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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坏男人  第10页    作者:季可蔷

  “别这样,冷静一点,恋梅。”他劝她。

  可她却无法冷静,遭酒精炙烫的脑子情不自禁转着疯狂的念头。

  她紧紧拽住李京隆手腕。“学长?你说他们现在在一起做什么?”

  他是不是正抱着她,温柔地安慰她?他也像吻她一样吻着她吗?她失神地想,失神地瞪着李京俊。

  他默然无语,不曾经历过感情伤痛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为情所困的她。

  “他们会上床吗?你说,修篁会不会背着我又跟她在一起?”她沙哑地问,眼眶泛红,教这盘旋心头多日的恐慌折磨得几乎发了狂。

  “不会的,恋梅,别乱想了。来,喝点水,定定神。”

  她愣愣接过玻璃杯,愣愣饮下一小杯。待清凉的水滚过她焦渴的喉咙后,她才慢慢寻回濒临失却的理智。

  “我真无聊,对不对?”她苦苦笑了,摇头嘲弄着自己,“我像个歇斯底里的妒妇!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又喝了口水,认清李京俊担忧的表情后,长长叹了口气,“别担心,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

  “放心吧。”她平静下来,低声对他保证。

  她一定要学着看开一点。

  因为她不想令沈修篁为难,更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令人厌恶的女人。

  所以她只能……看开一点啊!

  韩恋梅敛下眸,眼底隐隐滚过一丝苦涩。

  第七章

  台北的天空,灰蒙蒙。

  这几日,天色总是阴沈,浓重的乌云像化不开的墨,黏稠而纠结,偶尔风一吹,便洒落一阵雨,

  一辆奶油黄色的迷你奥斯丁平缓地驶进巷弄,在连成一排的车龙中寻了个小方格,优雅地卡进。

  打开车门,韩恋梅盈盈下车。

  大概,又要下雨了吧。

  她仰头凝望天空,才刚掠过念头,雨丝便静静飘落。细雨如针,迅速沾满她全身,发梢、眉尖、唇际、肩胛,漫开了点点雨滴。缓缓地,沁入肌肤。

  她也不着急,抱着满满的购物袋,一步步走向对面公寓。

  穿过雕花铁门,踏进户外的社区中庭,一对打着伞的老夫妇赫然逼临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她微微不解,“请问有事吗?”

  老夫妇没说话,苍老却锐利的眼打量她全身,眼神带着明显的评估。数秒后,才由老先生首先开口。

  “你就是修篁的新女朋友?”

  “嘎?”她愣了愣。

  “我们是胡蝶兰的父母。”

  “啊。”韩恋梅一怔,容色微微发白,心湖如遭骤雨侵袭,一下子乱了。“……你们好。”好半晌,她才找回说话的声音,礼貌地打招呼。

  他们却不回应她的招呼,两双眼睛瞪着她,唇线都是紧抿。

  见他们不友善的表情,韩恋梅心下恍然,大概猜出了两人的来意。“你们有事想跟我说吗?”

  “我们想请你离开修篁。”开门见山。

  果然!

  她涩涩苦笑,“伯父伯母怎么会知道我?”

  “我们看修篁最近不太对劲,旁敲侧击问出来的。”胡父道。

  原来如此。韩恋梅默然。

  “我们看得出他很为难。”胡母补充,“他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都是你陪着他,他限感激你。”

  然后呢?

  韩恋梅木然听着,直觉胡母话中另有含意。

  “韩小姐,我们相信你很爱他,也相信你对他很好,不过能不能请你放过他呢?”

  放过他?这意思是,她一直在纠缠他吗?

  十指,悄悄掐紧购物袋。

  “他跟小兰认识十几年了,他们彼此相爱,谁都离不开谁。没错,你是对修篁很好,可他真正爱的人不是你啊,。他爱的,一直是小兰啊!”

