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决定坐起身,到营火旁坐一坐。
守在营火边的是一位少年,看见帮主夫人突然朝他走来,一时之间,他感到手足失措。毕竟他与帮主夫人年纪相仿,而她又是一个面貌超凡脱俗的大美人,因此少年的心不免微微的慌了起来。
“夫……夫人!”少年怯怯的喊了一声。
苏小钗轻扫了他一眼,便迳自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少年见夫人面无欢容,仿佛在生气似的,他心中惴惴难安,不知道夫人生气的对象是谁。
悄悄地,他瞄了夫人一眼,哎哟!不得了!夫人似乎正在打量他!难不成……夫人气的是他?!
苏小钗朝那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夫……夫人,有何吩咐?”少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苏小钗随手拿起地上树枝,在沙地上写下一句:“这里离我家有多远?”
少年看了看地上的字,搔了搔头,面有难色道:“呃--夫人,小的并不识字。”
“这个问题我可以答覆你!”展无极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帮主……”少年神色惶恐的喊道。
“你先退下!”
少年心猛地一跳,当下决定退至十步之外的同伴中。
苏小钗自始更终没有回头看他!
“这里到你家只需再半天的路程!”展无极来到她面前。她该不会是打算逃回去吧?“如果你想家,我可以带你回去看看!”他并无意让她与她家里永远断绝关系。
苏小钗立即抬起头看他,眼里布满了不相信。随即她在地上写着:“你不怕我爹报官捉你?”
展无极朗声大笑:“如果我怕官府,那么明儿个也不会对赵紫敬下手了!”她大概还不明白龙焰帮是一个专门与贪官污吏作对的江湖帮派。这也是他十年前找上她爹的原因。
想到十年前的相遇,他的神情不由得柔和起来,是天注定要让他们相遇的,他至今仍坚信这一点!
“明天可不可以不要动手?”她又写了一句。
“为什么如此要求?难道你有什么特别理由?”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并无啥特别理由要他放过赵公公,她只是单纯地希望他别再杀人,制造更多罪孽!
也许,要他这样的人回头是痴人说梦话!她轻轻喟叹着,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为他叹息?
“如果今天换成是赵紫敬要杀我,你会不会替我求情?”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为什么这么问?”她写着,心里十分狐疑。
“因为我想听你的答案!”他略停了一下又道:“你可以写出实话,纵使答案是不中听的,我也保证不会为难你。”他早有心里准备看到最坏的答覆,毕竟他在她心中可是大恶人啊!
苏小钗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提起枯枝写下:“对于还没发生的事,我无法给你答案!”这是实话!
“是吗?”看来她心中似乎还没有他的位置。
“夜深了,早点睡吧!”他弯身抱起她,并立即施展绝佳的轻功,带着她飞纵至身旁不远处的一座巨大的平坦石上。
苏小钗一时不明他的意图,立即挣扎着要离开。
“嘘!不要动,今晚就让我拥你入睡好吗?别再拒绝我。”他炽热的气息游移在她颈边。此刻她人虽在他怀中,但他更渴望的是她的心!
苏小钗可以明白的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不过他却迟迟没有进一步行动,只是遵行他自己所说的,紧紧拥着她而已。她不安的心竟莫名的平抚下来。也许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他的拥抱!
想起这些天以来,他总是时时在她身旁照料着她的一切,并未有伤害她的举动;渐渐的,她的恐惧似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奇异的安心。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们相遇的那一天,她无忧无惧的逐渐沉睡在他怀里。
展无极就这样一夜末睡的拥着她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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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子,这附近可有什么客栈哪?”
“回公公的话,客栈要再过一个时辰才到,不过前头有一间茶棚,不知公公可愿到那里稍事歇息?”小太监恭敬地回道。他知道赵公公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要他到个小茶棚喝茶,只怕他要大发雷霆;因此心中有点不安,生怕就要被数落一阵了。
不料赵紫敬却道:“好吧!就到茶棚坐会儿。”
小六子微一诧异,立即连声应道:“是!是!”想来公公大概是真的累了,否则他决计不会委屈自己的。
于是,赵紫敬一行人声势浩大的走进茶棚。
一见客人上门,年轻的店小二立即迎了上来。“这位官爷要喝点什么?”
“呸!张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你眼前这一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官差,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赵公公!”语毕,小六子发现茶棚内所有的客人全都望了过来,可脸上却有种奇怪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奇怪?这些乡下土包子怎么都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脸上都不经意流露轻鄙与不屑,真是岂有此理!
