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打淮北来的,本想来这儿投靠亲戚,哪知道他们早搬走了,盘缠花光了,我只能在这里乞讨……姑娘,我已两天没吃东西了,赏我一口饭吃好吗?”
“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瑞珠蹲在她身边,摸了摸襟内仅剩的碎银子。刚刚帮格格买的那只玉簪价值不菲,几乎花光她身上的银两,这些碎银子又能帮她什么忙呢?
“我好饿。”妇人流着泪。
“这个你拿去。”瑞珠索性将那只玉簪放在她手上。
“这……”妇人吃了一惊,“这个很贵吧?”
“卖了它可以让你做些小买卖。”跟着她又掏出碎银子,“这些先拿去买点东西吃。”
“我只要这些就行。”妇人将玉簪递回。
“别跟我客气,你拿着吧!”瑞珠微微一笑,扶她站起。
“姑娘,你真是好心肠,那我就收下了。”妇人紧握着玉簪,慢慢离去了。
“珞妍,你在做什么?”
回到客栈却不见她的乔寅急着四处找人,好不容易才在这暗巷内找到她。他望向远处步履蹒跚的妇人,“她是?”
“一个乞儿。”她眯起眸。
“你又做了善事,将银子都给她了?”这一路上只要遇到别人有困难,她一定倾尽所有帮忙到底。
“嗯,不过这些银子都是你给我的。”瑞珠不好意思地说。
“这有什么关系,你开心就好,再说这也是你的善心。”搂住她的肩,在这暗巷内他深情地吻上她的嘴角,“回去吧!”
“嗯。”她甜美地笑了。
两人依偎着一块儿走回客栈,她问道:“对了,我们如果不再绕远路,回到苏州需要多少时间呢?”
“两天。”他说。“回去后不久就是端午了,你想去哪逛逛?”
“嗯……龙舟。”她的眼珠子一转,“在北京就听说江南有龙舟赛,有趣得紧,我好想看喔!”
“这简单,我一定带你去。”他伸手抚触她的脸蛋,“你吃过没?”
“我倒忘了。”女人一逛起店铺根本忘了所有事。
“走,我陪你去吃。”
“好啊!我想吃桂圆糕、绿豆汤。”她笑眯着眼。
“好,我们就去吃桂圆糕、绿豆汤。”
两人来到客栈后,向店小二吩咐了声,两样点心立刻送上。
她笑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知道虽然他方才在酒楼内用膳,但只要提及公事他便吃得不多。
“你怎么不吃?”他为她夹了块甜糕。
“好,我吃。”瑞珠满心感动,手抚着指上的戒指,告诉自己:乔寅不是重利之人,绝对不会遗弃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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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史回府了!
乔寅的马车一进入苏州城,督史府的总管便出外迎接。当瞧见马车愈来愈靠近,他立即拱手欢迎。
“爷,您回来了,王爷正在里头等着您呢!”马车布帘一掀,先行出来的便是乔寅。
“我知道。”他扬起笑意,“这阵子辛苦你了。”
“爷!”总管一愣,爷以往虽然爱笑,可笑意从不达眼底,也极少对他这么客气呀!
乔寅不语,回头牵引瑞珠步下马车,带着她一块儿步入大厅。
瑞珠秀眉浅蹙,手心沁出薄汗,乔寅察觉到了,回头望着她,“你很紧张?”
“嗯,有点。”她牵强一笑。
“有我在,别怕。”轻拍她的小手后,他将她握得更紧了。
瑞珠心想:别放开我,千万别放开我……
才接近大厅,就见王爷快步走了出来,“你还真会拖,我还以为你在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呢!快……你复史世伯等很久了。”
嗯?似乎不太对劲,什么时候阿玛对复史王爷这么客气了?
“非但如此,我们正在筹备你和珞妍格格的亲事呢!”坦达这句话让乔寅欣喜,却让瑞珠心痛。
“您和复史王爷间的误会解开了?”乔寅扯唇一笑。
“这……哎呀!晚点再告诉你。”坦达一阵愧意。
瑞珠紧张地对坦达曲膝行礼,“王爷吉祥。”
“格格,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快进去见你阿玛吧!他可想死你了。”坦达笑说。
“孩儿这就带她进去。”乔寅自始至终都紧握着她的手,给她信心。
“侄儿叩见复史王爷。”一进大厅,乔寅立即行礼。
“你……你就是乔寅世侄!二十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亚禄乍见乔寅,被他绝魅倜傥的风采所吸引,心想珞妍这丫头还真有眼光呀!
