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知道害死靳云行的主谋下落吗?”他站得直挺,末动半分。
他话一出,靳雨施赫然停手。
“你说什么?!”她骇问。雨声隆隆,但她听到了,且听得很明白,她双手揪起他的领口,沉声问:“什么主谋的下落?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谋杀靳云行的贩毒组织首脑。”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十分享受她骤然苍白的脸,“你不是找了他很多年吗?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伞落地,风一吹,滚到榕树下,骤雨打湿靳雨施全身,却打不湿她胸腔债起的惊骇。有人知道谋杀她哥哥主谋的下落,而这人正站在她面前……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她面无血色,眼神尖锐地开口。
阿修罗挑起眉,“因为我若是进了监狱,这个秘密将永远没人知道,我讨厌警察,没好心到帮他们破案。”望着靳雨施,他扬起一抹奸恶却肯定的笑,“你不会希望凶手永远逍遥法外吧?”
“他是谁?”她冷冷地问。
“我不能在这里告诉你。”他摇头,眸中带着一股高深莫测。
“你说谎!”她语气寒冷,黑眸中尽是一片冷肃,“等我将你逮进警局,你就会乖乖说实话了。”
“靳云行不是死在车轮底下的。”阿修罗匆道,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贯穿靳雨施,她越听越战栗,他清晰且迟缓地又说:“他闪躲得宜,仅受了轻伤躺在路边,但主谋却下车,用一把贝瑞塔M84F手枪,分别射穿他手脚关节,最后贯穿他的脑部,脑浆横溢,他当场死亡。”
“你怎么会知道?”她嗓音颤抖、脸色惨白。这秘密,被柯霖他爸封锁,当时承办的刑警被要求守口如瓶,就连柯霖也不知道。
阿修罗微微一笑,“那个人在酒后跟我炫耀,说靳云行死前是怎样对他跪地求饶、是怎样苦苦哀求、是怎样害怕到屁滚尿流……”
“住口!”她大吼,“住口!你住口!”她疯狂咆哮,听得心好痛,仿佛悲惨栖身尘土下的哥哥再度被狠狠蹂躏。
她不能忍受有人这般污蠛她哥哥,杀了她也不能!
“他在哪里?那个该死的人在哪里?在哪里?”她扯着阿修罗嘶吼,炙热的胸膛有一把伤痛的火,任雨水怎么淋,都无法熄灭。
敞开车门,他行礼如宜地说:“请跟我来吧。”
盯着座车,靳雨施睁大的眼,从长睫毛上不停地垂落雨滴。
罗娜娜与李岱智躲在和室纸门后远远观望,他惊惧地问:“那个男人怎么长得好像社会新闻里的通缉把啊?”
看到靳雨施上了阿修罗的车,车身驶远,罗娜娜大感不对劲。大姊头不是嫉恶如仇的吗?怎么会上阿修罗的车?她应该把他揍扁扁送警局啊!
“喂!罗娜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李岱智皱眉瞪她,想想又说:“真的长得很像ㄟ,他是大姊头的朋友厚,叫他去上电视参加那超级明星脸啦,铁定最高分!你说对不对?”
“啊麦吵啦!”罗娜娜火大,一把推他去撞墙,她则忙着掏手机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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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政署刑事警察局里,卫羿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荧幕,凯撒则神色凝重地解释。
“台湾罪犯的指纹纪录没有完全电脑建档,我召集十个这方面的高手,将从贝瑞塔M84F枪上采集到的模糊指纹,与这二十年来所有大小犯罪的指纹比对,结果……”他将初步比对报告递给卫羿帆,沉声道:“居然与警方查扣的一批军火上所采集的指纹相符,那批军火来自修罗门,可是我逐一比对修罗门所有份子的指纹,竟没有一个符合的。”
卫羿帆阖上报告,表情冷静,“给我阿修罗的资料。”
凯撒随即从档案柜中抽出文件夹,卫羿帆仔细翻阅,凯撒站在他身后同看。
阿修罗十多岁就涉足黑道,参与过许多帮派,最后成立修罗门,这么多年却从未有足够证据能使之定罪入狱,他行事谨慎,警方也没能有他的指纹纪录。
“这么说,军火上的那枚无名指纹应该是阿修罗的。”凯撒合理的推测,匆地惊叫,“那他不就是谋杀靳云行的主谋?!”老天,十多年前,阿修罗才几岁啊?!
“还不能完全肯定。”他眉头蹙起,“这要等电脑复式精确比对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手机震动,卫羿帆看见来电显示,表情有些怪异。
“喂?”他走到窗口接起。
“卫大哥,大姊头被阿修罗载走了!”罗娜娜慌嚷。
卫羿帆脸色一沉,“你说清楚一点。”
“就是……”她从头说起,而她才刚说完,电脑恰巧发出结束比对的声音。
卫羿帆掉头定睛凝看,荧幕上闪着一排英文字:比对结果确定相符。
他脸色骤变,血液冻结。
“喂!喂?卫大哥,你有没有听到啊……”
手机那头,罗娜娜还在喊着,但卫羿帆已经没有心情对她解释,按下结束通话键,他的心跌到谷底,一股冷意震慑了他。窗外天空青光闪烁,闪电打在他眸底,像是恶魔得意的示威,更像无声的鞭责与非难。
“卫,你还好吧?”凯撒发觉他的不对劲,“刚刚是谁打来的?”
