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私立大学 学生餐厅
“蝶儿!蝶儿!快过来,这里有位置!”
白翎两手各端着一个盛满饭菜的餐盘,在第四节下课后人潮汹涌的餐厅里,抢食物兼抢座位。
“蝶儿,我在这里!快坐下——”
跟在白翎身后的女孩,长得纤细匀称,面容清秀端丽,她很有默契地加快脚步,
一屁股往长凳的中央坐下,恰好占住两人份的座位。
“呼……终于有地方可以好好吃一顿饭了。来,这份给你,我特别帮你挑了一块最瘦的卤肉喔,吃了不会胖的。”
白翎满足地把两个餐盘“平安”放下,又忙着布筷子端汤,像个大姐姐似的招呼她的好妹妹-—翁蝶语。
“好棒喔,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谢谢!”翁蝶语满心感激地挟起好友的爱心,吃进嘴里更显得甜蜜。“唉,如果没有你眼明手快帮我抢,可能我再多读四年,也吃不到这么好的卤肉。”
“嘿,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白翎露出得意的微笑。“你啊,没有我是不行的。”
翁蝶语同意地点头,有感而发。
“说的也是!不管哪方面,日常生活啦、考试啦、还有我妈留给我的美容中心……全靠你帮我撑着,要是没有你,真不知我今天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亲如姐妹的陪伴,老实说,妈妈过世后的这些日子,我恐怕也撑不过来啊!”
白翎叹口气,放下筷子,思绪又飘回不堪回首的过去。
故事,得从上一代说起——原来,白翎和翁蝶语的母亲就是情同姐妹的死党,两人一样在很年轻时就离开了不负责任的老公,独力扶养女儿,也因为彼此相似的命运,让她们比亲姐妹还亲,不但一起努力创业,出国旅游也一定结伴同行。
几年前,白翎和翁蝶语的母亲一同相约出国游玩,却不幸发生了空难,两位母亲一起消逝在人世间,留下另外两个相依为命的好姐妹。
从那时候开始,翁蝶语跟白翎的命运就紧紧栓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来来来……趁热吃饭啦!别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了。”翁蝶语强颜欢笑。
同样也承担着丧母之痛,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她决心不能老是和白翎泪眼相对。
她告诉自己,伤心已于事无补,她们最挚爱的母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报答母亲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她们留下来的事业好好发扬光大。
白翎的母亲从年轻开始就帮有钱人家帮佣打扫,做出口碑之后,大张旗鼓成立了‘好清洁’家务管理公司。
翁蝶语的母亲与白翎之母境遇相近,还好她学得一身女子美容的好工夫,从一间只有一张美容床的小小工作室,慢慢做成一家有数间连锁店的‘魅丽佳人’美容美体中心。
意外发生之后,理所当然地,白翎和翁蝶语责无旁贷地接下了母亲的事业。
白翎一向比翁蝶语精明,书也读得比她好,在经营事业这方面,毫无疑问地,她得付出更多心力帮助翁蝶语,否则依她少根筋的性格,只怕“魅丽佳人”早就落入虎视眈眈的竞争者手中了。
“嘿,你看!致武在那边——”白翎忧郁的眼眸突然绽出煚亮的光,她兴奋地朝另一桌挥手,一名长相斯文的男学生回以微笑。
“真的是他耶!你顾着位置,我去叫他来一起吃!”翁蝶语也看见了那个让白翎兴奋不已的男子。
不管他还跟着几名同班同学一起用餐,翁蝶语一把拉住他。
“致武,到我们那桌一起吃嘛,白翎前几天还一直叨念着,说好久没在学校里遇到你,都不知到你混到哪里去了?”
“喔,我在忙着补习考托福啊,我哪有混啊?别冤枉我喔。”
赵致武斯文白净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一向对活泼美丽的翁蝶语没抵抗力,他喜欢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可惜,翁蝶语只当他是好哥儿们。
倒是白翎对他特别有好感,从小时候在同所学校,白翎就对长相俊秀、功课又好的赵致武情有独钟。
“白翎,我把你的致武带来了!”翁蝶语拉着神情腼腆的赵致武,得意洋洋地对白翎眨眼。
“他刚刚说了喔,他没有四处鬼混啦,他是去补托福,人家可上进的咧!”
“哎呀,你在胡说什么啦!”白翎整张脸羞红了,低头胡乱扒着饭。
“呵……蝶语就是爱开玩笑。”赵致武当然发现了白翎的不自在,但他总是刻意忽略,他的眼光——始终只落在翁蝶语身上。
“说真的,你真的要去美国念书吗?”翁蝶语好奇的问。
“要去几年啊?你功课已经那么好了,在台湾找个好工作一定没问题,何必这么辛苦呀?”
