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谢了。”她轻轻接过那张药方,疑惑地微眯双眸,“为了一个不相关的女孩,慕容公子你如此费力说服和收买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抚了抚袖上微尘,“我天生怜香惜玉,看到可怜的女孩,都忍不住要帮助她们。”
她该相信他吗?这一张生娃娃的独门偏方太有诱惑力,让她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努力相信他。
好吧,就算他骗她,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凭她的聪明,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吗?
这一刻,曲施施终于决定,她要说服大姊,带纱纱到京城见见世面。的确,一个女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门,真是一件太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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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得到了曲安安的首肯,姊妹二人在慕容迟的陪伴下,乘车回京。
慕容迟果然不是食言之人,虽然一路上把她们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才到城门口,便托辞家中有事,要与她们分道扬镳。
“柳笑哥,”曲纱纱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袖子,“明天记得来二姊夫家找我们哦!你说过要带我去鸟市玩的!嗯……你认得我二姊夫家吗?”
“呵,”曲施施在一旁笑道,“傻孩子,慕容公子与你二姊夫是至交好友,当然认得咱们家,只是他平日事务繁多,恐怕没有什么时问陪你到处乱逛。”
说着,她朝慕容迟使了一个眼色。
俊美的男子避开她暗示的眼眸,只轻扬嘴角,温柔地瞧着曲纱纱,“我有空一定带你去。”
“那你明天有没有空?”她仍然不死心。
“明天我若去看你,就表示我有空。”
巧妙的回答让曲纱纱终于不敢纠缠,让曲施施终于可以放心一笑。
做了个告辞的手势,缰绳一勒,青色的衣衫飘动起来,顺着京城长街,策马骋驰而去,仿佛一道长风,楼座上、小摊旁,无数行人为之侧目。
“好了好了,咱们也该回家了。”待他远去后,曲施施拍肩唤醒她那痴迷远眺的妹子。
“二姊,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银子?”曲纱纱回过神来,忽然道。
“你要银子做什么?”她感到奇怪。
“明天柳笑哥要带我去鸟市玩,我身边总得备一些银子呀。”
“好好好,”曲施施一阵暗笑,“二姊给你钱就是,不过,他若没空,你可不要失望哦!”
“我不怕他没有空,我只怕他不记得,”曲纱纱很认真地道,“柳笑哥的脑子生病了。”
拜托,到底是谁的脑子有病呀!望着妹子傻乎乎的模样,曲施施忍俊不住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于是命令赶车人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来到了风扬镖局的阶前。
想必慕容迟早已飞鸽传书给庄康,告知她要回家的消息。远远的,曲施施一眼便瞧见她家相公立在匾额下,率领众奴仆迎接她。
“大嫂回来了!大嫂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庄康尚未步下台阶,一个胖乎乎的少女便从人群中钻出来,飞扑到曲施施的身边,大呼小叫。
“大嫂回来了,太好了,又有人帮我敷脸美容了!”那少女圆圆的脸蛋笑得像朵喇叭花,亲自扶曲施施下车,大献殷勤。
“我出门前,已经亲手调好了许多荷花塘泥,嘱咐那些丫头们每隔三天替你敷脸一次,怎么,她们都忘了吗?”曲施施对这少女也十分亲热,与她有说有笑的。
“她们哪里有嫂子你手巧,不是帮我敷得太薄,就是敷得太厚,弄得我难受死了!”圆脸少女在不经意间回眸往车中一望,顿时一怔,“大嫂,这个人是谁呀?”
“她?”曲施施搀出曲纱纱与之介绍,“她是我的小妹。”
“小妹?”
“她叫纱纱,与你同岁。小蝶,以后你就不用怕寂寞了,纱纱可以与你做伴。”
庄小蝶并没有露出本该友好的表情,反而敌对似的朝着曲纱纱上下打量。
她很胖,曲纱纱却很瘦;她的脸很圆,曲纱纱的脸却是很漂亮的瓜子脸:她俩穿着相似的大红衫子,但那红色,她穿着俗气,映在曲纱纱的身上却像一缕云霞。
庄小蝶并不介意世间的同龄女孩子比她漂亮,但这些女孩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更不能住在她的家里!何况,一直以来大嫂都是她一个人的,现在多了一个妹妹,大嫂就不会只帮她一个人数脸了,全家上下也不会只宠着她一个人了,所以,她此刻很生气。
她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一生气,万般的不满就会一览无遗地层露在脸上。
“大嫂,她是你的妹妹呀,”半晌,她才语气酸酸地说,“她头上梳的发辫还满漂亮的嘛,我们家的丫头就是梳不出这种新鲜花样来。”
“这是我替纱纱梳的。”曲施施道。
“什么?”庄小蝶几乎跳起来,“大嫂,你帮她梳的?你还会帮人梳头呀?”
