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不确定她到底是否真是我心头所爱,”慕容迟凝眸沉思,“也许,我只是对她有一时的好感,一时被她的纯真可爱打动了,这种感情并不能天长地久,既然并非天长地久的感情,又何必苦苦相求。”
“这话也有道理,”银芙点头,“在我看来,天底下也没什么女子能配得上公子。”
“呵,你不要把我说得这样好。天底下任何女子都可以配我,我至今末娶也并非眼光高,只不过还没有碰到我非娶不可的人罢了。”
“那么,对于那位曲纱纱姑娘,公子打算怎么办呢?”她隐隐替主人担忧,“看样子,她好像心陷其中,一直想方设法接近公子。”
“这就要靠你来帮忙了。”
“我?”银芙微讶。
“或者叫素素和妍妍帮忙也行。”
“公子你是说……”
“对,让她知道在我身边已经有了美妾无数,这样,她应该会死心的,”
“呵呵,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能容许自己的丈夫这样花心,就算她爱上了公子,也会渐渐让自己死心。”
“既然已经明白了,就按我说的话去办吧。”青袖一挥,拂过琴面,手指顺带拨弄,重新发出琴音。
这一回,他尽量不让琴音过于旖旎,但仍止不住那思绪间隙处,稍不留意就显露婉转。
“公子,你真的决定了?”银芙刚想离去,又折了回来,似笑非笑地问。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我知道公子你现在下的决定很坚决,怕只怕将来后悔,把罪责都推到妾身身上。”
“我做的事,什么时候后悔过?”慕容迟抬起镇定的眸子。
“公子……”银芙凝望着他,忽然似有千言万语,“刚才……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你刚才说了什么?”他蹙了蹙眉,懵懂不知。
“没什么。”她似有无限失望,忍住胸中起伏,发间金簪微颤,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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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到这儿做什么?”
一大早,曲纱纱就被庄小蝶吵醒了,诧异得连头发也没有好好梳,便被她拉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庄小蝶神秘一笑,鼻子一抽,深吸一口气。
这儿的确很美,偌大的一片荷塘,绿叶连天,粉莲点点,微风吹过处,散出缕缕沁人心脾的清香。
“再美也不用一大早就跑到这儿来呀!”曲纱纱迷惑。
“哈,你不懂了吧?”庄小蝶摇头晃脑,仿佛很有见解的样子,“现在是赏荷的最佳时刻,因为此刻的荷花刚刚苏醒,没有受到强光的照射、人气的污染,那样貌最是干净,那味道像是处子一般清新宜人。”
“你好有学问。”曲纱纱颔首夸奖。
“哈,你又错了!”
“我又错了?”胖小蝶的话语每每叫她莫名其妙。
“不是我有学问,刚刚的那些话是别人告诉我的。”
“那么告诉你这些的人一定是个有学问的人。”
“呵,何止呀!他还是你的心上人。”
“什么?”曲纱纱一怔,“是柳笑哥告诉你的?”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说出刚才的话,不是为了证明你有眼光、看上了一个有学问的人,”庄小蝶努努嘴,“我是想告诉你别的事。”
“什么事?”
“看到那座楼阁了吗?”她朝不远处一指。
“很漂亮的楼阁。”曲纱纱点点头。
“那儿是一座茶楼。”
“茶楼?呵,在那儿饮茶一定很快乐,因为一边饮茶,一边可以闻到荷花的清香。”
“对呀,有人的想法跟你一样,所以经常到这儿来。”
“柳笑哥经常到这儿来?”曲纱纱睁大眼睛,
“不,是一个叫做银芙的漂亮姊姊经常来这儿,她非常喜欢荷花,就连名字中也有荷花的意味,”庄小蝶不怀好意地嘻笑,“所以,为了她在这儿品茶赏荷不被闲杂人等打扰,你的‘柳笑哥’为她买下了这儿。”
“柳笑哥好大方,居然送给那个姊姊这么贵重的礼物,”曲纱纱赞道,“柳笑哥为人好好。”
“天啊!”庄小蝶拍拍脑门,几乎要昏倒,“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以为你的柳笑哥会平白无故地送人礼物?那个银芙若不是他最宠爱的小妾,他会这么大方?”
“小妾?”这个词让纯真的小脸顿时笑容凝固。
“对呀,小妾!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庄小蝶讽刺地睨着她。
曲纱纱终于被她激得无言以对,难过地低下了头。
“走吧,我带你上去瞧瞧,顺便见见你的柳笑哥。”庄小蝶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她太可怜。
“他……他现在在这楼上?”
“对呀,今天是银芙的生日,一大早,他就带她来此赏荷了,怕误了好时候,比我们还来得早呢!”
