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她叹息,“我头一次看到那么多花呢。”
“不过是花而已,外面都买得到,没什么。”
“你天天看,当然觉得没什么。我一直想去那种专门种花的农场,置身其中,被重重花海包围,感觉一定很棒,可是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去……”说到花,她才想到提包里的东西,伸手取出一朵含苞的白玫瑰。蛋糕虽然摔烂了,白玫瑰倒还完整,只有花瓣上有些伤痕。
南宫璟眉一蹙,“这花哪来的?”花瓣上似乎有不寻常的气息……
“总经理给的。”下午花送来办公室时,梁奕辰真的要她把花带回去,她也就不客气地收了,去医院探望奶奶时顺便送给了她。因为白玫瑰正好也是她最喜欢的花,于是留了一朵。
“他送你,你就收了?”虽然微弱,但玫瑰花瓣上确实沾染着秽气,只是太过微弱,他难以分辨是来自什么样的事物。
“为什么不收?反正他要送我嘛。你既然不准我进温室,我倒希望他以后能常常送我花。”
盼望的语气终于引起他一丝注意,手指的动作也停了。“你这么喜欢花?”
“当然!哪个女人不喜欢花?”
想拿过那朵玫瑰检查,但看她万分珍惜地双手捧着,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后一朵白玫瑰,让他无法开口。
不过就是花,要多少温室里都有,她何必把这么一小朵当成宝贝似的?
因为是那位总经理送的?
他长眉越发紧蹙,口吻却淡淡地:“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打算上生物课?
“既然如此,你不觉得送花的性暗示很明显?”人们送花的时候,难道从没想过这一点?
“我……”被他这么一说,种种关于花的浪漫联想瞬间毁灭殆尽,而捧着洁白花苞的双手更显得猥亵极了,她不由得一僵。
若非他神情认真,她很想当他是在说冷笑话,而且是很难笑的那种。忍住赏他白眼的冲动,她哼道——
“是啊,所以情人节那天不只玫瑰花大卖,饭店、旅馆也一定爆满,因为大家都明白送花的‘真正含义’嘛!其实男人送女人珠宝、华服、豪宅,开名车上餐厅共进晚餐,就像孔雀展示羽毛一样,都是在炫耀自己的‘品种’好,以吸引异性,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啊!只是包装在商业或者文明的手段之下,求偶的花样变得更多罢了。”
她顿了顿,“我看我还是赶快把这个“性暗示”拿走,以免‘污染’了这里,阻碍大师您的清修,那就不好了。”语毕,一把抓来提包,她拎着无辜的白玫瑰翻身下床,巧笑倩兮地朝他一点头,迅速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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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秘书,你今天下午请假?”
正在收拾桌面的舒芹闻声抬头,看着梁奕辰严肃的面孔,“我奶奶今天要出院了,我要去接她。”两天前就向他请好了假,不会临时有事交代她做吧?
“你一个人去?”
“我姊姊原本要和我去,但会计部今天有例行的帐目检查,她走不开,所以我先去接奶奶,在外面买点必需品,等姊姊下班以后再一起回去。”
“你骑机车,要怎么载人又买东西?”他不太同意地看着她纤瘦的身段,“这样吧,正好我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下午送你去医院,顺便陪你们到处逛逛。”
见舒芹愕然,他略略扬眉,“不方便吗?”
