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点了点头。
“还有,记住一点,武功只是用来强身护体,不可以逞强斗狠,明白吗?”
“嗯!”范亦非很严肃、很认真地点头。
“好!”端木溯词收下了这个小徒弟,“但是还有一点。”
“什么?”
“或许你娘日后就不需要你的保护。”端木溯词站起身,看着那个为了一条焦鱼而手忙脚乱的女子。
“为什么?”
“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的。”
范亦非才七岁,哪里能明白大人的事呢?“啊?叔叔……不,师父!好像有人在敲门耶。”他侧耳细听。
端木溯词惊讶于范亦非称呼他的改变,淡笑地说:“我去瞧瞧。”
范亦非也跟了上去。
门一打开──
“表兄?”曾夫子忐忑不安的神情立刻转为惊讶。
“你怎会来此?”
“我给亦非送东西过来。”曾夫子扬了扬手里的书,“他忘在私塾了。”
“谢谢夫子。”范亦非钻了过来,取过书。
“表兄,你怎么也在此?”曾夫子疑问道。
端木溯词正要回答,范亦非抢话说:“师父在帮娘烧菜呢。夫子,师父和娘还有我去抓了很多鱼喔,很好吃啊,娘在烧呢。”
曾夫子眼里的惊讶和心里的惊讶毕露无遗,“原来如此。”话里有淡淡失落。
端木溯词听出来了,他望着表弟,不发一语。
范亦非眨眨眼睛,“师父,我们要不要请夫子一起吃饭?”
“我们?”曾夫子喃喃念着。
端木溯词抬了抬眼微笑,“好啊……表弟,一起进来吧。”他将门大开。
“夫子,娘的手艺很好喔……师父,是不是啊?”
“你如此夸赞,也不怕人家笑话。呵呵……”端木溯词摸他的头。
“嘿嘿。”范亦非傻笑。
曾夫子有些落寞地跨进门槛,好像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娘,夫子来了。”范亦非一边朝厨房跑,一边喊。
范心或娉婷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谁?”
“范姑娘。”曾夫子有礼地朝她点头。
范心或一惊,立刻招呼道:“啊,夫子你先坐一下,晚饭马上好了。”说着,她又钻进厨房。
“师父,去帮忙。”范亦非命令起人来了。
端木溯词挑眉看着他。
“师父!”范亦非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臂,“快点,不然娘又要把鱼烧焦了……”
“近朱者赤。”端木溯词摇头。
“夫子,你要不要帮忙?”范亦非眨着眼睛问。
“这个……”曾夫子犹豫。
“你先到厅里去坐吧,马上就好了。”端木溯词建议。
“这个……”他完全是个外人吗?
“师父,快走啦,娘等着你呢……”范亦非催促。
“喝!”端木溯词不赞同,但仍朝厨房走去。
“夫子,我给你倒茶。”范亦非立刻变得十分乖巧。
曾夫子扬起笑,“不必了。”
“要要要,我马上就去。”说着,范亦非就跑开了,留下曾夫子一人孤孤单单地坐着。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这一顿饭吃下来,曾夫子仿佛是个隐形人。
除了范亦非偶尔好心地和他聊两句外,其余两名大人几乎快忘记有他这号人物在。
当然,不是说他们对他视若无睹,只不过聊着聊着,话题的主角就变成他们二人了。
曾夫子轻笑着摇头。
“你怎么了?”端木溯词观察了这位表弟好一会儿,从方才吃饭时他的神情就很奇怪。
曾夫子站定了,望着端木溯词。
他的这位表兄,样貌俊朗不凡,虽然说性子冷些,但很多姑娘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再加上他的家世背景显赫,范姑娘会喜欢他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不说?”他分明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
“表兄。”曾夫子终于鼓起勇气,“你和范姑娘,是否已经……”
端木溯词一怔,未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开口,笑了笑回答:“已经什么?”他大约可以猜测到,却不打算先说出口。
曾夫子怔了怔,勉强笑道:“表兄不肯说吗?”
“是你问得奇怪。”端木溯词仰头瞧了瞧天色,“想必姑母正等着我们吧。”
他的话转得太快,曾夫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端木溯词径自朝曾家的方向走去。
他急追了上去,“表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你问了什么?”端木溯词轻笑着。
曾夫子一愣。
表兄没回答是因为他问得不清不楚?
