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笑时已经很出色,这一笑,更是满室生辉……云儿不禁看呆了。
“砰!”房门此时被猛地推开,那个女人风一般的冲进来。
看到泉生的目光落在云儿身上时,余秋嫣醋意大发,一屁股坐在床沿,抱住男人的胳膊道:“你醒了?他们说你还没有清醒,不让我来看你……”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他生硬地说着将胳膊从她的怀中抽回。
“子达……”女人撒娇扑到他身上大喊。
“子达?!”云儿一愣,问道:“你喊谁?”
“就是你郭大哥嘛,他守在门口……啊!”躺在床上的男人赶紧解释,却因余秋嫣压到了伤口而痛呼出声。
门被推开了,郭大哥大步走进来。云儿以为是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他才进来的,于是放了心。可一看到床上的泉生脸色苍白,汗水涔涔,不由大惊。
“糟糕!”她低呼一声,再也顾不上想其他的了。
她一把将那个女人推开。“走开,你压到他的伤口了!”
云儿掀开被角,看到绷带上新渗出来的血迹时,她简直气得胸口发痛。
她回头,对着正尖声吵闹的余秋嫣命令道:“你给我出去!”
见她俏丽的脸上怒气横生,余秋嫣一愣,郭大哥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出门去。
云儿拆开绷带一看,正在愈合的伤口有几针果真绷开了。
没办法,她只好趁泉生服药后沉睡时,再次为他消毒缝合,郭大哥也在一旁帮忙。
当晚,累坏了的云儿守护在泉生的床边不敢离开,生怕他的伤势又起变化。
夜深人静,烛火如萤,她趴在床边打起了盹。
恍惚中,轻微的声响将她惊醒,她猛地张开眼,却看到郭老爷正站在她身边关切地看着她,手里还是捏着那管没点燃的长烟杆。
“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睡?”云儿立即起身,让爷爷坐下。
“唉。”老人看看床上躺着的泉生,又看看身边的女孩,长叹了口气。
云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陪他老人家了,而他此刻面带忧色,嘴角也往下塌,与平时她熟悉的那个成天乐呵呵的爷爷全然不同。
“爷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云儿没有陪您老人家,您生气了?”
“不是。”老人看着她,说:“你坐下。”
感觉到气氛很凝重,云儿坐在床沿,面对着老人,调皮地扯扯他的白胡子故意逗他道:“爷爷,是不是想要云儿给您点烟啦?”
“唉,云儿,爷爷是想让你给爷爷点一辈子的烟,可是只怕难哪……”老人藏在又长又白的眉毛下的眼睛透着寂寞和无奈的光。
云儿不舍地安慰他。“不会的,爷爷,云儿此生不都是您府上的人了吗?云儿会一辈子陪着您,给您点烟。”
老人咂巴着空烟杆,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口气哀怨地说:“云儿,这几天你一直在忙,爷爷想跟你说话都难。”
云儿俏皮地说:“现在云儿有空,爷爷想说什么只管说,云儿听着呢!”
爷爷笑了,可看在云儿眼中那可不是个开心的笑容。
于是她关心地问:“爷爷,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云儿给您把把脉?”
“不用了,爷爷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哪会有什么毛病?”爷爷苦笑道:“只是你得答应,若爷爷真的对不住你,你都不要记恨爷爷,好吗?”
“记恨?”云儿轻声笑了。“爷爷,云儿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会记恨您?别胡思乱想了哦,您是担心郭大哥吧,怕他还是不想娶妻,对吧?”
“哎,云儿,爷爷实在不能再瞒你。”爷爷艰难地说:“你那个郭大哥啊,其实是……”
“咳!咳……哎哟!”床上的泉生突然咳嗽起来,又因扯动了伤口而呻吟。
“怎么会咳嗽了呢?不会着凉了吧?”云儿急忙倒杯水,扶起他的头,让他喝口水润润喉,然后走过去想将窗户关上。
“活该!”身后的爷爷竟毫不怜惜地咒骂了一句。
云儿愕然回头。“哦,爷爷,您怎么这么说呢?”
爷爷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瞅着床上的男人。
云儿将窗户关上,自责地说:“天气开始转凉了,我不应该将窗户打开的,他若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关好窗户后她回到床边,没看见就在她关窗的这空档儿,床上的泉生与床边的爷爷已经用眼睛与对方厮杀了无数个回合。
等泉生重新合上限休息,屋内再度安静后,云儿问爷爷:“爷爷,您刚才说郭大哥什么来着?”
“没什么,只是人老了,想法也就多了。”老人言词闪烁地说:“你这样没日没夜地不行……头上的伤口还疼吗?还是换个人来守夜,你去好好睡一觉吧!”