  激昂的言语如落雷,无情地劈向韩恋梅。她眼前一眩。

  “你的确是个优秀的医生,也是个好女人,可你知道吗?修篁跟小兰才是天生一对,你已经变成他们俩之间的第三者了!”

  第三者!尖锐如刀的三个字冷酷地划过她胸口。

  “也许你是很爱修篁,可是当人家第三者,破坏人家感情,这样真的好吗?算我们两个老人家求求你,别再折磨他们了!”

  砰!

  购物袋蓦地跌落,一声闷响,里头的食材滚了一地,一个啤酒玻璃瓶摔裂了,淡黄色液体急速融入雨流。

  “不、不好意思。”韩恋梅仓皇道歉,蹲下身一一捡拾,可强烈发颤的双手却难以握住物品!直费了她好一番力气。

  细雨不停打落,眼角眉梢,雨滴狂肆流窜,就连胸膛,仿佛也浸染了凉凉冷意。

  忽地,食指让尖锐的玻璃碎片划了一道口,迸出鲜红的血珠。

  她怔怔看着,好一会儿,将手指送入唇腔,静静吸吮。

  好痛。

  伤口让雨淋过,仿佛更加疼痛了,一阵一阵,抽搐着。

  她闭了闭眸,捧着收拾好的购物袋慢慢站起身。

  “为什么?”沙哑的、颤抖的嗓音自她苍白的唇瓣逸出。

  胡氏夫妇皱眉对望。

  “只因为胡蝶兰是他的初恋,而我不是,所以我就是第三者吗?”她颤声问,容色苍白似雪,透明的液体在颊畔交错,分不清是雨是泪,

  “因为修篁跟她认识了十几年,所以感情一定比较深厚吗?因为先认识他的是她,所以我就必须退出吗?因为命运让我们相遇太晚,所以我们就注定得一再错过吗?”她一连串地问,一句比一句心骏,一句比一句伤痛。

  “没错,我们知道这个要求会让你很痛苦,可是我们家小兰更痛苦啊!她是个病人,到现在还瘦得像根稻草,你是个医生,难道就忍心这样折磨她吗?”

  因为胡蝶兰是个病人,因为她比较脆弱,因为她像朵兰花般娇贵,所以他们就要求她坚强,就能强求她退出吗?

  这太不公平了!真的不公平--

  韩恋梅绷着身子,心海掀起惊涛骇浪,她拚命深呼吸,试图控制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对不起,恕我不能答应你们。”她强迫自己镇静着嗓音,“除非修篁亲口告诉我他决定选择胡蝶兰,否则我不会退出的。”

  语毕,她甩甩湿发,迳自踏进公寓大门,不顾两个老夫妇在身后气愤的呐喊。

  匆匆上楼后,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几乎像逃难似地迅速闪进沈修篁屋内,恐慌地甩上大门,隔绝门外的世界。

  她怕,怕门外的胡氏夫妇会追上来强迫她离开沈修篁,怕娇柔文弱的胡蝶兰会突然现身,恳求她放过他们。

  她真的好怕。

  捧着一颗忐忑的心,她踏进浴室,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意欲藉此平复不安的情绪。

  可偏偏,在满室蒸汽朦胧间,盘旋她心头的,仍是老夫妇一番话。她真的是……第三者吗?她的存在,对沈修篁而言,已经成了某种不堪的折磨吗?

