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愈觉得有可能!
“因为他坏,所以师兄不想见他,”她恍然大悟,“难怪愈接近城里,师兄的表情就愈来愈这样……”
看她再一次的按压住眉尾,想拉出没表情的死人睑,却因为先前做过一次,十指上的油腻已镀了一层上去,两造的油腻让她一再的手滑……程致虚失笑,坏心情散去好一些。
“别乱想。”阻止她继续弄油她的脸,动作轻柔的拭去一脸的油腻,他说道:“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样。”
即使痛恨存在于彼此之间的关系,却也不得不承认,“相反的,太子是个好人,一个很温柔的好人,一直就是。”
“一直?”她听见这个形容词。
“在我被送到绿柳山庄跟师父习艺之前,曾跟着我爹在宫里住过一阵子,我从那时候就认识了太子。”他想轻描淡写的带过。
“我知道。”她一脸兴致勃勃,“刚那个人有说过,因为你跟太子年龄相当,又因为你爹是太子的老师,所以你从小时候就是太子的伴读,长时间跟太子玩在一起,一直到你八岁的时候,被你爹送去结拜兄弟家学一些防身术才分开。”
她笑咪咪的,因为总结柳飘飘所说的故事,以及刚刚那个路人讲半天的故事,当中让她有新发现。
“我还知道喔!你爹的结拜兄弟,就是飘飘的爹,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后来你就变成庄主家的小孩,一直待在那边,也变成小飘儿的四师兄了。”她很努力要融入这个大千世界,但小地方的观念还有待改进。
程致虚听出来了,但也没费事指正,拜师并不等同于“变成”师门家的小孩。
他看她,只间道:“那人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不知道啊!”她一脸无辜,只能猜想,“那个人好像也想跟太子说话,但是太子正在跟你说话,他只好跟我一样在外边等……总之没等多久,他自己就讲了起来。”
“是吗?那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太子并不是只对你一个人好,是因为太子是个念旧又尊师重道的人,惦着儿时的情谊,加上你是他老师的小孩,才会多对你注意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比出一咪咪的微小差距,好强调那人所说的一点点。
程致虚不表任何意见,对于这类的言论,不管是眼红、是护,还是羡,他只能选择沉默的承受。
“师兄。”偏头,苏大大想了下,决定发表一下她的个人意见,“我觉得他真的很羡慕师兄呢!”
“是吗?”因为对象是她,他试着想一笑置之,却怎么也掩不了当中的苦涩之意,“从我被皇上收为义子、封了王之后,羡慕我的人又何止一个人。”
“不是羡慕师兄的好运气啦!”她摇头,更正他错误的观念,“是太子,他很羡慕太子这么关心你,可能他也很想跟太子做好兄弟吧!哈哈。”
兄弟,这个字眼是程致虚心中的痛处之一,但很不幸的,是他程家与皇室之间最阴暗与不足为外人道的丑事,是绝口不能提到……
敛了心神,程致虚不愿再多想那些无可挽回的前尘旧事,却在回神后看见她好奇的目光。
“师兄。”她唤着,冷不防的扑上来抱紧他。
第六章
程致虚一直就知道她的热情。
因为过度的寂寞,所有的情感好不容易有了宣泄的出口,因而让她急切的,也总是毫不保留的表达出她内心的想望,更是时不时的就扑了过来,直接以实质的碰触来确认他的存在。
也许她的行为举止大大的违反世俗的礼规教法,但她也只是……只是寂寞而已。
因为了解,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份寂寞感,所以程致虚从来没推拒她的亲近,默默的纵容着她,可是这会儿地点不对。
即使没回头确认,他也能想像,几步开外层层站岗护卫的侍卫们,是以什么样惊奇的目光在偷偷打量。
“大大?”不解她这时的举动,俊颜微红,不着形迹的想拉开她。
“……”她没开口,只是用力的抱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程致虚放弃,反正看都被看了,再做什么也无用。
“怎么了?”他问。
“……”迟疑了好一下,她闷闷的开口,“不知道。”
这种答案,虚无到即使是程致虚也没办法接话。
“刚刚,师兄就在我面前的,但是就觉得……”声音闷闷的,她感到困惑,“师兄离我好远好远,好像要不见了一样。”
“傻丫头。”叹息,程致虚揉揉她的发顶,说道:“我不是答应过你了?不管在哪里,都会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他是说过,但她有些的不安。
“陪着大大,哪里也不去喔!”她小心翼翼的确认。
“嗯。”他承诺,“陪着大大,哪里也不去。”
他的再次保证,让她临时兴起的不安感减褪不少,天真的娇颜露出傻呼呼的笑。
“师兄、师兄。”突然想到,她又叫他。
“嗯?”