卫羿帆跌坐人椅中,呼吸忽地急促起来,肺部猝然一阵挤压,他表情痛苦。
凯撒紧张地撑住他的背脊,着急地问:“药呢?你把药罐放哪里?”
“没事……”卫羿帆喘着,试图缓慢地调匀气息。凯撒担忧地望着他,卫羿帆脸色略显苍白地推开好友。“我没事。”
他轻喘地咳几声,目光空洞地频频深呼吸,直到胸口的窒息感抒解后才停止。
凯撒见状,简直快被他气死了。为了什么该死的男子气概,每次硬是不倚靠药物,偏要自己忍痛克服呼吸困难。
“你……”他气得不知该怎么骂他,“你再逞英雄,早晚喘也喘死你……”
卫羿帆没空理会他,全副心神都在想着靳雨施,并在脑中急速思考模拟几个救人的方案,并从电脑中点出大量档案。当上国际刑警,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卫羿帆从不相信神只的存在,但现在……
他在心底虔诚地祈求,祈求雨施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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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雨施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哥哥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沉默无语的眼眸中带着怨恨,她满头是汗地睁眼,发觉自己被紧紧捆绑在一个肮脏的水槽内。
水槽上方,阿修罗邪佞地望着她。“醒来啦!”
“你迷昏我。”她抬眼冷冷地说。车上空调内传来淡淡暗香,当她警觉时,已经欲振乏力。
“我不否认。”他闲逸地耸耸肩膀。“为了避免被你的爪子抓伤,这是必要的措施。”
“你欺骗我,把我绑来这里是为了要胁警方交出军火。”她咬牙,忍不住咒骂自己蠢到极点,居然这么轻易上当。
“你只说对一半。”阿修罗微微一笑,“我已经兑现了你的希望,条件是要求你担任我手上最具价值的筹码,这并不为过。”
“什么意思?”感觉他话中有话,靳雨施直觉不安。
“你想见谋杀靳云行的王谋,我让你见到啦!”他的笑意更深。
“在哪里?”她宛如困兽般无用地挣扎,朝着他咆哮,“他人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答案揭晓,阿修罗眼中闪烁着得意,阴沉含笑的嗓音缓慢地复诵,“就是我。”
靳雨施瞠大眼,恶寒就是在这个时候随着骤然从水管中冒出的水一齐向上涌,残忍的事实宛如一把从脚底燃至脑门的冷火,让她陷入世界最冷酷的极地。
“难以相信?”阿修罗扬眉,观赏诧异、惊悸、愤恨的表情在她姣美的脸庞上流转,他狂傲阴笑,“贝瑞塔M84F枪上的指纹是我故意留下的,算是这道谜语免费的提示,只怪警察尽是酒囊饭袋,怎样也猜不到谜底。”
“不可能……”靳雨施十指紧握,心惊胆战地嘶喊,“不可能!”
当时柯霖的父亲逐一盘查过贩毒集团的所有份子,得知首脑是一个极神秘、极狡猾的藏镜人,只有死掉的那四个心腹晓得长相,那四人少说都有三十岁,十四年前,阿修罗顶多是个少年啊!
“没错,当时我才十七岁。”他咧大令她看了恶心到想吐的笑容,“谁会料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就是贩毒集团的首脑?法律保障未成年少年,我连指模都没压,简单做了笔录,警方便释放了我,让我在警局外笑到不行。”
阿修罗一脸得意扬扬,她听了冷彻心扉。
“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我哥哥。”靳雨施眸光尖锐地指控,表情痛苦、嗓音激动,“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他根本与你无冤无仇!”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让她看清他眼底的卑鄙和猥琐——他杀了再多人都无动于衷的冷酷。
“原本我也只是想稍微教训他,怪只怪他看到了我的脸,他令人嫉护的矫健身手,破坏我赚钱的生意,居然还敢跟我说教,所以……”他故意停顿,附在她耳边迟缓地一字一句轻柔低语,“他、该、死。”
靳雨施被激怒地疯狂挣扎,铁链在空旷废弃的酿酒场中发出黥耳声响,她用尽一切词汇诅咒阿修罗,而他只是凉凉地望着她。
“你在做什么?”班诺顿不悦地走进酿酒场,在外头便听见她的怒吼。
“没什么。”阿修罗眉一耸,轻松道:“找些娱乐消遣罢了。”
斜睨拚命扯着铁链、愤怒咆哮的靳雨施,他讥嘲,“你的消遗还真高尚。”
阿修罗高深莫测地但笑不语。
班诺顿冷盯着他正色问:“要你处理的事办得如何?”