“请问各位公公要喝点什么?”店小二恭敬地问道。
此话一出,惹得赵紫敬身边所有的护卫怒目相视,什么“各位公公”?他们可是堂堂男子汉哪!不过碍于赵公公之面,他们不便发作,只得咬牙切齿的将这口气吞入腹内,装作没听见。
“这还用问吗?想你们这种山林野店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先端出你们最好的茶吧!倘若不合公公的心意,小心你的狗命!”小六子趾高气昂道。
不久,店小二端上一盅茶。
当店小二将茶倒入茶杯时,霎时茶香扑鼻,久久不散。
“咦?这种极品你们也有?”赵紫敬诧异道。
“不瞒公公,这是本店自制的山茶,还请品尝、美言几句,相信小店日后生意必定兴隆!”
赵紫敬颇为倨傲地瞟了店小二一眼。“哦?没想到这种野店竟也有此制茶技术,真令人意想不到。”接着,他又道:“小六子,你先替我尝尝!”
“是!”小六子立即端起茶,一口气喝光。通常公公在用餐前都须由他先尝,一来试口味,若连他这一关都不能通过,那么一定不合赵公公刁钻的口味;二来是试毒,毕竟树大招风,公公在宫内宫外都是许多人暗杀的目标。虽然小六子心中不甚愿意,却也无可奈何。
“如何?”赵紫敬问道。
“极……”好字尚未出口,小六子便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面色乌黑,看来是中了厉害至极的剧毒。
就在同时,护卫立即将赵紫敬团团护住,其中一人并朝店小二扑了过去。
不料,店小二身子一缩,竟像一条鱼似的滑了开去。
“哪里走!”护卫追了上去。
下一刻,店内所有的客人全站了起来,各自拿出预藏的刀剑;而四面八方随即涌入十来名壮硕的大汉将赵公公的护卫围了起来。
“大胆山贼,还不快退下!”护卫斥喝道。
“退下?我们今日便是来取赵紫敬的狗命,想不到刚刚让他侥幸逃过,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再放过他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臣!”展无极蓝眸射出冷冽的精芒,教人见了不寒而栗。
打从今天一早,他们便在这茶棚内守候多时了。
“你是何人?口气倒不小!”赵紫敬喝道。
“在下不过是区区龙焰帮的帮主,人称‘鬼见愁’的展无极!”他冷笑道。
赵紫敬一听,脸色不禁大变。他略有耳闻,龙焰帮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帮派,从来没人知道它位在何处,只知它在各地皆有分舵。帮主是何人,而分舵又是由何人主持,竟也查采不出。一直以来,他们专杀贪官污吏,因此朝中人只要一提起龙焰帮,莫不胆战心惊,生怕自己成为他们下一个下手的对象。
赵紫敬迅速敛去不安的心绪。“我道是何人?原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江湖人物,今日本公公必逮你归案,以儆效尤!”他双眼一眯,示意手下动手捉人。这一次跟他出巡的护卫全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他不信这些江湖草莽能赢得了他的手下。
双方当下展开一场厮杀。初时,两方实力相差不远,时间一久,大内的高手渐渐以武功技巧取胜。
一旁的展无极似不心急,镇定的端坐一旁,在他的身边坐着的,正是苏小钗。
展无极瞧她全神贯注于两方的争战,丝毫没有显出一丝惧色,内心不由得赞声好;此情此景若换成寻常女子,只怕已吓得花容失色,甚至昏厥在地。
此时,一名一直待在赵紫敬身旁的男子突然纵身一跃而出,手中的剑直往展无极而来。
眼看着他长剑就要刺中展无极时,剑尖一转,竟往苏小钗刺来。展无极怒火一扬,空手接白刃,以两根手指夹住那男子的剑尖,那男子硬生生的被挡下。接着展无极左掌一推,将那男子震出五尺之外。
“不自量力!”他阴鸷的眼神盯着那名护卫飞弹而去的方向。
那名护卫落地后便一动也不动,显然是内伤过重,已一命归西了。
就在此时,一枚暗器破空激射而至,展无极听这尖锐之声,知道发射暗器之人武功高强,但他仍有把握可以接下。
果然,他将暗器接了下来。不料,那枚暗器忽然又爆裂开来,由内射出一枚尖锐异常的奇特暗器,直打在苏小钗胸口上。
苏小钗只觉浑身热血翻涌,喉头一紧,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
展无极心头大惊,知道她中了暗器淬上了的剧毒,当下连点了她身上六个大穴,先护住她心脉,以免剧毒攻入肺腑。
展无极朝暗器发射之方向看去,只见赵紫敬嘴角略扬,给了他一个阴冷的笑容。
他这才知道,原来姓赵的奸人武功竟如此高强。当下他拿起身上的竹笛,短促的吹了两声,便抱起苏小钗往一旁的密林中而去。
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便是救她,再迟,只怕她会有性命之忧。收拾赵紫敬以后多的是机会,过一段时日再杀了那奸贼也不迟。
看着苏小钗面色渐渐泛青,他发誓有朝一日要将赵紫敬今日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千百倍奉还于他,他发誓!
