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如何补偿她?”柳心眉问道。
“用我的心、我的爱、我的满腔情意。”
“说是说得很动听,但不能光说不练,去吧!她在楼上,让我看看你怎么用你的心去补偿她。”
书淮知道他已经通过凌亦恒这一关。“谢谢伯父。”
他快步上楼,走进念筑的房间,在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他静静凝望着她苍白瘦削却不失清丽的容颜,心中一阵绞痛,这个小妮子为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呀!而他竟浑然未觉!然后他的目光渐渐由她楚楚动人的脸庞移至紧紧握住的纤纤小手。他好奇的扳开她的柔荑,这才猛然发觉她紧握不放的东西竟是……
书淮心湖一阵浪花翻搅,没想到她竟然还保留着他给她的手帕,没想到她竟是如此重视他的一切──
书淮情难自抑的吻了吻她的皓腕,此举却惊动了床上的念筑,她缓缓睁开迷蒙双眼,当她触及书淮温柔的目光时,立刻惊呼一声,然后反射性的闭上双眼。“天!我一定是在作梦,不然就是神智不清了。”
“何不说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一阵只有午夜梦回时才能听见的深情嗓音飘过她的耳畔。
念筑再度睁开双眼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深处,低声道:“是梦也好,是幻影也罢,只要能再见到你,一切都无所谓了。”
“噢,念筑,你这惹人怜疼的小东西!”书淮心折地唤道,一阵细密缤纷的吻串串撒落在她的脸庞,最后覆上了她的唇。
念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响应他,似乎想将满腔撼人心痛的深情宣泄殆尽。
在他们即将被狂涌的激情淹没之际,书淮首先结束了这个令他心猿意马的吻,半开玩笑地问:“这足够证明我是个存在的实体吗?还是你希望我提供更‘具体’的证明?”
念筑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真的是你?”
书淮暧昧不明的俯向她,语焉不详地说:“看来我得提出更‘有力’的证明了。”
“等等!”念筑为了闪避他,情急之下只有跳下床,却因体力下济,显得摇摇欲坠,书淮在她往下滑之前及时冲向前接住她。
“别动!”书淮喝止了在他怀中蠢蠢欲动的念筑,然后轻柔地将她放回床上。“你需要休息。”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的确是在休息。”她咕哝道。
“还好意思怪我,你要是安分一点我也不会为了怜香惜玉而撞到书桌,看!手臂都瘀青了。”他揉了揉方才为了接住念筑而撞到书桌的手,并回头看看有没有被他撞倒的东西,然后他被一瓶从未拆封的药瓶吸住了所有的目光。
“我想,你十分清楚这场病并非空穴来风,对不对?”他研究似的盯着她,而她则心虚的垂下头。“说话!”他微微愠怒地吼道。
念筑依旧不吭声,黛眉轻蹙,颇有我见犹怜的风韵。
书淮见状,心生下忍,于是放柔了语调。“念筑,你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故意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这不关你的事。”她故做淡然道。
“那关谁的事?杜文康吗?”
念筑硬着头皮答道:“是的。”
“那刚才你之所以有如此热切的反应,是因为将我当成杜文康喽?”
“没……”如今她已是骑虎难下,说“没有”他也未必相信。“没错。”
“该死!”书淮握紧双拳,压抑着怒气。“你究竟还想再瞒我多久?”
“我……没有。”她心虚地辩驳。
“没有?是的,在孟樵告诉我你和杜文康的关系以前我也以为你没有,但现在你还敢睁眼说瞎话的说你没有瞒我什么?”
念筑震惊了好一会儿,她有种被人揭了疮疤的难堪和无地自容。“那又怎样,这关你什么事?”
“念筑,别再说这种言不由衷的话了,让我们坦然面对彼此好吗?”
“我没有什么需要对你坦白的。”念筑又在逃避他的目光了。
“看着我!”他紧扣住她的双臂,强迫她正视他。“看清楚一点,我现在的模样就是你所谓的‘好’吗?失去你我好得了吗?”他想起她曾问过他的话,接着说:“告诉你,用痛不欲生、痛心疾首来形容绝不为过!”
“念筑,我不是缺臂断腿的小猫、小狗,并不需要你的保护,知道吗?我是个有思考能力的‘人’,这代表我知道什么对我最好、我要的又是什么,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我擅作主张,这对我而言是不公平的,请你站在我的立场正视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念筑望着他良久,迟疑地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还爱着你?”
