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行,当然行,我马上就卖,你这个没福气的女人给我闭上嘴巴!”欧夫人厉声喝止。
她皱紧眉,“先生,这床百年前发生过一桩命案,难道你不怕床上有冤魂流连不去?”维琴萨存心吓他,好让他知难而退。
“死丫头,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吗,现在又在胡说什么?”欧夫人上前狠狠的拧了维琴萨一把,转过身又顶着张笑脸,“呵呵,年轻人,别听她胡说,这张床耐用又美观,如果你想要,我便宜的转手卖你。”能摆脱这邪门的床,她乐得心花怒放。
“多少钱?”聂齐桓问。
“不行,我不答应,床是我的陪嫁品,卖不卖由我决定。”维琴萨激动的转动轮椅,努力的要上前抗衡,“先生,如果你买下那张床,就等于是娶了我,请三思。”一改柔弱,她的态度十分强硬。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跟她抢这张床,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中意的,代表着她即将展开的自由新生,谁都不许阻挡。
“维琴萨,你是存心跟老娘作对就是了,为了娶你这扫把星,我家大威现在伤成这样,我想卖掉那张邪门的床贴补大威的医药费,还轮不到你说话,也不想想你现在瞎眼又瘸腿,光是为了你,我就白白多花了一大笔钱,成天在我们欧家浪费米粮,现在你还胆敢跟我作对,我看你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张罗你的下半辈子吧!”欧夫人咆哮不断。
“床是我的,当初也是以我的名义购买,单老板可以作证。”维琴萨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一边喝着茶,单可薇翻翻单据,以优雅的口吻说:“没错,当初的确是以维小姐的名义购买,钱我也是从她手中接过来的。”
“我不管是谁付的钱,我只知道你的医药费是老娘掏出的钱,现在我要变卖东西来贴补损失,你没有权利说话。”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欧夫人她怎么也不会放过机会。
“先生,床是我的,你买了床就等于娶了我,我现在瘸腿瞎眼又孤苦无依,你最好有心理准备。”维琴萨转而向聂齐桓施压。
“还有我、还有我,”一直站在维琴萨身旁的力芸珊也凑热闹的嚷嚷,“小姐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先生,你这下子可是多买了两张等着吃饭的嘴,你要想清楚。”
“珊珊……”维琴萨有些错愕,毕竟她跟这女仆相处也不过十多天。
“小姐,不管,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欧家人势利又刻薄,她宁可跟着瞎眼的维琴萨,也不要去伺候欧家的老巫婆。
“反了反了,你们这两个窝里反的死丫头,回头有你们好看的。”欧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
你一言我一句,聂齐桓不动声色的看着每个人的坚持,半晌,他缓缓走上前,弯身蹲在轮椅前对着维琴萨说:“你说床是你的嫁妆,买了床等于是娶了你?”
“对。”她明快简单的回答。
她就不信这世上有这种傻男人,愿意为了一张床被两个等吃饭的嘴巴赖上,而且其中一个还瘸腿又瞎眼。
“这位夫人的意思是?”他从容看向欧夫人征询。
“我说这位先生,你别被她吓唬住了,总之那张床有人想买我就愿意卖,一块美金都行,甭在乎她的话,反正那两个丫头流落街头也不关我欧家的事,因为她跟我儿子的婚礼也没举行成,不是吗?”
室内又沉寂半晌,聂齐桓悄悄打量维琴萨的一举一动,她的嘴又鬼祟的似是扯着笑容,这让他挑战的念头更加鲜明。
他的犹豫把时间拉长,就当维琴萨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他竟然朗声宣布,“好,我愿意,我孤家寡人没妻没儿,现在家里也缺个仆人打扫做饭,这条件我可以接受。”随即掏出支票本,等候欧夫人开价。
“你--”原本扯着一抹几不可闻的笑容,却让他的一句愿意骇得僵在嘴边,维琴萨双手握紧轮椅的把手,久久不能平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男人是疯了不成,抑或是他有其它的企图……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这情况来得意外。
不能冲动,她万万不可以冲动,万一她佯装失明的真相暴露了,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她要忍耐,虽然她寻求自由的过程中意外杀出这个程咬金,但是并不改变她的目标,反正她暂时也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就姑且屈从。
她完美的克制住自己,默许了这个结果。
摆脱了邪门晦气的大床,还可以一块儿甩开那个眼瞎腿瘸的臭丫头,对欧夫人来说无疑是最开心的事情,她欢天喜地的笑不阖嘴,径自拉着聂齐桓到一旁去讨价还价。
“小姐……那人有没有问题啊?”力芸珊开始觉得不安。
“没事的,与其留在欧家,到哪儿还不都一样。”维琴萨心里暗自估量。
“这倒也是。”她点头附议。
单可薇笑得神秘,撇下这离奇的一干人等,决定把握时间去视察她的业务。
第三章
原以为可以获得自由顺利脱身,孰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她的计划。
趁着聂齐桓与潘芭杜的单老板情商送货事宜,始终闷不吭声的维琴萨仔仔细细的把他打量了几回。
规矩的发型,前额的发恣意散落,他的鼻十分英挺,一如他的眉,棱型饱满的唇总在嘴角处扬着自信,他的眼像宝石般明亮璀璨,却没有宝石凿刻的锐利冷硬,看人的时候,带着柔情暖意……
唔,柔情暖意!
