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望着他,缓缓点头。她只是不想牵累他。
“在我答应以前,我有一个条件。”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他不介意让舒赋文的女儿变成他的亲生女儿,他只在意她的心和她的人在哪儿。
“好的,任何证明妍爱不是你的女儿的文件我都愿意事前先签给你保管,将来我一定不会让妍爱来打扰你,只要你肯帮我,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她抹去泪,好不容易终于看到她有了一丝放心的笑容。
“妍妍,我要你和妍爱一起留下来。”他深邃的目光锁住她。
她望着他,放心的脸上一怔,眼光转为不解和犹豫,“……留下?”
“对,你是我的妻子,妍爱是我的女儿,你们都留下来。”他抚摸她的颈项,她的短发很好看,但这个发型使她露出了一大截白皙的肌肤,是唯一惹起他不悦的地方。
“——为什么?”她一脸吃惊诧异,他所开出的条件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明明他渴望的单身自由就在眼前了……
唐时焌瞅着她,一贯的自信和傲气在她面前忽然施展不出来,她现在的心属于谁呢? 是否还有舒赋文的影子……她对舒赋文的女儿如此着急,几乎看作她的一切……他现在总算明白,人的理性一旦牵扯上感情,就很难下正确判断,他承认,他在吃一个小婴儿的醋。
“有人还不肯放弃,有你在,我反而比较自由。”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下,其实言不由衷。
不肯放弃?师妍妍一下子就想到她刚才看到的画面,但她以为能够威胁得了他的自由的只有唐家的长辈,这一定不会错,显然姓唐的都很固执己见吧? 如果是还没收到殷梦蕙的那封信前,她也许会答应继续维持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延长他们之间的协定,但是现在……
“……我和赋文一直都有联络,但是我始终不知道他在哪里,还有他发生什么事情,他一直告诉我他和梦蕙过得很好,他们很幸福……我以为,梦蕙的家人之所以反对赋文,只是单纯的因为赋文曾经抛弃梦蕙,他们反对,只是一时的无法接受赋文,我以为妍爱的出生可以改变情况……我想得太单纯了,一个多月前,我接到赋文的最后一封邮件,他提到他的母亲反对他和梦蕙交往是因为梦蕙的家庭背景……那时起,我就一直很不安。”她的泪又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
他抹去她的泪,眼泪一下子又出来,拭不完的泪水无声的诉说她心里的疼痛,她模糊的视线却一点也看不见他的怜惜,他的心疼。
“……几天前,我收到梦蕙的邮件,我从英国赶回来,到孤儿院才知道所有的真相……那里的院长是我的朋友,梦蕙在把孩子交给院长以后,就下落不明了……她只留了一封信在院长那儿表示交给我。”她令人心疼的眼神晃动着晶莹的泪水。
“信里面写什么?”
师妍妍想起信的内容……
我在十岁那年,同时失去父母,收养我的,是我父亲的老板……我父亲是一位军火商的保镖,他死后,我成为这名有黑道背景的军火商的养女,改姓殷,我的养父对我很好,他没有孩子,所以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他曾经提出让我未来生的孩子继承他的事业,我以为他只定随口说说,没想到……
我从来就不怪赋文当初提出分手的决定,赋文的母亲是对的,我和赋文根本就不应该交往,我根本没有资格和任何人交往。
对不起,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确定赋文的车祸是意外还是我养父所为,但肯定定和养父有关,在他知道无法分开我和赋文以后,他提出另一个条件,就是要我们把生下来的女儿交给他,做他的继承人……我知道,我无法改变养父他所作的任何决定,他不会听我的要求,虽然他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但我和他一年也只见过几次面。
我和赋文都渴望给妍爱一个单纯幸福的生活,我们不能把妍爱交给他。从赋文的口中,我知道你的善良和率真,妍妍小姐,我请求你,把妍爱当作你的亲生孩子,求你救她……我的要求太过分,很可能也把你扯入危险之中,如果赋文还在,他一定斥责我这么做,但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赋文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我已经走投无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被一个可能足她杀父仇人的疑凶带走,我只有把我的孩子交给你,我才能安心,我只能请求你了。
这一辈子,也许没有机会报答你,我期待有来生。
殷梦蕙
当师妍妍从口袋里掏出信纸,让唐时焌看完,他的脸色霎时变了,锁住她的表情震惊而又愤怒!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抓疼了她,仿佛不这么做,无法感觉她真实的存在,她居然让自己卷入一场危机里,还义无反顾想照着殷梦蕙的请求做!
