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口无言,五皇子真的是说下出话来。
一些淫人妻女、败坏伦常之类的可怕字正在奋力攻击他任性却也单纯的脑袋,让他吃惊到已然失去了语言跟思考能力。
“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光是用看的,太子知道他在想什么,温言指道:“你我都知道父皇的为人,他行事端正,是难得的明君,绝不是一个败坏伦常的人。”
“但是你说、说……”五皇子说下出来。
“我确实是说了,但那正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那是一个被精心设下的局,父皇跟程大人都是受害者,是当时的程夫人……”
“够了!”不想再听下去,程致虚不但开口打断,甚至是气闷到转头就走,不愿听那些让人难堪的往事。
在场的三人傻眼,苏大大更是头也不回的直追了上去……
“师兄!等等我呀,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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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对自己的出生与否并没有选择的权利,而程致虚这一生的原罪,就建立在这毫无选择权的生物衍生机制上。
那一段丑恶的过往,牵扯的事件主角,一个是罪臣之后、美丽与智慧集结一身的知名才女;一个是受人敬仰的朝廷功臣,一个是受万民爱戴的盛世明君。
功臣与才女的结合,本是一段佳话,但要是才女怀有满肚子的心机,那美事就变丑事了。
所有的一切风花雪月,并非上天的美意,也不是什么最美的邂逅与相遇,布局,一切全出自于才女的精巧布局。
最终,她如愿了,获得功臣满心爱恋的她,顺利嫁入了如日中天的程家,但她并不满足,因为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镇定在与功臣交好的皇帝身上。
身为一个明君,皇帝本来就不是特别嗜好女色之人,对朝臣之妻出手的事,说什么也不可能做得出来。
特别是撇开君臣之义,他与功臣之间还有着兄弟般的朋友之谊,打从他得知这段姻缘有望之际,对于集美貌与智慧的才女,他只当是朝臣、明友之妻那样的看待,再无二心。
却没想到,一日的微服私访,如同平日那样的到至交好友的家中小酌散心,却大大的走了调。
酒过不知几个三巡,身为朝臣之妻的才女贴心的出面提醒更深露重,要两人移驾房中再继续,而且极为贤慧的已让人在房里布上了新的酒菜。
君与臣不疑有他,转驾书房里再继续好几个酒过三巡,却没想到,他们的杯中早让人掺下了不同药性的迷药,没几杯之后,名臣的药效像醉死过去一样的趴在桌上失去了意识。
君王在晕眩中直当爱卿的酒量不济,一度还好心情抚掌大笑,而最后的真实记忆也就停留在这边,晕眩与不正常的躁熟侵蚀掉所有的意识,待他再一次的清醒之际,世界毁灭也不过如此。
他衣衫不整的倒在罗汉榻上,怀中躺着不着片缕的朝臣之妻,毕生知己的股肱之臣就在一旁,震惊到呈现呆滞表情的面容,明显的泛着铁青之色……
程致虚之所以存在,就源于这一场可怕的阴谋算计,就因为那可怕的一个夜晚,他毫无选择的成为这一场丑恶报复下的衍生物。
在毫不知情之前,他总以为父亲的忧容只因为国事繁忙,父子间的疏离是读书人的古板作祟,让他不善与人亲近。
因为与爹亲的疏远,相对的对于难产而亡的母亲,他有着无限的渴望,总为自己打小没有母亲疼爱的事而伤感着。
所有的真相,在他十二岁的那一年爆发!
那年,劳郁堆积成疾的一场大病险些夺去爹亲的性命,他从习艺的绿柳山庄赶回探望、照料,好不容易待爹亲的病情稳定、开始好转,他本着人子之心,说什么也不肯在那当头回绿柳山庄继续习艺。
本该是合情合理的坚持,却没想到他一番尽孝的心意却换来爹亲的情绪崩溃,对着他全盘托出真相,让他彻底的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份长年抑郁的愁容并不是因为国事忙碌的关系,难以拉近的距离感,也不是源于读书人的占板、不知如何与人亲近。
甚至于在他八岁的那年,不顾他的哭闹反抗,硬是让年幼的他离开熟悉的太子苑,远远的送到绿柳山庄习艺,也不是出自于一番望子成龙的心态。
一切的一切,真正作祟的只因为痛苦。
因为他的存在,代表了背叛与算计,提醒着那一天、那一夜所发生的事,他名义上的爹亲每看见他一次,就痛心一次,这种心情下别说是亲近怜惜,最后那份痛苦凌驾过一切,让他的爹亲做下了决定,那就是把他远远送走,送到好友的门下去习艺。
而可笑的是,造成这一切的那个女人,带着私心,以为算尽一切,不是等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少也能闹得他们君臣不和,等于是断了皇帝一条左右手,为她过去被问罪的娘家报了仇。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即使她如愿的在那一夜受了孕,怀了龙子,但所有的算计终结在孩子的出世,难产之后的大量失血夺走了她的性命,死亡粉碎了她所有的野心,而所有的沉重与所有的不堪就全留给了那倒楣的新生儿,也就是他……
回忆让程致虚神色铁青,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愈走愈快、愈走愈快。
好似,他真能如愿,就此逃离这一切……
第七章
“师兄!”