他叹息一声,接着道:“既然表兄如此说,那么我便直接问。范姑娘与表兄两人,是否已经在一起了?”
“喝!”端木溯词怪异一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不不不,不是担心,绝对不是担心。”曾夫子赶紧澄清。
“那么,你何必如此紧张?”端木溯词气定神闲,见他屏气凝神地等待他的答案,心里直叹,“表弟啊,你当了私塾的夫子,怎么变得不干不脆起来?你要的答案,我很难给你,只能说,未来或者是。”
“什么意思?”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他可是半点也听不懂。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她的一切我会管。”端木溯词坚定地说。
玉镯在她手上,她的未来已经决定了。
曾夫子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说:“我早已知道如此了……”似乎喃喃自语。
“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端木溯词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
表弟的心思他早已看出来,但是很抱歉,他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便不会将她拱手让人。
“没什么。”曾夫子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端木溯词听到这句话,却是一愣,“你坦白了吗?”
曾夫子抬头,“表兄你……”他莫非知道他的心意?
不可能啊,他平常的说话举止都保持得很正常,表兄怎会看出来?
“你一见到她就开始六神无主,方才又如此问,我岂会猜不出来。”端木溯词直截了当地说。
曾夫子着实呆愣好一会儿。表兄知道他暗暗喜欢范姑娘,还……
“我说过,你不干不脆,这不是好事。”端木溯词接下去说:“如果别人不开口,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想法放在心里?”这才是失败之处。
“我……”曾夫子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
是的,他一直将想法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对方又怎会知道?
“你了解了吗?”
曾夫子点头,“是!我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端木溯词淡淡地道,“然而,我必须跟你说,尽管我已经想好了我和范心或的未来,但是她还没同意。”
曾夫子霍然抬头。
“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端木溯词微笑。
曾夫子精神一震,心里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欣喜地道:“表兄,你你你……原来你还没跟范姑娘说吗?”
端木溯词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曾夫子重新燃起希望。
“你尽管说,我不会介意。”
曾夫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其实……我喜欢范姑娘……”
“我知道。”
“那么……”曾夫子充满希望地问。
端木溯词失笑,“这种问题,你何必来问我,我不是你该找的人。”他劝导似地说:“不过,成功与否,上天早已经安排好结果了。”他笑得有自信。
曾夫子立刻又泄气,“唉……”
表兄会这么说,分明是胸有成竹,再加上他观察所得,范姑娘与他相处融洽,他恐怕是没机会了。
“你怎么又叹气?”端木溯词皱眉。
“表兄,我放弃了。”
“哦?”端木溯词挑眉,“为何?”他变得可真快。
“范姑娘和表兄是互相有意,我若做了多余的事,岂不为彼此带来尴尬?”他无限落寞地说。
端木溯词呵呵一笑,“何以见得互相有意?”
“难道表兄以为范姑娘不喜欢你吗?”
端木溯词微笑不语。
曾夫子摇头,憨厚的脸上满是失败的神情。“表兄,你如此有自信,我是万万比不上的;不过,范姑娘若是能和你一道,我也替她高兴。”
端木溯词说道:“你该跟她说的。”
“然后被踢出来?”曾夫子笑。
端木溯词仰首而笑,“呵呵……恐怕她会呆愣半晌,然后直摇头赶你出门。”
“可不是吗?”曾夫子苦笑连连,忽然想起一件事,“表兄,这事可否要告诉我娘?”
“不!”端木溯词反对,“我还没准备好,暂且不与姑母说。”
“还没准备好?”他这是何意?
端木溯词但笑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道:“走吧,不必为我们操心,你想想如何教好弟子吧。范亦非的资质不错,你该好好教导他才是。”
“呵,表兄,你还未娶到范姑娘,就已经在替她打算了吗?”
端木溯词深深望着他,不发一语,半响才再开口:“好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再不走天要黑了。”
他们在石家待了许久才出来,这会儿已近黄昏了。
“好吧……”曾夫子虽然是老实人,却同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表兄已经承认,那么,自己的心意就让它搁在心底吧!
两人并肩而走。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端木!”一道拖长的女声夹杂着惊恐的呼喊,远远地传来。
端木溯词停住脚步,侧耳聆听,“范心或?”他一惊,赶紧往回走。
离开石家已有一段时候,范心或怎会在这个时候追过来?出了什么大事?