书淮无尽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别告诉我你忘了这条手帕是从何而来。”
念筑此刻才发现被书淮握住的右手正紧握住他的手帕。“呃……这我可以解释。”
“没有必要,显然你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听清楚,凌念筑!”书淮的表情无比慎重。“我爱你。”
再次由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两颗酸楚的泪又跌出念筑的眼眶。
“不!”她噙着泪喊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不娶个正常的妻子度过后半生?为什么不去过你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的,不是吗?”他平静地说。
“我不配,我真的承担不起……”
“不配?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的,不是吗?”她仿照他方才的口吻反问道。
“这不是理由,它一直都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他为她拂开额前的发丝,温柔地说道:“念筑,我心中真正的伤恸并非来自你的病,而是你冰冷的言语,我们之间的问题亦不在你的病情,而是你的心结。”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情,你就必须时时刻刻担心我,我怎忍心?”
“难道我现在就不担心?难道我现在就不痛苦?念筑啊!你这是在伤害我,不是保护我,天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来是怎么过的!你可知我内心的煎熬?念筑,我不希望在这短暂的人生中有任何的缺陷和遗憾,答应我,好吗?”
念筑还有一丝犹豫。“你确定这是你要的?你将来不会后悔?”
书淮懊恼的拂开额前垂落的发丝。“该死的!你到现在居然还问我这个问题?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明白我的心意?”
“书淮!”念筑不再犹豫,激动的投入他的怀中,犹如溺水的人般紧紧抓住唯一的一线生机。“书淮,我真的好爱你,我多希望上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也是,我也是啊!”带着心灵的悸动和澎湃的情感,他俯下头印上她的唇,似乎想藉由这个吻表达他们的悲楚、无奈和无法言喻的点点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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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凌亦恒打开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情景──
一对耳鬓厮磨的男女拥吻在一起,地点在……床上。
“呃……你们能‘暂停’一会儿吗?”凌亦恒隐含笑意的嗓音蓦地响起。
交缠在一起的两人一惊,猝然分开。
“爸!”念筑羞赧地叫道。“您来多久了?”
“久到足以看到‘精采片段’。”凌亦恒戏谑道。
“爸!”
“伯父。”书淮俊逸的脸孔胀得通红。
“呃,言归正传,”凌亦恒指着半躺在床上的两人问道:“这是不是代表你们已经达成协议?”
“一半。”书淮答道。
“那另一半是什么?”
书淮转身望着念筑,说道:“念筑,答应我。”是肯定句而非问句。
“什么?”
“住院。”
“你指的是医院还是精神病院?”念筑笑问。
“当然是医院。”书淮失笑道。
“没有必要,我好得……”
书淮迅速打断她。“不,你一点也不好,你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我怎能放心?”
“我懂!”看到书淮不以为然的神色,她又轻轻加上一句:“至少在认识你之前我懂。”
“那它怎么解释?”书淮扬了扬手中的药瓶。
“那不算,那是我故意的!”念筑孩子气地嚷道。
“终于说实话了。”书淮得意的一笑。
“你套我的话。”她说了句白痴也知道的话。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必须住院接受我的照顾,我有把握使你连‘故意’的机会都没有。”
“是要求吗?”
“是命令。”
真霸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你的主治医生。”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
“别忘了,你已经将我的病历转交给楚伯伯了。”
书淮依旧老神在在、轻松自如地答道:“我爸不会介意我偶尔跟他抢一次饭碗的。”
“抢‘饭碗’?”念筑被他的遣词逗笑了。“或者你该说是烫手山芋。”
“不,是最甜蜜的牵挂。”书淮目光醉人的望着她。
“咳、咳!有人记得我的存在吗?”凌亦恒突然出声,惹得书淮和念筑满脸绯红,尴尬不已。
凌亦恒望着面面相觑的两人笑道:“你们要享受无声胜有声的情趣,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好置喙,但是可不可以请你们先把结论告诉我?年纪一大把了,实在没有精力和你们玩猜谜游戏。”
“当然。”书淮说道。“结论是:念筑必须住院调养,而且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直到她恢复健康为止。”
“我记得我女儿从头到尾没说个‘好’字,连我都无法劝她住院,你行?”
“当然。念筑,说‘好’。”
念筑白他一眼,斥道:“暴君!”然后又对父亲说:“爸,或许住院对我会比较好,我希望尽快养好身子,健健康康的站在您的面前。”
凌亦恒欣喜之余仍不忘调侃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夫唱妇随’?”
“爸!”念筑娇嗔,书淮则咧着嘴朝她得意一笑。
“好啦,你们继续刚才末完的‘事情’,我不‘打扰’你们了。”他抛下语焉不详的双关语后便转身离去,临走还长吁短叹地摇头道:“女大不中留啊!”