她心陡然一沉,为那个意外的形容,还有他此刻的目光。
他正瞧着她,用她判读的柔情暖意字眼点缀他的目光。
维琴萨没有回避,只是把眼中的焦距调远,刻意忽略他的注视,现在她是个瞎子,一举一动都要像个瞎子,这男人不像欧家人那么的粗心蒙昧,他太机伶了,像是永远等在后头的黄雀,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胜利。
聂齐桓快步走来,对着麻脸小女仆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力芸珊,小姐都叫我珊珊。”她无辜的抓紧维琴萨的轮椅,露出害怕被甩下的模样。
“好,珊珊,待会麻烦你帮我把轮椅收起来。”话落,他拦腰将轮椅上的维琴萨抱起来。
“你在做什么?”错愕的她将手抵在他胸口,隔开两人的靠近。
他身上有股味道,是古龙水,不浓呛,是极为特别的淡清调味道,好像从前她也曾经嗅过,凉冽清淡,舒服的像蔚蓝海洋,又沉稳的像森林里的苍郁林木。
“我们要回家了,而你该上车了。”简单说明,他轻轻松松的抱着她,将她安置在车子的前座,拉过安全带扣好。
一旁的力芸珊飞快的把轮椅收好,死拖活拖的连人带椅爬进后座,她真的很怕被甩下。
聂齐桓看着这个小女仆的慌张举动,只有满腹的莞尔。
坐上驾驶座,他稳稳的将车子驶离潘芭杜,准备穿越菲尔树林,接上维吉尼亚公路。
单可薇手持绣扇,看着车子远去,心里尽是好奇与玩味,潘芭杜的客人万万种,就数今天这几个最神奇。
“咦,刚刚那个是不是新锐建筑师--聂齐桓?”派翠西亚惊讶的嚷嚷。
“可能是吧!”她不置可否。
“啊!我竟然错过跟他认识的机会,天杀的!老板,为什么欧家那个瞎眼新娘会上他的车?他们是什么关系?”派翠西亚揪着衣襟,一副扼腕的心痛模样。
“现在应该算是夫妻吧,我想。”单可薇忽地扫来凌厉的一眼,“我说派翠西亚,不是叫你带单玺去命案现场挑家具吗?为什么你人还在这里?”
“我去啦,结果被训了一顿,然后被扫地出门。”不过她倒是一副乐得轻松的模样。
“谁敢训你?单玺人呢?”单可薇上了游园车,正要巡视其它离宫的营业状况。
派翠西亚跟着上车,“还说呢,我才跨进门坎,马上就被威风凛凛的汤大警官刮了一顿,责怪我怎么可以带个未成年的小孩上凶杀现场抢生意,喝,孩子的娘都不在乎了,关我屁事!”她喳呼着不满。
“你不挺牙尖嘴利的,也会说不过他吗?”单可薇熟练的操控着游园车,嘴角挂着冷笑。
“他有枪,我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个月不过就领那些死薪水,干么跟自己的性命过意不去。”派翠西亚又是那副要钱的嘴脸。
“所以现在单玺人呢?”单可薇睐她一眼。
“单玺跟汤警官在一起,他说,叫你亲自去接单玺回来。老板你完了你,汤大警官一定会把你训得狗血淋头,他说,如果你不能当个适任的母亲,他要报请专业的人士介入,安排单玺到寄养家庭去。”
游园车一个紧急煞车,单可薇脸色铁青的别过头来,“他真这样说,那个死男人真的这样说!”
“是呀,穷凶恶极的,只差没把枪抵在我太阳穴上。”派翠西亚猛点头。
“可恶,我单可薇的女儿几时轮得到他这么安排,我非宰了他不可。”游园车猛然一个大逆转,颠得派翠西亚差点飞出车外。
还来不及停妥,单可薇就冲动的跳下车,迅速的坐上她停靠一旁的跑车,方向盘一转,随即消失在派翠西亚的视线范围,历时不过三十秒。
“哇,好剽悍的老板喔!”派翠西亚瞠目结舌的看着车后刮起的尘烟。
这厢,聂齐桓的车上,静悄悄的吊诡,力芸珊拚命的摩挲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谁叫小姐都不吭声。
“家里还有什么人?”聂齐桓问。
“没有人。”维琴萨孤傲的答。
“医生有没有说过你的伤势如何?”
