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伯虎想叹息,是的,骆大小姐,这确实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可好歹,总算是咱们的私事好吗?
“好,我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
“还没想好?还没想好?还没想好?”骆虎儿咬牙兼恨恨握拳,“那你这些天究竟是在做啥?”
在陪一个叫做月老的老头,算计着该如何将你们个个都割爱,欢愉未了散姻缘哪!
俊眸里隐住复杂心绪,洛伯虎只是淡淡地开口,“我正在想一个万全之策。”
“有什么好再想的?还不就是取一去六的算术问题!”
他闻言想笑,果真是莽女直肚肠,任何事到了她手上都变得好简单。
老实说这也是他最舍不下她的地方,她的单纯天真没心眼,让他在她身旁总能特别感到自在,不用刻意去想该说啥才不会开罪了她,不像其他的小姑娘,老爱千回百转着肚肠,就算真生了气,也比别的小姑娘好哄得多了。
眼前少女有着一头煤玉般乌黑光泽的秀发,扇似的浓密羽睫,纤巧坚挺的鼻管,鹅蛋脸上永远满溢着精神奕奕,从不刻意闪避阳光的健康肌肤弹性十足,弧度优美的唇形颇引人遐思,这一切,恰可补足了她那唯一遗传到父亲,过于粗浓的一双英气剑眉,眼前是个英气勃勃的小美人儿,或许不是七个女子里最漂亮的,却无疑有着谁也无法忽略的独特性格,不过他提醒自己千万别忘,虽说如此,她也是最绝不可能和其他女子姊妹互称,共事一夫的一个。
洛伯虎将思绪收回。
“小姐,你说的很简单,但如何下手却很难很难,毕竟……”他语带遗憾,目光满是真挚,“我自问对你们每一个都曾付出过真心。”
一句真心惹来了一堆高高低低的嘘音,却在洛伯虎的一个冷冷扫目后,全都静了下来,须知小霸拳一出手,活人难挡、死人跳墙,大家还是光听热闹别出声了吧。
骆虎儿闻言哼了口气,娇气霸音不减,“要不这样吧,以武择夫,咱们在拳脚底下见真章,输的人必须自动退让,不许再吭气。”
“那还需要打吗?”洛伯虎也陪着哼长了气,“人家个个都是姑娘家,谁能打得过你这苏州小老虎?”
“你--”她抡紧小拳,双目喷出恶火,“敢情是在嘲笑我不像个姑娘家?”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洛伯虎瞬时换过了笑脸,长臂伸去,一把揽住骆虎儿的肩头,哥儿们似地将她往自个儿怀里头送,“小老虎,要我说呢,咱们先别提这些烦人事了吧,走走走,今儿个碰得巧,你可曾听说近日在那虎丘山脚下,来了个打天津来的跑江湖杂技团?”
“跑江湖?杂技团?还是打天津来的?”果然是个没心眼的小虎女,这话一听后她双瞳生辉,被转去了注意力,“快说快说!有啥有趣的?”
“那可多了……”洛伯虎俊眸噙笑,只用单手比画,“耍猴戏、滚大缸、飞刀刺红、甩流星锤,更不得了的是,听说还有一套驯虎的把戏。”
“驯虎?!”少女眯眸极度不悦,“他们怎么可以驯我呢?”
“没人驯你,人家驯的是货真价实的斑斓大猛虎。”他做出张牙舞爪状,笑道:“哪像你我,不过是名字里头恰巧有个虎罢了。”
“我不信!野虎有虎性,哪是能驯得住的?”
“不信是吧?早知了你是不会信的,走!我带你去看……”
语音逐步飘离,眼见那原是打闹追杀着的一对冤家,末了竟并肩离去,安静了好半晌的街坊不得不目露钦佩,接着面面相觑。
“听了这老半天……”王大婶转头问向一旁的刘大叔,“你可曾听出了个结果?”
“能听得出才怪!”
是一旁的李老三仰天打了个大呵欠插进了话的。
“那小霸王滑溜得同条泥鳅一般,那骆家小老虎又是个实心眼的,他们之间能谈出个屁来?”
去!
也不早点提醒,害大伙啥正活都没干,只是闻了场屁?嗟!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苏州城外,溪畔茅庐,茅庐后躺着一条银白小溪,处处流露着简朴风雅。
面对着的绿竹桌板旁,坐了个手上捉着笔杆,正在眼前白纸上划线作记的枯瘦老人。
“就这么着……那花魁已经被骗到海禹国去,就等着开花结果,那豆腐西施也待在青城山脚下,盼能有后话,要不还得专程跑一趟为他们解咒,为豆腐西施重择佳婿……那么接下来,又该轮谁好呢?”
苍瘪老嘴朝下努努,这才发现坐在他后头的男子已安静了大半天了,他侧过头去,恰好与那落寞俊男,大眼小眼瞪了个正着。
“喂,小龟虎,打点精神好暝?这可是在为你的将来作计耶!”
