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玮喜出望外,狂喜满溢他的俊脸,他高兴的抱起小竹旋转。“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小竹不安定的心落实在耿玮的狂喜中,看着向来稳重的耿玮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她不禁笑开,“傻瓜,你这傻瓜,瞧你高兴的,好像捡到宝一样。以前,姥姥都巴不得我不要在她身边出现,只有你这么高兴我赖在你身边,也不怕我烦死你。”
耿玮停止旋转,朗笑道:“我心甘情愿,我爱你这个小麻烦,就怕你不肯在我身边烦我。”
“神经病。”小竹娇喘地骂着,蔷薇似的粉颊漾着一朵朵芙蓉也似的幸福笑容。
耿玮看呆了,执起小竹的手,说道:“小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绝不辜负你。”
小竹娇笑道:“那多俗套,而且勤俭又杂念的阿飞师伯一定会反对的,不如——”
“不如什么?”耿玮问。
小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不如,咱们现在就成亲。”
“在这里?”耿玮错愕道。
这小妮子的想法也未免太前卫了吧!
小竹甜甜一笑,“对,就在这里,你看这里的景致多美呀!”她高兴的旋转了一圈。
耿玮蹙眉道:“但是,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媒凭、没有喜帐、喜联……我甚至连一件美丽的嫁衣都无法给你。不行,这么寒伧,太委屈你了。”
“怎么会委屈我呢?”小竹说道:“这天可为媒,大地可为凭,夹岸芦花是喜烛,满天的红霞是我们的喜帐,盈盈水波像幅喜联,满江的鱼虾,过往的虫鸟都是我们的宾客,徐徐秋风替我们吹奏着喧天的喜乐……多大的排场呀!可没有人比我还风光喔!”她边说边比划着。
小竹真是性情中人,脑中永远充满浪温率真的想法。耿玮心想道,小竹这么说也没错,若是抛开—切繁文缛节,世间俗礼,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试想,有谁能清到天地这样大的媒人为凭,有谁能邀集虫鱼虾鸟这么多的宾客为见证,只有他和小竹的婚礼方有此幸运,更何况,还有汉江畔这美丽的水上风情为亲,大山大水为喜堂,如此隆重,夫复何求?
耿玮嘴笑道:“好,就照你的意思,但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还有但是?”小竹扬眉。
“嘿嘿。”耿玮邪邪一笑,“你说了这么多地方,我还不知道‘洞房’在哪?”
小竹不懂,“啥洞房?”她怎么不知道成亲还要洞房,没听姥姥说过。
“睡觉的地方罗!”耿玮暗示道。
“睡觉的地方?”小竹瞄他一眼,骂道:“笨喏,回家睡不就得了,家里不是有两张床吗?你操什么心。”阿飞师伯又不可能把床给丢了,有什么好想的嘛!
两张床?!
耿玮苦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小妮子完全不知道“成亲”的意义,看来,想“早生贵子”是不可能的事。
两张床?喔!到底是准笨。
“发什么呆?拜堂了,不然我反悔喔!”小竹威协道。
“好,拜吧!”有成亲总比没成亲好,但是——唉!两张床?耿玮不禁呻吟。
以后可有得教了!
就这样,两人在汉江畔拜起天地。
橙红的晚霞为这对璧人洒下点点红影,金红色的霞光将这朴素的婚礼装点得璀璨缤纷。
在他两人心中,这是最华丽的婚礼。
第三章
“爹,您找我有什么事?”慕容娇娇缓缓地走入厅堂。
慕容正丰威严十足的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品茗,“娇儿,过来。”放下茶杯,指向一旁的座椅。
慕容娇娇顺从的坐在慕容正丰身边。
“娇儿。”慕容正丰说道:“爹要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
慕容娇娇回道:“都办好了。中午时辛总管已经带人去把耿老头教训一顿,可惜没找着那个姓花的野丫头,好替我出一口气。爹,不然,今晚再派辛总管去找那丫头算帐!”
“不急。”慕容正丰老奸巨猾地盘算着,“那丫头的来历我们还没摸清,不宜妄动。”
“嗯”慕容娇矫点头。
慕容正丰满意地捋着灰白的短须,端起茶来啜饮一口,道:“耿玮那小子的事可有说定?”