可往他身后一瞧,这人竟是--
“瑞珠。”亚禄扬声道。
“奴婢拜见王爷,王爷吉祥。”瑞珠抖着身子说。
“怎么是你?格格呢?”亚禄心口一提。
“格格……格格到别的地方游玩,我想也快回来了。”瑞珠只好这么解释。
乔寅眯起眸看着这一切,紧握着她的手蓦然一松。
瑞珠闭上眼,任泪水在眼眶充盈,慢慢地屈膝跪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亚禄仍没弄清楚状况。
“你不是格格,那谁是格格?”站在一旁的坦达也问了。
瑞珠轻声解释,“江南路遥,奴婢因为担心格格的安危,一开始不同意随行,怕她身分暴露遇到危险,但格格提议我扮主子,她扮小厮,以化解可能的危险。所以--”
亚禄打断了她,似乎不相信她的说词,“那格格是和谁去游玩了?”
“我的护卫英士强。”乔寅板着脸色替她说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涂,怎能让格格随士强出去?”坦达也急了,格格和士强孤男寡女的,就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我并不知道小葛就是格格。”乔寅深幽的眼神转向瑞珠,看着她低垂的小脸,“我一直以为她才是格格。”
“谁是小葛?”亚禄惊问。
“就是格格。”她微弱地嗫嚅着。
“瑞珠……你!唉……你一向听话乖巧,怎么这回却这么不懂事。你为何不早告诉乔寅格格的真实身分?”亚禄气愤地说。
“王爷,我不敢,我真的是为了格格的安全,一开始我对乔寅并不了解,所以不敢揭露,而后……则是不敢说了。”她愈说愈小声。
“为何不敢?”坦达插了话。
“因为……”她幽然的目光瞟向乔寅。
“你先下去吧!”乔寅面无表情地说。
看着他那张僵冷的脸色,瑞珠心好痛,然而事到如今,她又能为自己说些什么?只能流着泪告退。
走到后花园,她停住了脚步,如今她就好像风中的一株小草般孤立无援。乔寅还会爱她吗?或是他已对她死了心,甚至厌恶她?
刚刚他那淡漠的眼神,是不是代表着嫌弃她?
格格,你在哪儿,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而如今,她又该何去何从?
来到灶房,看见在里头忙碌的铁大娘。
铁大娘一见到瑞珠就忙着行礼,“格格安福,您终于回来了。”
“铁大娘!”她卑微地说:“我不是格格,只是格格身边的婢女。”
“什么?”铁大娘吃了一惊。
“因为担心格格的身分暴露会带来危险,所以我才与她交换身分的。”她敛下眼神,“但现在没人愿意听我说话。”
“格……那你的名字是?”
“我叫瑞珠。”她微微勾起嘴角。
“瑞珠呀!别难过了。”铁大娘安慰她。
瑞珠抿紧唇,克制不住满腹心酸。
“如果你没地方可住,就来跟铁大娘挤一挤吧!”她执起她的小手轻拍了下。
“谢谢。”瑞珠抹去泪,牵强地笑了笑。
第七章
才一天工夫,督史府邸上上下下似乎都知道了瑞珠的真实身分,看她的眼神多了份鄙夷,更让她痛苦难当。
昨晚没回西厢房就寝,乔寅似乎也没有找她的迹象,看来他是根本不在意她了,望着指上的金戒指,她却感到愈来愈沉重。
“瑞珠,米洗好了吗?”铁大娘回头问,却见她正在落泪。
“呃,就快好了。”她声音嘶哑的答。
“别伤心了,侯门深似海呀!想通了才能活得自在。”
“自在?!”瑞珠低首沉吟,“只要见到他,我就无法自在。”
“你这孩子。”铁大娘摇摇头。
“我没事。”瑞珠笑着抹去泪,“米马上洗好了。”
她认真的洗着一缸子的米,这可是整座府邸数十人口要吃的呢!
突然,她听见外头传来窃窃私语声,抬头看向窗口,几名仆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的。
瑞珠整个人震住了!
铁大娘瞧见了,立即走到窗口大骂道:“去去去,你们这些人真无聊,还跑来这里看人家的笑话,不怕哪天轮到你们头上!”
“铁大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没像她这么不知羞耻。”一名仆人鄙夷地指着瑞珠。
“什么叫作不知羞耻,她是为了护主。”铁大娘气不过地顶回。
“抢了主子的夫婿,这叫作护主?”一名丫鬟残酷的说:“我想她是想飞上枝头作凤凰,却没想到摔个正着。”
瑞珠闭上眼,心痛逾恒。
“够了,上工时间杵在这儿做什么?”铁大娘气得轰人。
“铁大娘,你收留她,爷知道吗?小心连你的活儿都保不住。”大伙的话倒是让她一愣。
想了想,她也豁出去了,“爷才不像你们这么没道义,也不想想瑞珠以前是怎么待我们的,她若真想假借格格的身分,也不会对我们这么和善了。”
她的话倒是让众人噤了声。
瑞珠站了起来,“对不起,瑞珠不是故意要隐瞒大家,若造成你们的困扰,我在这儿向你们赔罪,如果你们还是不满意,我……我可以马上离开。”
说着,她含泪冲出灶房,躲到后院偷偷掉着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乔寅呢?她好想见见他、问问他的想法,如果他当真也气她、恨她、厌恶她,她可以远离这里,不再纠缠他。可,他到底在哪儿?