猛然一具温软的身躯随着叫喊声飞扑上来,将程致虚拉回了现实。
他僵硬住,省悟到情绪上的失控;而她,紧巴住他的后背不放。
“师兄、师兄,为什么走这么快?”由背后响起的疑问声直问着,而最后的结论是,“要比赛是吗?”
暗自调息,不想她感染他的负面情绪,但他的动作慢了一步……
“师兄、师兄,那我们来比赛……咦?你在生气吗?”上一刻还巴在背上的人,一见他停了下来,蹦蹦跳跳的绕到他身前,睁着好困惑的大眼睛看着他。
“没事。”习惯性的一语带过。
“才怪,你不开心,怎么可能没事。”她轻易的戳破他的谎言。
漆墨晶灿的瞳眸直勾勾的锁着他的,当中的纯洁与真诚映照着他,让他真实的感受到狼狈,那一份一直被他压抑在心中的自我厌恶被彻底挖掘出来……
“师兄,你不开心,就不要说好了。”她想学他平常那样,所以很努力的踮脚,想摸摸他的头。
个子不够高让她败北,最后索性一跳,一把抱住他。
“但是你要知道喔!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单纯的美颜上满是认真,“你要是不开心,我就陪你不开心:你要是难过,我就陪着你难过,所以,你不要一个人不开心喔!”
稚气的言行代表的是她真诚的心意,看着她甚至是身体力行的要板起脸来,那份傻气,暖暖的、暖暖的熨热了程致虚的心。
“大大……”哑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他心中的狼狈。
“没关系的,师兄。”她很认真,并不想勉强他回亿痛苦的事,“不好的事情让你觉得不开心,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最好是连想都不要去想好了,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就让它过去,那要是过不去,你只要知道我会陪着你就好了。”
“你不懂。”叹息,他也希望过去的事就能这样过去,
“我哪里不懂?”她问。
斟酌着用词,程致虚想让她明白,他并不是她一直以来所想像的那个人,他的存在,基本上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我的母亲,做了很不好的事。”他首先说。
“哦!”应了一声,表示她听到,也很理所当然的问:“多不好?”
他苦笑,“很不好。”
“是喔!那然后呢?”她不懂,“她不好,关你什么事?”
“因为……”程致虚顿了顿,因为接下来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也只能咬牙承认,“我是她做错事之后所生的孩子……”
苏大大很认真的在等着接下来的下文,但等半天,却没听他再说一句:
“然后呢?”不得已,只好自己追问。
以为她没听清楚,程致虚只好再说一次,“我是我娘做错事之后所生的孩子。”
虽然他说第二次比第一次来得流畅,但苏大大还是不懂啊!
“师兄,我知道你是你娘的孩子,啊然后哩?”她很认真在等下文耶!
“……”程致虚无言,好半天才勉强开口,“没有然后了。”
“没有?”她大吃一惊,表情是那么样的可爱,以为她弄错了,忙不迭的追问:“就这样?没有了?”
因为她的状况之外,程致虚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她犯的错误,只差在没被闹大。”他说着,想让她明白当中的严重性,“若不是我爹跟皇上联手把事情压了下来,别说是君臣反目,皇家威严荡然无存,也许会害得我程家被株连九族,赔上上百条人命也不止。”
“哦!”她还是应了一声,虽然听起来很严重,但她听不出关连性,很直接的再问:“那关师兄什么事?”
“……”再一次的,程致虚只能无言。
“你娘犯了错,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关师兄什么事?为什么师兄要不开心?”她不懂,追问:“师兄的娘亲也做了对不起师兄的事了?”
“并不是。”
“那到底是怎样啦?”她挫折的大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
“等等!等等!刚刚师兄说了,因为你是你娘的小孩,难不成……”惊呼,超级吃惊的那种,“有人不讲理?想把过错赖到你身上?”
