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在打马虎眼呢。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是她的笑太不和善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关关,那你好歹也在这学校待了一年了,怎么都没听到什么传言?凭你的长相,学校没男生追你?”
“那又怎样?小蓝比我美都没有,哪还轮得到你家女儿!”老妈不大对劲,开个门回来也可以扯出这么多事?
想了想,她开口:“刚刚在外面的是谁?找我的吗?”
知道被识破的关妈只好招认:“对啊,是个美女喔。”她没说谎啊,十分钟之前当她乍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关苒点点头。“那就没错了。”
“关关,你好神,我只说是美女,你也知道是谁?”人家他好歹也是她的“男”朋友耶。
“习惯就好。”习惯那种比她还美的美女长相就好,不用每天晚上捶心肝怨恨上帝到得内伤。
天知道他们两个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怀疑是头发削得短薄的她男扮女装,还是美到不行的连璇女扮男装。有一次更惨地直接被当成是蕾丝边或是泰国人妖二人组,害他们俩都呕了好久。
镜头再拉回门外。
可怜的连璇在被甩门苦等良心发现的关妈不至之后,非常哀怨地蹲在地上,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于是白马公主在开门之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景象。
“……你在干什么?”她的白雪王子啊……好自闭、好委屈地在地上画圈圈兼写几句不堪入目的脏话呢……人生多坎坷!
“等你……”等你妈哪天想起来的时候来为我开门。
“不是说你今天有事?”害她一大早就得目送芳邻幸福甜蜜约会去,而她只能当个深闺怨妇在家无聊。
“所谓的‘有事’就是要来你家。”
那天他和关苒打完马虎眼,始终不想坦承心里有关父亲的那道疤后,她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她眼底的失望——失望他隐瞒着她。
所以他想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要来和关苒坦白一些事,顺便拜见一下未来岳父岳母,以示认真。
“你有病啊你!来我家就来我家,干嘛还装神秘?”简直欠扁!
他沉默了一下。
“你们家……有习惯在门口招待客人的习惯吗?”之前被当面甩上门就已经让他折断好几根树枝了,现在他还得在门外听她辜负他的好意?
“也对。”她敞开大门让他进来。
“咦?不好意思,据说是关关男朋友的这位同学,你进来了啊?”关妈准备过来八卦一下。“关关,你楞在这儿做什么?快去厨房泡茶啊!”
“老妈……”人家是来找她的耶,要也是老妈去泡茶吧?
“不用麻烦了,伯母。”真亏她还记得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哎,没关系没关系。”开妈笑着挥挥手。“你喜欢喝什么茶?关关去泡给你喝。对了,关关,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没错。”关苒大方承认。“所以你不忍心打扰我们两个吧?想我平常也对你和老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语气夹带了一点小小的威胁。“不好意思,那麻烦你帮他泡杯茶好吗?锡兰红茶,谢谢。”
“关关……”她带着抖音指控亲爱的女儿:“你居然拿你父母的幸福来威胁你母亲?枉费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再让我问最后三个问题好不好?”
“两个。问完请回房,不要打扰我们。”
“好小器……”她嘟囔着。“问题一,男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好浪费喔……这问题会不会太简单了……
“连璇。”他恢复了有礼的态度,想给未来丈母娘一点好印象。
“问题二,你和我们家关关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关妈开始幻想起所有的浪漫情节。
“呃,因为我是学生会主席,关苒是副主席。”所以就这样把到手。
“那那那……”兴奋的关妈正想乘胜追击。
“问题额满,请回。”只可惜关苒硬生生打断了她。
“关关……”关妈用水汪汪的大眼恳求她。
“老妈,”关苒和善地摇了摇手指。“不要说你女儿对你不好,刚刚连璇已经让你问了三个问题,比我原本答应的还多赠送一题。做人要知足。”
“我明明就只问两个……”大人冤枉!她只问了他名字和他们怎么认识的而已啊!
“三个!不信倒数回去看看,总共有三个问号。退堂。”威武——关妈被强行推入房间。
“等一下、等一下啦!人家再问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啦!连璇你和关关进展到哪?接过吻了没?那个那个了没……”砰!语音消失在门后。
关苒回到客厅,很满足的窝回沙发椅上。“好啦,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就是……有关……”连璇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时,却被电话声打断。
可恶!是哪个猪头挑这种时候打电话来?