第八章
念筑倚在窗前凝神静思。
住院已有一个星期,在书淮的悉心照料下精神状况大有改善,几日前书淮曾向她提及开刀一事,他说:“念筑,药物控制只是权宜之计,只有开刀才是根治的方法,所以我希望你能将自己交给我,让我为你开刀,好吗?”
“可是,我怕。”念筑惶恐地说。
“怕什么?”
“怕我一旦进手术室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真的好怕──”她泪眼汪汪的望著书淮,神情脆弱而惊惧。
“不会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书淮用双臂紧紧搂住她。
念筑将头靠在那温暖的胸膛,嗅着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酸楚的泪悄悄滑下双颊,沾湿了书淮的衬衫。
书淮心疼念筑所受的创伤和压力,不忍再逼她,于是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但它仍存在两人之间,成为他们心中最大的疙瘩。
一双温热的手臂无声无息的环上念筑的腰,念筑自然而然的握住那只大手,靠在那熟悉的胸膛。
“在想什么?”书淮在她耳际低问。
“没有。”
“从实招来,是不是在想我?”书淮笑问。
奈何,念筑没心情和他说笑,秀眉紧蹙,缄默不语。
“怎么啦?”书淮扳过她的身子柔声问道。
“书淮,如果我动手术的话,成功率有多少?”念筑幽幽地开口问道。
他的笑容凝结了。“百分之五十。”
念筑离开他的怀抱,缓缓走至床沿坐下。
一阵冗长的沉默笼罩着他们,就在书淮以为念筑不可能开口时,一阵凄美又带颤抖的声音由不知名的远方传来。
“我一直以为只要你我够努力,生命的终站离我还有好长一段路,我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在你生命的日记里写下缤纷的一页。然而,我也知道自己的病带给了你很深的伤痛,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恐惧而裹足不前,累你陪我担心受怕,所以为了你,我决定放手一搏,即使我知道它极可能成为我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选择。”
“念筑,”书淮走到床前将她紧拥入怀:心如刀割。“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你真的害怕开刀,我又何忍逼你,就算必须日夜牵挂着你,我也甘之如饴。”
“不,书淮,”念筑由他怀中仰起头,绽放一抹坚强的微笑。“我要为你、为我们的将来努力。”
她的笑容绞痛了书淮的心。“好,念筑,我们一起为将来努力。”声音近乎哽咽。
“但是妈妈……”
“不同意?”
“是的,当初楚伯伯提出开刀的建议时,妈妈就疯狂的反对,所以事情才会停摆。”
“理由呢?”
“她说如果要将我的生命交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手上她死也不答应,我们恐怕很难取得她的同意。”
书淮沉吟一会儿,然后轻轻将念筑拉出怀中,语出惊人地说:“嫁给我。”又是一个肯定句。
“什么?”念筑以为她听错了。
“我说,嫁给我。”声音柔得醉人。
“不!”她努力保住所剩无几的理智。“我不能。”
“为什么?”书淮纳闷的皱眉。“你连命都敢交给我了,为什么不肯将人交给我?”
“书淮,这对你不公平,或许手术会失败,那你……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你!”
“念筑,不要考虑你的病况,不要考虑一切外在因素,只问你的心,问你自己愿不愿意将终身托付予我。”
“我当然愿意,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好妻子,在夜幕低垂的夜晚点盏小灯等候你的归来,在满天灿烂的星空下与你共数满天星斗,带着满腔泉涌不歇的爱与你携手共度每个晨昏。”她柔声说。
“所以,我们的婚姻会很幸福的,是不?”书淮顺着她的话尾说道。
“不,我不能这么自私,这对你──”
“不公平,对吗?”书淮接口道。“老天!这句话你已经重复N遍了,有没有新一点的台词?”
“我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吗?好,那么大家就来就事论事,我至少可以举一百个你该嫁给我的理由。其一,你爱我吗?”
“当然。”
“既然你爱我,而我也爱你,为什么不能共组一个小家庭?”
念筑哑口无言。
“其二,你的身体状况实在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你,这个人选也非我莫属。有意见吗?”
念筑依旧无言以对。
“很好。其三,如果想保住你的小命就必须开刀,而要过你母亲那一关也只有我们结婚,一旦结了婚我就不再是‘不相干的人’,她就再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同意吗?”
念筑瞠目结舌。
“第四,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曾以一盘蚵仔煎做赌注,结果你输了,所以你必须把自己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