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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琴说爱  第1页    作者:季可蔷

  为琴痴狂

  小时候蔷曾学过几年钢琴。

  记得是小学四年级吧,我家老妈不知为何心血来潮送我去学琴,那时家里还没买钢琴呢,所以我每回练琴只能就着曲谱在桌上虚拟练习。这样乱七八糟一弹,居然也让我弹出了兴趣,老师还夸我进步神速。

  没多久,家里便买了钢琴。我家家境只是普通,买不起太好的琴,可一架琴龄过十年的二手YAMAHA,已让蔷欣喜若狂。坐在琴前,随着旋律左右摇摆身子,幻想自己有一天能登台演奏,台下一票听众为我如痴如醉。

  呵呵,当然读友们现在也能猜到,这个幻想果然只是幻想。蔷天赋有限,连我家老弟音感都比我强上十倍(说来惭愧,后来才发现老师对我只是鼓励,我老弟才真是令她感叹得英才而教之的弟子),再加上升国二后,又为了学业远离钢琴十多年,如今我的琴艺技巧连当年的一半都不如。

  可蔷终究是爱钢琴的,就算这几年不弹她了,每回聆听钢琴CD仍是无上感动。我觉得钢琴真不愧是乐器之王,她的声音真清澈、真澄透,能激烈狂放,也能娓娓动人。我爱听萧邦与贝多芬,也爱听莫札特与李斯特,而近代几位钢琴家如李云迪(这个年轻的波兰萧邦大赛得主演奏的李斯特可是一绝)、阿格丽希(阿根廷的女钢琴家,那慷慨激昂的萧邦真听不出是出自女性柔腕)、乔治?温斯顿(强力推荐他的“December”专辑,让我第一次为琴音含泪),也都令我仰慕不已。

  因为太爱钢琴,因为希望自己也能偶尔弹一曲自娱,所以蔷在辞去上班族工作、专职写作后,忽然又想学琴了。

  那天,当蔷重新回到钢琴前坐好,竟十分惶恐。

  这十几年来,我抛却了她、放弃了她,如今我还能与她重新建立情谊吗?我的手指还灵活吗?我的左右手还搭得起来吗?

  一开始练习,我立刻尝到了苦果。

  啊,果然啊,她不理我了,她讨厌我了,恨我这些年来弃她不顾,于是对我冷淡以对。呜呜呜^_^

  此刻,蔷就像自己笔下那些对不起女主角的男主角,拚命对钢琴道歉,为挽回琴心,只好一切从头再来,重新打下感情基础。

  要弹几年才能回到我以前的水平?蔷没去想,因为现在对我而言,钢琴并不是一个要征服的对象,而是伴我生活的朋友,让我活得更美更好,得到更多的喜悦与感动。

  从前学琴时,蔷曾经为了艰困的指法练习气苦,我一遍又一遍地弹,却怎么也弹不好,甚至还哭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钢琴。可是你一旦爱上了琴,又怎能轻易对她忘怀呢?你逃避她、远离她,她反而更如影随形地纠缠你。想想,连我这个普通的学琴人都是这样,那些为琴痴狂的钢琴家呢?想必更加挣不脱这样的羁绊了。

  所以,在蔷的脑海里,有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号称拥有“钢琴之手”的天才钢琴家,在失去灵活的右手后,如何将他对钢琴的全部热情与梦想,倾注在一个同样具有才气的少女身上?

  他改造她、教导她,激发她所有的潜能与才华,却也对她有种难以理解的独占欲……

  呵呵,听起来是不是很像“美少女梦工场”之类的养成游戏啊?

  希望各位亲爱的读友喜欢这个故事。^_^

  祝大家在这新的一年,健康平安,幸福快乐!

  请继续支持蔷的作品和浪漫星球哦!

  第一章

  “不要!不要卖掉我的钢琴!”

