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放开我——”模糊的尖叫声忽地传来,他眉峰一拢。
奇怪了,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恩瞳正在尖声抗议?出了什么事吗?
“放开我!”又是一声尖叫。
他下颔一凛,再顾不得理智,开始疯狂地敲门,“恩瞳、恩瞳,你在里面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将耳朵贴近门扉,隐约听闻几道朦胧碰撞声,心—扯,他更焦急了。“开门!开门!”大脚用力踢门,“恩瞳,你出来!”
门扉依然紧闭,他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不顾一切地撞门时,房门忽地开启——
是罗恩瞳。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衣衫凌乱,看来狼狈不堪。
他急急迎上去,扶住她肩膀,认清她颊畔的泪痕后,他震惊不已。 “怎么回事?你在哭?发生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颤着嗓音。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我——”
“你一直跟着我们吗?”
“……嗯。”他略微尴尬地点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衣服怎么乱成这样?恩瞳,是不是邢克强对你做了什么?”
她只是无神地望着他,“你……你都说的对了,我是白痴,天下第一大傻瓜……”
“恩瞳?”
“我只是……只是想有个人爱找啊!”她双腿一软,跌跪在地,十指紧紧拽住礼
服裙摆,“我只是想有个人抱抱我啊!”
心碎的哭喊声震动了白礼熙,他转过身,恰恰迎向邢克强半隐在门扉后的脸庞,“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邢克强脸色一白,好半晌,才硬着声回答,“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你、欺、负、她?!”白礼熙一字一句地咆哮,猛然揪住他的衣领,燃着怒火的眼神威胁地射向他。
“放开我,白礼熙,这是你对上司的态度吗?”邢克强神色十分难看。
“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她会哭成这样吗?”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明心里哈得要死,表面上还装贞洁——”
砰!石破天惊的一拳,击碎了邢克强不屑的辩驳,他应声倒地,踉舱趴伏地面。
“你……你居然敢打我!”他恨恨瞪视白礼熙,伸手拂去嘴边血丝。
白礼熙冶哼—声,正想开口继续怒斥,罗恩瞳却忽然扯住他的裤管,“不要,礼熙,不要。” 她拚命摇头。
“恩瞳!”
“拜托别这样。”她攀住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我们……我们走吧。”
“可是恩瞳,你明明受了委屈——”
“我没事。”她扬起泪眼,“拜托,我们走吧,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凛着下颔,沉默地凝望她许久,才点点头,扶她离去,看也不看正狼狈爬起身的邢克强。
“小小一个经理层然敢跟我作对,白礼熙,你有种!看我怎么对付你!”邢克强怒视他的背影,很啐一口。
“唷,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带笑的嗓音不怀好意地响起,“邢首席,你跌倒了吗?”
“刘希平!”认清来人是谁,邢克强又惊又恼,简直挂不住面子。他咬牙,“养出这样的手下,你肯定很得意吧?”
刘希平呵呵笑,“我只是很意外,你究竟是哪里惹恼了礼熙,,他应该不是那种不尊重长上的人啊。”
“你不必太高兴,希平”邢克强冷哼,“今天他会为了那个女人,不惜惹毛我这个比他大上好几级的首席副总,以俊就可能为了那个女人背叛你。”
“背叛?”刘希平目北一闪。
“罗恩瞳对他的影响力,可能比你想像的大得多呢。”
“是吗?”刘希平耸耸肩,唇畔依然挂着笑意,眸光却倏地阴沉了来。
看来,他有必要好好注意罗恩瞳那个女人。
第八章
“来,穿上这个。”进电梯后,白礼熙脱下西装外套替罗恩瞳套上,遮掩她凌乱的外表,然后又伸手替她理了理狼狈的发缙。
她一动不动,只是呆呆望着银亮的金属电梯门,望着上头映照出的憔悴脸孔。
“恩瞳?”他低声唤她。
没有回应。
“恩瞳?”她木然的神态令他心悸。
她依然不肯说话。
“恩瞳,别这样。”他展臂拥住她,惊觉她竟全身冰冷,“你怎么了?”急急捧起她毫无血色的容颜,“你还好吧?”
她默然,泪水静静滑落。
他心一扯,仰手将她整个人揽人怀,柔声轻哄,“好了,没事了。”
温柔的抚慰令她心口一揪,忍不住哽咽。
“你不要……不要笑我。”
“我怎么会笑你呢?”他心疼她细碎的呜咽。
“我是、是个傻瓜,是白痴……”
“不是的,你不是。”他拍抚她颤抖的背脊,“你是个很棒的女人。”
“才不是。”她吸了吸鼻子,“我只是个惹人嫌的老处女——”
“胡说!你才不是。”他阻止她继续自我嫌恶。
“你一定很难相信,或许还会笑我,可我……都快三十岁了,却从来没有男人爱过我,从来没人抱着我!”她仰起脸,迷蒙的瞳眸净是伤痛,“大家都叫我老处女,都说我古怪呆板,可我……我也不愿意这样啊!我也希望能像别的女人一样被人疼爱啊!我也希望睡不着的时候,有个人抱着我、哄我睡觉啊!我也……很想啊。”
“我知道。”他绷紧嗓音,“我都知道。”
早知道她只是个渴爱的女人,早知道她只想等待某人愿意滋润她干涸的心灵,早知道她表面上装得坚强,其实还是害怕寂寞。
他一直就懂得啊!