“你怎么知道?”曲纱纱将信将疑。
“本小姐是谁呀?京城里有什么八卦是我打听不出来的?”庄小蝶得意扬扬,拉着她直奔上楼。
果然,没走几步,她便看到了。
那茶楼上,的确有佳人,而且,佳人不止一个。
只见风华绝代的男子被一群沉鱼落雁的女子包围着,那些女子,或如芙蓉般优雅,或如牡丹般明艳,或如幽兰般温婉,或如蔷薇般甜美,一个个粉雕玉琢,珠环翠绕,绫罗周身,胜过神仙妃子。
她们有的在跟慕容迟说笑谈天,有的独自抚琴吹萧,有的则嗑着瓜子凝视栏外美景,无论动态静态,皆如一幅幅优美的仕女图卷。
曲纱纱不禁止了脚步,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哈,好热闹呀!”庄小蝶上前道,“慕容大哥,我还以为我今天起得很早,没想到,你们起得更早。”
“今天是银芙的生日,当然要热闹一番了。”慕容迟摇着扇子,嘴角挂着微笑,目光透过庄小蝶,在曲纱纱身上轻扫了一下,但只一下,就迅速移开了。
“慕容大哥,我们也到这儿来饮茶,你介不介意?”庄小蝶又问。
“你说呢?”剑眉一挑。
“我猜,你肯定介意!”
“呵,为什么?”
“怕我们在场,妨碍你跟家里人欢聚呀!”
“小蝶妹妹你说错了,我一向我行我素,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无论有谁在场,都可以与家人‘欢聚’。”说着,他一手揽起一个美人,左拥右抱。
“慕容大哥,我有时候觉得奇怪,怎么你身边的女人可以如此和平共处?”庄小蝶坏笑,“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她们乖乖听话?”
“我并没有使什么手段呀,”他无辜地摊开衣袖,“她们听话,是因为她们个个爱我如命。”
“哈,只可惜天下并非所有女子都如她们这般,”庄小蝶瞥了瞥门边傻站着的曲纱纱一眼,“有人可能会吃醋的。”
“醋劲太大的女子,我可不敢收留在身边。”慕容迟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默默地看着他,“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那我就放心了。”庄小蝶哈哈笑。
“放心什么?”
“呵呵,”她诡异一笑,忽然转变话题。“慕容大哥,你送了银芙姊姊什么生日礼物?”
“她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
“慕容大哥。你好偏心哦!”
“偏心?此话从何说起呀?”
“我上次过生日的时候,你什么也没送。再怎么说,咱们也算老交情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庄小蝶故作生气。
“呵,原来是为了这个,”慕容迟莞尔,“那我补送,如何?”
“好啊,不过我要你像对待银芙姊姊一样,我想要什么,你就得送什么。”
“小蝶妹子究竟想要什么呢?”
庄小蝶眨了眨眼,凑上前去嘟起嘴唇,“我要你……吻我。”
“呃?”他一怔,摇头大笑,“亏你想得出来,这样为难我。”
“怎么?吻我就是为难你?难道我有这么丑吗?”庄小蝶恼火,“我不管,你说过的话要算数!”
幽深的眸子闪过某种深沉的意味,仿佛在寻思着什么,忽然一阖扇子,爽快地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他答应吻她了?
她的柳笑哥就这样轻易地答应吻一个与己无关的女孩,难道,他真的如庄小蝶所说,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
曲纱纱只觉得额前一晕,脚软地退后了一步。
心中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这种滋味,是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品尝过的。但,就算没有尝过,她也凭着本能,知道它叫做“醋意”。
呵,她注定当不了柳笑哥身边的女人,因为她太爱吃醋了。连一个吻都受不了,何况他身边那无数美妾?
刹那间,双眼似蒙了一层雾,她只想快快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实在不想看到他亲吻庄小蝶时的模样,所以,她只能挪动步子,偷偷离开……
第五章
京城对她而言,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地方,离开了庄小蝶,曲纱纱几乎迷失方向。
茶楼她是不能回去了,通往庄家的路她又不知该怎么走,彷徨之中,只得在荷塘边寻了块大石,失落地坐下。
清晨已经变成了烈日当空,塘中的荷花已经有些委靡,不再似先前一般娇嫩,她看着自己的影子渐渐由长变短,往头上移去。
“这儿太阳大,当心把皮肤晒黑了。”忽然,有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
她诧异地回眸,看到一个穿着水红衫子的丽人,正盈盈地对她微笑。这个女子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姊姊你是在对我说话吗?”曲纱纱小心翼翼地问。
“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吗?”红衫丽人走近,目光停留在她的俏颜上,久久地打量她,忽然叹息道:“呵呵,你跟我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我?”曲纱纱更加惊奇,“姊姊你认识我吗?”