“纱纱的头发一直都是我帮她梳的呀。”
“可是……”吃醋的情绪更加高涨,“大嫂你从来都没有帮我梳过!不公平!”
“你有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用不着我。”
“可是大嫂,你们姊妹坡很穷吗?难道请不起丫鬟、婆子伺候你妹子?”她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我不管,反正明天你要帮我梳头,梳得跟她一模一样!”
她瞪着曲纱纱,曲纱纱却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大眼睛一眨又一眨,仿佛很好奇为何这个胖女孩会如此激动。
“好好好,”曲施施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贼贼一笑,安慰小姑道:“大嫂明天亲自帮你梳头,不过,大嫂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哦!”
“大嫂好偏心,你帮你妹子梳头,也有交换条件吗?”庄小蝶把眉一横,“到底是什么事呀?”
“待会儿我悄悄告诉你。”她在她耳边低语。
并非她不相信慕容迟,只是看妹子痴迷的模样,她觉得应该另施狠招,完全绝了纱纱的念头,才能放心。
而这个狠招,就得靠庄小蝶来帮忙了。
第三章
优雅绝伦的男子信步闲逛,穿过蝴蝶轻舞的长廊,在熏香的风中微微眯起双眼,深吸一口气。
他听见墙外有鸟儿的叫声,那是红嘴相思鸟的叫声。
这声音清脆悦耳,听在他的耳中,却勾起一丝淡淡的不快。因为,这声音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他骗了她。本来,答应今日带她出门玩,但由于对她的姊姊许诺过再不见她,所以,他不得不失约了。
其实他经常对女子失约,但这一次,不知为何,总让他耿耿于怀。
一个黄毛丫头,竟让他耿耿于怀?慕容迟只觉得这样很可怕,赶忙按住思绪,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件事。
“公子!”
他的美姬银芙端着茶水来到他的身旁,轻轻地唤他,银芙才应该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子,通身华丽气质,风韵流转,言语间娇俏动人。
于是他紧紧凝视着银芙,努力驱散刚才心中不该有的影子。
“公子,客人已经来了,在书房等你呢。”她笑道,“你干么盯着我瞧?”
“我瞧你今天好漂亮。”他回答。
“嘿,公子心中一定在想着别人吧?”
“你何出此言?”慕容迟不由得一惊。
“我在公子府上已经三年了,你何曾正眼看过银芙一下?今日竟一反常态夸我漂亮,若公子心中没有参照物,怎么会忽然发现银芙是美是丑?”
“银芙,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他不禁莞尔。
“能留在公子身边的人,当然是聪明人。”银芙柳眉轻挑,“请问公子,我此你心中所想的人漂亮吗?”
“呃……”一心隐瞒心事的他垂下眸子。
“恐怕在公子心中,那个人比我漂亮吧?”她聪明地进一步得出结论。
“我心中并没有什么人。”他极力否认。
“没有就没有,公子何必如此紧张?”银芙善解人意,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及时转换话题,“那人还在书房里等着呢,我刚才已经为他奉了茶,公子快去吧。”
慕容迟点了点头,移步朝书房走去。
室内茶香冉冉,一个身穿灰袍的男人正懒懒地坐在椅上,见了慕容迟,他并不起身,仍旧斜着身子,饮着杯中清茶。
“贤侄,这茶的滋味不错嘛,叫什么名字?改天我也叫小厮到街上买几包。”他道。
“薛伯伯不必如此客气,想喝这茶还不容易,我把库房里那些一并派人送到您府上。”慕容迟躬了躬身。
“这次回君州见到你父亲了?他身体可好?”薛老头又问。
“承蒙伯父挂念,家父身体没什么大恙,他有一样东西叫我交给伯父,还想请伯父替他办一件事。”他的语气恭敬。
“哦,什么事?”
“伯父您不知道吗?我以为父亲已经飞鸽传书告诉您了。呵,具体要托您办什么,这个父亲倒是没有对我说起。”
“嘿,这个慕容老头也真是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薛老头轻哼。
“薛伯伯不要误会,父亲知道我愚笨,这样做只是不想让我加入江湖纷争罢了。”
“际这个儿子倒是孝顺,虽说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倒比亲生儿子还亲。”他讽笑,“什么时候也给我当干儿子吧,我身边就缺你这样可靠的人。”
“承蒙伯父看得起,侄儿就是立刻给您磕头当干儿子也行,怕只怕侄儿愚笨,将来会惹伯父生气。”
“唉,我哪里不如那老贼,偏偏让他得了你这样的人才!”薛老头不由得摇了摇头,“好吧,废话少说,把那件东西给我拿来。”
“这一路上我一直好好收着呢,只怕弄丢了,没东西孝敬伯父。”慕容迟一边笑着,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忽然,笑容凝固。
“怎么了,贤侄?”
