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邀你一起去看河灯呀!”庄小蝶扠起腰,“大哥和大嫂正卿卿我我,哼,都不理我!”
“跟你一起去看河灯?”她摇了摇头,“我不去。”
“那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么?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当然不是在等你了,我在等柳笑哥。”曲纱纱老老实实地回答,“等一会儿他会在侧门那儿等我,带我到河堤上玩。”
“什么?什么?”本已恼火的人差点跳起来,鞭炮似的放出一长串责难,“你邀了他?你居然不跟我去,跟他去?他更过分,明知我很无聊,居然只请你一个人,不请我?”
“我们早就约好了,不是存心不邀你,而是没想到。”曲纱纱道。
“哼,你无耻!”
“我无耻?”好端端的,这从何说起?
“你明明那天赌输了,赌输了就不能再缠着他,你不守信诺,就是无耻!”庄小蝶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我输了?哪一天?”曲纱纱面不改色:心不跳,“请问我们打了什么赌吗?”
“你你你……你想赖帐呀!”庄小蝶急得跺脚,“那天我们明明讲好,如果他吻了我,就说明他心里没有你,你就不可以再缠着他!”
“对呀,”她很认帐地点点头,“可他吻了你吗?”
“他当然吻了,那天你在茶楼,明明看见了。”
“对不起,当时我没好意思看,悄俏避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到底吻了你没有。”
“你……”庄小蝶气得快昏了,“你说什么?你这个无赖,你再说一遍!”
“而且银芙姊姊也告诉我,柳笑哥根本没有吻你。”
“什么?”气急败坏的她不禁一怔,“那个妓女多嘴多舌地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我离开之后,柳笑哥只是用指尖点了点你的脸蛋,并没有真的亲你,她还说,柳笑哥根本不会随随便便亲一个女人。”曲纱纱轻轻松松地揭穿她的谎言。
“她胡说八道!”庄小蝶言语打颤。
“她还说自己根本不是柳笑哥的小妾,只是他收留的孤女,”曲纱纱叹了一口气,“你们各说各的,好像都挺有道理,我都不知该信谁了。不过,如果要我选择,我当然愿意相信她,因为那样会让我开心一点。”
扑通一声,庄小蝶已经跌倒在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了,时间快到了,我该出去了。”再次整了整红艳的衣衫,曲纱纱甜甜地笑,“哦,我还想起一件事,柳笑哥让我告诉你,我跟他出去了。”
“什么?”庄小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叫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你特意告诉我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曲纱纱懵懂地摇摇头,“柳笑哥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没有多问,”
说着,她拖着残跛的腿,一拐一拐地去了。
庄小蝶望着她瘦小的身影,心中不禁泛起疑惑,到底为什么慕容迟要这个傻瓜特意来告诉自己这件事呢?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嫉妒,她迅速地爬起来,远远地、悄悄地跟上了曲纱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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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上光影迷离美丽,杨柳树上,挂着串串流萤般的纱灯,水中,则是如同莲花般的河灯,微风吹来,这灯光似乎便随风流动起来,令人迷醉。
曲纱纱站在树下,望着眼前的一切,时而沉静地欣赏,时而拍手欢呼,高兴得不得了。
而慕容迟则在一旁望着她,嘴角保持着一贯优雅的笑容。
“柳笑哥,你看,还有人在放孔明灯!”
她忽然发现,不止河堤上、碧水中,有光的影子,就连墨蓝的天空中,也升起了冉冉的灯笼。
“你也知道那叫孔明灯?”慕容迟温和地道。
“我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书也算看了不少,能升上半空中的灯,不是孔明灯,难道还有别的?”曲纱纱自豪地回答。
那些放孔明灯的人,多数是活泼可爱的女孩,此刻见自己的杰作升上了天空,不由得万分欣喜,一边大叫着,一边追逐着那灯光划过长空的痕迹,张开双臂,快乐地奔跑着。
“好羡慕她们哦!”曲纱纱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她们可以跑。”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呀。”慕容迟回答。
“我的腿一长一短,连走路都不方便,怎么能跑?”她苦涩地笑笑,“我从小最羡慕的,不是别的孩子有新衣服,也不是别的孩子有好吃的东西,我只羡慕他们能跑来跑去,虽然我并不觉得身有残疾是一件可悲的事,但每次看到他们奔跑,总忍不住有一点点伤感。”
“上次我跟你说过,我有法子把你的腿医好,还记得吗?”他神秘地眨眨眼。
“记得呀,不过我实在想不出这腿怎么可以医得好?柳笑哥,你请到了什么高明的大夫?是宫廷里的御医吗?他的出诊费会不会很贵?”
“那个高明的大夫就在这里。”慕容迟拍拍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
“咦?”曲纱纱睁大眼睛,“他就在这里面?那他会不会太矮小了一点?”
