算了,还叫我钱不够就去看过季特价品。我一火大,就把所有的钱拿出来付现了,哪知道……”
她抽抽鼻子,无限委屈地抬眼问他:“四海,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穷鬼,不够资格认识你这种人吗?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认识你?”
他爱怜地揉揉她的发,逗她开心地说:“你呀,由里到外穿的全是百货公司买的昂贵服饰,吃的是一个五百的高级便当,坐的是我这个董事长当‘司机’开的宾士车,哪里像穷鬼啦?是那个专柜小姐眼睛脱窗、不识货!你犯不着跟那种没眼光的人计较。”
宝蓓总算破涕为笑了。
纵使遭受不白之冤,她还是能在众人轻视的眼光与嘲讽中挺直胸膛,毫不畏惧地为自己辩驳,坚强而不退缩;可是当她一见到四海,满腹的心酸立刻排山倒海而来,他语带关怀的一句话就让她泪如泉涌了。
她想听他的安慰、想要他打气、想要他拥着她轻哄,他也果然没让她失望。倚在他温暖的胸怀,听着他为她抱不平的话,原本堆积如山的气忿,一下子全消弭无踪了。
“不哭了?”
四海极其自然地伸手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完全没察觉自己的举止有多亲匿。
“嗯。”她把脸埋进他胸前,贪恋地吸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清香,撒娇说:
“可是不挣回面子我实在不甘心,你要帮我喔!”
他一愣。“怎么帮?”
“陪我再去那一柜把那件衬衫买回来。”
“呃……”
他微冒冷汗,衣服不下三折他从不买的,何况他可从不买超过一千元的衬衫,而她刚刚说她看中的那件是三千多吧?这……
看他有些迟疑,宝蓓脸上立刻浮起一片乌云。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去很丢脸?”
他立刻严正声明。“当然不是!”
“那就走喽!”
宝蓓二话不说,迅速把四海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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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回到专柜,四海还是又充当了一次凯子,在女柜员尴尬的眼光中,掏出钱把宝蓓看中的那件衬衫买下。
“董事长、金小姐,刚刚全是一场误会,真是对不起。”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女柜员,看见宝蓓真挽着四海一起来,态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诚惶诚恐地陪着笑脸,把装好衣服的纸袋交到她手上,毕恭毕敬的。
“你——”
“哼,我早说过我是董事长的人,钱真的是他给我的,没骗你吧?请你以后别再瞧不起人了!”
本想乘机给员工上一堂“顾客至上”道理,可是四海话才出口就被宝蓓给抢先,而且她昂首骄傲地说完,立刻挽着他大步走开,一秒也不多做停留,让他既无奈又好笑。
“喂,什么叫做‘董事长的人’?”
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他可是听得脸红心跳呢!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活像一棵尤加利树,被你这只无尾熊整天纠缠不休也就算了,还快被你啃得光秃秃!拜托别再说这种会害我作恶梦的话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带着笑意这么说,一点警告作用也没有。更何况他刚帮宝蓓出了口气,心情特好的她被他消遣几句根本不以为意,还故意更加小鸟依人地粘着他。
“无尾熊不错呀,人见人爱呢。”她甜笑说。“你不是尤加利树,你是‘发财树’,被我啃了旧叶还会再长出更多新叶,绝对不会秃的啦!”
“少来。”
“真的嘛!”她笑瞅着他俊朗面容。“嗳,我听张警官说,你因为太小气总是被女人甩,没有女人能忍受得了跟你在一起超过一年,是真的吗?”
这个死张浩然,竟然把我说成这样!
他身子一僵,懊恼地望住她。“你别听那个张浩然乱说!我看起来像是会被甩的男人吗?!是我那些前女友和我的理财观、价值观截然不同,既然不合,当然就和平分手,各自再找适合的对象,哪有谁甩谁?”
“嗯,我就说嘛,你明明人长得帅、事业有成、待人又温柔,而且不是小气,只是节俭而已,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笨到甩掉像你这么好的男友呢?要也是你甩了她们才对。张警官一定是嫉妒你才那么说。”
四海闻言频频点头。这丫头果然有眼光!比起以前那些甩了他——喔,不,是“和平分手”的前女友们明理多了。
“这样吧,不如我当你女朋友好了,我保证一定不会嫌你小气就跟你分手。”她乘机毛遂自荐。
他敬谢不敏。“饶了我吧,我才不敢交个‘讨债鬼’当女友。”
“我才不是讨债鬼!”她嘟起小嘴抗议。“我就不信你对我连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在你眼中,我多多少少也有些优点吧?”
“一点也没有。”
他连考虑都不考虑,故意逗她。
她马上轻槌了一下他臂膀。“喂,你这么说不觉得对淑女很没礼貌吗?普通人都会给点面子说有吧?”
“给你面子,我又不晓得要被你A掉多少‘银子’了。”他可一点也不敢小觑她几滴泪就让他荷包扁掉不少的特异功能。“再说,哪有淑女会跑到人家办公室里鬼哭神号,差点没把墙都哭垮了?明明就是个小妹妹,还想装大。”
她不服气地说:“我已经满十八岁,都可以结婚了,才不是小妹妹!”
“要不要吃冰淇淋?”
“要!”
宝蓓反射性地一答完,才发现他唇边的戏谑浅笑,明白自己中计了。
“笑什么笑?法律有规定大人不能吃冰淇淋吗?又不是只有小孩子爱吃而已,我也爱吃不行喔!”
她赧颜争辩,鼓鼓的双颊分明还带稚气,在四海眼中看来其实挺可爱的。不过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要是让她知道,肯定又吵着要当他女朋友了。
“哇……妈咪……”
一声震天价响的小孩哭声把他们俩全吓了一大跳,四海循声一看,一个约莫才两、三岁大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哭得唏哩哗啦。
“谁的小孩走失了?有没有人小孩走失了?”
才一眨眼的功夫,宝蓓已经快一步奔到小孩身旁,一边抽出面纸替小女孩拭泪,一边扯开嗓子提醒那些忙着血拼的妈妈们,却没有半个人来“认领”。
“怎么办?”宝蓓一面哄着小女孩,一面征询已走到她身边的四海。
“叫服务台广播儿童走失吧!”他说完,弯身询问小女孩:“妹妹,你妈咪叫什么名字?你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