完全不理会他的反应,姑娘横眉竖目,大有准备干架的气势。
“是谁?是谁这么不讲理的?”小睑儿涨红。
她气恼的表情好像她是被抵赖的当事人,气唬唬的撂话,“虽然她是你娘,你是她的小孩,可是她是她,你是你啊!犯错的人不是你就不是,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
“……”
龇牙咧嘴,一副谁不讲理她就咬谁的气势,“师兄,别怕,谁不讲理我就打谁,你不要再一个人难过了。”
她肝胆相照,义气相挺的热情,他感受到了。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要说坏心情没让她扫去一些,那也是骗人的。
积压多年的沉疴、纠结多年的心结,因为她单纯的思绪而被纡解缓通了;也因为她,他失序的情绪也和缓了下来,寻得真正宁静的平衡。
她之于他,可以说是一项奇迹的存在,但是……
这时的这刻,对于她一直处在状况外的热血沸腾,除了无言,程致虚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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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相差一岁,孪生子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一同吃奶,对着彼此牙牙学语,到一起捅蜂窝,捣鸟蛋,再进化到摇头晃脑跟太傅学习的学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路到现在,人生说长也不短,好歹也过了十八年。
这么多年的认识,缪谦人从没见过死小孩表弟像现在这样,露出一种丧志兼懊悔,怎么看都只能称之为要死不活的鬼表情。
“是怎样?”等半天等不到一句话,俊美无涛的面容上挂着薄怒,恨声开骂,“急冲冲的找上门,我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你少爷就闯了进来,硬拉着我进书房,这下倒好,我人给拉来了,你倒成了闷嘴葫芦,你当我很闲是吗?摆着一副死人脸是给谁看?”
五皇子看着表兄弟中,被认为最有才能,也是最让父皇赏识的小表哥,被保护过度跟宠坏,年已十八岁的少年面容上,除了娇气跟任性,还微带着点稚气,他就用那混揉着孩子气的少年面容,可怜兮兮的看着最亲近的小表哥,欲语还休。
“你就在这里摆你的死人脸好了。”缪谦人耐性尽失,不想看那苦瓜脸,起身欲走,却让人给抓住衣袖。
“谦人……”好可怜、好无助的轻唤。
如儿时一般,每次遇上问题就可怜兮兮的语气让缪谦人拿他没辙,恼得朝那饱满的耳垂重弹了一下。
“哎哟!”惨叫一声,因为突遭痛袭的耳朵。
“你喔!都十八了,怎么依赖心还跟小时候一样。”懒得跟他说了,缪谦人认识他太久,随便也能猜想到他在想什么,“我知道程致虚那家伙没死,你气闷得很,但他小子实在命大,掉下悬崖都还有得救,又能拿他怎样呢?”
五皇子愣了一愣,因为这一番话。
“消息早传了回来了。”误会那呆愣,狭长的凤眼微眯,俊美的面容上浮现恼怒之色,说道:“在你们回京之前,京里的死老百姓就拼凑了几种的版本……”
“不是……”试着打断。
“一个一个都是愚民,什么好人有好报之类的传闻没断过……”
“那个……”继续尝试插嘴。
“大抵是猜想,姓程的那小子是帮谁采药中了暗算,老天爷看不过去,才会大显神威帮了他一把……你有话就说!”两人中,总是位于强势的那一个突然发飙,“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是想怎样?”
打岔没成功还反过头来被凶了一顿,因为对象的关系,这种事五皇子已经习惯了,嘀咕着,“你说得那么高兴,我哪有插话的机会啊?”
见那双勾人的凤眼微眯起,那是耐性尽失之前的征兆,五皇子连忙说:“我要说的是,你弄错了啦!”
“哪件事?”
“就皇、皇……那个皇大哥的事:”差点咬到舌头,这称呼,五皇子怎么也觉得不习惯。
皇大哥?
缪谦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年皇上认了程致虚做义子时,已当众说过,这义子之后就等同于他的亲子一般,自此后与所有皇子平起平坐,而按年纪排行下去,其他所有的皇子都得唤这认来的义子一声大哥,即便是太子也一样。
身为九五至尊的主上虽然在名义上申令过,但过往,看程致虚超不顺眼的五皇子,若非当着父皇的面,要不然,他哪一回老老实实的认了这个大哥了?
不只口头上不认,背地里,坏话更是没断过,但是瞧瞧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你刚刚说了什么?”缪谦人不认为自己耳朵有问题,但情况着实可疑。
“你听到了!”五皇子不肯重复一次,俊颜再次变成苦瓜,很悲惨的叹气,“不要逼我,我还在适应当中。”
“你病了?”就是太清楚这任性的五皇子对程致虚抱着怎样的反感,缪谦人伸手欲探他的额温。
“没啦!我现在是要跟你商量正经事。”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五皇子又是重重一叹,“以前是我错了,你说得对,太子哥哥要对谁好,都是他的自由,我不应该孩子气,对这种小事计较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