正打算去他的寝居和书房找找看,远远地就传来了脚步声,吓得她又躲回大石后。
“爷,马连大人晚点会过来。”一名仆人紧跟在乔寅身后。
“我知道了。”
“还有,丝倩姑娘晚上要来看您。”
“丝倩……是她!好,请她过来,就直接让她来我的寝居。”乔寅想了想才说道。
“是,小的告退。”
仆人快步离开后,乔寅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却发觉身后有细微的呼吸声,
“谁?”
瑞珠闭了气,连呼吸都不敢。她不是要见他吗?为何他就在眼前,她反而退缩了?
“再不出来我可要--”
“是我。”瑞珠快速站起,紧张地面对他。
“你!”乔寅眯起眸,“你怎么会躲在这里?”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你在哭?”瞧她那两个大眼睛肿得似核桃,再笨的人也知道她哭过了。
“没有。”她拭了拭尚挂在眼角的泪水,逞强地说。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乔寅双臂环胸,深邃的眼睛里瞧不出他的想法。
他不在乎她……一点都不在乎她此刻的痛楚吗?
“我想跟你道歉,我不是蓄意要欺瞒你的,我只是……”只是爱他,不想失去他。
“嗯?”他依旧静默地等着她的回答。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愿意原谅我吗?”她深抽一口气,虽然害怕听到答案,但她还是勇敢问出口。
“我不能原谅你。”他淡逸地开口。
“什么?”她心伤地张大眸。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见还是难以承受!他不能原谅她……
“你不该欺瞒我这么久……我想我低估了你,你的确有本事伤害我。”乔寅扯开嘴角,自嘲道。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望着他,微微颤抖地问:“别这么恨我好吗?”
他深吸口气,不答反问:“你都在灶房里帮忙干活吗?”
“我……”她没料到他知道这事,“对。”
“那你就暂时留在那儿吧!”
“你同意我帮铁大娘的忙?”她不敢相信的确认。
“嗯。”
瑞珠笑了,对他点点头说:“谢谢……真的谢谢你,”虽然他对她很冷淡,但至少他没有赶她离开的意思。
他对她的恨她能理解,毕竟她欺瞒他在先,但她相信自己若保持一颗爱他的真心,定能化解他对她的不满。
“你去忙吧!”他眯起眸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瑞珠的双手揣着心口,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
乔寅,千万别恨我,我的欺瞒是出自于爱,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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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瑞珠,剩下的明早再做,你先去歇息吧!”铁大娘心疼她被欺负,忍不住想对她好。
“没关系,我不累。”她做事做得特别认真。
“你这样会不会觉得很苦呢?”铁大娘忍不住问道。
她摇摇头,“不会。”
“才怪,我就常见你偷偷掉泪呢!”铁大娘做完手边的工作后走向她,帮她将剩余的碟子给洗了。
“可能是因为心底空虚吧?习惯就没事了。”她微微一笑,将洗好的杯盘擦拭干净。
“那就好。对了,你不回北京城吗?”
“等格格回来,我会跟她回去。”这儿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当初是乔寅愿意留她,如今……
“唉……知道吗?有你在,我快活不少,还能陪我说说话,我真舍不得你离开呢!”铁大娘叹口气。
“快别这么说,也欢迎你来北京城玩呀!”她握住铁大娘的手。
铁大娘点点头,“你先去歇着吧!都弄得差不多了。”
“嗯,我这就回去,将房里的蚊虫赶一赶,你也早点回房呀!”现在瑞珠跟铁大娘睡同一张床,房间就在灶房不远处,蚊虫较多。
听说有种叫除虫菊的花草可以驱赶蚊虫,刚好园子里有,她便常用它在房里熏一熏,便可一夜好眠了。
“我会的。”铁大娘笑着。
瑞珠走回房里,发觉除虫菊已用完了,便打算到花园再采些回去。
就在她摘采花草时,突闻远处长廊传来声响,“丝倩姑娘这边走,爷儿在房里等你呢!”
“谢谢总管。”一道娇嫩的女子嗓音道。
瑞珠走上前,就着月光看见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款摆着腰肢朝乔寅的寝居走去,她也偷偷跟了过去。
只见乔寅亲自为她开门,女子进房后关上门扉,之后连房里的油灯都熄了。
敛下眼,瑞珠感觉心窝一阵紧抽。那女人到底是谁?瑞珠决定等在此地一探究竟。
约莫半个时辰后,女子才从乔寅的房里走出来,他甚至送了她一程才折返。
刚要步进寝居,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树后有一抹人影。
他赫然眯起眸,“又是你!你很喜欢偷偷观察别人,或是偷听人家说话吗?”
“不是,我只是……只是在找这个。”她举起手,让他瞧见手中的除虫菊。
“这是?”乔寅走近一看。
“赶蚊虫用的。”她压住心痛,强装出笑容。
“你住的房里有很多蚊虫?”
“是很多,如果以后我离开,希望你能替铁大娘换间房。”她低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