除非会施魔法,否则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藏身在一个包袱里?
“来!”他扶她坐下,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足踝。
“柳笑哥,不、不要。”每当他如此与她亲近的时候,她的心都跳得好快,仿佛就要跳出来了,脸也好红,好似要被火烧得融化了。
慕容迟仍旧优雅一笑,不理会她的反抗,轻轻褪下了她的鞋子。
“柳笑哥,你要干什么?”虽说现在是夜里,可毕竟是在这纷杂的人群中,他怎么可以做这种轻薄的事?
“帮你治腿呀!”他答。
“可是你会治吗?”她怀疑。
“我不会,可它会。”他再次拍了拍那个神秘的包袱。
一刹那间,包袱打开了,曲纱纱原以为会跳出一个什么怪物,身子向后瑟缩着,谁知,出乎她的意料,那包袱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双鞋子。
“咦?”她张着嘴巴,半天阖不拢,吃惊得下得了,“这就是我的‘大夫’?”
“对呀,穿上它,你的腿就与常人无异了。”
“怎么会?”她借着灯光,仔细打量这双鞋。这真是一双好奇怪的鞋,因为,那鞋底并非齐厚,而是如她的腿一样,一高一低的。
顿时,她明白了。
一高一低的鞋底,配上一长一短的腿,互补不足,她的左右脚,便能整齐如常了。
“来,站起来试一试。”慕容迟为她穿好,扶起她,“现在感觉好一点吗?”
“好奇怪哦,”她直直地杵在原地,半晌才开口,“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就连看东西的时候,也不像平时那样斜了。”
“傻瓜,你是腿有毛病,又不是眼睛有毛病,怎么会斜着看东西呢?”他不觉哑然失笑。
“可我就是这种感觉呀!好像整个天地都平衡了好多,”僵着的小脸终于绽放笑花,“柳笑哥,我想我的腿这一次真的好了。”
“你试着定几步。”他建议。
足尖怯怯地向前移动了几步,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摔倒,然而担心似乎纯属多余,她稳稳地站住了,没有再一瘸一拐。
“柳笑哥……”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我终于不再残废了,我终于可以跟其他女孩子一样了!”
震惊和感动之中,几乎泪流满面。
“对呀,你现在可以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奔跑,一样去放风筝、放孔明灯了。”他欣慰地笑。
“奔跑?”曲纱纱胆怯地摇头,“我才刚刚学会走路,还不敢奢望能跑。”
“为什么不敢?”他鼓励道,“你现在试一试,就知道奔跑跟走路一样,对你而言并不难。”
“我……”犹豫半晌,她退缩地重新坐下,“我看还是不要了。”
“你呀,怎么这样不相信自己,不给我面子?”慕容迟戳了戳她的脑门。
“好香哦,”她顾左右而言他,“好像是烤山芋的香味!柳笑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烤山芋的事吗?”
“不记得了。”虽然知道她会失望,但他仍然只能这样说。
“那是我第一次做吃的,本来想让你好好尝尝,谁知道却害你生病了。”她的神情黯然下来。
“是吗?你做的东西那么难吃呀?”他莞尔。
“才不是呢,是你自己没用,身子太弱了!”曲纱纱指了指他的胸口,“那时候你的肺不太好哦。”
“你怎么知道?”微笑顿时在他脸上凝固,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怎么会不知道?小时候你有什么事都跟我说,不像现在,什么都不告诉我,”她耸耸肩。
慕容迟怔然,似乎跌入某种沉思之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去就来。”猛地,他站起来,沉沉地道。
“柳笑哥,你要去哪里?”她慌忙想拉住他,可是慢了一步,他已经远去了。
他到底要去哪里?怎么可以把她独自扔在这夜色中呢?要知道,这儿人来人往,群灯闪耀,她会害怕……
曲纱纱打了一个寒颤,缩紧身子,闭上双眼,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用力地闻着那从远处飘来的烤山芋香味,让这香味驱散她心中的不安,可奇怪的是,那香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卖山芋的来到她的眼前了,
“好闻吗?”一个声音飘了过来。
咦?她睁开眼睛,看到慕容迟站在另一株柳树下,举起一个山芋朝她晃了晃。
“啊!柳笑哥,原来你是去买这个了?”她大叫。
“过来呀,”他随后举起一个大纸包,“我买了好多,如果你想吃,就跑过来!”
“跑?”她看看自己的腿。的确,闻到香味,肚广有点饿了,她好想吃,可是……跑?
“你不跑过来,我就把它们统统扔进河里了!”他威胁道,“这可是今晚最后几个山芋了,那个小贩已经收摊回家,扔了就再没有了,你不要后悔哦!”
“等一下!”
