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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里龙吟4  第3页    作者:铁勒(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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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营。

  在收到王傅袁天印的指示,开始为攻南做准备的余丹波,将军务全权交给乐浪打理后,便一径地窝在自己的帐里连着好几日,数日过去,忍不住好奇心的乐浪,才两脚踏进他的帐内想探视他镇日都窝在帐裘做何事,便二话不说地被他给拉进帐内,一块进行战术研讨。

  站在帐中听余丹波说了半夭,两眼直视着案上沙盘推演的乐浪,很是佩服余丹波的机敏,同时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他忍不住低叹,“真不知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别太抬举我。”余丹波只是耸着肩,“你可差不到哪去。”

  当它是句恭维的乐浪,不予置评地挑挑眉,随手拈来几张地图观看,而站在他身旁的余丹波,则是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瞧着乐浪的侧脸。

  前阵子,来到轩辕营采过他一回的袁天印,曾随口提及乐浪,希望他代为问问,乐浪是否已自素节南嫁一事中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以及乐浪是否能够谅解玄玉。

  面对这等委托,与乐浪同在一营三年,也建立起友情的余丹波问不出口,横想竖想,再怎么拐着弯开口问,也难免会踩着乐浪心上那片总是不肯任人探索的心事,可不问的话,听袁天印说,杨国再过不久就将攻南,到时乐浪的心结若仍是未解,只怕对上头的玄玉不利。

  “乐浪。”踌躇了许久,他还是试着开口,“你知道……咱们在准备些什么吧?”

  “攻南。”

  余丹波更是仔细小心地盯审着他的神情,“攻南的原因……也知道吗?”

  乐浪自图中抬起头来,嘲弄地问:“所有人都在等着素节的死期不是吗?”

  被他这等语中带刺的话一问,由玄玉一手提拔出仕、深为忠诚护主的余丹波,当下即动了心火。

  他咬着牙,“王爷很想保住素节公主的……”这家伙,三年前三年后一样没变,长了一双眼,却始终没睁开看清他人不下于他的心伤。

  “我知道。”乐浪不看可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即转身欲走。

  余丹波却使劲地一把揪住他,“王爷不能代你、代素节公主以及他自个儿开口求情,这苦衷,你又可知?”

  “别说了……”不想提及这件事的乐浪,将臂一收,转过身子的同时,也再次将这块心伤给抛在脑后不愿去面对。

  按捺了三年的余丹波,终于再也对他忍不住,厉声在他身后大喝:“你不能永远逃避王爷,你更不能永远责怪王爷!”

  责怪?他怪的是玄玉吗?乐浪脚下的步子怔了怔。

  “乐浪……”替玄玉极为不平的余丹波,忙来到他的面前要他睁开他那双一直都紧闭着的心眼,“你明知道王爷比谁都关心你!”

  看着仰着面脸替玄玉说话的同僚,乐浪当然知道,玄玉自然是关心他的,他也知道,这个余丹波,又是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就是因为我知道,因此我才不愿见他。”

  “为何?”明明他就是很不忍见玄玉次次来到轩辕营,都失望而返,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对待玄玉的,既是这详,他又为何不见玄玉、不正眼瞧玄玉一眼?

  “我……不想看到他那双比我更痛苦的眼。”三年来一直都不愿提及此事的乐浪,终于松了口,“我不想,看见他那双写满愧疚的双眼。”

  在他眼中的玄玉,合该是在素节南嫁之前的玄玉,那时的玄玉,意气风发,在朝中前程无量,看在他与素节的眼中,有着说不出口的欣慰,他们夫妻俩总认为,这个聪颖又有大志的皇弟,不会似朝中之臣般玩弄权术,更不会反目无情,但……玄玉终究是变了,就在他去了洛阳之后。

  他明白,亲情的栅栏是关不住、也不能束缚住一只猛虎的,玄玉若狠,就该摒弃旧往的一切,可滂沱大雨那夜,他在阶下却清楚地见着了,玄玉眼中后悔莫名的伤痛,那说不出口的不能为、无法救。

  如今覆水已难收,素节改嫁一事也不会改变,因此他不想再见玄玉,更不愿再次在玄玉眼中找到那关于歉意的字眼。

  “我曾对王爷说过,素节公主南嫁一事,不是王爷的错,但王爷却只反问了我一句话。”力玄玉说活的余丹波又再冷述。

  ”什么话?”

  余丹波指控地看向他,“王爷说,他袖手旁观不是吗?”

  原来除了他外,就连玄玉也在私底下怪罪于自己?