“我只是……想要有人爱而已……”她凄楚地低喃,靠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电梯在抵达地下二楼的停车场时开启,他带着她走向自己的白色轿车,替她打开车门。
“进去吧。”他温柔地推她进车厢,“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儿?”
“一个能疗伤止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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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礼熙带罗恩瞳来到他姊姊家。
每一回他在外头受了挫折,总会前来敲姊姊的家门,姊姊会为他做一盘可口的点心,两姊弟对坐谈心。
今夜,他同样来敲姊姊的家门,却是为了罗恩瞳。
他将她收纳在怀里,拿姊姊亲手做的点心一口一口喂她,直到极度伤心的她疲倦地掩落眼睫。
他温柔地瞧着她苍白的睡颜,好半晌,才悄悄离开客房,掩上门扉。
“她吃了吗?”清雅的女声在灯光幽暗的客厅里响起。
“嗯。”他背靠着墙,揉了揉因疲惫而微涩的眸,“一边吃还一边掉眼泪呢。”他叹口气,“我劝了她半天,奸不容易才睡着。”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她一直下肯说。”他仰头,无奈地盯着天花仮,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调向姊姊身上,“对不起,姊,这么晚了还跑来找你。”
“没关系。我不是说过了吗?随时欢迎你来我这里吃点心。”白礼华微笑,拍了拍沙发,“来,你也坐下吧,我帮你留了一块蛋塔。”
“还有吗?”白礼熙眼眸一亮,在沙发上坐下,感动地捧起散出一股甜香的蛋塔,咬了一大口,“刚刚见恩瞳一个又一个地吃,我还以为全被她吃光了呢。”
“从没见你这么大方呢。”白礼华偏头抿着嘴笑,“以前连你那些死党来,你都不许他们跟你抢。”
“尔春他们?怎么能相提并论啊!”白礼熙耸耸肩,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理所当然。
白礼华扬眉,看来她弟弟……很喜欢那个女孩呢。
“她是谁?你们在哪儿认识的?”她摆出姊姊的架式追问。
“她也在永晖工作,今年跟我一起被调派北京,当我的特别助理。”
“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什么样啊?嗯……”白礼熙舔了舔留有蛋塔余香的拇指,陷入沉思,“表面上很严厉、很端庄,其实挺热情的,脾气也颇辣。”他笑了笑,“不过有时候还满体贴的,还有……嗯,”顿了顿,“很怕寂寞吧。”
“寂寞?”
“她其实是个很寂寞的女人。”他幽幽吐出,想起今夜她心碎的哭喊,心不由得—缩。“也很怕寂寞。”
白礼华了然地凝望他,“你很心疼她?”
“……有一点吧。”
“有—点?是很多吧?”
她浅浅杨唇,肯定地说:“你爱上她了。”
“哪有?姊,你别胡说八道!”他惊恐地瞪她,来不及抹去的蛋塔残渣还沾在嘴
角。
白礼华忍不住笑了,“你先擦擦嘴吧,一个大男人吃起东两来还像个孩了似的。”
“哦。”被姊姊这么一嘲弄,白礼熙连忙尴尬地展袖抹唇。
白礼华宠溺地望他,“在姊姊面前就别装了吧。你爱她吧?”
他不语,别过头,“我承认……是有点心动。”
“只是一点吗?”
他收拢拳头,“……我现在没时间谈恋爱。”
“为什么?”
“工作很忙。”
“藉口。”白礼华可不接受这种理由。
“饶了我吧,姊。”白礼熙长叹一口气。这世上他谁也不怕,就怕这个姊姊。
“你明知道……我没办法爱人。”他涩涩低语。
白礼华蹙眉望他,“你到现在还想着以前的事?”
他别过头,“我没自信能给人幸福。而且,我跟奶奶约定过的,—定要成功。’
想起已逝的老祖母,他紧紧抓住膝头,“可我现在才刚起步,什么也不是。”
“你已经够成功了,礼熙。”她温柔地说。
“还下够!还……”他咬牙,“不够。”
“那要怎么样才够呢?”
怎么样才够?白礼熙惘然,愣愣瞪视面前的玻璃茶几,嗓音梗在喉头。
要怎么样才够?怎样的功成名就,才能不负奶奶对他的一番苦心?