师妍妍点点头,“我知道,我明白这有危险,所以虽然我想帮你,我也不能留下来了。”她望着他的眼神满满是哭泣、是歉疚和哀求,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时俊,等妍爱的事情一办好,我立刻带她离开这里,我绝对不会让你也卷入险境里,请你放——”
“闭嘴!”他狠狠的将她纤瘦的身子搂入怀里,紧紧的抱住她,仿佛恨不得将她揉人他的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再也不分离,再也不用尝到这份胆战心惊的滋味!
“……时俊?”她意外看到他如此张狂的怒吼,他一贯的冷静和嘲讽为何不见了? 他依然紧紧的将她抱住,“从现在起,我会保护你和妍爱,你不需要再担心了。”
“……你要保护我和妍爱?”她很轻、很疑惑地询问。
“不错。”他的语气很坚决。
“……你还是要我们留下来……做你的妻子和女儿?”
“是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决定?她不敢看他,更提不起勇气问他……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一旦妍爱的身分曝光,就连你也会有危险?”现在梦蕙的下落不明,如果是被她的养父带回去,一定会被逼问孩子的下落,如果还没被她的养父找到,万一是她和妍爱先被找到,那么她们会被挟持成为威胁梦蕙出面的工具,无论如何,她的处境都很危险,这也是她这两天没有和高家联络的原因,她是不得已才来找他的,一方面要求他给妍爱一个新的身分,一方面也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必须回来办妥离婚手续。
“不会的,就算对方想有所行动,对‘唐氏集团’这块招牌也会有顾忌,你不用担心。”他的态度很沉稳,心里已经有主意,他不会坐以待毙,与其隐藏行踪处在焦虑和害怕之中,他选择主动出击。
师妍妍望着他深邃的眼光……他太沉着,太冷静,也太有自信了,不管他有任何决定,有十足把握,她都只能想到——姓殷的,是拥有强大火力的军火商,是有黑道背景的人,他就像阎王一样,能取任何人的性命,不是安分守己的商人如他,能够对付的……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妍爱。”
唐时焌拉住她,“妍爱有秘书照顾,你再睡一下,等我把公事处理完,再带你和妍爱回家。”
师妍妍沉默了一会儿,反应沉着地点头,重新躺下下去。
唐时焌把被子拉到她身上盖好,似乎想到什么,把另一个枕头塞给她做为代替,“我不能陪你,你好好睡。”
师妍妍紧紧的抱住枕头,把脸埋住,缓缓的点头,眼泪一下子就湿了枕头。
唐时焌把门关上以后,她强迫自己必须睡,她必须睡,这样才有力气照顾妍爱,她必须从赋文的死带来的痛苦和悔恨里振作起来,才能好好的保护妍爱,这是她唯一能够为赋文做的……
唐时焌又走了进来,她缓缓眯起眼睛,看见他端来一杯水,“冷气会不会太强?”
“还好。”
他坐在床沿,将她扶起来,“喝一点开水再睡,会舒服些。”
她听话的喝下那杯水……
“味道……好奇怪。”好难喝。
她喝光了,他把杯子放下,轻轻地抱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放了安眠药,这样我才能安心开会。”
“你说……什么?”
她模糊的焦距,仿佛看到他洞悉一切的笑容,然后听见他逐渐远去的声音说了,“你的个性一点都没变,你知道我会强迫你留下来,所以你打算找到空隙就溜,妍妍,当你太安静,我就知道你的脑袋里面一定又有主意了,你一点都瞒不过我,乖乖的留下来吧,我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什么呀?他的声音好远,她听不到了!可恶的唐时焌,他怎么可以对她下安眠药!她是有要溜,但不是现在呀,她还要等拿到妍爱的新身分,还要把离婚协议书签给他才能走,他懂……不懂……她是为了他……为了他呀……
他凝视她沉睡的脸容,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妍妍,我要你的人,你的心,我要你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妻子,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是一个誓约的吻。
第七章
一股清凉的微风透进来,那不是冷气的凉冷,那是属于晨曦的味道,清新的空气带进花的香味,温柔的光线应该是天空才翻了白,还很早……手空空的,布偶熊呢?