“不用了,我没事,真要让我去睡我也会睡不着的,还是待在这里踏实。”云儿笑着坐回床沿,一边整理着备用的绷带,一边陪老人聊天。
可是今夜老人家实在很反常,除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外,既没笑容也很少说话。云儿知道老人家不开心,于是为他沏了盅茶,跟他讲讲自己的童年、讲她两个妹妹的美丽和可爱,讲的都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
“云儿就是在照顾久病的父母时学会医道的?”爷爷随口问。
“是啊,记得从云儿懂事起,就是学着熬药,跟着师傅跑前跑后……”她轻柔甜美的声音抚慰了老人沉闷的心。
看到爷爷再现笑容,云儿觉得很开心。
但她没看到,在她身后也有一个专心的听众,不时为她生动俏皮的言语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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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泉生恢复得很好。今早,云儿为他拆了线。
那个似乎与她犯冲的余大小姐几乎每天都来,而且总待在那间屋里,当她得知那位余姑娘是漕帮帮主的女儿时,她更加讨厌那个装腔作势的女人了,于是很少去那间屋子,每次煎好药后都让阿春送去,避开与余秋嫣的碰面。
为泉生拆线后,她就去采药了,直到中午才回来,看到余秋嫣刚好离开内院,便高兴地取来请人做好的一付拐杖,往泉生屋内跑。
正待推门,却被里头传来的爷爷怒气冲冲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定住了脚步。
“子达,你若再与那个女人鬼混,不用你反对,云儿也会自动离开你的!”爷爷冷峻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
“你怎知道我与她鬼混?”
熟悉的声音令云儿当即怔住。“泉生?”
“还敢说没有?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却让云儿为了救你而吃苦受累,几天几夜不得休息……这些我也就不说了,可是你竟敢拒绝这么好的媳妇儿?竟敢对我拍桌子?你说,云儿哪一点比不上余家丫头?!”
“我不……”
“云儿,你干嘛站在这里?你不是出去采药了吗?”郭大哥高声问着向云儿走来,打断了里面的谈话。
看到郭大哥,云儿呆了,头脑晕沉沉的,她弄不清爷爷究竟是在跟谁说话,子达明明在外头,可他却在里头喊“子达”?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太累,耳朵出毛病了?
此刻,她确实感觉到耳鸣头晕。
而郭大哥的声音方落,房门便被猛地拉开了。
爷爷和泉生一起站在敞开的门边,惊诧不安地看着她。
“云儿?”泉生迟疑的开口。
“你、你好点了吗?”仍然困惑不已的云儿看到好好地站在眼前的他,本能地问,又将怀里抱着的拐杖递给他。“这是我请人帮你做的拐杖,借助它行走,伤口会恢复得比较快。”
伫立在她眼前的男人没有伸手接过拐杖,只是担忧地看着她迷茫的眼神。
“云儿……”爷爷焦虑又歉疚地喊她。
云儿将拐杖靠门放好,平静地看着爷爷,问:“爷爷,到底谁是子达?”
一向直爽的老爷子这下不知该如何开口。“这,这……”
他脸色一变,用烟杆一敲泉生的头。“让他说吧,算爷爷对不住你了!”
说完,郭老爷大叹一声,纵身往侧楼窜去,眨眼就没了影子。
看着爷爷的背影,云儿心里沉甸甸的,但她仍然冷静地回头问倚在门上的“泉生”。“你究竟是谁?”
“我是郭子达。”“泉生”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子达?原来你才是郭子达!”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低声说,又看着身边的郭大哥。“那么你是谁?你真的是郭大哥吗?”
“是,我是郭大哥,我叫郭泉生,是阿春的丈夫。”郭大哥低声说。
“阿春的丈夫?!”云儿觉得自己的眼前金星飞窜,脚底轻浮,她眼光迷离地看着手足无措的郭大哥,虚弱地笑了,笑声却有几分凄凉。
她近乎耳语般地自言自语道:“哦,爷爷,这回您的玩笑可真开大了……”
她蹒跚地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没走到一半就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云姑娘!”跟在她身后的郭泉生见状,大声喊着奔过来抱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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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病了……”
“唉……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这阵子她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
“出去!都出去……”
“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将云儿唤醒,起初声音显得凌乱断续而遥远,渐渐地她听出了阿春嫂和郭大哥的声音,听到了爷爷和管家的声音,甚至听到了那个她总觉得很熟悉的声音。哦,对了,他不是叫泉生,他叫子达--她签过一纸婚书要嫁的男人。呵,太可笑了,她竟以为自己要嫁给他,而他早已有了心仪的女人……
唉,自己好糊涂!想起错把郭大哥当成“他”的荒唐事,她就臊得慌,都怪爷爷,好好的偏要把自己的孙子形容成别人的模样,这怎能叫她不认错人呢?