“不,只是……你不用工作吗?”总经理是公司内出了名的工作狂,董事长几次怕他累坏了,要他休假,他总是婉柜。
“老是工作,也有点烦了,下午没什么事,我想出去走走。”见舒芹面有难色,他会意道:“如果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不,我是怕太麻烦你了。”太棒了,总经理要开车送她,刚出院的奶奶就不必吹风了。“董事长知道你要休假,一定很高兴。”
梁奕辰闻言只淡淡一笑,“我去收拾一下,你直接下去停车场等我吧。”
舒芹目送他走入办公室,开始打内线交代事情。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束白玫瑰,静静地绽放着。
一个礼拜前,粱奕辰要她取消每周的订花,但隔天起,他却天天自己买花进公司,买的不外白玫瑰……和天堂鸟——那位女记者最喜欢的花。
花买来了,他就搁在办公室内,办公之余偶尔看几眼,下了班就把花转送给她,隔天又买新的花来。
每每见到他独坐办公桌后,对着花束怔怔出神,落寞的神情总让舒芹不忍,忍不住向他打听那位女记者,他只轻描淡写道——
“她有她的志向,我无法挽留她,只好放她离开。”
见他不愿多谈,她也不敢多问。
同事们见她天天带着梁奕辰送的花下班,开始传出他们在交往的流言,她懒得解释,只约略向姊姊提及实情,其余就随众人去闲磕牙。
而南宫璟也没再发表什么令她摔倒的言论,虽总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带回来的花,眉头皱得一天比一天紧,她也不予理会,反正这些“植物的生殖器官”她只摆在自己房里,不会碍着他的眼。
此外,药物实验相当顺利,她完全没什么异样的感受,加上天天有赏心悦目的花陪伴,这几天格外的神清气爽。
踩着愉悦的脚步,舒芹先到了停车场,不到三分钟,梁奕辰也下来了,体贴地替她开了车门,“先去吃饭吧?”他把那束白玫瑰也带下来了,就放在后座。
舒芹当作没看见,笑道:“好啊。”
用过午餐后,粱奕辰驱车前往医院,刚到医院大门,就见唐老太太站在医院大门口,舒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向老人家飞奔过去。
“奶奶!”她用力抱住老人家瘦小的身子,亲热万分。
“好好,乖芹儿。”白发苍苍的唐老太太热泪盈眶,哽咽地拍抚孙女,“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若没有芹儿一直鼓励我,我还真撑不过来。”一旁的唐家老么唐振德,提着母亲的行李,对舒芹微笑,感慨而歉疚。“我们唐家欠你太多了。”
“没有啦,事情都是叔叔你在处理的,我什么都没帮上啊。”舒芹不习惯被人这样感激,正好梁奕辰停了车过来,她拉着他介绍,“奶奶、叔叔,这是我的上司,粱奕辰先生。”
梁奕辰微笑颔首,彼此寒暄了几句,动手帮唐振德将大小行李放进后车厢。
唐老太太似乎对这英俊挺拔的男人非常惊艳,悄悄拉着舒芹到一旁,“芹儿,他结婚了没?有没有女朋友?”
“他还没结婚,不过有个在当记者的女友,两个人感情很好,他对人家用情很深呢。”一看就知道老人家在打什么主意,舒芹笑道:“而且他眼光高得很,才不会看上我这种只有高职学历的小秘书。”
“高职学历又怎么样?你活泼大方、积极认真,个性又好,从不使性子,脸蛋好,身材也好,这些好处难道抵不过多读几年书?”唐老太太对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孙女越看越满意,“不懂得欣赏你的男人都是瞎子!”
“哎哟,奶奶,你这是老王卖瓜,把我说得这么好,也不怕人家笑?”她心里溢满了幸福感,奶奶醒了,恢复健康,跟从前一样开朗,教她暂且忘了六千万的天文数字债款,尽情笑着。
“什么话?内举不避亲,你就是这么好,奶奶我难道不能说出来骄傲一下?”
“总之人家心有所属了,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见梁奕辰已经上车,她让老奶奶坐进驾驶座旁的位子,转身看着叔叔——
“你要回学校教课了?”
“嗯,奶奶就交给你了。”见车里老母亲和梁奕辰攀谈起来,精神相当不错,唐振德露出欣慰的微笑,道:“别墅已经找好买主了。”
“真的?”
“我放出卖别墅的消息以后,吸引了很多人来看,最后采竞标的方式,成交的价钱比我预估的更好。对方明天就会付款,等还清债务后,还会剩下一千多万。”顿了下,“这些钱就给你吧。”
舒芹讶异,“不,我不能拿——”
“你就收下吧。你不计较我们唐家亏欠了你,还为奶奶做了这么多,我没什么能力,只能补偿你这一点,何况你还有六千万的债务要扛,应该很需要这笔钱吧?”
舒芹骇然变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唐家只剩下你奶奶和我,你既然当奶奶是家人,多收我一个也没关系吧?家人就该同甘共苦,这六千万更不能只要你一个人负担,往后我会尽量从薪水里拨钱出来,你就不必这么辛了。”唐振德拍拍侄女肩头,笑道:“这笔钱你就收下吧,别跟我客气了……”
直到唐振德离去,舒芹坐进车内,还是心惊胆跳。能多一千万还债是很好,但叔叔怎会知道六千万的事?
不会是南宫璟上门找他要钱吧?
不,他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那叔叔又是如何得知?姊姊该不会也知道了吧?
“芹儿,”前座的唐老太太回过头,“你现在住在那位南宫先生家里,是不是?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舒芹还在烦恼,闻言又是一惊,“为什么?”
“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去拜会一下,当面感谢他。”
“不用麻烦了,我想……他不会介意的。”万一奶奶和南宫璟见面了,他把那六千万的事说溜嘴怎么办?还有他那一头“秀发”,那惊世骇俗的长度,说不定会吓着老人家啊。
“他介不介意是一回事,至少你住在人家家里,受人家照顾,我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呀。说吧,他住在哪儿?”