师妍妍缓缓张开惺忪睡眼,飘动着的,是风吹起的米白色纱缦,窗外,一片熟悉的园景,窗旁,靠近墙角的角落,有用画架架起的巨幅照片,是她和唐时焌拍的婚纱照……
她微眯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倏地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室内——她什么时候回到这里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她是不是睡了很久?怎么觉得全身酸痛……精神倒是很好,感觉好像把睡眠都补足了,她瞥了一眼床头上的闹钟,她果然是睡了很久——她忽然停止伸懒腰,眼睛瞪直了。
“我想起来了,唐时焌那个无赖对我下药!”她气得把被子甩到地上。
“嘘,小声点,已经有佣人起来了。”唐时焌从浴室走出来。
他穿着睡衣,和她在同一个房间里,这已经是接近三年以前的事了,奇怪的是这样的场景又回来,居然一点都不陌生……她瞪着他干净的脸,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
“妍爱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她爬下床抓住他的衣服,仿佛不让他跑掉似的。
唐时焌两手搂住她纤细的腰,“她在保母那儿,就在隔壁——”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转身要去,唐时焌把她给拉回来。
“你干什么?让我去看妍爱!”
“你现在过去太早了,她们大概还在睡,昨晚妍爱哭了一夜,你就让保母多睡一会儿吧。”他空着的那只手,很自然地抚摸着她的后颈,也许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习惯她剪短发的模样吧。
师妍妍同意了他的话,安静了下来,但一下子,生气的目光就锁住他,“你怎么可以下药!你这个卑鄙无耻——”
唐时焌捂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挥过来的两只拳头,“我不是叫你安静一点吗?还是你要把所有的佣人都叫过来看你河东狮吼?”
师妍妍恼怒地瞪住他,和他对峙了好半晌,才不甘愿地把眼光移开,唐时焌才满意地松手放开她。
师妍妍望了一眼窗外没有丝毫改变的园景,其实她也注意到了,这房间里的一景一物没有太多改变,就连那幅结婚照都还搁在那儿。
“……我怎么回到这里来的?”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柳眉深颦。
“我抱你回来的。怎么,你以为自己有梦游症?”他斯文俊逸的脸笑开了。
师妍妍白他一眼,很久没见,她差点忘记他这张嘴有多贱……其实,还挺怀念的,他除了嘴坏一点,一直以来,是“花园洋房”的最大支持者,也真帮了她不少忙。
“……你这个人真的很坏,一点也不尊重人,你自私又霸道,我无法再忍受你了,我现在明白我带妍爱来找你是一个错误,我和妍爱已经不需要你帮忙,我们约定的三年时间快到了,我希望在今天就能办好离婚手续,我要带妍爱离开。”她执意地瞪住他。
他沉着而深邃的黑眸锁着她,脸上的线条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一丝浮动,沉稳的笑容依然,“你既然明白我自私又霸道,人又坏,又不尊重你,那你口沫横飞表示了那么多意见,你想我会照着你的话做吗?”
那双大眼睛里坚决的眼神动摇了,本来打算激怒他,和他吵一架,然后顺利的带着妍爱离开,没想到才起个头就被他识破……她眯起眼,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似乎又更精明了。
“……你到底懂不懂人家的好意?我不想连累你,你知不知道!”激动的情绪一发出来,眼眶一下子又红了,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他捧住她的脸,抹去她眼里的泪,笃定地笑着凝望她,低沉的语调柔和了,“来不及了。”
她红着眼望着他,疑惑的眼光从不解渐渐浮出不祥的预感……
“你又做了什么?”
韶 锯 锯
没有多久,她就知道唐时焌做了什么了。
连续一个礼拜下来,从报纸到周刊杂志,都写了唐时焌夫人在英国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并且回到台湾来的消息。
师妍妍抓着杂志,瞪着上面的文字——
从来不肯接受专访的唐氏集团总经理唐时焌先生,此次终于首肯……
唐先生在接受访问时真情流露,表示好不容易盼到妻子肯从英国回来陪他住,他现在要把时间留给他的妻女,他幽默的拜托各位从今以后不要找他应酬,他不想再气跑他美丽迷人的者婆了……
过去所有不利于唐时焌先生的流言不攻自破,从此次的专访里,我们可以看到唐先生对其夫人的迷恋和爱意……
“……骗子。”师妍妍眉头深锁,把杂志扔到桌上,这不知道是第几份了,几天下来已经磨光了她的脾气,反正不管她再怎么生气,唐时焌就是有办法坐在那儿对她不理不睬,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不讲道理的疯妇。
“是在骂我吗?”唐时焌抬头瞥她一眼,低头又继续签一堆文件。
他果然如这杂志上所写的,下班以后就把时间都留给她了,带着一堆工作回家,拉着她锁在书房里,还命令她哪儿都不许去,因为他可是特地把时间都“留给她”的,理所当然她得“作陪”。
他这个人一旦霸道起来,任何歪理到了他嘴里都能变成大道理,而她如果能反抗,也不会乖乖待在这儿任他摆布了,她情愿到婴儿房去找妍爱,去看着妍爱纯真的睡容,也不要待在书房赚“钟点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