曾夫子也踅回,跟了上去。
远远地,一道人影向他们这边跑过来,正是气喘吁吁的范心或。
此刻,她的头发散乱,神情慌张。
“出什么事了?”就在范心或见到他们,放松地腿要软下去时,端木溯词及时奔过去扶住她,关切地问。
“雁、雁笙……”范心或喘息着,努力顺气。
“石雁笙?”端木溯词想了想,在他们离开之时,石雁笙还没有回到石家,难道她出事了?“她怎么了?”
“她……她说要、要见你!”好半天,范心或才终于完整地说出这句话。
“她要见我?”端木溯词拧眉。
范心或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她……她好像不太对劲,我……我要去找大夫!”说着,她就要挣脱他的手跑掉。
“慢着!”端木溯词拉住她,扣着她的双肩,“你先镇定,急是没用的。”他严厉地盯着她。
范心或眨眼望着他,有些张皇失措。“可是、可是……雁笙她……”
端木溯词想了想,唤道:“表弟。”
“什么事?”他们口中的石雁笙是谁?曾夫子感到莫名其妙。
“你能去找大夫到石家去吗?”端木溯词的眼睛看着范心或,对曾夫子说。
“好。”他点头。
端木溯词命令似地说:“现在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慢慢说。”
“我……雁笙方才回来,她……她吐了好多血,却还一直笑着说没事……”范心或眼里滚出泪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她就说,有话要跟你说,要我来找你……”
范心或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端木溯词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的!来,我们回家再说!”说着,他揽住她的手,带往石家的方向。
向姑母拜寿的事只好晚点再说,此刻最要紧的是去看石雁笙。
她有话要对他说?莫非她已猜测到什么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在大夫来之前,端木溯词和范心或已经回到了石家。
“娘!”范亦非惊恐地奔过来,紧紧抱着她。
“乖,没事的……”范心或心里紧张极了,但仍然安抚着范亦非。
端木溯词与范心或对望一眼,便和他们一道朝石雁笙房间的方向走去。
“她以前一直都这样吗?”端木溯词问。
“嗯,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时常咳嗽,可从来没有吐那么多血,我很怕……”
端木溯词阻止她胡思乱想,“先不要乱想,等大夫来了再说。”
三人停在房门口。
“我先进去,你和亦非在外面等,好吗?”端木溯词虽然以询问的口气说,但话里隐含了命令。
范心或点点头,拉着范亦非的手站在门前。
“娘,姨怎么了?她会不会死啊?”范亦非慌张地问。
范心或频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连她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她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再陪你去放风筝,然后念诗给你听……”她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给范亦非听。
第九章
端木溯词望着关上的门,听见范心或的话,心里有着叹息。
如果石雁笙有事,她不知会怎样?
范亦非年纪小,恐怕没有太多的心思;若好友离去,她该当如何?
沉肃着脸,端木溯词旋身,瞧见躺在床榻上、微闭着眼睛的石雁笙,被褥上点点触目惊心的血,让他心头一阵担忧。
“石姑娘。”他走到床前,开口唤道。
听到他的声音,石雁笙缓缓睁开眼,似乎十分费力,然后她微微笑了笑。
“你来了。”声音很轻。
“是。”端木溯词应声。
“我这个样子……你该知道怎么回事了吧?”石雁笙笑了笑,扯动嘴角,“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她说得云淡风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大夫马上就到了。”端木溯词不顺着她的话说,也不劝她会好起来之类的话。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又要如何让别人相信呢?更何况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石雁笙摇头,“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她喘了口气,继续说:“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端木溯词说:“不知。”
石雁笙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睁开,“你难道没想过,我、我才是跟你有关系的人吗?”
端木溯词吓到。“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石雁笙笑了笑,“你能扶我一下吗?这样躺着不舒服。”
端木溯词想了想,才走过去帮助她倚靠在床旁。
“谢谢……”石雁笙见他又退到离床好几步远的地方,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喜欢心或,不过,好歹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呀。”
“什么?”端木溯词一惊,望着她漾着虚弱笑脸的神情,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但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很奇怪我怎么知道?”石雁笙笑了笑,“你很难瞒过别人的,不是吗?”她道出了经过:“是端叔说的。没想到你看到了手镯,知道那并非心或的东西,却选择不说。”
“抱歉。”端木溯词只能这么说。
石雁笙摇头,“何必道歉,心或是我的好姐妹……”她咳嗽了两声,嘴角流下血丝,勉强笑道:“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我只希望你能够一直这么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