她怎么舍得放过品尝美味的滋味,何况,这还是多年未曾重逢的美味,她好想在他的陪伴下重新品尝,就像小时候那样,他已经好久没有陪过她了……
挣扎着站起身子,曲纱纱一咬牙,张开双臂,朝他奔过去。
生平第一次,如同在风里展开了翅膀,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让她一颗心似要飞旋。
“柳笑哥--”
他拿山芋引诱她,而她终于扔开了所有顾虑,朝他跑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没想到,蒙眬中,她看到他变了脸色。
只见他手指一伸,朝她颈间某处穴位点去,笑容顿时在她脸上霜冻冰结,瘦小的身子一软,突然倒了下去,眼前一片漆黑。
没有人知道这突变到底是为了什么,除了慕容迟。
他轻轻揽着曲纱纱晕厥的身子,望着河岸上微风吹拂的杨柳,半晌之后,才轻轻道:“来人。”
两个大汉得令,立刻从一直停靠在树边的马车上下来,恭顺地立到他的面前。
“把曲姑娘带回家去,义父要她在咱们那儿做客,小住几天。”
他不想说这样的话,也不想做这样的事,但顾及义父的养育之恩,眼前的一切不得不发生。
不错,他诱她独自到河堤这儿来,只是为了捕捉她。
但他知道她是不会有危险的,很快的,便会有人前来救她,因为,眼前一切已经被偷偷跟踪他俩的某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第七章
醒来的时候,她感到一阵寒意。
四周黯淡无光,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她怔愣半晌,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一个地下室里,躺在冰凉的石板上。
这是哪儿?刚刚明明跟柳笑哥在一起,为什么一醒来,就置身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
她定睛之后,看到一扇门--石墙上的铁门。
那门与墙壁贴合得天衣无缝,很显然,是被锁上了。
曲纱纱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死囚,要被永远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处所。
她想大叫,想找人问清真相,可她知道一切的挣扎都无用,她只能沉陷在迷惑之中,不明所以,
忽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笃笃笃,似从很高的台阶上下来。
“银芙姊,”马上有守卫在门外恭敬地问,“你怎么来了?”
银芙姊?这么说,这里应该是柳笑哥的家了?可柳笑哥为什么要把她弄昏扔在这里?他不是一向很疼她的吗?
曲纱纱屏住呼吸,倾耳偷听外面的对话,
“把门打开!”只闻银芙道。
“这……”守卫的声音中显露出犹豫,“公子爷吩咐,任何人都不让入内的。”
“可这地下室里这样凉,若冻坏了她怎么办?公子爷把她擒来,只是为了用她与黑禹山做交易,可不是想害死她。”
公子爷?他们指的是柳笑哥吗?这么说,真是柳笑哥把她抓来的?只为了与她大姊夫做一桩交易?
到底是什么交易,让柳笑哥宁可割舍与她的感情?
曲纱纱只觉得脑子都僵了,什么也不能思考。
“快开门让我进去,我只送一床被子给曲姑娘,放下东西就走,不会让你们为难的。”银芙又道。
“可是……”守卫仍旧犹豫。
“放心好了,公子爷若问起来,就说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们不会不知道我在公子跟前这么久,他有多信任我吧?难道你们真的打算得罪我?”她的语气严厉,不容分说。
“我们哪敢怀疑银芙姊。”
“那么钥匙呢?还不快把钥匙取出来?”最后一句,尖声锐吼,更加慑人。
只听守卫们唯唯诺诺,慌忙掏出叮叮当当的钥匙,将铁门打开。
但就在开门的一瞬,守卫忽然一声闷哼倒了下去,只见他的身后,银芙直指其睡穴。
“快、快随我走!”
银关扔了被子,冲下台阶,拉起曲纱纱的手就往外跑。
“姊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曲纱纱一头雾水。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总之你快跟我离开这儿,你二姊夫在东墙下等着接你呢!”
银芙匆匆说着,脚步飞快,没过一会儿,便引着她来到花枝蔓延的东墙下。
月光映耀,侧门微敞,曲纱纱看见一袭熟悉的白衫,庄康果然早已在那儿等候她。
“你们快走吧!”银芙把小妹妹交还到她姊夫手中,轻拭额间汗水,舒了一口气,“趁现在还无人察觉,快由这扇门离开。”
直到现在,曲纱纱仍莫名其妙的。一会儿被抓,一会儿又被放,到底眼前的大人们在搞什么鬼?还不许她问?
正怔愣着,忽然发现庭院的深处,树丛的背后,骤然灯火通明,耳际传来一片喧嚣。
“挡住他们,别让他们走了!”有人在叫嚷。
“不好,”银芙霎时脸色苍白,“有人发现了我们。”
话音末落,只见慕容迟踱着从容的步子,越过树影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