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慧跑上前关心。“又怎么了啊?”她好担心明明待会是不是又得挨楚生一顿痛骂。
老实说,明明心里其实担心得很,不过她故作不在乎,“哎!没事的啦,他又不会吃了我。”
然后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进入总经理室。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一进门,只见殷楚生没好气地把一迭卷宗丢在桌上。“我问你,你是不是私下找南部的玩具工厂接触过?”
“啊?不是……”明明愣了下,心里有一些些的不安,一半来自于殷楚生的怒气,一半则是作贼心虚。“不是我主动的,是上次玩具展销会的时候他们主动跟我们接触的。”不会吧,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但现在美国公司以为我们要跟他们签约。”殷楚生缓了缓语气,“今年那几样玩具考虑不让我们代理了。”
明明眼珠子转了转,一副无奈的样子。“老实说,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找麻烦,不管我有没有跟南部的玩具工厂接触,那也是早晚的事吧。”若就事论事,明眼人早看出美国公司那边时常故意找碴,她一点也不喜欢美国玩具公司的代理业务。
这样就怪到她头上,感觉很不公平耶。
“好,那个玩具展销会是你负责的,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回报有其它的玩具制造商跟我们接触?”
明明眨眨眼,这个就难解释了。“这个嘛……”喔,糟糕了,看来这件事迟早会被他查个水落石出,她是说还是不说好呢?
“你跟嘉慧最近几个晚上都不在家,去哪了?”他的口气又开始严厉了起来。
“摆地摊……”她老实招供,头低低的,小小声地说。
殷楚生皱起眉头。“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跟嘉慧在搞什么?”
明明无奈地吐了口气,两手一摊!既然他知道了,她不如就照实说算了。“我跟嘉慧去摆地摊啦!”
“卖什么?是不是南部玩具工厂的?”他就知道!她以私人名义跟南部的玩具制造商进了一批货,可是玩具制造商却以为他们是跟“义海”交易,这风声传到美国那边,因为南部的玩具很多都是仿冒的,于是美国对义海的评价大打折扣。
明明无奈地点点头。这下可好,又被他赃到,他是不是有什么神通啊?
殷楚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要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你知不知道现在人家以为我们在卖仿冒货?”话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很好!愈是叫自己不要生气,偏偏他心里有一把无名火烧得更旺!
明明双手捏着耳朵,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楚楚可怜,头更低了。他又生气了啦,他怎么这么爱生她的气咧?更何况连听都不听她的解释。
“可是……”明明嗫嚅着,“可是南部玩具工厂卖的也不全是仿冒的啊。”把心一横,她还是不怕死地说了。
“那他们的产品有没有经过检验?有没有做有毒物含量的测试?”要是这些玩具里面掺有挥发性的毒素怎么办?小孩因为玩具出了事怎么办?“出了事你负责吗?你有几条命赔给人家?”
“我……”她的脸低得不能再低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呜……救命啊,她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啊!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殷楚生深吸了口气,然后强迫自己冷静,好面对待会进来的人。“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斯文俊秀的男子,以及嘉慧。
“楚生,”嘉慧脸色温和地、微笑地,像从天而降的天使般出现在门口。她双手放在后面,悄悄拉着后面男子的衣袖。“快啊,快跟总经理解释啦。”她轻声向后头俊秀的男子说。
俊秀的男子清清喉咙。“总经理。”呃,看起来总经理还在气头上,不知道等他把话说出来后会不会连他也被炒鱿鱼?
殷楚生看着他。连他都知情?他突然更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宇琛,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甘宇琛仍是一脸的温文,“那天玩具展销会,南部的几间玩具工厂的确跟我们接触过,我们也去看过他们的生产线,可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拿到专利,也没有检验,所以……”
“所以我跟明明就想先试卖这些产品,才跟他们拿货的。”嘉慧接着说。
“殷先生,我们背着公司私下跟厂商交易,的确是我们不对,不过我私下有透过管道检验过那些玩具,基本上都是安全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甘宇琛试着解释。“而且……”显然他还保留了什么。
殷楚生听得出他的话还没说完。甘宇琛,一年多前放弃别家公司的高薪,跑来“义海”这个半大不小的贸易公司当小职员,当然,他的工作表现的确没话说,只是他对他,老实说,充满了疑问。
“说吧,你觉得怎么样?”殷楚生问。
“其实我觉得他们的玩具很有市场性,可惜规模不够大,也缺少行销管道,如果可以搭配一下包装,我觉得非常有发展性。”
殷楚生听完,气渐渐消了,开始思考甘宇琛意见的可行性。“你们摆地摊的成绩怎么样?”