永远都不够的!就算他再怎么位高权重,就算他建立再好的各声,累积再多的
财富,奶奶她……永远不会再活过来的。
在那个荒诞愚昧的少年时代,不论他在外头狂欢堕落到多晚,奶奶总是为他留一盏灯,坐在客厅静静等他回家。
可他,却只是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心。
械斗、飙车,甚至吸毒,他来去于警局与少年观护所之间,老师、同学、邻居,人人怕他厌他,可慈爱的奶奶却从没放弃过他这个迷途的羔羊。
奶奶跟姊姊总是准备了点心,温柔地迎接他回家。
直到那个下着雨的夜晚,当他因纵酒过度而倒在巷子口一蹶不振时,在朦朦胧
胧中,他见到了姊姊。
她坐在轮椅上,没有撑伞,任狂风骤雨击落身上,—动也不动,只是神情木然地望着他,脸上斑斑湿痕,让人辨不清是雨是泪。她看了他好久好久,看得一向狂放不羁的他,第—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然后,她告诉他,奶奶病危,就快要死了。
至今他还记得,听到这消息时,他的心脏几乎要停山跳动,跌跌撞撞起身,冲向医院。
可等他赶到时,奶奶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医生告诉他,奶奶一直强撑着等他,等他这个令她又心痛又心疼的孙子……
“姊,我对不起奶奶,也对不起你!”回忆如潮水一波波涌向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忽地在白礼华的轮椅前跪下,“你高中时便因为车祸而失去一双腿,可你从来没有因此丧志,总是这么乐观、善良,而我……四肢健全,却这么不成材,我让奶奶失望,也让你难过,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好了,别说了。”弟弟沉痛的道歉令白礼华心疼,拍抚着他肩头,“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这么认真争气,奶奶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定也会很开心的。”
“可我已经……没机会孝顺她了。” 纵然无限悔恨,满腔孝心也已成空。
“别再想了。”白礼华安慰他,“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啊。”
是啊,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可有些错,犯了之后便永远无法弥补了。
“已经够了,礼熙,别再苛责自己了。”
他垂首默默听着,眼角悄悄渗落一颗懊悔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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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有着那样的过去。
背靠在门板上,罗恩瞳抚着紧窒的胸口,悄悄平顺着不稳定的呼息。
那天,当他告诉她,他年少时混过帮派时,她只看见他不正经的笑容,却没看见那笑容背后所隐藏的巨大悲痛。
他是悲痛的吧?虽然他总是那么潇洒地笑着。
他也是认真的吧?虽然外表总是懒洋洋,对什么事都好像漫不经心。
不错,她能确定他是认真的,对工作、对事业,他真的是充满干劲,尽一切力量想要爬得更高、飞得更远。
她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力驱使他对工作那般热情,现在,她总算懂了。
那是一股浓烈的悔恨啊!
她能感觉到他的懊悔与伤痛——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罗恩瞳纷扰的沉思,她身子一僵,听着再熟悉不过的音乐——莫札特525号小夜曲。
是……首席!
她瞪着发亮的手机荧幕,迟疑好半晌,才颤颤接起电话。
“恩瞳,是你吗?”传入耳畔的果然是邢克强干涩的嗓音。
她默然不语。
“恩瞳,我是打来跟你道歉的。”他急切地说,“今天晚上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依然保持沉默。
“恩瞳,你听我说,我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是太心急的关系吧,所以才会那么粗鲁地对你,对不起。”
“……”
“恩瞳,你现在在哪儿?还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我很好。”
“啊,你终于说话了。”邢克强大喜过望,“你愿意原谅我吗?”
她咬唇。
“今天晚上是我不好,因为你……太性感了。”他叹气,“请你原谅一个控制不住欲望的男人好吗?”
“我——”
“其实我可能也在害怕吧。那时我瞧见你看白礼熙的眼神,你应该……喜欢上他了吧?”语音带着些微试探。
她一怔。
“你以前眼底只有我的,现任却多了另一个男人。”他可怜兮兮地说着,“我大概有点吃醋吧。”
首席吃醋?为了她?她不敢相信。
“恩瞳,我这么说,你或许会觉得我度量小,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白礼熙只是
在玩弄你啊。”
玩弄?
“他只是想拉拢你,所以才故意引诱你,一定是这样的!”
是这样吗?
“你别傻,千万别上他的当——”
她上当了吗?
罗恩瞳闭起眸,脑海中悠悠回荡起白礼熙带她来这里时,对她说的话——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最喜欢吃我姊做的点心了。我姊做的点心很棒,是疗伤圣品哦。
他如是说,一口口喂她吃点心。
今晚,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揽在怀里,像哄小孩似的对她说话、喂她吃东西,她真的有种受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