“那个……有兄弟很好耶!”她说,回想到刚刚的疑问。
“嗯。”他不置可否。
“真的,可以一起玩、一起长大,真的很好耶。”她强调。
他摸摸她的头,体谅她寂寞的心情,知道她会向往所谓的手足之倩。
“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她冲着他直笑,待他也回以一笑的时候,冷不防的又冒出一句,“那么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他微愕,因为她的话。
“有人当你的兄弟,不好吗?为什么太子待你好,当你的兄弟,你要不开心?一提到就变成这种脸?”眉头一皱,努力的拉长脸,她想学他郁郁寡欢的摸样。
“你多心了。”他粉饰太平,同时提醒自己,她的单纯让她的知觉比一般人更加的敏感,日后要更加小心避免引发她的不安。
“不是因为太子吗?那师兄为什么不开心?”她不懂,一脸纳闷的看着他。
“大大。”他唤她。
“嗯?”
“师兄希望你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无忧。”他说。
“哦!”她应声。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置身事外也是一种幸福。”他再说。
“哦!那我不问了。”她应声,极其的乖巧配合,也没再费心追问两人密谈了些什么。
“不是要看热闹吗?”他转移话题,态度十分自然。
“嗯!嗯!看热闹,大法会!是大法会!”她欢呼,完全忘了片刻前的话题,管他什么太子啊、兄弟啊,还是奇怪路人的话题全抛到脑后。
微笑,牵着她的手正要实现诺言,却突然听见大叫——
“不好啦!太子倒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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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会的热闹没凑到,但适逢其会,苏大大见识了另一种的热闹……
雅致的院落因为太子的昏厥而热闹了好一阵子,不过大多的吵闹都来自同一个人,一个爱甚爱切的五皇子,也就是刚才对着她扯东扯西一大堆的路人。
原来……他是师兄的小弟啊!
一得知对方是义兄弟中的一员,苏大大很自动的替新认识的人物冠上称呼跟定位,就看着他一下嚷着这样,一下嚷着那样,不是吵着为何太子还不醒来?就是一脸恼怒的瞪着大门,低咒着汤药怎么还没送上来。
那种叽叽呱呱的吵闹度,让苏大大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做吵。
偏头,她很好奇的研究伫立在门边的焦急神色,然后转了回来,看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文秀青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张脸有那么一点点的眼熟。
在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朝那苍白的面颊上戳了两下。
“喂!喂!你做什么?”眼观四面,五皇子虽然直盯着门外,等着程致虚送药过来,可也没错过这头苏大大行凶的犯罪画面。
“没有啊!”她让那大声公的声音跟表情给吓了一跳。
“还说没有!你这平民百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吗?竟然用手戳我皇兄尊贵的面皮……笑什么?”被人噗哧一声当面笑了出声,娇贵的五皇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差点没气坏他了。
“脸就脸,还分尊不尊贵喔?”觉得奸笑,苏大大忍不住又往那“尊贵”的面皮多戳了两下。
“你……你……你放肆!”有着恋兄情节的五皇子险些要气炸了,猛虎出柙似的扑了过去,想给她一顿好打。
久居深涧的苏大大闪得飞快,灵活度直比野放的深山野猴,在五皇子追着不放的同时,总是在快被抓到前巧妙的一个闪身躲过,没被碰上半分。
觉得有趣,她大笑,直当成是好玩的游戏,咯咯直笑的边跑边闪,很快乐的跑给那个气到快脑充血的人追。
“站住!”五皇子气得大叫,“本王叫你站住!”
她扮了个鬼脸,没把他的气恼放在心上,欢乐的直嚷着,“抓我啊!你来抓我啊!”
暴吼配着欢笑,这一前一后的追逐战似乎没有止境的持续着,直到程致虚领着送汤药跟伺候的两名侍女而来,一推门而入……
“做什么?”皱眉,大老远就听见他们吵吵闹闹。
被程致虚这么一问,五皇子为时已晚的想起心爱的兄长正卧病在床,正要开口抱怨他寄放在这里的猴女是如何的没教养,却听到……
“没关系,他们玩得很高兴,由他们去。”温雅的嗓音由床榻那边传来,白净文秀的青年倚着床头,俊雅面容上漾着温柔的笑意,不知道醒来多久了。
“大哥哥醒了、大哥哥醒来了。”苏大大欢呼,但笑容在看清太子的长相后转为困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程致虚,再看看据说是太子同胞兄弟的五皇子。
“这位……”俊雅的面容带着亲切的笑意,太子问道:“就是皇兄提到的苏姑娘吧?”