“当然啊!我学财经的,最终目标还是得去美国最好的商学院进修——只是,想到要离乡背井孤军奋斗,心里头总有些放不下……”
一旁沉默着的白翎把眼光望向他,发觉他说这话的时候,深深的瞳眸仍是盯着美丽出尘的翁蝶语——
她的心咚地往下沉,无止无尽……
粗线条的翁蝶语才没发现这股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她依然开开心心、吱吱喳喳地像只活泼好动的小麻雀。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有一个如亲姐妹般照顾自己的白翎,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她先顶着。那时的翁蝶语,根本不了解男女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爱情来的时候并不会先给通知。
终于有一天,各种意想不到的困境在瞬间乍然袭来,就在她手忙脚乱、疲于奔命的当下,调皮的丘比特竟将手上的箭,不偏不倚地射向她……
第一章
偌大的丝缎床褥上,一副男人的精壮裸体正扭动着。
他虬结遒劲的硕实肌肉看得出经过锻练,长期规律户外运动才晒得出来的性感麦色肌肤,与窗帘外透进来的金色阳光相互辉映。
只是这样的高大挺拔的年轻英俊男人竟难以入眠,原因非关女人,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可怕噪音。
“啊!我的头……啊!头好痛!唉……好痛!该死的!是谁在拿电钻猛钻墙壁啊?谁那么没公德心啊?!”
他痛苦地揉着仿如被榔头狠狠敲击的太阳穴低嚷呻吟。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边狠狠诅咒,一边握起拳头,用力敲击床面。
“该死!外面的——不、要、再、钻、了!啊!不要吵……大半夜的想吵死人吗?不要再钻了!”
半梦半醒之间,男人带着浓厚睡意咒骂叫嚷不停,可是,耳边逼人欲狂的噪音并未停止。
他气怒地翻转身子,深深地把头埋进枕下,再覆上厚厚的棉被,宿醉的难受让他只想安静放松地睡上一个好觉,他不断地往被里钻,企图阻挡刺耳的电钻噪音再度灌入濒临爆裂的脑部。
吱……吱……吱……
噪音仍然持续着,厚棉被显然不敌地动天摇的“电钻”威力!
“可恶!下次要是再这么不要命的喝酒,我就他X的不姓常!哎哟……我的头怎么会痛成这样?”
他痛苦的表情让出色有型的五官全拧成一团。
“该死的!外面的不要再钻啦!”他又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噢,昨晚到底是哪个白目属下,居然不懂得帮老板挡酒?”
哪个在威华金控上班的员工不知道总裁大人——常若舆不比其它商场强人,他最痛恨的就是应酬喝酒。
台湾商界一直对常若舆不爱喝酒、不恋美色的“怪癖”津津乐道,然而,了解他的人大都明白,与其说他厌恶酒色,不如说他根本就恨透了任何会让脑子不清楚的东西。
酒与色,恰巧是最具代表性的两样东西。
常若舆的犀利精明、冷静又嚣狂的性格是他从事金融业时最自傲的长处。
别说在本土台湾,他纵横世界,经营购并银行的超强能力,在国际金融圈中亦不容小觑,也因为身处竞争激烈、锱铢必较的金融业,每一场争战都是生死关键,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常若舆严格要求自己远离任何可能的诱惑——
昨天晚上,几个金控内部的高层干部莫名起哄,说要为他成功并购香港某家中型银行举办庆功宴,看平日一起打拼的好伙伴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常若舆实在不好意思拂逆他们的一番好意,才破例参加了饭局。
所谓庆功宴,哪有不喝酒、怎可能没“粉味儿”?
于是,顺了同事的心意,狂欢畅饮一夜,却换来头痛欲裂的苦果,他全身骨头仿佛重击过后的酸痛着,吃力地折起被子,他咬了咬唇,心底重重发誓。
这种花钱还要虐待自己的事,绝对下不为例!
此时,隔着主卧房的另一端,一抹优美窈窕的身影正辛苦地操作着老旧的吸尘器。
她显然很努力,柔白的颈项满是汗水、气喘吁吁地在大得像个篮球场似的客厅里执行清扫工作。
“厚!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用啊?一插上电源就砰砰大响,吸地板活像地牛翻身,好在这座豪宅钢骨结构外加强化防震,要不然不早给它震垮了?!”
穿着整套印有“好清洁”字样的女清洁工皱着眉,使尽全身气力推动手中的庞然大物,抹着不断飙出来的香汗,骂道:“有没有搞错?这玩意儿简直难用到爆!”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暂停手边的工作,快步走向客厅的小茶几,抓起她特别自制的茉莉冰茶咕嘟咕嘟猛灌——啊!实在太畅快了!
她戴回白口罩,一身全副武装,只露出两个水晶般剔亮的眼珠四处打量,仔细地观察这间把她累到虚脱的超贵、超豪华大房子。
“唉,枉费哪!住这么好的房子,买这么贵的古董摆饰,据说主人还是台湾前五十名大富豪,真怪咧!怎么连个象样的吸尘器也没有?还真佩服他上哪找来的这款老阿嬷级吸尘器,该不会是从怀旧民俗博物馆里偷来的吧?”
唉,难用归难用,但是“扫除尚未成功,美女仍需继续努力”!