  少女哀痛的嗓音划破了寂静的黑夜。她跪倒在一架赭红色的钢琴前,双手环抱着琴脚,保护性的姿态仿佛骑士护卫他的公主。

  是的,如果她是骑士,那钢琴就是最钟爱的公主,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拆散她们!

  “冷静一点,恋辰,爸妈也是不得已。你知道我们家现在不比从前了,难得这台琴阿姨很喜欢,愿意出高价,平常是卖不到这种价钱的。”罗母柔声劝慰她。

  “不!不要!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要连钢琴都卖掉。”罗恋辰哀求着母亲,“拜托,妈,我会努力打工的,我可以想办法再多兼一份工作,你不要卖掉我的琴。”

  “你已经够累了,在加油站上一整天班还不够吗?你还只是个学生啊。”

  “而且你这阵子练琴也练太疯了,晚上都不去学校上课,老师昨天还打过电话来问呢。”罗父也开口了。

  “不是的,爸爸,我不是故意跷课。”罗恋辰急急解释,“你们忘了吗?宋氏爱乐基金会啊,他们去年办过钢琴比赛,前三名可以得到奖学金,到音乐学院念书--那时候报纸登出得奖名单时,我跟你们提过这件事,不是吗?

  “他们今年还要继续办这个比赛,我……我决定去参加,而且一定要得奖,这样以后我就可以一面学琴,一面打工了。所以我这几天才拚命练琴,因为白天要打工,所以我只能趁晚上。”她顿了顿,扬起苍白的容颜,“我不是故意跷课的,是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难道你觉得弹琴比念书还重要吗?”罗父截断她,语声严厉。

  她却毫不畏惧,直直迎视父亲的脸。“是!”

  “恋辰!”

  “对我来说,钢琴比什么都重要,更是我的一切!爸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梗着嗓音,清澈的泪水沿着颊畔滚落。

  罗父倏地无语,只能重重叹气。

  “我剩半年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会找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工作,帮家里还贷款,所以求求你们……”

  “恋辰!”

  “求求你们!妈妈,爸爸!”翻滚着泪雾的眼眸望向两位鬓发苍苍的老人家。

  罗氏夫妇互看一眼,两人都是无奈。

  “都怪我!”罗父忽地握拳一击桌面,“如果不是我不中用、生意失败,也不会让这个家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我,恋辰,爸爸对不起你。”他十分自责。

  “没关系,爸,没关系的。”看出父母有让步的迹象,罗恋辰展袖抹去泪水,“那我可以留下钢琴了吗?可以吗?”

  两夫妇沉默不语,好一会儿,罗父轻轻叹息,“就留下来吧。”

  罗恋辰大喜。“谢谢爸!谢谢妈!谢谢!”

  “可怜的孩子。”罗母不忍地扶起她匍匐在地的纤瘦身子,抚了抚她面色不佳的容颜,“你还没吃晚餐吧?本来要帮你留一些的,可刚刚阿姨带着两个小表弟来,全吃光了。”

  “没关系,我去外头便利商店随便买点什么就行了。”她站起身,微笑望了父母一眼后,慢慢走出门。

  身子很疲惫,可情绪却是高昂的。

  虽然白天在加油站打工,晚上还要念夜校的生活很辛苦,可只要能继续弹琴,她什么都能忍。

  再怎么辛苦,也都得咬牙忍下。

  一念及此,她目光蓦地蒙胧,摊开自己的双手,怔怔瞧着。

  为了能继续学琴,为了毕业后能找到一份比较好的工作负担家计,无论多辛苦,她都可以忍耐。

  为了学琴。

  想起最心爱的钢琴,罗恋辰干涩的唇,扬起浅笑。

  从六岁时第一次触碰琴键,她就在恍恍惚惚中明白,自己从此要在这黑与白之间沉沦。

  她爱极了钢琴的声音,每一根琴弦按下去,都是独一无二的回响。还记得小时候她曾多次将耳朵贴上钢琴音箱,细细聆听每一个音符、每一串音律。

  为什么是这样的声音?为什么只有钢琴的声音会令她如此心悸,迷恋不已?