“是为你的吧!”绿竹躺椅上的男人没好气地前摇后晃,晃得老人一阵眼花,“不中用的老头。”
月老吹胡子瞪眼,末了挥挥手,决定不和这等着割心剖肉的男人再做计较。
“我算过了,接下来就该轮到那将军女了。”
“小老虎?”洛伯虎停下摇椅无奈挑眉,“这么快?”
“不快,那丫头火性最躁最莽,不先解决她,就怕她胡来,可怪的是……”老人伸手挠了挠下巴,歪了歪脖子,“她的命格我却怎么也排不出、算不来,怎么会这样呢?只要她是常人,没道理我会……”
“本事不足就认命了吧。”摇椅再晃如海,男人轻蔑地闭上眼睛,“堕入凡尘的前任月老。”
“我不叫做前任月老!”一句话戳中了老人要害,气得他白发白髯乱乱飘荡,“我只是受你牵连,而‘暂时’居凡罢了,只要等你这烂摊子结束了后,我就要回转天庭了。”
“快别气了吧,月老爷爷。”
一把好甜好甜的嗓音从窗口飘进来,月老转头,登时见着了个娇容欲滴的漂亮小姑娘,一个王爷千金。她双手托高腮帮子撑在窗旁,对着他淘气偏首粲笑。
“伯虎哥哥不会说话,我帮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呵呵呵!郡主不用如此客气。”
老人边涩笑边摇手,还刻意拉开了点距离,深知这挺爱笑的小丫头朱紫紫若是一发起火来,可是半点也不会输给苏州小老虎的。
“这句话该我说的,人家才想要让您别客气呢!”
朱紫紫扭头一哼气,下一瞬一大群丫鬟仆役也不知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又是灵芝茶,又是人参果,又是十全大补汤的摆满了整个院落,她再一个哼气,那群仆役瞬时无踪,显见平日在伺候这小主子时,早已训练有素,很懂得看脸色,更懂得该何时退场。
“这些个……”月老有些傻眼。
“全是给您补身子用的!”
朱紫紫又是蜜蜜一笑,像煞了个体贴温柔的小媳妇在对着姑翁讨好,甜笑得让人打心底也跟着笑了起来。
“紫儿知道月老爷爷日理万机……”她瞟了一眼老人搁在桌上的纸,笑容更加深邃,也更诡谲了些,“肯定欠补。”
是欠补还是欠揍?
像是被那诡笑的目光给烫着了一般,月老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让我瞧瞧,这会儿该轮到谁了呢?”
少女伸出手,月老赶紧去拦,却赶不及丫头手快,急得他跺脚直嚷嚷,“小郡主,这玩意儿是你不能看的!”
“为什么不能看?”她问得一派天真无邪。
“因为你……”
因为你也是当事人之一呀!月老不敢说,硬是吞下了话。
朱紫紫却似毫无所觉,偏首诱人一粲。
“你给我看了,我才能够帮你呀!”她低头看着纸上的名字,“骆虎儿?怎么,该轮到虎儿姊姊了吗?”
白纸被轻飘飘地扔回了老脸上,少女只是淘气地笑弯了一对月牙眼。
“月老爷爷对虎儿姊姊没办法是吗?简单!我帮你,我可以帮你先将她给哄出苏州城去,但剩下的,嘿嘿嘿,就得麻烦月老爷爷自个儿伤脑筋了。还有呀,我帮人是要索酬的,现下我还没想好向您要啥,但您老得记住欠了我一个人情就是了。”
少女摆摆手边退边笑。
“成了!紫儿要去办正事,伯虎哥哥,月老爷爷,下回再见!”
见麻烦精离开视线,月老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却见着躺椅上的男人依旧没打算动,只是那一双眯紧的桃花眼,径是锁着小麻烦精的背影不放。
“你在看啥?”他也拉长了脖子往窗外瞧。
“我怕她会到人家将军府里去惹麻烦。”
月老轻蔑哼气,“光看有个屁用,你去拦她呀!”也省得他还真欠了这小丫头一个人情。
洛伯虎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双臂往上举,整个人更窝进了椅子里,“拦不住的,你知道她性子的。”
“怪哉!其他丫头三言两语就能被你给吃得死死的,怎么一对上了这小麻烦精你就没辙啦?上一回要送豆腐西施上青城山,你竟还由着她跟去。”
“不是没辙,是好男不与女斗。”
“说到这儿,喂喂喂!小龟虎,我一直忘了问你……”月老喷高了白须,“你是不是已经将咱们的全盘计划都告诉这小丫头了呀?”要不,她怎么会好像啥子都知晓了一般。
洛伯虎没作声,只是闭着眼睛点点头。
“为什么?”老人瞪眼。
“不说清楚……”他轻喟一声,“她会哭的。”
“她哭你就说?”
他轻轻耸肩,“我不想见她哭。”
“那其他几个姑娘呢?”
“她们哭时比较好哄,不像紫紫……”洛伯虎语带无奈,“除了哭,她还会耍脾气、耍无赖,弄得你筋疲力尽,坐立难安,再加上她三天两头尽往我这儿跑,不像其他几个脸皮薄,宁可等我自个儿上门去赔不是,她一来,就见到你这老头整天在我身旁绕来绕去,还瞎疑心说我是不是改去喜欢上老男人了?那天她来,和我吵了吵、哭了哭,我只好全都说了。”
“然后呢?”