“我家公子跟我提起过你。”
“你家公子?”
“就是慕容公子。”
“原来……”原来眼前的丽人是柳笑哥的爱妾,是她嫉妒的人。难怪看她如此面熟,当日闯到柳笑哥家中还他鼻烟壶的时候,她们好像见过。
“他跟我提起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说的是哪个妩媚雍容的大美人,没想到却是曲姑娘你。”
“我这副丑陋的样子让你失望了吧?”曲纱纱涩笑。这副丑陋的样子,也一定让柳笑哥讨厌吧?
“不,”红衫丽人却摇了摇头,“恰恰相反。”
“相反?”她一愣。
“看惯了牡丹的艳丽,忽然见识到雏菊的清新,真让人惊喜!”语气之中不经意透出一丝幽黯的意味,喃喃自语道,“他当初见到你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
“姊姊你在说什么?”曲纱纱仍旧怔怔的。
“呵,没什么,”目光移到她的腿上,“妹妹你似乎有些先天不足之症?”
“对呀,”她提起裙子,毫不掩饰,“我的腿一长一短。”
“你总这样坦白地谈起你的腿吗?”红衫丽人似有一抹愕然,“当初见到我家公子的时候,你也毫不避讳?”
“有什么可避讳的?我本来就是残废,他总会知道的。”
“可一般女子不会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缺陷展示在男子面前,至少要先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残废的人就不能给他留下好印象吗?”曲纱纱摇头,“小时候他就没有嫌弃过我,长大了,虽然他失去了记忆,但也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真是一个意志坚决的女孩,”红衫女子赞道,“我可越来越喜欢你了。”
“对了,姊姊,说了半天,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呢。”
“我叫银芙。”对方回答、
“银芙?”她心中不禁一酸,“原来你就是……就是他最宠爱的银芙姊姊。”
“最宠爱的?”银芙大笑起来,“不,我只是他最信任的;距离最宠爱的,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呢!”
“那么柳笑哥最宠爱谁?”明知答案或许会令她伤心,但仍忍不住睁大眼睛追问。
“他最宠爱的……”银芙莞尔地盯着她,“就是你啊!”
“银芙姊,你不要开玩笑啦!”曲纱纱顿时羞红了脸。
“你不相信?我可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有什么话都会对我说,难道他告诉我的你都不信?”
“柳笑哥真的对你这样说?”仍旧难以置信!他既然最宠爱她,为何刚才对她视而不见,还要当着她的面跟别人那样亲热?
“他要我瞒着你,可我偏偏要对你说,”银芙一副得意的样子,坏坏的笑,“哼,谁叫我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你了呢?你那天偷鼻烟壶的事真把我笑死了。”
“他要你瞒着我什么?”
“瞒着他喜欢你的事啊!”
“呃?”他也喜欢她吗?万种相思并非她的一相情愿?这句话她听得真切吗?怎么仿佛在梦中一般?可喜欢就喜欢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不过你也不要太过高兴,公子虽然喜欢你,却并不打算向你表白,你若想跟他在一起,可能要吃些苦头。”
“我……”曲纱纱难以启齿,“我也没有硬要跟他在一起呀!”
“不想跟他在一起?那妹妹你想方设法缠着他做什么?”银芙眨眨眼睛。
“我只是想经常看到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想起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快乐的事,”她难过地咬咬唇,“但是,他现在身边有了你们,我知道不可能了。”
他曾经说过要娶她的誓言,就算他恢复记忆,也不可能了吧?因为,他要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傻丫头,”银芙戳戳她的脑门,“你当我们真是他的小妾呀?”
“怎么?”又是一刹那的惊愕,“你们难道不是吗?”
“我们只是他收留的可怜孤女,是他从妓院里、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的,暂且居住在他家中,将来,我们觅得了好归宿,都会离开他的。”
“可京城里都传言,他家有美妾无数,个个爱他如命,柳笑哥他自己也这样说过。”
“那是因为不想惹麻烦!你要知道,我们其中有些人从前在窑子里,都是鼎鼎大名的花魁,京城里王孙公子倘若听说我们恢复自由身后无依无靠的,说不定会起邪念,所以他才这样放出话来,况且,这样也可以让他躲避那些相中他万贯家财的媒婆。”
“真的?”如同听到了最最荒唐的故事,曲纱纱呆若木鸡,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信就等着瞧好了,下个月我就要嫁给城东的柳书生了,而素素要自立门户,到山东开一间绣坊,妍妍则打算成立一个‘胭脂门’,专门训练调理胭脂花粉的高手。”
“可柳笑哥他还特意买下了这座茶楼专供姊姊你赏花呢,可见他并非心中没有你。”她怯怯地提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