  此后,她发了疯地学琴,快乐地、兴奋地、也痛苦地学琴,梦想着更上一层楼,有一天能抵达理想的殿堂。

  直到那一年。

  那一年,父亲生意失败,她被迫停上钢琴课,被迫从私立中学转到公立国中,然后上高中的夜间部,一面打工补贴家用。

  失去名师指导,失去了练琴的时间,她的琴艺不进反退,偶尔抚琴时,那混浊的声音更令她一阵心慌意乱。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从前那清澈、纯澄、无忧无虑的琴声,不知何时已弃她而去,如今自她指尖流泄的琴音,尽是对生活的无奈与怨气。

  再也弹不出从前的声音了吗?她瞪着自己的双手,瞪着表面粗糙、肌肤里还隐隐透出汽油味的双手。

  任谁看到这双手,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双属于钢琴家的手,而只是一双平凡无奇的手,不,甚至比平凡还糟糕。

  这样的手--不配碰钢琴!

  熟悉的酸楚瞬间烫上喉头,罗恋辰咬紧牙,强自抑住差点逸出的哽咽。

  就算不配也好,她也一定要拿到这次比赛的奖学金,那是她继续学琴的唯一希望了。

  无论如何,非拿到不可。所以一定要加油。

  她深深呼吸,面对便利商店的玻璃门,一遁又一遍在心中鼓励自己,旁若无人的举动引来店员的好奇,瞥了她一眼。

  她意识到了,有些尴尬,急忙走进商店,随手拿了个饭团权充晚餐。

  正打算到柜台结帐时,书报架上一本音乐杂志的封面吸引了她的视线。

  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短发,白衬衫、黑西装,气质纯净而优雅,那懒懒抵在额际的手指,修长细致得宛如上好陶瓷。

  钢琴之手!那就是被古典音乐界喻为拥有一双上帝恩赐的“钢琴之手”的男人。十三岁便成为国际各项比赛的常胜军,十六岁夺得伊莉莎白钢琴大赛首奖,二十岁那年更以势如破竹之姿过关斩将,一举摘下日内瓦及柴可夫斯基钢琴大赛两座王冠。

  白谨言,她最崇拜的钢琴家。

  她听过他的钢琴CD,那琴音--既深沉又轻巧,既浑厚又清澄,纯粹至极,简直不似世间所有,她无法想像是怎么弹奏出来的。

  她曾试着模仿,在家里那台音质也算不错的老钢琴上试弹,却怎么也抓不住那样的琴音。

  那样的声音,多一分力则太重,减一分力又太轻,怎样也拿捏不到恰好。

  好厉害的人啊!所谓的天才就是那样吗?

  她迷蒙地想,一股冲动让她拿起那本杂志,前去柜台付钱。

  “谢谢,一共两百一十九元。”

  她打开薄薄的皮夹,掏出两张仅剩的百元钞,翻找着零钱,却偏偏少了两块钱。

  怎么会这么倒楣呢?才差两块啊!

  罗恋辰不甘心地叹气,不好意思地瞥了店员一眼,“对不起,我钱不够--”明眸各扫了柜台上的杂志和晚餐一眼,一咬牙,“这个饭团我不要了。”话语才落,肚皮立即不争气地咕噜抗议。

  天啊,没人听到吧?