  不想置评,更不想一脚又再次踏入那牵扯不睛的混沼中的乐浪,赶在思绪又再次缠绕在玄玉身上前,举步绕过眼前的余丹波。

  “站住。”语中带怒的余丹波冷声叫住他,决心在今日把话都摊开来说明白,“你可曾想过,王爷为何非得袖手旁观不可?你可知,王爷的一举一动,所牵连的,并不只是王爷个人的仕途前程?王爷不是个你表面上眼见的投机皇子,他不过是个与命运奕棋之人。”

  一而再被叫住的乐浪,没好气地瞪向帐门不肯回首。

  “王爷若走错一步,满盘皆输。他输了他自个儿的未来不打紧,但他知道,他万不能让那些支撑在他背后的人,也都因地而得赔上所有。”余丹波咬牙切齿地将一字字敲进他耳里,“纵使不愿,依旧不得不拼命为运也为他人而低头,不得不割舍心中的眷恋而袖手旁观,这等心情,谁又来替王爷想过?你会疼,他也会痛啊!”

  因他的话而沉默了许久的乐浪,莫可奈何地苦笑,“你这是在说我太过自私?”

  “难道你不是吗?”径顾自己全然不考虑到他人,若玄玉有私心,那他的私心更甚玄玉!

  他回过身来,老实地招认,“我是。”

  余丹波反倒是因这话而顿愣了半晌,一时间,倒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

  “我自私,是为素节,也为玄玉。”他清清楚楚地剖白,“他们俩是我心头的两块肉,谁也不能割,谁也不能舍。”

  余丹波迟疑地拖着声调,“那……”

  “我只是想让玄玉知道,我不是他的亏欠、不是他以为的内疚。”乐浪一鼓作气把心中话都掏出来给他听,“今日我会留在轩辕营,正是因为我要助他,无论他所想要的是什么,拼了命不要,我都会为他达成。之所以冷落他、不见他,是要他抛弃我这亲人视我为下属,如此,他才能够不被我绊着,全心朝他的理想走。”

  余丹波停顿在他脸庞上的目光,在他语毕后,久滞不动,半晌,他受不了地抚着额。

  “怪不得咱们会不对盘……”又是闷葫芦一个,他最讨厌这种心口不一的人了,有话说不出口,事事往心头搁……这样玄玉会明白才有鬼。

  乐浪回敬了他一记,“彼此彼此。”眼里心里、口口声声都是王爷,忠得跟条家犬没两样,玄玉会受得了他才怪。

  偷蹲在帐外窃听的顾长空与符青峰,在帐里的两位顶头上司又开始重新讨论起公事时,不约而同地相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不知道……”顾长空一手指向帐内,“他们简直像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吗?”

  符青峰朝天翻了个白眼,“八成不知道。”

  第二章

  “圣上。”深夜奉诏进宫的宰相阎翟光,在建羽里帝摒退了四下后,独跪在御案前。

  “起来说活。”案上搁摆着各式军图的建羽,以姆指转动套在指间的板指,漫不经心地应着。

  “谢圣上。”谢过恩后的阎翟光,拱着手,为他带来他所想知道的消息,“启禀圣上,光禄大夫上摺,战船五千艘已造妥。”

  “粮草呢?”扬手摸了另一张军图观看的建羽再问。

  “洛阳三处官仓,百座仓容已满,长安官仓仓粮也已达定量。”奉旨秘密进行这一切的阎翟光,早已打点妥当。

  “兵器。”为求一战即胜不留余患的建羽,没有忽视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

  “三年来,工部已制妥大军所需之兵器。”

  他抬起锐眸,“军员。”

  阎翟光随即再禀,“怀化大将军石寅,旗下西南大军兵员二十万。齐王玄玉所治河南府,兵员三十万。宣王凤翔太原府,兵员二十万。信王德龄所治扬州,兵员十万。”

  伸手抚着下颔觉思的建羽,再次转首看了看于案上的军图一会,朝阎翟光勾了勾指,示意他继续禀报。

  “此外,派至南国内间,已开始展开活动。”那些置在南国内已有三年的内奸们,按照指示,已在南国境内散播起种种谣言,包括尧光皇是知何耽溺女色,弃宗庙于不顾,而杨国国力又是如何日益强大。

  建羽以指轻敲着桌缘,“太子那方面昵?”

  “回圣上,太子保卫京畿无虞。”接获建羽圣谕,早就在暗中调兵巩固长安的太子灵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

  听完了三年来的布置后,建羽有阵沉默。

  “圣上?”还等着他的阎翟光忍不住出声提醒。

  “尧光……”那个始终都不把他杨国当一回事的对手,也不知现况如何了?

  “美人在怀,不知今夕何夕。”

  建羽不以为然地哼了口气,半晌,他再说出心中惟一的犹豫,“这三年来,南国太子待素节如何?”

  “有若掌中珍珠。”说起那位南国太子玉权,阎翟光其实也有点意外。

  “掌中珍珠?”颇为讶然的建羽抬首看向他,“那小子真是尧光所生吗?”尧光好女色,众人皆知,可他却生了个多情种的儿子?

