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内的东西滚了出来,直滚到那家仆脚边。
竟然是一颗人头!
“啊--”家仆也捣住了嘴。
萧远苍搂紧云念昔,朝地上的人头看去--
“韩得让!”
云念昔听见这名字,悄悄转头看了一眼,果真是韩得让的项上人头,他满脸污血、双目怒睁、面容狰狞,吓得她又赶紧缩进萧远苍怀中。
“别怕!”安抚了她几声后,萧远苍凌厉的目光狠狠扫向家仆,“送礼来的人呢?”
“走……走了。”
萧远苍脸色变了几变,吩咐道:“把人头装回盒内,立刻备马,我要面见太后。”
韩得让昨天与他公然发生争执,今天就有人将人头送到他王府上。
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这种时候,只有马上向太后禀报此事,半点耽误不得!
“王爷,马已经备好。”
拍了拍云念昔的背,萧远苍深深凝视着她,“奸好待在这儿,等我的消息。如果天黑之后我没有回来,你就立刻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来。”
云念昔呆呆地看着他,她虽然笨,但也知道,萧远苍此去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此,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我不要你走……”
萧远苍心里着急无比,没像平时那样哄她,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猛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谁知,都还没走出房门--
“南院大王萧远苍接旨!”一道尖嗓隔着几道院墙传了过来。
随着这尖细的嗓音,无数禁军将南院大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远苍心里一冷,与云念昔互看一眼,云念昔立刻缩进了他的怀里。
一个黄衣太监拿着圣旨,施施然走到萧远苍跟前,“王爷,听旨吧!”
萧远苍微微一呆,跪地叩首。
那名太监立即宣读旨意:“……南院大王萧远苍杀害大臣韩得让,着南院枢密使陆从闻严办此案!”说完喊道:“来人,带走!”
一个中年男子走到萧远苍身前,“王爷,请吧!”
“陆大人。”萧远苍听完圣旨,反而镇定下来,对眼前的男子道:“这道圣旨是谁发的?”
陆从闻道:“自然是皇上发的。”
“皇上如何得知此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么对不起,萧某不能跟你们走,我要面见皇上、太后!”
“王爷是有意为难在下?”
陆从闻皮笑肉不笑地道,一挥手,一排禁军立刻团团将萧远苍围住。
没等那些人近身,萧远苍抱紧云念昔,大喝道:“谁敢拦我?”
周围禁军只觉一股气流猛地压来,胸口一窒,一个个摔倒在地。
契丹人人会武,都知道刚才的气流是萧远苍身上的上乘内力发出,气势骇人。禁军们见萧远苍凌厉目光扫来,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萧远苍一步一步向陆从闻走去。在这种充满压迫性的气势中,陆从闻全身哆嗦,只觉得冷汗不停地冒出。
终于,萧远苍站定,道:“陆大人,我要面见皇上、太后!”
“好,好,我……马上安排!”掏出手帕擦着汗水,如今萧远苍说什么,他都只得照办。
云念昔从萧远苍怀里抬起头来,先看看萧远苍,再看看陆从闻,心中虽怕,但是一想到要与他分开,便鼓足勇气道:“我……我也要去。”
萧远苍深知云念昔胆小,但如今她竟为了他,连危险都不害怕了?
萧远苍心里一暖,却断然道:
“你在家等我!”
第八章
偌大的大殿上,一排臣子分列两旁。尽头,一个容貌艳丽、仪态高贵的中年女子正端坐在中央主位上,而她旁边一张略小的位置上,则坐了一个脸色冷漠,酷似这个女子的黄衣男子。
满朝文武,除了皇帝,谁敢穿这种亮晃晃的黄衣?从服饰就可看出,这个黄衣男子便是大辽天子耶律隆绪,而他旁边的中年女子,正是当朝太后萧燕燕。
皇帝坐的位置是偏位,太后坐的位置却是主位。
这种情况在哪朝哪代都不多见,而在现今辽国,这却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因辽国的实际掌权者,就是这位太后萧燕燕。
就算是她的皇帝儿子,也不得不坐偏位。
这也更显示出这个萧太后在辽国地位崇高,权力非凡。
“臣萧远苍参见太后、皇上!”
萧远苍对着端坐在大殿上的两人恭敬叩首行礼。
“起来吧。”耶律隆绪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戏谑。
而萧燕燕则半闭着眼,神态凄楚,似乎正压抑着极度的悲伤。
“启禀太后、皇上,远苍此次前来是为了……”
“太后!”他话没说完,陆从闻已抢先告状,“臣奉命抓人犯,可这萧远苍却坚决要见太后。”说着,他看向萧远苍,“萧远苍,你杀死太后近臣韩得让,还想在太后面前说什么?”
萧燕燕摆摆手,“让他说吧!”