  他说你对他很好,他很感激你。

  他对她的感情难道就只是感激与责任吗……

  “不,我不要想了!”她尖声命令自己,急急起身,拿毛小包裹住一头湿发,拭干全身后,穿上从他衣柜借来的绒布格子衬衫。

  她走进他房里,拉开置物柜最上一层抽屉想找吹风机,却找到了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座雪梨歌剧院造型的木雕,层层叠叠的白色风帆里,一只蓝色海豚飞扬跃舞。

  她失神地瞪着裂痕隐隐,显然仔细修补过的木雕。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她在雪梨曾经一心想买下的音乐盒吧?她茫然想,颤着手取出木雕,望向底座。

  果然有个发条,她试着扭动,却动不了。再用力,便传出断断续续的旋律。

  虽然不成调,韩恋梅仍然辨别出那正是那天她在雪梨听到的英文老歌。

  而她现在也恍然想起这首曲子的歌名。

  Hello。

  她曾经迷恋过的一首老歌,歌词里隐藏的无奈与心酸曾让她在多愁善感的少女时代深深感动。

  她捧着音乐盒,颤然坐倒床沿。

  “……你在做什么?”沈哑的男性声嗓拉回她迷蒙的思绪。

  她扬起容颜,眼眸在触及沈修篁温润的俊颜时,微微一亮。

  “你回来了啊。”她痴痴望着他,不知不觉微笑。

  可他却没有笑,拧着眉宇夺回她捧在手中的音乐盒。“谁说你可以乱动我的东西的?”他低斥,将它放回原处,关上抽屉。

  她瞪着那紧闭的抽屉,忽地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它隔绝的,是他的内心世界。

  “那个音乐盒,是你在雪梨买的吗?”她低声问。

  “你怎么知道?”

  “在港湾大桥下的跳蚤市场吗?”她继续问。

  他莫名扫了她一眼。“是啊。”

  果然。她淡淡苦笑。

  “这个音乐盒,是你买来送给胡蝶兰的吗?”

  “你问这干嘛?”

  虽没正面回应,但答案不言自明。

  她看中的音乐盒,被他抢先一步买下,打算送给另一个女人--这意味着什么呢?上天究竟想暗示她些什么?

  不,她不要想。

  她站起身,走出他房间。“你饿了吧?我煎牛排给你吃。”

  沈修篁瞪着她背影,宽大的衬衫只盖住她大腿上缘,显得她一双腿更加修长,摇摆之间,轻易挑逗一个男人。

  他跟到厨房,倚在门口,瞪着她忙碌的身影,喉间一阵干渴。

  “以后别穿这样!”他斥她。

  她愕然回眸,“怎样?”

  “不要在我家里穿成这样!”他阴郁地强调。

  “为什么?”她扬眉,忍不住挑衅,“因为你怕自己克制不住吗?”

  他别过眼。

  她忽地气上心头。“说话啊!你是不是怕自己抗拒不了我的引诱?是不是不想碰我?你想跟我划清界限对不对?你……”

  猝不及防的强吻堵去她犀利的质问。

  他霸道地索求她唇腔内的甜蜜,舌尖紧缠住她的,不容闪避。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松开她柔软的唇,撑开双臂抵住墙,将她整个人圈锁存自己怀里,俯望她的眸喷火,狂炙而滚烫。

  她透不过气来,脑海一片空白。

  他开始解她衬衫衣扣,而随着扣子一颗颗被解开,她脸颊也逐渐染红。

  “修篁,你要我吗?”她低低地、细声细气问,

  他猛然一震,星眸中的火焰灭了,身子往后退一步,像忽然寻回了理智,颤着手,慢慢替她扣回衣扣。

  “修篁。”她忽地主动上前,藕臂柔柔地攀住他。脸颊偎向他心口。

  他僵住身子,一动也不动。

  “修篁。”她抬起氤氲的眸,“我搬来这里好吗?”

  “什么?”他瞪大眼。

  “我搬来这里住,可以吗?”

  “你胡说什么?”他甩开她,神情极度震惊,眼光阴晴不定。

  “我只是想天天跟你在一起。”

  她想更接近他,想更确定他对自己的心意。这,难道是一种强求吗?

  “不行!”他厉声拒绝,“万一小兰来看到你怎么办?她一定受不了的!她……”

  “小兰小兰小兰!”她烦躁地打断他,嗓音凌锐,“你就只关心她,就只维护她!你心里根本全是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我的存在?”