他微掀眼皮,“然后?”
“然后你有没有告诉她,不只其他六个,连她在内你都得舍了的?”
洛伯虎点点头,一副没好气地将身子更窝进了椅里。
见他半天没作声,月老用力咬牙挤出问话,“那她怎么说?”
“她没说话……”虽然强力掩饰,月老还是看出了男人的脸色瞬间变暗,“她只是又哭了。”
月老咬牙声更响,“那你又怎么回?她一哭你就让步,还答应要和她在一块了吗?”
洛伯虎终于张开眼睛,坐直起身,俊容冷下,恼瞪着月老。
“我当然不会厚此薄彼,更不会忘了你老人家被打下凡尘来指点迷津的委屈,我没答应她,只是我答应会将她排在最后一个送人,而且还答应了不会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对她施用法术,现在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不满意!我一点也不满意!”月老吼了回去。“不用法术,这个已经知道一切内幕的小麻烦精会肯乖乖听话才怪!我告诉过你,千万别心软,任何一个都不行的,你怎么总是这个样,总是不听话……”
洛伯虎弹跳起身,双手捂耳,大步一跨,一脚踢烂了门板径自离去,在他身后,月老眯紧老眼,低低叨念,老掌猛扯须。
“没关系,甭担心,答应的人是你不是我,赶明儿个我就先拿这小麻烦精动刀下蛊,让她像豆腐西施一般,莫名其妙、情生意动去疯狂爱上别的男人,去对着别的情郎好哥哥长、好哥哥短地,而且不制解药!我再看你怎么心软,再怎么推却不去?”
第二章
骠鲨将军府
大门急叩了叩,看门的仆役忙上前去应,没多久,一名身着紫衫的娇娇女大摇大摆的踏进府来,身后还跟了群麻雀似的小丫鬟。
将军府的总管官彻飞忙上前施礼,“郡主金安!”
官彻飞年过五十,是骠鲨将军由战场上退下来时带回的老部属,忠心耿耿,他知道紫衫少女与他家小姐是旧识,更知道她们两个最近闹翻了,为着一个男人。
“免礼。”朱紫紫漫不经心挥动手,脚步却没丝毫放缓。
“郡王今儿个来是……”官彻飞用身子硬是挡下了对方去势。
“我不是找你的,官总管,你甭紧张……”她偏首送去一个微笑,虽是微笑,却犀利得让人冒冷汗。“我是来找你家小姐的。”
“郡主请留步,让我先去问问小姐……”
“问她见不见我吗?”朱紫紫又是状似无害的微笑,“你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来找她打架或吵架的,我来,只是送她个礼物罢了。”
没多久,朱紫紫如愿进了骆虎儿的房间。
一进房,她轻挥手,赶跑了身后的麻雀阵,更试图要赶跑那一脸不放心的官彻飞;苏州城里谁都知这刁蛮小郡主有多么难缠,谁也不敢与之为敌的,他家小姐论武功、论力气绝不输给对方,但直肠直肚惯了,难保不会被算计。
“小姐。”官彻飞步履缓缓倒退出房,“官叔叔就在门外,若有事想找我,你尽管开口喊……”
话没完门被砰地一声甩上,还险些砸断了官彻飞的鼻梁。
关上门后,朱紫紫旋过身笑嘻嘻地在骆虎儿跟前坐下,“我又不是头一回来,你家里的人干嘛防我防成这个样?”
骆虎儿微眯起眸,眼神浮现防备,“那是因为从前咱们并不是敌人。”
“怎么?”朱紫紫一笑,见主人没开口,索性自个儿顺手斟起了热茶。“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是敌人啰?”
“难道不是吗?”
骆虎儿冷冷喷气,不悦地回想,在朱紫紫之前,她便已认识洛伯虎好几年,只是她从没对她提过这件事,毕竟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厘清自己的心情,她对那男子的情感,是一点一滴累积下来的。
至于小了她两岁的朱紫紫,因为同为名门望族,两人打小就认识,但实际上的交集并不多,只是两人每回在宴席上碰着了面,嘴甜的朱紫紫总不会忘了虎儿姊姊长、虎儿姊姊短的喊,而她,当时还满开心能多了个妹妹。
是自去年起,她才偶尔从朱紫紫的口里听见一个男人的经常性存在,当时她也没多想,甚至还挺开心地与她交换了对于情感的心得,却没料到那一天到来,让她们知道了,她们爱上的,是同一个他。
“当然不是敌人了。”朱紫紫笑颜不改,“若是敌人,我干嘛还眼巴巴地给你送礼来?”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只丝花精制的小老虎,那虎做得唯妙唯肖,不但有尖尖利爪,还会仰天打呵欠,一张口,里头还有一对小虎牙,像煞了骆虎儿那对虎牙。
一见着这专司为她打造的礼,即使再恶如她者也要将敌意给暂放一旁了,骆虎儿一边摩挲起丝花小虎,一边狐疑地打量着朱紫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