“还不错呢,光一个晚上就可以赚好几千块。”嘉慧说,“这多亏了明明的好眼光,挑的玩具样样受欢迎。”
殷楚生睨了明明一眼,她可怜兮兮地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对,然后又低下头,一副小媳妇模样。
怎么?又要博取他的同情吗?他才不吃这一套。殷楚生恨恨地想着。
“我告诉你,这次就算了。”他严正地向明明警告,“以后绝不允许我的员工跟厂商有私下交易的行为。”
明明点点头,脸上因为殷楚生的不追究而渐露出笑容。或许这两年来被他骂习惯了,她已经练就出一副铜皮铁骨;她知道,他很爱生她的气,不过大多时候过了就没事。
“听到了吗?回答我。”他看向她。
明明有点调皮地看着他。“是,我知道了,老板。”耶!这次竟然一下子就没事,想起上次不过弄错了合约内容,他连气三天都不跟她说话咧。
“宇琛,你写一份企画书给我。明明,联络的工作就交给你。嘉慧,待会把刘先生的合约拿给我。你们出去做事吧。”殷楚生快速交代完工作,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三人领命出去。嘉慧出去做事了,宇琛则和明明来到茶水间。
“呼!吓死我了。”明明来到茶水间,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压压惊。“谢谢你及时赶来救我。”
甘宇琛双手交叉抱胸,耸耸肩。“别谢我,你谢谢嘉慧吧,是她死拖活拉把我架进去的。”不然哪,他哪有那个胆。
明明感激地望着他。“还是谢谢你的‘见义勇为’啦!”
“其实我觉得……总经理的脾气也没那么差。”是严厉了点,但并不刚愎自用。就像刚才,他还是会听别人的意见,不会莫名其妙给员工定罪;他要求是严格了点,但倒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而且,老实说,他其实不常对员工发脾气,除了明明之外。
“最好是这样啦!”每次只要她做了什么“坏事”,总是会被他逮到;不管她出什么错,总是惹得他一顿骂。
“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期望特别高。”甘宇琛说出他的观察。他总觉得,总经理之所以生气,是认为明明不应该犯那样的错误,她又不笨,虽然不是很细心,但老实说工作态度很不错。只是明明每次出的差错的确都十分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明明个性上是投机了点,比如这次玩具的事,还不是因为明明觉得那些玩具有赚头,等公司代理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于是才铤而走险卖那一批货。
明明听完了甘宇琛的话后,愣了会。是这样吗?“才……才不是呢,他对我有偏见。”她挑挑眉,努力地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甘宇琛微微笑,然后摇摇头。进义海也一、两年了,虽然这里的薪水没有之前的公司高,但还过得去;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喜欢这里,喜欢这里员工不多、工作环境单纯,喜欢这里从老板到小员工,身上都有一种努力往前、乐观开朗的性格。
还有……他脑海里飘过一袭美丽的身影。还有她。他想,他只要能不着痕迹地守着她,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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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气,最容易感冒。
嘉慧一早起床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到了中午,头更是昏昏沉沉的;等到下班时,就开始发烧了。
嘉慧不常感冒,但每次一感冒总是来势汹汹,明明正准备要带嘉慧去看医生时,殷楚生的电话却来了。
“合约?合约我放在抽屉……”嘉慧虚弱地,“什么?锁住了?对对对,我刚才走的时候锁的……你现在就要?那好吧,我去拿给你好了。嗯,待会见。”
嘉慧挂上电话,明明正从厨房倒了杯水走出来。“谁打来的?”
“楚生。他待会要跟李先生签合约,可是那份合约锁在我抽屉里,我待会要过去拿给他。”嘉慧脸上有些疲倦,看得出来身体很不舒服。
“他有病啊!”明明咒骂着,“他知不知道你在发烧!”这个工作狂,哪有这样对待女朋友的!