“喂?”她口气极差地接起电话。
纪蔚仁有些心惊地听着学妹不悦的嗓音。“我打扰到什么了吗?”
“你明白就好,有事明天再说啦!”她作势要挂掉纪学长的电话。
“等一下!”纪蔚仁连忙阻止她。“我有重要的事!你有帮我告诉连璇我在找他吗?还是他现在就在你身边?”
讨厌。关苒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电话交给连璇。“纪学长有事找你。”
连璇有点头痛地接下电话。“……喂,蔚仁,找我有事?”
“你家里电话为什么都打不通?”
就是因为不想接到你电话。“品御和蓝艺翎热线太久,所以电话线烧断了。”
烂借口!“我是真的有要紧事,我原本以为那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如果是那个人的事,那我不想听。”连璇完全不想知道那所谓的“要紧事”到底是什么。
“这关系到你和关苒,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听完!”纪蔚仁咬牙切齿得几乎想杀回台湾揍好友一顿。
纪蔚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现在还和他前妻,也就是你母亲的公司有商业往来,所以不时会到美国走动.所以我在校园中巧遇他……非常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认得我是谁,而且此后一直和我有频繁接触。你有在听吗?”
“有……不过你最好讲重点,不然我可能会挂你电话。”连璇握着话筒的手指泛白,似在隐忍着怒气。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我是因为你父亲只是想知道你的近况,所以我才答应和他接触.但不久后,你父亲在台湾的眼线传来消息说你交了女朋友,他其实还是把你当继承人,所以他不能容许有这种事发生。”
“他能拿我怎么办?!”连璇终于忍受不住地朝着话筒大吼。“他在英国我在台湾,他能拿我怎么办?!”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重要事情。”
“‘尹’璇,你父亲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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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大街上纷扰的人潮,几乎淹没出来约会的两人。
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及喧哗声,依照交通堵塞的状况来看,八成是有哪个明星歌手在这里举办签唱会之类的活动。
“我们不应该来东区的。”他对她说。
“什么?我听不到,音乐太大声了!”由于附近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一不小心就随着人潮被挤到签唱会的地方,想挤都挤不出去。
“我说,我们不应该来东区的!更不应该来逛新光三越!”逢品御努力贴近她,再大喊一次。
她原本是打算在华纳威秀看完电影后,可以顺便去纽约纽约或是新光三越,不料看完电影出来后就是这番汹涌的人挤入盛况,教他们现在是进退不得,只好伪装成歌迷,无奈地听着偶像歌手可能因为是紧张而显得荒腔走板的唱腔。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期待了好久、好不容易盼来的约会啊……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毁了……其实她本来是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营造浪漫气氛的,但是台北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
可以称得上风景好的地方到了假日全部都客满,更不用说阳明山现在正值花季时节。与其上山美其名看花实际上看人,还不如留在台北闹区看个电影、来场传统的约会。
唉,枉费她计划了那么久……她以后就算不出国,也要离开台北去花莲之类的地方修身养性。
“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再留下来虐待他的耳朵,他一定会疯掉!“接下来有想去哪里吗?”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宣告放弃。“没有。J
“那我们就……”一阵音乐突然响起,逢品御接起手机。“喂?我是。”
是连璇吗?蓝艺翎好奇地想凑上去,却发现从手机中断断续续流泻出来的,似乎是女人的声音。
他的表情愈来愈凝重。“好。我该告诉他吗……嗯,知道了,我会立刻回去……好啦好啦,bye!”
“怎么了?”从没听说过他身边有任何亲近的女性,是谁?