“不知道。”
“发生意外之前,你做什么工作?”他不以为忤,继续又问。
她别过头,唇边荡漾一抹冷笑,“你不觉得现在才问我的来历,根本是为时已晚。”
“是吗?我倒不觉得,我觉得现在问,时间点恰好,因为我们从现在起才开始要有关系,以前我们互不相识,没有询问的必要。”他瞥了她一眼,“对了,我叫聂、齐、桓。”
他将自己的名字说得缓慢又清楚,好像在巴望着她会想起些什么,然而真叫人失望,她只是冷漠的别过头去。
“你可以先休息一下,到了我会叫醒你的。”
她没有异议,偏过头,眼睛一闭,就陷入自己的冥想空间里。
聂?他也姓聂!聂姓人口不多,然而为什么她所遇过的姓聂的男人,总是那么的离经叛道,叫人摸不着头绪,难不成名字里长三个耳朵的男人都特别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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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小时,聂齐桓的车子沿着车道驶入新居的车库。
现在的她是失去视力的人,维琴萨只能淡漠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栋形体简单的两层楼方正建筑,左手边的不远处同样矗立一栋同款风格的建筑。
灰白的墙面,右手边则设计了两面突出的几何图形墙面,透出一股简单却现代的安藤式建筑味道。
百余坪的建地,建筑物却仅仅八十坪,剩下的全留给绿地跟蓝天。
为什么?维琴萨对这样的设计感到疑惑,但是她不能问,因为瞎子是看不到这些的。
越过车头来到驾驶座旁的位置,聂齐桓打开车门将她抱了出来。
“把我的轮椅拿来,我自己坐轮椅。”她又把手抵在他胸口,意图隔开彼此。
她不喜欢跟他靠得这么近,他的体温会叫人温暖得想放松,而放松却是对现在的她极为不适当的。
“不用。”他阻止了力芸珊,转而对她说:“何苦折腾你的小女仆,你在室外坐轮椅,不过几步路就可以进到屋里,届时她又得辛苦的帮你擦拭轮椅沾染上的泥尘。”
维琴萨哑口无言,因为他的话是对的。
“聂先生,为什么要多那面墙?而且右手边的两道墙为什么跟左手边的墙不一样大小?”毫无心眼的力芸珊把维琴萨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为了阻挡强光直接照射,另外拉开墙与墙之间的距离,中间的空隙产生阴影,辅以落地窗的搭配,间接的作为引导室外的光线。”
他说话的热气拂上维琴萨的耳,仿佛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原来是这样,聂先生,你聘请的建筑师好厉害喔!”似懂非懂的力芸珊发出赞叹的光芒。
“是吗?你的称证让我对自己的建筑更添信心。”
“啥,这房子是聂先生自己设计的?”她钦崇的瞪大眼睛。
“对,我是个建筑师。”
他腾出一只手按着门口的密码锁,三人这才得以顺利进入屋内,从入口玄关沿着阳光倾洒一地的通道来到客厅。
“聂先生,隔壁的那栋房子也是你设计的吗?”
“嗯,隔壁住的是我弟弟,他叫闲琛,现在在一家证券公司工作,平常他都会在我这里搭伙吃饭。”聂齐桓明着回答力芸珊的问题,也间接的告诉维琴萨他简单的私人背景。
“小姐,聂先生的屋子好大好宽敞,有一屋子充足的阳光,可是却一点也不觉得热,不像欧家的豪宅,不是乌漆抹黑的不见天日,就是阳光炽热得像在烤小鸟。”力芸珊像个孩子似的天真的说着她的感受。
他将维琴萨安置在舒适的沙发上,“我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你们自便吧,因为床还没有送来,如果觉得困了,就委屈在沙发上小憩一下,如果闷,可以到后方庭院去,冰箱里有食物,欢迎自行取用。”他转身看力芸珊,“珊珊,小姐你来照顾,今天晚上麻烦你准备四人晚餐。”
“是,聂先生。”
交代完后,他依着通道定去,直至消失,这偌大的屋子就只有维琴萨跟力芸珊两人。
“小姐,你想不想去庭院?”
“你去吧,我有些困。”
“喔,那有什么事情,小姐喊我一声。”
“我会。”
力芸珊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好奇的往屋后去,维琴萨则暂时得到放松,不必再扮演着行动不便的瞎子,可以放肆的窥看。
她看着周遭环境,打从一开始进来的那扇门外,这屋子里再没有其它的门,只是利用一些巧妙的设计来区隔空间,可能是数道墙面的几何冲突,就可以成就一个曲道隔开空间属性,看来畅行无阻,却也别有洞天的迂回。
直至现在,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聂齐桓会答应这荒唐的提议,这男人的心思深沉又诡异,看来,她得格外小心,免得功亏一篑。
除了下午四柱大床送来的时候,曾经短暂听见聂齐桓的声音,其它时间,他几乎是完全消失的状态,不见他,她倒也乐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