唉,爷爷当初的用意她是明白的,可是她绝对不会夺人所爱!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大家,告诉他们自己很好。但她不能睁开眼,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些人,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少夫人,她不过是个冒牌货!
正胡思乱想时,耳边响起爷爷的声音。“睁开眼吧,云儿?他们都出去了。”
咦,爷爷怎知我醒了?还知道我不想面对大家?云儿心里头一惊,但仍紧闭双眼,她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爷爷……
只听得爷爷又说:“你都睡了大半天了,也该醒了。”
大半天?有那么久了吗?我不是只晕过去一下下吗?云儿纳闷地想。
“你是不是气爷爷骗你说,子达生得矮小丑陋?还骗你签了婚书?”
耳边老人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才没气呢,是羞愧!签婚书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她在心里辩解道。
“其实,在我眼里子达长得就是丑,你看他整天板着一张脸,见谁恨谁似的,而我的侄孙子泉生就比他好,虽说长相丑,但憨厚嘴甜,整天乐呵呵地,多好。”
哼,子达才不丑,就是板着的脸也是张俊脸。云儿的心再次反驳他。
“唉,你知道爷爷就是贪玩嘛,但爷爷真的是很喜欢你……你就不要再生爷爷的气,快张开眼睛,好不好?”
“不好。”云儿不知不觉中开了口,这下老人家高兴了。
“云儿,爷爷就知道你醒了,快张开眼,看爷爷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什么好吃的都不吃!”云儿倔强地说,拒绝被收买。
爷爷无奈地开口。“那就是说你还在生爷爷的气啰?”
“不、云儿不生爷爷的气。爷爷是云儿的救命恩人,若非爷爷当日相救,云儿早已魂归九天,与妹妹们就更是阴阳两隔了。”云儿依然闭着双眼安抚老人。
老人试探地间:“那么说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云儿干脆地说。
“那你为什么得知真相后晕倒了?”爷爷也不让步。
“那不是生气,是羞愧……”云儿咕哝着。
若非听觉超常,老人肯定听不见,可听了此话,他倒糊涂了。
“羞愧?这爷爷可就不懂了,知道子达是谁,你干嘛要羞愧?”
云儿紧闭双眼,用手扯着被单上的线头,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那时的感觉。
“喂,丫头,爷爷还等着呢!”老人不依地追问。
“唉,怎么说呢?”云儿将被子蒙在脸上,半晌后才说:“其实那个余姑娘才是少夫人,我在这里鸠占鹊巢,不过是个冒牌少夫人罢了,爷爷你想想,云儿能不羞吗?”
尽管声音是由被子底下传来,低低呜呜的,但老人还是听得很清楚。
爷爷坚决地说:“她不会成为少夫人的!”
没理会爷爷的话,云儿继续嘟囔着。“羞死人了,都怪爷爷,好好的干嘛把您俊美的孙子说成那样?害人家像个傻瓜一样丢人现眼……”
“哪里丢人现眼啦?我俊美的孙子配你这漂亮的小傻瓜不是正好吗?”
云儿笑了。“爷爷就是会逗乐人。”
郭老爷说:“那好,你既没生气,也被爷爷逗乐了,这不该睁开眼睛,跟爷爷出去了吧?”
“出去?见人?”这又是个现实的棘手问题。云儿皱着秀眉想想,说:“出去是一定要出去的,可是爷爷还得帮云儿一个忙。”
“没问题,爷爷一定帮你。”老人豪气地说。“说吧。”
“云儿要爷爷去对全府上下宣布--云儿不是少夫人,就说以前我们是闹着玩的。”
老人闻言一惊。“你不想做爷爷的孙媳妇啦?那婚约还在喔!”
云儿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正牌的少夫人来了,您还要我这个假的干嘛?况且没有贵孙子的签名,那纸婚约并不算数。”
“你一点都不在意?”爷爷失望地问。
“在意什么?云儿总不能去强抢人家的相公吧?”
“子达不是人家的相公,要是也只会是你的!”爷爷的口气一点都不马虎。
“这……”云儿结巴了,想了想,说:“可是郭子达喜欢的是她啊。”
“你怎知道子达喜欢她?”
“不喜欢干嘛成天待在一起……算了,别说这个了,您先说倒底帮不帮忙?”
“不行,爷爷说过要定了你这个孙媳妇的!”老人语气坚决。
云儿泄气地说:“都跟您说正主儿都来了,还要假的干嘛?”
“那个女人不是正主儿!”
“云儿还是不能出去!”云儿的倔脾气上来了,八头牛都拉不动。
“那你妹妹的事你不想知道吗?”爷爷使出了最后一招。
“妹妹?”这招果真管用,听到妹妹,蒙在脸上的被子立刻诐掀开,云儿双眼睁得又大又圆地一骨禄坐起来,却在看到眼前的“爷爷”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