萧远苍面色一寒,“太后,远苍是冤枉的!”
“冤枉?”一列臣子中走出一人,冷笑地指着萧远苍的鼻子,“萧远苍,我大哥的头颅都在你府上找到了,不是你还有谁?请太后作主,严惩凶犯!”
萧远苍陡地沉下脸,“韩得辉,头颅在我府邸找到,人就一定是我杀的吗?你为何如此肯定?难道你亲眼看见我杀人了?”
被他气势所吓,韩得辉愣了愣,“太后,我大哥的头颅明明是在萧远苍的府邸中找到的,不是他下的手,还会有谁?而且……而且……昨天因为我酒后失态,他与我大哥发生口角,相信在场的大人们都看见了。萧远苍,你还敢否认吗?”
“是这样的吗?”萧燕燕看着满朝文武,问道。
“确有此事。”萧远苍并不否认。
满朝文武见他承认,也纷纷点头。
“因此,你对我大哥怀恨在心,晚上就刺杀了他,还把头给割走了。”说着说着,他大哭起来,“大哥……都是我害了你……”
满朝文武将两件事合拢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照你这么说,杀韩得让的一定是我了?”萧远苍怒极,幽幽地盯着韩得辉。
“不是你还有谁?”韩得辉脸色发青。
“臣请问太后,您是几时得知韩得让被杀的消息?”
“今早辰时。”
“臣也在今早辰时,收到一陌生人送到我府上的盒子,打开看才知道里面装的是韩大人的人头,此事我府上人人都可作证,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微臣,请太后明查。”
“你的家人当然帮你说话。谁知道你是不是故弄玄虚?”韩得辉立刻跳起来。
“萧王爷,人头是在你府邸找到的,你又有杀人的动机,叫我怎么相信不是你做的?”萧燕燕冷笑着,被悲伤覆盖的脸上净是愤恨。
萧远苍心中一惊,人若伤心过度,难免不明事理。若萧太后也这样,那他可就死定了!
寻思片刻,他又开口:“太后,您若一定要如此认为,臣也无话可说,可是,尚无证据就任意冤枉大臣,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太后您的声誉有损!”
萧燕燕一听大怒,“你说什么!?”
韩得让与萧太后从小青梅竹马,后来萧太后被父亲强迫嫁给皇帝,从此两人分离。
没想到数年之后,皇帝病故,萧燕燕当上太后,将韩得让升为高官,专宠他一人。这在辽国早就不是秘密,她也从不隐藏。由于契丹民风开放,他们这么做并不算违理,甚至有许多人还赞赏当今太后敢爱敢恨!
但,辽国南部各地多以汉人为主,汉人礼教森严,早就对她的这种做法诋毁极重。
萧远苍说她“声誉有损”,恰好踩到她的心病,怎么不叫她怒气冲天?
“太后,韩得让是您的近臣,全大辽不知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被萧太后这么盯着,萧远苍仍无惧地说着,“若要说杀人动机,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有!”
萧燕燕毕竟是权掌大辽的非凡女子,方才心被悲痛所乱,听他这么一说,才渐渐变得清明。
思前想后,此案的确疑点太多。
缓了缓口气,她道:“苍儿,你是我的侄子,我当然信得过你。虽然你说韩大人不是你杀的,可是你也要提出证据来。这样吧,我给你十天时间,限你在十天内,查明此案!”
“侄儿多谢太后!”他见太后改了称呼,自然也换了称呼。
突然,那极少开口的皇帝叫道:“可是,母后……”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萧燕燕看向儿子。
皇帝微微一笑,“儿子觉得十天太长了!三天怎么样?”
萧燕燕看着儿子,又看看萧远苍,“苍儿,你看呢?”
“三天就三天!”
瞥了一眼皇帝,萧远苍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王爷,您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萧远苍一踏出皇宫,便看到王府派来等候消息的家仆。
“娘娘呢?”萧远苍问。
“娘娘在府里等您呢!”家仆牵了马来,“王爷要先回王府,还是先去别的地方?”
萧远苍骑上马,“回府!”
今天早上的事一定吓坏她了!想到云念昔还在家里为他担心,萧远苍便想尽快赶回去陪她。
可是才行到半路,萧远苍就看见自己王府内一个家仆骑马赶来。
“王爷……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萧远苍脸色微变,喝斥道。
“王爷……”家仆从马背上一下子滚下来,“娘娘……娘娘被人劫走了!”
“什么!?”那家仆还没站稳,就被萧远苍一声怒吼给吓得跌倒在地,“你说娘娘她怎么了!?”
“娘娘……被一伙黑衣人劫走了!”家仆全身上下不停地发抖,生怕萧远苍一发怒,他便小命不保,“那些人说,要请娘娘去作客。他们个个武艺高强,王府的侍卫根本拦不住!”