  而更让他不解的是,尧光与玉权这二者,虽是血亲父子,可无论是行径或是心性皆大相径庭。尧光胸无城府、更无大志,但年少的太子玉权,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太子人选,在南国朝中举贤纳谏,整饬朝风、图强军力,这皆是尧光皇帝所办不到的,南国若无玉权这名太子存在,只怕早被他杨国给灭了也说不定。

  因此在将素节嫁予玉权和亲之时,他相信,玉权对于他们背后的目的早已知情,只是不明阴谋的尧光却将这门亲事应允了下来,故让谨遵父命的玉权推脱不掉.才勉为其难将曾与乐浪仳离的素节给迎进门来。或许,玉权之所以如此善待素节,八成就是为了不愿落人口舌,或是被他杨国逮着任何可嫁罪兴战的把柄。

  啧,若要说此番攻南惟一的阻碍,恐就要属玉权这名南国下一任的皇帝。

  “南国军员状况可清楚了?”南国三军表面上虽是隶于尧光皇帝所有,但其实暗中的指挥调度,大权全都操在玉权之手,若是玉权早已警觉他杨国的野心,那……

  阎翟光不慌不忙地让他安心,“回圣上,内间回报,军员如常,无任何增兵之势,也无严加戒备之状。”

  是玉权尚未发现吗?还是玉权早就已在暗中做好防备了?

  “依爱卿看,此战我军胜面多大?”不敢对玉权掉以轻心的建羽,一双炯目微眯。

  “回圣上。”阎翟光却是十足十的乐观,“势在必得。”就算他南国有个玉权在,那又如何?比起他杨国的军队,与如云的猛将,玉权怎可能以一敌百?最重要的是,玉权不过只是名太子,尚未登基,再如何少年英雄,也不过只是尧光之下的一只无法展翅的猛禽。

  遭两国割裂的山河,在那一瞬间,隐隐浮现在建羽的眼前,只差一步,这片遭长江天险分隔已久的大好江山,就将再次合而为一,为一皇掌下所统……可在这时,素节的身影却在其中一闪而逝。

  飞快甩去缠锁住的心结后,建羽低首瞧着即将可以将天下一手掌握的掌心,开口朝阎翟光下令。

  “叫在南国的人动手。”

  “臣遵旨。”阎霍光深深一揖领命,两脚直往后退,直退到门边才转身走出殿外。

  退出殿疾走的阎翟光,在下了官阶后,不意抬首朝天际一望,夜空上漫的星宿,像是上苍遍铺在天际的江山版图,南北星辰各自灿烂辉耀,横越天际的星河,则是人间的长江屏障,他笑了笑,举步往前跨出。

  也抬首仰望着星辰的袁天印,在这夜深时刻,独站在齐王府中观星,当西风携来的一阵冷意令他感到微凉时,双目在星海中眺望的他,忽地张大了眼。

  “荧惑……”

  他怔看着那颗不该在这个季节闪烁的星子,低首推究思索了一会后,飞快地转首看向府内玄玉院落的方向,而后不得不握紧了拳,快步回房搭了件外衫,转身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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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国太子府。

  夜色未深,由一名自长安带来的婢女伴着,在等候身为太子的玉权返府的这个时分,坐在烛下扮演着太子妃的角色,举针为夫君玉权细心地缝制着秋衣。

  “公主。”另一名婢女在掩门进入房内后,神色略带神秘地来到她的身旁,悄悄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将它递给素节。

  停针的素节,不语地将它取来,摊开纸条看了一会后,原本宁静的神态恍然一变,在唇畔露出一丝苦笑后,她拈来纸条,置在烛焰上头,看它经火舌一舔,转眼间灰飞烟灭。

  “公主,里头……写了些什么?”忐忑不安的婢女们,紧张地凝望着素节那副过于冷静的模样。

  她轻声一叹,“是今夜了。”

  知道她话意为何的两名婢女,自伴着素节南嫁后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她们,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眼,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也不想挣扎抵抗些什么。

  “公主?”当素节走至绣台前取来她平日用来绞剪绣线的金剪时,她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举动。

  将身后的长发拉至胸前,取来一缯细心将它梳齐束好后,她举起金剪绞下它,金色的流光,在烛下灿灿生辉。

  “将它交给乐浪。”素节走至其中一名婢女面而,将方离身的发放在她的掌心里。

  “公主,你这是……”手握着发束的婢女,在紊节二话不说地拉着她来到房里巨大的漆柜前,并示意她弯身躲进里头时,忍不住拉住素节的衣袖问。

  “记得,你不能死。”素节在将她推躲至柜中时,殷殷对她交待。

  泪意迅速充满眼眶的婢女不断向她摇首,“奴婢不能……”

  “躲好,千万别出声。”在帮她关上柜门前,素节使劲地将还想出来的她按回柜里。

  “公主……”不忍见素节将遭杀身之祸,而她却得苟且偷生的婢女,紧握着素节的手不肯放。

  另一名早已做好准备的婢女,却帮素节扳开她的手,微笑地安慰她,”放心,一路上,我会好好服侍着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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