“我没跟他说,在电话里怎么听得出来嘛。”嘉慧说着,她总有办法替楚生所做的每一件事找出理由。
明明放下手上的开水。“你别出门,我去!”都病成这样了,再出门还得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先在家里好好睡一觉,我回来再带你去看医生。”明明决断地,然后随手拿了件外套以及嘉慧办公桌抽屉的钥匙,准备出门。
一到公司,殷楚生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明明开了抽屉,拿了卷宗,走进殷楚生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烟雾弥漫,桌上摆着一杯咖啡跟一块看起来不怎么好吃的面包。
“怎么是你?”他心里有丝惊讶,不过没表现在脸上。老实说,他觉得自己不喜欢跟她有什么私底下的接触,因为她总是让他分心,或是让他……失神。
“哼!”明明没好气,“不是每个人都有本钱陪你这个工作狂的好不好!”她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这毕竟是他跟嘉慧之间的事,她没权利干涉。
“嘉慧呢?”他的声音有点哑,显然是烟跟咖啡交互作用的结果。
明明看着他,听得出来他声音的沙哑,恶作剧地把烟灰缸上还燃着的烟给捺熄。“她病了,现在还在发烧呢。”
“是吗?”他一愣,他刚才跟她通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觉得?
明明仍旧没好气。她看看他,看来他晚上应该没有好好吃,已经七点多了,他大概从五点多一直加班加到现在吧?
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疼惜,悄悄地叹了口气。“你晚餐吃了吗?”可别告诉她他抽烟就会饱。
“我待会跟李先生他们有饭局。”他低下头,想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但显然还是没办法百分之百专心。像是要掩饰无法不专心的心虚,他翻了翻文件,让自己可以更专注在文件上。
“要不要……要不要陪你去?”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啊。”他回答。
为什么要说好呢?他疑惑着。这就是他不喜欢她的原因,总觉得她会让他分心,会让他做出一些奇怪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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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是大陆那边的厂商。殷楚生在餐馆订了一桌菜,算算人数差不多有六、七个。李先生人挺好的,除了“敬酒”敬得勤了点外,感觉是个很“海派”的人。
“殷先生,这杯你一定要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当然当然!”殷楚生打起精神。他就是这样,谈起生意,什么精神都来了,丝毫看不出他已经忙了一整天。
明明瞪着他。刚才他什么东西都没吃,一来就空着肚子灌了三杯酒,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她拿着筷子,没什么胃口地看着桌上的菜。大陆人跟香港人一样,超爱来台湾吃麻辣火锅,幸好嘉慧没来,嘉慧最怕吃辣了……
同桌的除了李先生,还有李太太,戴着副眼镜,大剌剌地吃着东西,然后直说好吃;还有李先生工厂的几个员工,气氛还挺热络的。
男人谈谈笑笑,李先生黄汤下肚,有点醉意了,敬酒敬得更勤了;李太太也不阻止,甚至自己也喝了点,看得出来谈成了生意让他们很开心。
这是当然。义海规模虽然不大,但市场风评和成绩却很稳定,这笔生意对李先生来说几乎是稳赚不赔。而殷楚生的工作能力更让李先生竖起大拇指说好。
忽然,一个六十多岁、西装笔挺的人向他们这桌走来,身边还跟了几个同样是西装打扮的男子。
殷楚生的眼光犀利了起来。是他……
老者双鬓略白,眼中透露出几分精明,他看着殷楚生,脸上看不出是善意还是防备。“这么巧?”
殷楚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向李先生说:“李先生,失陪一下,我跟我朋友打个招呼。”
“好好好!你去你去……”李先生胀红了脸说道。
殷楚生向老者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了饭桌,在贵宾厅外聊了起来。
明明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殷楚生的脸色不大好看呢。那个男人是谁?怎么她从来没见过?是生意上的朋友吗?如果是,那她应该会认识才对……
“展小姐,你怎么不喝酒?”李先生说,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准备把刚才劝酒那招全用在展明明身上。
“啊?喝酒?”明明把注意力拉回来,然后瞪大了眼。“我不会喝啦!”她连忙摇头。
李先生从桌子下拿出一瓶绍兴,重重地放在桌上,大有那种要跟展明明一较高下的气魄。“别客气嘛,喝一点就好。”
“喔,只一点喔……”展明明看着他,李先生其实很可爱,除了爱喝两杯外,人倒还不错。“好吧。”
然后,她在李先生的怂恿下喝了第一杯,在李太太的热情下喝了第二杯,已经不记得第三杯是谁叫她喝的了,第四杯……
等到殷楚生回来,李先生已经醉了,李太太意识也有点模糊了,幸亏有两个员工在旁边,准备一人一个把这对夫妻给扶回饭店。殷楚生把他们送到餐厅门口上了车,然后赶紧回头看明明。
“明明,明明。”殷楚生摇着趴在桌上的人儿。不过才离开一下,怎么她就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