一向优雅从容的脸庞顿时变得焦急万分,伸入袖中的手掏了又掏,衣袖似顿时被风鼓起,起起伏伏。
“怎么,东西弄丢了?”薛老头睨眸道。
“我……”慕容迟声音变哑了,“我一直随身带着,怎么会忽然不见了?”
“贤侄,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可不是几包茶叶就可以打发的,东西没有,买卖便免谈!”他厉声道。
“伯父请稍安勿躁,容我再找找。”慕容迟想解释,却无从解释。
“哼,找?你慕容公子武功了得,谁能从你袖中取走一分一毫?我看,是你父亲不舍得把那东西给我,故意找借口推辞吧?”
“伯父,我慕容家虽然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豪门旺族,但也不至于连这么一件东西也舍不得,请不要误会,容侄儿再找找。”
“好吧,你就慢慢找吧,”他站起身子,不容分说便往外走,“那桩生意,今天就别谈了!”
“薛伯父,请留步。”慕容迟想上前拦住对方的去路,却自知理亏,愣在原地。
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灰色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那一头。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挫败的感觉。
可那件袖中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呢?他不认为世上有人能够自他这儿盗取宝物,也不认为自己会那么不小心,把宝物弄丢了,难道,遇到鬼魅了?
他深深锁起双眉,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银芙却在此刻跨入门槛,打断了他的思路。
“什么事?”
“外面有个女孩要见你。”
“什么女孩?”他烦躁道,“不见!”
“怎么,刚才那笔买卖谈得不顺利?”银芙会意,“我瞧见薛先生怒气冲冲地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本来要送给薛先生的东西弄丢了。”在公事上,他有时会跟银芙诉苦,因为,她是他的红颜知己。
“那个女孩!”银芙愣丫愣,随即大叫。
“什么女孩?”他抬头,奇道。
“就是现在在门口要晃你的女孩,她说拾得了一件东西要还给公子你。”
“怎么可能?”慕容迟不信地摇头,“我的东西怎么会让她拾得?”
“那么,那件东西可是一只鼻烟壶?”
“你怎么知道?”这件东西,除了父亲和他之外,只有薛伯父知道。
“因为那个女孩子说她拾得的就是鼻烟壶。”
“怎么会?”慕容迟只觉得不可思议,“银芙,你速速把她带进来。”
银芙立刻回眸朝长廊上的小厮打了一个手势,那小厮便一溜烟去了,过一会,果然领了一个小姑娘迈进院中。
慕容迟盯着那娇小的身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怎么没想到,竟然会是她呢?这一路上,惟有她接近过他,惟有她,他没有半点戒心和提防。
“柳笑哥!”曲纱纱见了他,并无半点异样神情,只笑咪咪地跑过来,一派的天真烂漫。
“你怎么来了?”他全无半点笑意,严肃地盯着她。
“我来还你东西呀。”她掌心一摊,丢失的鼻烟壶好端端的在她手中,发出玉一般的光泽。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那儿?”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解释。
“是我偷的呀!”
“什么?!”
她居然如此大方的承认,脸上仍挂着纯真的笑容,仿佛她做过的,并非什么不义之举,而是一件好玩的事一样。
“嘻嘻,从前二姊总是找我陪她练习偷东西的技巧,久而久之,我看着她偷,自己也学会了,”曲纱纱快乐地举起双手,“其实偷东西一点也不难。柳笑哥,你没有察觉,对不对?”
“为什么要偷我的鼻烟壶?”害得他差点跟人家做不成买卖,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
“因为我怕你今天不带我去鸟市玩。”她很坦率地答。
“啊?”慕容迟顿时啼笑皆非,“就为了这个?”
“对呀,你今天都没有去找我,肯定是忘记了,又或者,我二姊叫你不要理我,对不对?”她看似头脑简单,却总能一语惊人,“所以,我偷了你的鼻烟壶,让你不得不见我。”
“你……”他惊愕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二姊说,你在京城是名人,所以我想,找到你的宅子肯定很容易。”她自豪地道,“我昨天向二姊要了些银子,把这些银子送给路上的人,他们便争着告诉我你家在哪儿了!”
这一回,自认狡黠机敏的慕容迟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哑口无言了。
“柳笑哥,你生气了?”她再度讨好地拉拉他的袖子,“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是,就算惹你生气,我也要来见你,让你气我,总比见不到你好。”
她就这么想见他,哪怕惹得他勃然大怒,不顾可怕的后果,执意要跟着他吗?
这一刻,慕容迟发现自己那颗狠硬的心,竟变得如此柔软,甚至不愿意对她假以颜色。
“别拉我的袖子,”好半晌,他才回答,“我袖子里有银子,待会儿到鸟市上要用的,你又想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