  “恋梅……”

  “你告诉我,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告诉她我们之间的事?”她逼问他,“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说了?”

  “你不要逼我!”他瞠目吼。

  “我没逼你,我只要你说实话!”她吼回去,随手抓起一只玻璃杯用力一摔。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气中划过,两人神智都是一凛。

  韩恋梅颤着身子,惊愕地瞪着地面上残碎的玻璃,许久,一股自我厌恶的情绪漫开心头。

  她在做什么?她简直像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她哑声道歉,蹲下身捡拾玻璃碎片。

  “我来。”他跟着蹲下身,轻轻推开她的手,这才发现她食指上贴着OK绷。“怎么啦?”他握住她食指,疑问地看她。“什么时候受伤的?”

  “没事,一点小伤。”她意欲抽回手指。

  他却不容她抽回,温柔地握着。“擦过药了吗?就算是小伤,也要好好消毒。”

  “嗯。我知道。没事的。”她低应,鼻尖一酸。

  天!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呢?是不是对所有女人,他都如此体贴入微?

  她深吸一口气,扬眸凄楚地望他。“修篁,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坦白跟我说好吗?”不需要感激,也不必愧疚,更不要抱持着什么责任感。

  她紧紧拽住他的手,祈求地望他,“答应我。好吗?”

  这卑微的、温柔的请求震撼了他,他凛着下颔,深眸闪过一丝痛楚。

  “……别这么说,恋梅,我不会辜负你的。”他抬手抚过她苍白的颊,“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晚饭我来做就好了。”

  “嗯。”她点头,盈盈起身。

  他则继续收拾着玻璃碎片。

  望着他的背影,她忽地胸口一紧,好一会儿,试探地问,“修篁,礼拜六我晚上没班,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好啊。”他漫应,心神茫然,像走了千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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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晚,彩霞满天,映得乌来瀑布对岸一株粉色春樱,更加婀娜多姿。

  胡蝶兰仰起头,着迷地欣赏满枝盛开的花蕊。

  “修篁,你还记得这里吗?”她柔声问着伫立她身畔的男人,“我二十岁生日那年,你带我来这里赏樱。就是在这株樱花下,你问我,能不能成为你的女朋友--记得吗?”

  “嗯,我记得。”过往的回忆如潮水,一波一波拍打着沈修篁,虽然他挺拔的身躯仍屹立不摇,胸口却不禁微微震颤。

  “你记得那时候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美眸流转,深情地凝睇他。

  他闭了闭眸,

  “我记得。”那天,她羞怯地听着他的表白,粉颊娇艳,比今日的晚霞还要迷人几分。“你说,你的心跟人,一辈子都只属于我。”

  “嗯。”她娇娇笑了,笑靥如花,细长的手臂揽住他腰际,依恋地偎入他胸怀。“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修篁。”

  他深吸一口气,心韵忽地迷乱了。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她倾听着他心音,唇角浅扬,“你记不记得,自己也说过相同的话?”

  “……我记得。”

  她甜甜笑了。

  春风拂来,吹开漫天樱花雨,落在她与他的肩上。

  她看着坠落满地的樱花瓣,那柔弱清艳的姿态,教她不觉有些惶恐。

  “花要谢了,修篁。”她抬起头,眼眸难掩淡淡惊惧,“这么快……就要谢了。”

  “傻瓜。”他捏了捏她瘦弱的手,“樱花的花期本来就短。现在都四月了,也差不多该谢了。”

  “我好怕。”

  “怕什么?”

  她别过头,粉色唇瓣发着颤,宛如随时会凋零的樱花。“我怕……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怎么会呢?”他握紧她纤细的肩晴,焦急地斥她,“不许你胡思乱想。”

  “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她急急道歉,“只是--”羽睫垂敛,“我真的很怕这个病有一天还会复发。”她的嗓音,好轻好轻,轻得教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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