说起耿玮,慕容娇娇的心就一阵乱跳,羞答答地说道:“都说好了,耿老头答应要玮哥哥入赘我们家。”
“那我就叫辛总管去张罗办喜事。你是我慕容正丰的独生女,喜事一定要办得热闹风光,再说,咱们正丰运行在汉江这一带可是有头有脸的大富人家,面子问题是一定要顾到的,我会吩咐辛总管不能马虎。”慕容正丰说。
慕容娇娇眉开眼笑,道;“谢谢爹。”但一想及花小竹,慕容娇娇立刻垮下脸,“可是爹,那姓花的野丫头是玮哥哥的未婚妻,我怕她会从中破坏我和玮哥哥的亲事。”
“那不成问题,等我调查清楚她的来路,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她。必要时,我会派人除去她。”慕容正丰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慕容娇娇还有另一个顾虑,“但是爹,我们派人去教训耿一飞,会不会弄巧成拙?我是说,这样子玮哥哥会不会讨厌我?毕竟我们打的是他的师父。”
“他敢!”慕容正丰横眉竖眼道:“我就打断他的狗腿。他也不想想,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鱼郎,会点拳脚功夫而已,也敢嫌弃我的宝贝女儿?咱们正丰运行,财力人力遍及汉江,看上他这个穷小子做我们慕容家的姑爷,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要是胆敢不识相的嫌你,我就派人把他打成残废!”他撂下狠话。
慕容正丰缓下脸色,缓声道:“娇儿,爹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放着一大堆的王孙公子不要,偏偏去挑上个一穷二白的捕鱼郎……”
“爹,玮哥哥比任何王孙公子好上百倍、千倍,等您见过他,您就会知道女儿没骗您。”慕容娇娇说着。
“爹早就见过他了。”慕容正丰说。
慕容娇娇有些讶异的挑起眉。
“你以为爹会随便替你找个丈夫吗?你是爹的宝贝女儿,我若不是看在那姓耿的小子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当我的女婿还差强人意的份上,我也不会答应这件事。”其实,慕容正丰在见过耿玮之后,早就被耿玮轩昂的器宇、勃发的英姿所震撼,心里早打定主意要耿玮做他的女婿。他的庞大家业,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来继承,只不过,这个耿玮家无恒产,一穷二白,这点让他不太满意。
听慕容正丰这么说,慕容娇娇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笑逐颜开,嗲声道:“爹,您真好。”
慕容正丰大笑道:“你就安心地等着成亲,别再可是、但是的了。”
“是,爹。”慕容娇娇顺从道。
“好了,你下去吧!爹和辛总管还有话要说。”慕容正丰挥退慕容娇娇,又吩咐家奴找来总管——辛衡。
怀着窃喜的情怀离去的慕容娇娇,正好和模样壮硕,三十余岁的辛衡擦肩而过。
辛衡虽穿着一袭总管长袍,但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半分总管的样子,别人家的总管总是长得瘦小,唯唯诺诺,一身穷酸的书生样,但他却浑身肌肉,满脸邪气,尤其是那一双细又狭长的眼睛总是飘移不定的打量人,看得人浑身打哆嗦,爬满毛虫似的不自在。
慕容娇娇最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总觉得他的身形虽高壮,但整个人却给人猥琐阴暗的感觉,尤其他又常像个阴魂似的,无声无息的贴近她,更令她厌恶。但他是慕容正丰的心腹,且她和耿玮的亲事他也有出力,所以,看在这些事的份上,慕容娇娇只好忍耐他了。
辛衡走到慕容正丰面前,微躬身道:“老爷。”
慕容正丰朝他打个手势,示意他靠近一步说话。
辛衡依言靠近。
慕容正丰环顾左右,确定无闲杂人等在场后,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宝藏’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辛衡一脸鬼祟的道:“老爷放心,属下已经探查到‘藏宝’就在咱们汉江下游地带,待属下把十二悍盗所绘制的‘宝藏图’抢到手,就可以找到宝藏了。”细眼中闪着异常的光芒。
慕容正丰笑了嘴,“好,好,好,不愧是我的手下大将,等宝藏到手后,我一定会分一些给你。”
辛衡微扬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冷漠道:“属下先行谢过老爷。”
慕容正丰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察觉身侧辛衡冷狠的眼神。
“青山隐隐山迢迢……”耿一飞躺在钓船的甲板上。跷着腿,哼着歌,一派悠闲逍遥的模样。
昨儿个险些被他的“不肖”徒弟耿玮和徒甥小竹追杀,害他从昨儿个下午就躲在这钓船上“避风头”,一直到现在,连晚上都是睡在这船上,闲是闲了点,但蚊子挺多的。
刚吃了几尾烤鲜鱼,祭了五脏庙,这会才能四平八稳的躺在船板上看白云。
啊,好白的云,好蓝的天哪!
不知道那对冤家现在怎么样,被他那么一搅和,他们应该比较亲密团结了吧?
看他们两个老是一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样子,真让他觉得不舒服。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老是斗来斗去、闹来闹去,完全没有把亲事当一回事,他这个当人家长辈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就这样耗下去,再耗下去他想抱抱徒孙的心愿恐怕要等下辈子了。所以,他一定要想想办法,刚好慕容娇娇“煞”到耿玮,于是他便故意答应慕容家的“提亲”,搅他一搅,和他一和,看耿玮和小竹着不着急?
结果,这两个嫩小子果然中计!
看到昨天他们俩的反应,他就知道他的“离间计”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看他那个傻徒弟懂不懂得利用“机会”了。
想着想着,耿一飞的脸上不自觉的堆满笑,脑中幻想出一幅幅含饴弄孙的景象。“哈哈……”
忽然——
“叩。”什么东西撞上船身,使船微微晃动?