“小蓝,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那就走啊,本来就该回家了不是吗?“我以为我们现在就要离开了。”
“不是啦,我是说——”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启齿。“我要走,是要离开台湾。我要回美国了。”
第九章
“我要回台湾。”
四年前他作的这个决定,改变了他此后的人生。自己之所以坚持要飞回台湾去完成学业,不光是因为那所学园是外公的,也因为父亲对他太过严厉、近乎无理的要求而让他不想继续留在英国。
父母离婚后,双方协议——长子,也就是他——归父亲,弟弟则是跟了母亲去美国。看不出来老是忙于事业的父亲对于离婚这件事有什么感想,也看不出来他和母亲当初的婚姻是因为爱情还是商业连姻。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他和父亲两人单独生活的日子开始后,原本就不苟言笑的父亲更加严肃了。忙于工作的父亲即使难得在家中碰到他,也只是点点头,然后仿佛陌生人一样的走开。
尽管如此,父亲对他的课业及各方面都要求得更加严格。父亲希望他品学兼优,十项全能,下课后还要求他到公司中见习各项事物的运作。他明白父亲希望他这个长子接手这个公司,所以也拚命压抑自己。他被训练成一个优雅成熟、有商业头脑的少年,希望达到父亲的要求,继承家业。
但他的年纪毕竟还小。小学时就失去了母亲,之后就一直被逼得喘不过气来。他忍受不了,所以至少,他觉得至少高中生活能让他脱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第一次不顾父亲的反对,以外公的名义让他回台湾就读楠翼学园。
所以他回来了,回来这片自父母离婚后就再没踏上过的土地。
台湾的教育制度和英国不大一样,不过所幸楠翼也跟台湾一般教育体制不大一样,所以他的高中生活过得还算惬意。
父亲当初答应让他回台湾时开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他当选学生会主席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承诺了父亲,所以必定要办到。
但是他的一个好朋友几乎可以说完全毁了他那时的生活。
那天他和好朋友纪蔚仁照往常去参加社团活动,于是结识了那个叫罗楚的人。他的西洋剑剑术几乎强到和他不分上下,所以他们不打不相识。从此,他和蔚仁以及这个叫罗楚的学长成了形影不离的三人组。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他自跟在父亲身边后就没享受过的快乐时光,三个人每天晚上都疯出去玩,野到不知几点才愿意回家。
然后,选举到来,他的恶梦来临。
“我答应我父亲要选上学生会主席,所以我会接受提名。”
“我们会陪你的。”纪蔚仁拍拍他的肩。
罗楚却深深地盯着他,好一阵子才开口:“我也会参选的。”
于是,他们三个人一同参选。
那时,忙着完成和父亲约定的他一点都没有发现,罗楚看他的眼神有了改变。当他在发表政见时、当他在和同学打好关系时、当在他积极拉票时,罗楚在暗处看他,眼神闪烁不定。
“罗楚,你最近怪怪的。”纪蔚仁敏锐地察觉罗楚的不对劲。
“你想多了,蔚仁,我觉得我和平常没两样啊。”罗楚以笑带过。
纪蔚仁没告诉他,怕影响他的心情,也怕是他自己想太多,根本没有任何事在他们三人之中变化,他们三人也能快乐度过高中三年的生活。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选举结果还未发布时,他和罗楚及蔚仁曾经因为好奇潜入计算机记票中心观看结果。计算机屏幕上的大字写着他是主席,罗楚是副主席。
他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没注意到他的笑容在罗楚眼中发酵扭曲成野心及欲望。
那天晚上,罗楚说要去他家先庆祝,在他洗澡的时候用他的网络,以骇客身分入侵系统,窜改结果。
隔天学校宣布消息时,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主席和副主席毕竟不一样,他的脑中一片轰然,一面想着事情怎么会变这样,一面想着他该怎么跟父亲交代。他以眼神询问身旁的罗楚,但他也是一头雾水地摇摇头。
两天后,有人发现学校计算机系统曾被入侵,追查到是他家的网线。他错愕地望向罗楚及蔚仁。
罗楚眼神冰冷地回望他,那一瞬间,他如同被雷殛。
“……”他呆愣着,连问都问不出口,满腹的话语全都化为沉默,飘散在空气之中。
学校以退学来处罚他,一方面是因为证据确凿,一方面则是他仿佛已失去言语的能力,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为自己辩解。外公所能帮他做的,也只是将他的处分改为休学,以掩入耳目。
于是,罗楚如愿当上了他的学生会主席,而后补的蔚仁则是副主席。但他不知道蔚仁并没有接受这职务,反而也跟着休学;因为他在接受处分的第二天,就被父亲紧急召回英国。
回英国的他,实在无法开口对父亲说,他其实是被他的知心好友所骗。父亲老是告诉他,商场上尔虞我诈、人心难测,所以即使还在求学阶段,也不可以轻易相信任何人。回想起来,这大概是父亲对他说过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回英国之后,父亲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令他痛彻心肺。
“我没有你这种做出如此不名誉事情的儿子。”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从此以后再没看过他一眼。
无从辩解,他连一点机会都没给过他,就将他送到了天涯海角。
一所荒僻的英国学校,采斯巴达教育。父亲完全断绝了对他的援助,让他像个乞丐一样进入那间学校,被人冷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