苏大大仍是一脸困惑。
并不是因为苏姑娘的称呼,她现在已经知道,姑娘是对女孩子的一种称呼,叫苏姑娘也是在叫她。
现在,让她如此迷惘的是……
“你们好像喔!”她总算弄懂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却更加的搞不懂,“不是说只是义兄弟吗?可是你们好像,长得好像喔!比亲兄弟还要像呢!”
无心的一席话,引发现场三人不同的心情。
并不需细看,同样文雅斯文的俊颜,神似度近八成,最大的差别仅在于神韵,一个是儒雅中不经意带着些淡淡的疏离之意:一个是文秀更见和善,温和如三月春风,让人不由得想亲近,造成两人之间最大的不同。
就像现在,因为心境的不同,一个面无表情,情绪不知抽离到什么地方去;另一个神情复杂,温善的面容微泛着苦涩之意。
至于第三个……
“是巧合!那只是巧合啦!”五皇子恨声嚷嚷,“只是刚好长得像一点,又怎样?又怎样啊?”
“……”苏大大傻眼。
她又没说会怎样,他是想怎样?
啊?
是想怎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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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因为五皇子的失态而有一度的僵凝。
程致虚并不想跟这些“兄弟”有太多的牵扯,一贯的掩饰真实情绪,态度温良恭谦的上前为太子把脉问诊,想早些带着苏大大离开这些人。
那厢趁着太子清醒,望、闻、问、切;这头的苏大大却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一头的雾水。
“看什么?”如同剌婿,五皇子凶她。
“你真小气,看也不行。”她皱眉,像是吃了酸梅一样的皱皱表情。
“你看就是不行,怎样?”五皇子正在气头上,火大得很。
“你为什么生气啊?”她真的不懂,“你跟你哥长得不像,又不是我的错。”
这话简直是在五皇子的伤口上再补个几针,扎得他直跳脚。
“兄弟就是兄弟,跟长得像不像一点也没关系。”心火太旺,已然口不择言,“就算安南王跟皇兄长得再怎么像,就算皇兄待他再怎么好,他始终是个没血缘的外人,跟我们货真价实的兄弟感情是不一样的!”
“五弟!”太子低斥一声,一向温善带笑的俊颜破天荒的染上愠色。
从没被太子兄长大声过,五皇子心中一跳,但又不愿示弱,“我,我又没说错。”
“是啊!太子殿下,五皇子所言极是。”程致虚不愠不恼的投下他的赞成票,“微臣只是万千世界中的一名幸运儿,蒙受圣恩,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身分,看起来与诸皇子同起同坐,但本质里,与殿下等流有龙血圣脉的皇太子们是不一样的。”
气氛莫名的紧张,苏大大感觉到了,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只看见床榻上的太子缓下了怒容,却是幽幽一叹。
“皇兄,你说这话,存心是要我内疚是吗?”
“臣不敢,还请殿下先喝下补汤。”颤左右而言他,程致虚让侍女送上温度适中的补汤,盯着太子喝下。
经由再一次的确认,太子确实只是因为太过的劳累而昏厥,程致虚也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两兄弟耗了,例行性的交代几句该注意的事项,接着就要离开。
但太子并没让他如愿!
“慢着!”喊住了程致虚,示意要他跟苏大大留下后,太子刻意的清场,叫房内随侍的侍童与婢女全离开。
看见这阵仗,程致虚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五弟,你向来跟我亲近,我很了解你,虽然让大家宠着、惯着,性子上有些的骄纵任性,但本质上,却还是个很明事理的好孩子。”微笑,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么弟,在这件事上,太子深具信心。
“过去,因为惦着你年幼而绝口不提,但如今,你都十八了,也该是让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毫不迟疑,太子宣布,“虽然名为义兄弟,但皇兄他并不是外人,他是我们的亲兄弟,货真价真,有着血缘的亲兄弟。”
程致虚来不及阻止,俊颜铁青;苏大大张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房里的三兄弟,试着要进入状况。
屋子里,没办法进入状况的人,并不只她一个。
“什么?”五皇子的回应硬是慢了好几拍,同时严重的怀疑起自己的听觉。
“你没听错,皇兄他是我们的兄弟,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怎么可能!”太吃惊,五皇于顾不得礼貌,匆匆的打断兄长的话。
兹事体大,即使他才十八,即使他平常让大家宠着、惯着,任性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也知道兄长这时所说的话,所代表的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说的话。
“安南王可是程家唯一的血脉,他的爹亲程大人功在朝廷,于公是我朝的重臣,于私是父皇的结义兄弟,而父皇为人公正明理,绝对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下可能,安南王他绝下可能是……”口吃,因为事情太严重,说什么也没办法把兄长方才的意思给覆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