赫!努力给它推推推——
她振作精神,又灌下几口冰茶,开始使劲地与怪物吸尘器搏斗。
咦?房间里是什么声音啊?现在不是应该没人在家吗?怪了……她把手中的吸尘器推到卧房边,隐约似乎听到主卧房传来闷闷的声响——
砰!砰!砰!
一次又一次,像是有人规律地把床撞向墙壁的声音,而且还间杂遮着男性低哑的嘶吼……
“这……天啊,该不会是……噢!杀了我吧!怪物机器吵成这样,还有人做得下去喔?”不明声响所引发的桃色遐想,令她忍不住羞红了双颊——
真是够了!
大白天的,正事不干,竟“炒起饭”来了,是怎样?有那么“饥渴”吗?
“怪了……都几点了?主人怎么还没去上班?她狐疑地望了望玄关旁的大型古董座钟。
“拜托,都快十点半了耶!哪有日理万机的金控总裁这么混的?哼,真不公平!在温柔乡里睡到爬不起来的男人,居然能搞出一个全国最赚钱的公司。老天真没眼睛!”
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被大口罩覆盖的娇巧脸蛋满是不屑,红润小嘴自言自语地嘟哝。
“平平投胎做人,为什么有人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偏偏有人呢,为了赚几毛钱便当费,却要忍耐着做粗活,做到手断脚抽筋。唉……真佩服李大婶,她怎么每天都做这么无聊又粗重的工作呢?要是我——今天被硬操这么一回,差不多就挂了吧。”
碎碎念地又再推了一阵子,她突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作响,可见干这要命的活儿有多伤,没几下就饥肠辘辘了。
纤瘦的她,知道自己可禁不起肚子饿,在出门前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点心。
“肚子好饿喔……真是的,房子这么大,我才整理不到一半就快饿瘫了。”她抚着凹陷的小腹,无力叹道:“天啊,光客厅大概就有一般家庭的五倍大!唉,我怎么这么猪头啊?!怎么会迷迷糊糊就答应白翎那死没良心的家伙来代班呀?”
她想到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手帕交竟然昧着良心陷自己于不义,心里呕极了!
“好清洁”家务公司的负责人恰好是她一起长大的姐妹淘,昨天突然通知她来代理资深清洁工——李婶的工作。唉,就是心软拗不过好友的苦苦哀求,今天才落得又饿又累又苦的可怜境地。
“噢!好饿……不行不行!我得先填填肚子,万一血糖过低,在这里昏死过去那可不是好玩的。”
关掉机器,她取下口罩、手套,拿起摆在茶几上印有粉红凯蒂猫的便当盒,满心欢喜地打开它。
“哇!好香喔……我最爱的海鲜煎饼。嗯,味道跟妈妈做的愈来愈接近了,手艺有进步!”
她开心地大口吃起煎饼,不过惦着眼前工作没做完,速速吃了两片赶忙又把便当盖上,满足地拍拍肚子。
“嗯,这几片留着等下饿了再吃。”
接着,她手脚俐落地继续工作
吱……吱……吱……恐怖的噪音又充斥空阔且华丽的屋内。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致力于消灭豪宅里的灰尘时,陡然间传来一声巨响——
砰!
主卧室的门开了,闪出一道硕壮伟岸、雄霸魁梧的男性身影。
赫!眼前那么大一丛的男人是屋主吗?
她呆住了——这男人,爆帅的咧!
“该死的!快把你手上的怪东西给我关掉!这玩意儿吵得我整颗头快爆了!”
男人喷火的眼眸写满愤怒,他几乎是失去理智地朝她咆哮,那惊人的吼声把她吓得动也不敢动——
然而,除了被他的咆哮吓到,她也被他过度出众的外表给骇傻了……
不会吧?传说中的“威华金控”大总裁就是这个男人?他会不会太年轻?会不会长得太帅了啊?
真要命!他居然还上半身全裸!
练得硕实坚挺的肌肉,足以媲美驰骋运动场的田径选手,女人看了大概没有不流口水的。
哇哇哇!那双仅穿着棉质休闲短裤的腿,会不会太长了?
还有还有,他煚煚生辉的灿眸,散发出足以吸人神魂的魔魅神力,不怒而威,气势慑人;尤其他现在双手插腰,一对烧灼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君临天下的王者,所有人都该臣服于他膝下……
我的老天!
他根本是入错了时空,以他那样的容貌气势,根本不该出现在公元二千零五年,简直就像中古欧洲那些在海上乘风破浪,抢夺女人和财宝的维京海盗嘛!
“……咳咳!不好意思,我好象太大声了。”他察觉自己的失态,收敛了语气,指着她手边的吸尘器。“我一直以为有人拿电钻凿墙壁,没想到是这玩意儿。”
“唔。”她连正眼也不敢再多瞧他一次,只敢点点头,什么声音都不敢出——
因为,此刻她的身分应该是五十五岁的李婶,怕一开口就穿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