耿一飞的思绪被打断,十分不悦地站起身察看。
他嘴上咕哝道:“奇怪,我都已经把船泊在这偏僻的小河道边,怎么还会有废物飘过来撞船?真不识相,不知道是哪个夭寿死囝仔乱丢些锅碗瓢盆的,不但弄脏河道,而且扰人美梦,还要劳动我这身老骨头捞废物。”
耿一飞一边叨念一边走向船边,心里想着等会儿要如何处置捞起来的废物。
“叩。”又是一声。
这次撞得挺用力的,耿一飞走着,又被颠了一下,险些滑倒,气得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攀住船缘,准备把那个废物捞起来,碎成万段。
“哼,要是让我查出是哪一家丢出来的破锅破瓢,我就教他们吃下去!”
耿一飞气冲冲的往水面看,这一看,可把他给愣住了。
“啊?这个‘废物’要吃下去,可能有点难。不,不只‘有点难’,是‘很难’。”
原来撞上船的“废物”是一个人。
一个趴在浮木上的男子,这人的背后被人捅了两刀,伤口还汩汩淌着血,看来是不久前才遭人杀伤落水。
“叩。”又一声。
这回耿一飞一点也不生气,而且还大笑了起来,因为水面上的景况让他忍不住要笑。
不是他没有半点慈悲心怀,而是这个“废物”公子的情况让他觉得好笑。
因为不知道这伤者是何姓名,所以只好暂且称这伤者为“废物”公子。
人家一般人落水攀着浮木,都是把头靠在浮木上头,若是浮木够宽够大,容得下身子,也会将身体慢慢自水中移到浮木上,以免身体泡水过久,发白变肿。
但是这“废物”公子可绝了,他趴在一根又宽又较他身子长的木头上,竟然只记得把身子搁在浮木上,最重要的脑袋瓜反倒突出木头,泡在水里,也不怕没气。
更绝的是,水流的力量将浮木带到耿一飞的船边,“废物”公子的头壳在没有半点屏障之下,就这么眼睁睁地撞上船板,“叩!”就像是尼姑敲木鱼,一声“叩”过又一声。
耿一飞笑归笑,还是没忘“救人第一”。他身手利落地纵下船,一提气,在鞋未沾水之前,就将“废物”公子拎上船,露了一手他许久没施展的绝顶轻功。
“废物”公子看来已如风中残烛,面色死白,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全是被刀给划破的,脑袋上肿了一大包,铁定是刚才撞船撞出来的。
耿一飞伸手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当耿一飞替“废物”公子察看伤口时,“废物”公子突然醒了过来,看来是回光返照。
他呻吟了几声,吃力的抬起手。
耿一飞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有一卷灰旧的卷轴,看似羊皮卷。
“废物”公子张了张口,像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慢慢说。”耿一飞自怀中取出一颗丹丸,塞入“废物”公子的口中,欲替他延命。
耿一飞也真奇怪,明明叫人家“慢慢说”,又把药丸塞入人家的口中,教这个“人家”——“废物”公子要如何“慢慢说”?
“废物”公子像是抗议似的吐出丹丸,不知是他命该绝,还是他已了悟到自己已回天乏术。
拚着仅存的一口气,“废物”公子将手中的羊皮卷放入耿一飞的手上,残喘道:“藏……宝……图。”
耿一飞眼睛一亮,“你说这是藏宝图?”
“废物”公子吃力地点头,又说:“十……二……”
“十二什么?”耿一飞急问。
“十……二……悍………”“废物”公子气若游丝,说得含糊不清。
耿一飞插嘴补充道:“十二金钗?”
“废物”公子皱眉。
“十二铜人?”哪来十二铜人,好像只有十八铜人。耿一飞乱猜一通:“十二生肖?十二名花?十二的姑娘半朵花?一块馅饼十二钱……”
“废物”公子被他这番乱猜气得翻白眼,使尽全身剩余的气力嘶声道:“十……二……悍盗!”
说完,就“挂”了,大概是被气死的。
将最后一丝的生命力用在跟耿一飞这个老糊涂说明藏宝图的出处,“废物”公子还真够废物。
结果,耿一飞仍在问:“啥?啥?你说啥?‘废物’公子你醒醒。”
伸手一探“废物”公子的鼻息,才知道他已经到苏州去卖鸭蛋,再也不会醒了。
耿一飞老大不高兴地道:“真是的,话也不说清楚,到底是十二什么?要死还留个哑谜让人猜,真是一点人性也没……”
人都挂了,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废物”公子要是地下有知,知道自己临终托付的对象是个疯疯颠颠的老头,一定会后悔得情愿撞船而死。最不值得的是,他所托付的藏宝图,是自己赔上性命才夺来的。
真不值得呀!一点都不值得。
耿一飞还在那里猜:“十二水稻?十二寒刀……到底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