这绝对是串通好的!等他进宫面圣时,就将云念昔带走。
黑幽幽的眼眸直盯着那家仆,萧远苍眼中跳动着压抑的怒火,“那些人还说了什么吗?”
家仆牙关打颤着,“那些人……还要奴才……把这封信交给您!”
接过信,萧远苍飞快阅读。
只见雪白的信纸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
欲问佳人何处去,玉堂楼上楼玉堂。
忿忿地揉烂了信纸之后,萧远苍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吼--
“楼、玉、堂!”
玉堂楼--京城夜晚最繁华的地方,也是让京城男人最销魂的地方。
京城的男人可以不知道皇帝姓什么,却不能不知道玉堂楼这个地方。
如果有人问你玉堂楼在哪里,你却答不出来的话,那证明了你不是男人,至少不是辽国京城里的男人?
玉堂楼的繁华与盛名,来自一个叫楼玉堂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楼玉堂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楼玉堂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来的。
她突然间出现在京城中,突然间开了这名叫玉堂楼的青楼,也在突然间让许多辽国的王公贵族们成为这里的常客。
玉堂楼名气虽大,但真正见过楼玉堂真面目的人,却少之又少。
据说,要见她一面,不但必须千金相赠,还得要看她那天的心情好不好。
也据说,十个能赠送千金的人,九个都会遇上她心情不太好的时候。
因此,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见过她。
而萧远苍就是那十分之一的其中一个。
只是现在,他很后悔自己成为这其中一个!
萧远苍带着悔恨和怒气来到玉堂楼的时候,楼里正灯火辉煌。
他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个女子迎了上来。
“王爷,好久没到我们玉堂楼来了,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看看我们姊妹呢?”
萧远苍黑着脸,“楼玉堂在哪里?”
“王爷,楼老板说她今天不舒服,不见客……啊!”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萧远苍抓着衣襟,提了起来。
“楼玉堂在哪里?”
那女子吓得连连咳,“老板……老板在后院最顶楼的房间……”
女子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欣喜若狂的声音:“王爷,您总算来了!”一个小丫头一样的人急急跑到萧远苍面前,双手合十感谢老天,“阿弥陀佛!我家小姐都等急了呢!”
阿弥陀佛?萧远苍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楼玉堂的确急,而且不是一般的急,是很着急!
“我告诉你们!绑架可是违法的哦!”端坐在椅子上,云念昔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茶水,润润喉咙后,再次发挥她瞪人无数的“瞪人功”,与负责看守着她的两个保镳对峙着。
“虽然我不了解你们辽国的法律,可是在我那个年代,持枪绑架……不对,持刀绑架可是死罪哦!虽然你们这里可能不一样啦!可是一定也会把牢底坐穿的,我想你们也不想要这样,对吧?”
两个保镳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怎么不说话呢?”看着两个保镳,云念昔继续发挥不屈不挠的精神,“难道不说话就能够把问题解决了吗?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这么顽固不化的话,我是不会在法官面前为你们求情的!”
“姑娘,你休息一下吧……”
“对了,你们不知道什么是法官。就是你们这里的……你们这里的……哎呀!反正审案子的大人就叫法官。如果我不帮你们求情,你们的下场会很凄惨的,你们知不知道?”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
“轻则自己受苦,重则连累家人,说不定还会诛连九族呢!”
“你说够了没有!”
“当然没有!你们的妻子儿女到时候一定会很惨的,你们的父母也会很惨的,你们的姊妹同样会很惨的,你们的兄弟还是会很惨……”
“老子活了十七年,还没遇到比你更多嘴的娘儿们!”
“啊!?你才十七岁?真是没有想到,你们的主人居然用未成年的小朋友当保镳,实在太不人道了!我告诉你哦,我曾经做过家庭教师,有责任把你们这样的小朋友引回正道……”
“啊--”
“我受不了了--”
终于,两个保镳同时抓狂!
小楼的另外一边。
一个红衣服的丫头,慌慌张张跑进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
“姑娘,不好了,刚来的两个保镳也走了!”
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用手扬着风的楼玉堂,心急如焚地问道:“走了几个了?”
“加上刚才走的,已经八个了!”
“八个!?居然八个了!那贱人居然能一下子气走我八个保镳!”猛地转了个身,楼玉堂心烦地道:“再找其它的人去!”
“已经派去了!可是,估计再这么下去,人手恐怕不够呀!”
“可恶!萧王爷来了没有?”楼玉堂心急地问。
话音刚落--
“哟!王爷,您总算来了。”一道甜得不能再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们家小姐都等急了呢!”
楼玉堂脸色一变,迅速对那丫头道:“该怎么做都知道吧?”
“知道!”那丫头一点头,迅速退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