  她脸颊一烫,敛眸拿起饭团正想放回原位时,身后一双臂膀拦住了她,跟着,两枚一元硬币搁上柜台。

  “我帮她付。”

  罗恋辰回过头,“不用了,先生,我……”

  “少罗唆!”他粗鲁地截断她。

  她一楞,眨眨眼,看着眼前戴着深色墨镜的男人。

  他看来……有点面熟,很像她刚刚一直盯着不放的--

  “白、白谨言?”她颤着嗓音,不敢相信。

  他脸色一变。“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了?可你--”她拾起杂志想确认,他却猛然旋身离开。“等、等等我!”急急忙忙付帐后,她抄起杂志跟饭团追出去。

  可他走得好快,不一会儿便跨上一辆黑亮的重型机车,狂飙而去。

  她怅然瞪着那逐渐淡去的影子。

  那究竟是不是白谨言?如果是,他为什么不承认?他可知道她有多么崇拜他?帮她在杂志上签个名也好啊。

  讨厌。

  她喃喃在心底抱怨,一面举高杂志,对封面上的男子戏谑似地弹了下手指,然后,身子一僵。

  她容色刷白,惶然瞪着方才买杂志的时候没注意到的某一行字。

  白谨言--确定失去“钢琴之手”?!

  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他的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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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怎么了?

  这阵子追问他这个问题的人不知凡几,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陌生的……似乎只要跟古典音乐界沾上边的人,都很关心他这双所谓的“钢琴之手”。

  他的手怎么了?

  没事,完好无缺,还是可以自由活动,表面上连一丝疤痕也没留下。

  只是,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弹琴了。

  再也……弹不出属于他的声音了。

  可恶!

  一念及此,白谨言握拳狠狠捶墙一记,指关节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剧烈疼痛。

  还会痛。

  为什么不干脆毫无知觉算了?为什么要让他的手能像一般人一样活动,却又无法像从前那样潇洒自如地操控琴键?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整他?!

  砰!

  又一记重击。

  “干什么?要发泄怒气也不要拿自己的手开玩笑啊。”爽朗的声嗓任他身后扬起。

  他回头,望向刚刚前来拜访的好友楚怀风。后者自行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怡然自得的模样恍如置身在自己家里。

  白谨言瞪向他手中的啤酒。

  “喂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察觉到他的目光,楚怀风无辜地张大眼,“只不过是一罐啤酒啊。”

  “谁跟你计较一罐啤酒了?”白谨言翻白眼,“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喝酒,干嘛不帮我也拿一罐?”

  “你?”楚怀风挑眉,拉开易开罐,灌了一大口,然后拿衣袖帅气地抹唇,“你最近已经喝太多了,再喝下去恐怕会酒精中毒吧。”

  “哪这么严重?”

  “难说。”楚怀风若有深意地瞥他一眼。

  他不语,不耐地用手指敲着玻璃桌。

  这么想弹琴吗?楚怀风望着他无意之间的动作,嘴角微微一扯。他旋过身,走向由一扇玻璃门扉隔开的琴房,房内立着一架象牙白的平台式钢琴,虽然外表依旧高贵美丽,可表面一层薄薄烟尘显示她已遭沦落多时。

  他试着掀开琴盖,却发现已落了锁。

  “嘿!干嘛把钢琴锁起来?知不知道你这台‘蓓森朵芙’多少人抢着要啊?你居然忍心让她在这里蒙尘?”他哇哇抱不平。

  白谨言不理,冷哼一声。

  楚怀风走出琴房,瞪着他,“该不会一辈子不弹琴了吧?”

  “你管我!”白谨言不客气地驳他一句,手指在玻璃桌上敲击的速度更快了。

  黑眸掠过一丝诡谲笑意。“既然你不想弹的话,干脆拍卖掉这台琴吧。白谨言用过的名牌钢琴肯定能卖到天价,捐给慈善机构也算功德一件。”

  白谨言猛然抬头,怒视他,“你自己每天逛拍卖会搜刮别人的东西还不够,连我的琴你都想染指?”

  “你怎么知道我想买?”

  “你那点癖好我还摸不清楚吗?”

  “嘿嘿。”楚怀风对他的讽刺丝毫不以为意,犹自笑嘻嘻地,“坦白告诉你吧,我有个日本朋友挺仰慕你的,如果能买到你的琴送给她当礼物,她一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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