第四章
拗不过老奶奶,舒芹最后还是报出了“茴香馆”的地址,梁奕辰直接驱车前往。
在巷口下了车,舒芹就发觉异状,原本整洁美丽的巷道,竟散落满地纸屑,而越往里面走,地上越见脏乱,杂有泼洒的红色油漆,走到“茴香馆”门前,她简直不敢相信——
木雕的招牌被淋上红漆,作为门面的大片玻璃也被红漆写满了字——“钱奴”、“杂种”、“灵能败类”……全部是不堪入目的辱骂字眼,控诉着屋主的贪婪,油漆鲜红如血,触目惊心。
唐老太太和梁奕辰都吓了一跳,愕然停步。
舒芹一时不知所措,正好门开了,佟星年走了出来,跟着是南宫璟。
她快步迎上去,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她早上是从后门离开的,并没发现前门多了这些可怕的东西。
南宫璟神色如常,淡淡道:“来砸场的。”视线扫过唐老太太与粱奕辰,看见梁奕辰手里的一束白玫瑰时,眸光微微一沉,锁住对方英俊的面孔,打量了几眼才收回。
“砸场?你跟谁结怨了?”
“是公会的人。”相较于南宫璟的平静,佟星年气愤的反应倒比较像事主。“他们看不惯璟的收费价格,半夜过来破坏。我上礼拜已经装好隐藏式摄影机,这次一定能揪出是谁——”
“算了吧。”南宫璟的语气依旧淡淡地。
“怎能算了?加不加入公会本来就是个人的意愿,他们怎能做这么卑劣的事?何况那些人分明是眼红,看不惯你出手一次,就赚进他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他们根本不知道,你这些钱除了照常拨给上人生前捐款的那些机关,还给上人——”
“所以说算了。他们不知道原因,不必和他们计较。”
“可是……”见好友摇头不愿多谈,佟星年只得停下,叹口气:“我去把巷子两头封起来,这两天暂时别做生意吧。”向舒芹等人打过招呼,他迳自离去。
舒芹简单介绍着:“她是我奶奶,这位是我上司,梁奕辰先生。”
南宫璟点了点头,推门请客人入内,“抱歉,出了点事,让两位见笑了。”屋外虽然一团乱,屋内仍是整洁明亮。
唐老太太甚是担心,“这儿常常发生这种事吗?”虽然这男人留着一头长发有些怪,但沉稳斯文的气质让她很有好感,又曾帮助过她,让她直觉认定对方是个好人,为对方担忧起来。
“一、两个月就有一次,习惯就好了。两位可以在店里四处看看,我去准备茶点。”南宫璟掀开门帘,走入厨房。
舒芹立即跟入,虽然压低了声音,却几乎是咆哮着:“习惯?!这种事怎么能习惯?!有问题为什么不能好好讲?这样破坏人家的店太过分了!公会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他怎能这么平静?出事的是他的店啊!
南宫璟瞥她一眼,“你也算是我高收费之下的受害者,公会做了这种事,不是正好替你出气吗?”
“我……”她一时语塞,老实承认,“我是对你的价格很不满,但我是考虑过才答应的,就算希望你降价,也会光明正大地跟你谈,他们用这种手段就是不对。”
“公会当我是丧心病狂、只要钱的坏胚子,急着替那些被我坑钱的人讨回公道,倒是真正被我坑了六千万的人反而不计较。”他呵呵轻笑,“真是有趣。”
他居然在笑?是不是气疯了?
舒芹担心起来,只听他又道——
“为什么带你上司回来?”她今早出门前只说要去接唐老太太,如今却多了个男人一起回来。
“我本来打算自己去接奶奶,但总经理下午休息,我就搭他的便车了。打扰到你了?”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以及……一点微妙的不悦感。看她每天带花回来,和那男人亲自带花送她回来,感觉竟是如此不同。他轻道:“他还真有心,把花也带过来了。”
“他好像买花买上瘾了,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倘若真忘不了那位女记者,就去追回来啊,天天买花于事无补吧?
“怎会不知道?男人送花的意义,不外乎——”
“停!”舒芹连忙比出“X”的手势,“别来植物的生殖器官那一套!他又不像你,会把花联想到那种地方去!”
“他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说“追求”而已,听她这语气,仿佛他心思多坏、多不正常,完全不能和那男人相比似的。
他从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自己,此刻却有了一丝细微难解的涩意,但温文的脸庞仍是平和的,“你每天带回来的花,全都是他送的?”
“是啊,有问题吗?”舒芹防备地看着他,准备随时见招拆招。
“植物比人类敏锐,很容易就沾染周遭的‘气’,而且会存留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发生过凶案的地方,植物都不太能生长,如果长得很好,则多半已经变成妖物。我观察过了,他送给你的花,都沾了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