第四章
在摆脱了赵紫敬派来的追兵之后,展无极暂时避于一处山洞之内,准备替小钗疗毒。
由于他对于医理也曾下过一番功夫,因此小自寻常病症大至中毒皆难他不倒,但是当他掀开小钗的衣裳时他茫然了!
那枚尖锐的暗器仍扫在她胸口,并且整枚几乎完全没入她胸口,血虽因他点穴所制住暂时不再流出,但如此一来却令伤口的四周围渐呈黑紫状,显是中毒甚深。倘若不趁早设法解毒,恐怕她性命难保。
但若是贸然将暗器拔出,只怕反而令她失血过多,况且她被暗器打中之处,正是人称“气海穴”,此穴乃人身重要大穴之一。举凡练功之人皆知此处一受伤,非但全身无法运气,而且功力会消逝大半。因此迫得展无极相当懊恼,只能心急的守在苏小钗身旁,痛苦的盯着她。
半晌,苏小钗悠悠地睁开双眼,看见展无极正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她只觉全身一会儿燥热,一会儿冰寒,而且虚弱难当;她想试着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竟办不到!
察觉到身后微微的异动,展无极立即回头,只见她一双大眼怔怔的盯着他瞧。
他心中一喜,立刻趋前握住她的手,轻柔地问:“你哪儿不舒服?”虽然他已点了她身上多处大穴以减低她的痛苦。
苏小钗看着他素来镇定的双眼中,竟不经意的流露出浓重的忧色,她忽然明白,自己怕是没救了。
轻轻地,她以食指在沙地上写着:“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我绝不会让你死的!”展无极一急之下,眼眶微红,她可知他多么心痛,宁愿被伤的人是他自己。
苏小钗见他如此伤心,忽然有点不忍,想来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心的,只可惜他们俩今生注定无缘。
她抬起虚弱的手,缓缓的抚上他英俊的脸庞,无言的回应她同样浓烈的感情。也许,只有在死前,她才能允许自己承认对他这样的男人,她心中也有着无法言喻的强烈感情吧!
“你先杀了我吧!我不想到头来万分痛苦的死去。”她又在沙地上写下一句。只可惜她至今尚无法开口呼唤他的名字。或许,这将是她今生唯一的遗憾。
展无极立即将她紧拥在怀,激动地说:“别说,求你别再说这种残忍的话,你可知道这种话有多伤人?”
苏小钗看着他忧伤的面孔,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无声的低喊:“无极!无极……”
展无极心痛难过,悲不可抑地道:“倘若你死了,我定将那姓赵的奸人碎尸万段,而后我再陪你同赴黄泉路。”说到此处他款款深情的凝视她。
“不,你千万别为我而死!”苏小钗急急在沙地上写道。
下一刻,她心头一热,哇的一声,又再次咳出一滩黑血。
展无极心头大惊,知道这是极坏的预象,可是在这种时候,他又如何能带她四处寻求名医灵药呢?
“如果我死了,答应我,千万别让我爹娘知道!”她宁愿爹娘以为她只是被人掳走,但仍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展无极几不可见的轻轻点头。
苏小钗这才放松下来,昏厥过去。
“你快醒,你快醒醒!”展无极猛力摇晃她,他怕她这一睡就再也不醒。只是任他如何叫唤、拍打,她始终不曾醒来。
这时,由山洞外走进一名身穿金黄袈裟的白眉和尚,“阿弥陀佛!”
跟在和尚身后的是一名龙焰帮的手下,他一见帮主,立即跪下。 “帮主,我要这和尚在外头等候,可是他偏不听,属下罪该万死,求帮王发落!”他连连磕头。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白眉和尚道。
展无极见他红光满面,行走间竟无一丝声响,可见是位武功绝高之人。“大师来此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和尚只是来解决施主的难题。”说罢,白眉和尚立即往苏小钗走去。
“你做什么?”展无极见他快步走向苏小钗,不假思索,他立即一掌推出,他可不能任人随意接近她。尤其此人来意不明!
孰料,他这一掌推去,竟如打在海绵之上,力道尽数被化解了开去。他心下大惊,接连击出数掌,但结果依然相同。
“和尚只想替姑娘解毒,并无他意,请施主不必担心。”和尚退开一步。
展无极见他一脸慈蔼,武功又如此高强,倘若他要加害小钗,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尽管下手便是。他自己的武功虽已极高,却不是这和尚的对手,他若真要伤人,只怕他也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