“柬埔寨的买家已经联络好,机场方面也搞定了,偷渡往云南的船只正停泊在港口待命。”阿修罗一一报告,模样必恭必敬,神色却掩不住邪肆,他抬眼,讨好地卑笑,“我办事,先生请尽管放心。”
班诺顿心中浮现厌恶感,越看他越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他的笑,让人打心底起疙瘩。
“办妥就好。”他冷漠应答。“我去做最后的确认,你不必跟过来了。”他抛下一句,拂袖离去。
笑睇他的背影好一阵子,阿修罗悠悠回过头凝视靳雨施,偌大的水槽内,恶水已经淹过她脚踝,她声嘶力竭、剧烈喘息、气愤难平地瞪着他。如果目光能杀人,她已经将他碎尸万段数百回了。
“开始祈祷吧,女人。”他点燃一根烟,徐缓地抽了起来,“祈祷水淹过你鼻孔时,能迅速灌满你的肺腔,让你死得轻松一点。我听说溺死的人,表情都挺狰狞的。”
“你现在最好一枪毙了我,否则——”靳雨施信誓旦旦地低吼,黑瞳进裂强烈恨意。“我一定会杀了你!”
“也许吧。”阿修罗扬眉,讽刺地大笑,“你可以试着化做厉鬼,半夜来吓吓我,我会很捧场地尖叫两声。”
第九章
台东丰年机场,四万多平方公尺的停机坪空无一机,长达两千四百三十八公尺的跑道上,仅停放了架加满油、装载价值数亿军火枪械的C-271运输机。
跑道灯在滂沱大雨中闪烁,武装警察伫满航厦,航空公司职员与乘客被强迫驱离,地动人员面面相观,塔台中心内,柯海正以无线电与卫羿帆通话。
“嫌犯有没有再打电话来?”紧绷的嗓音可见柯海的戒慎紧张。
“没有。”候机室内,卫羿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注意周遭动静。
“是吗……”柯海声音低了下去。“卫警官,政府高层很重视这件案子,事关国家名誉,必要时,警方可能必须奉命退出,让军方以处理恐怖份子的名义接手,而军方的计划并不包括拯救人质。”
“我知道了。”他的心更加沉重。
“班诺顿的人来了。”从航厦外仓促走进的凯撒附在他耳边报告。
卫羿帆凛容,航空站自动门随即开启,一群黑衣人浩浩荡荡地步人航厦,黑鞋沾惹的雨水浸渍地毯,卷进一阵潮湿热风,警方持枪戒备,对方却一派嚣张傲慢。
“从现在起,机场归我们接管。”为首者环视武装警察,睥睨的目光定在卫羿帆身上,操着英文命令道:“叫你的人把武器放下。”
“人质呢?”他冷声问。
“关在非常安全的地方。”对方的手下阴阴一笑地说:“不过,你再跟我废话下去,她会越来越不安全。”
“柯霖,吩咐下去,把枪放下。”卫羿帆沉声吩咐,视线未曾离开对方一瞬。
柯霖打手势通令所有警察弃械,为首者满意地听着数十把手枪齐声落地。
“撤掉所有狙击手,清空机场,只准留下塔台管理员。”对方续道,眉眼得意地威胁,“若让我发现运输机上有追踪器,或者军方派机半途携截,你就等着逢年过节收到人质的尸块做礼物。”
“我必须先见到人质。”卫羿帆坚持。
“班诺顿先生不屑与警察谈判。”为首者藐视地睨着他,“车就停在外面,你可以选择听话上车,或者将我们逮捕,等着收礼物。”
“别去!”凯撒阻止显然就要跟上的好友,“这是陷阱,你找死吗?!”
“听着,一小时后,我如果没有回来,就让军方拦截运输机。”卫羿帆正色凝着好友,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语,“在那之前,尽力阻挠军方的行动,他们打算牺牲雨施。是朋友的话,就帮我这个忙。”
“你……”凯撒拧眉瞪视,看他表情从未如此严肃坚持,气得朝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真是误交匪类了!”他骂。
卫羿帆淡笑,明白他已妥协。
凯撒紧紧握住好友的手,同时将一把PPK手枪握进他手里。“你自己小心,千万小心!”他凝重叮嘱。
“我会。”卫羿帆将枪滑进衣袖,PPK枪管仅长八公分,是特务专用的小型自动手枪,袖珍、易于藏匿。他别具深意地望着好友,“谢谢。”
“我一定会阻挡台湾军方介入的。”凯撒承诺,冷静中带着浓重担忧的眼对上他,“所以,你也一定要平安带着神力女超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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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羿帆搜身后被蒙上眼睛带往废弃酿酒场,摘下眼罩,一名手下粗鲁无礼地将他一把推到班诺顿跟前。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天吧?”阿修罗站在班诺顿身后,阴恻恻地睇着他。
“我没想到的,是你的丧心病狂。”卫羿帆冷峻的目光迎视他,“未成年即犯下泯灭人性的重罪,你心若蛇蝎,根本不配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