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几个好友去怡情院了。”
“怡情院?!”天香郡主大叫,她并不想如此失态,但实在克制不住。
“是啊,郡主深居闺中肯定不知道,文渊他新近迷上个舞妓,叫什么……哦,叫秦婉婉,听说就是怡情院的……”文震好心向她说明。
天香郡主脸色惨白,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大人,您告诉天香郡主这些,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文宣担忧地看着天香郡主匆匆离去的背影。
“别担心,出了问题,文渊自会担待。”文震转而面向风千舞。“风姑娘,今天天气不错,可为何你看起来一脸不高兴?”
哼,她正要问他呢!“文震,我和你清清白白,从没在你房里过夜,你干嘛把话说得那么暧昧?”
文震不置可否,把头一偏,问道:“文宣,那天是谁占了我的房,把我挤到书房去了?”
“是风姑娘!”
瞧这一主一仆,简直像在唱大戏!
“那个也算数?”风千舞急了。“那天我病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是你擅自抱我进去的。”
忽然,她觉得这话也够暧昧,连忙改口道:“反正、反正天香郡主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那天要不是他拦着,她早就回自己厢房睡了。
文震见她一脸气愤,心中更觉有趣。“好,你叫吧,不怕难为情就狠狠的叫,大声的叫,叫得这儿所有人都听见。”
风千舞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能不理会花园里其他人的目光,郁闷道:“现在天香郡主和文伯母都误会我们了,你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清者自清,理她们做什么。”
“不行,你还是去找文伯母,帮我澄清一下。”
文震听了哈哈大笑,就连文宣也忍俊不禁,劝说道:“风姑娘,你以为大人正经八百地去同老夫人解释,老夫人就会信?大人做事向来随意,真去解释了,岂不越描越黑?”
风千舞一呆,完全没想到这些。她回京才十余日,虽然努力适应,但人情世故还是不懂。
“可是难道就让她们这样误会下去?”愣了片刻,她喃喃道,声音里完全没了主意。
“你以为她们在乎什么?”文震敛起笑容,平静地看着她。“天香郡主想知道的,无非是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进了我的房,她好依样画葫芦使在文渊身上,至于我娘嘛……”
他娘虽然为人和气,但一直喜欢温柔娴淑的女子,这位风姑娘行事独特,到他家后又夜夜恶梦,不可能给娘亲留下什么好印象。
“文伯母怎样?”见他久久不说下文,风千舞忍不住追问。
“这个你别管,反正没什么大不了,倒是有件事,想请教风姑娘……”
“请教我?”风千舞诧声,不明白文震看她的眼神,为什么忽然间又变得莫测难懂?
“姑娘回京没多久,是吗?”
“是啊。”
“我想请教姑娘,正确日子是哪一天?”
“十……十二天前。”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风千舞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十二天前,这样说来,正好是钱大人追百变神狐回京的那一天……”
听到百变神狐四个字,风千舞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得眼前金星四冒。
“瞧姑娘的反应,应该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我昨晚听钱大人描述,发现那百变神狐同姑娘……”
风千舞不禁倒抽一口气。“文大人真会说笑,您说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她极力掩饰心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文震。
“听不懂?”文震瞧着她,眸中透出复杂的神情。“看样子风姑娘的记性确实不太好,要我给你更多的提示吗?”
风千舞胆颤心惊,怕他说出更多令她害怕的事。
“文大人,品茶会已经开始了,恕小女子先行告退。”匆匆丢下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直往花园深处跑,人越多的地方越好。
“大人,要属下捉她回来吗?”
“不用,给她点时间考虑。”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次日晚间──
“风姑娘,请。”
位于文府东南角上的院门被推开,文宣率先跨进庭院。
风千舞忐忑不安地扫视一周。
堆金砌玉、雕梁画栋,一派大户人家惯有的风格,偌大的院子里,放眼望去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其寂静的程度,让人情不自禁想到──即使有人在这儿被杀,十天半月也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风千舞忍住满心的惊疑,跟着文宣走入内院,赫然发现内院并无半点灯火……
“好黑啊,怎么都不点灯?”
“我家大人晚饭前就遣散了所有仆佣,自然没人点灯。”文宣向她解释。
“他……为什么这么做?”
“还不是为了方便同姑娘说话,可没想到姑娘躲得那么好,让人好难找。”
风千舞只觉一股凉气从背脊冒起,心中万般不愿,但事到如今,只能咬牙继续跟在文宣身后。
终于,前方出现一间亮着灯的厢房。
“大人就在里面,风姑娘请。”文宣将她带至门前,停下脚步。
风千舞没有动,冷汗自鬓角渗出。
“风姑娘?”
“喔。”风千舞勉强应声,硬着头皮推门,走进厢房。
厢房里,坐在案后看书的文震闻声将头抬起。
“文大人,这么晚了,你还派人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风千舞鼓起勇气,故意冷声问。
“我请你来,是为了昨天中午那件事。”文震放下书,起身走了过去。
即使心中早有准备,风千舞还是颤了颤。
“中午哪件事?”她装糊涂。
“风姑娘,事已至此,我们就不用打哑谜了吧?”他在她面前停住,烛光下,她脂粉未施的脸蛋真是迷人。眼眸又黑又亮,眸光却闪烁不定,带着惊惧之色,令人没来由心生怜惜。
风千舞退后一步,继续装糊涂。“恕小女子愚笨,不明白大人所指。”
文震不理会她的装傻,径自问道:“风姑娘,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回京途中被人误会拿了东西?”
风千舞迟疑片刻,终于点头。
“他们误会你拿了什么?”
“那天我就说了,我不知道。”风千舞边答,边神情戒备地再退一步。
“不知道?不错,推得真干净。”文震轻笑,挑眉看向她。“风姑娘,如果说我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你信吗?”
风千舞兀自强笑。“信,当然信,文大人神通广大,连这种事都知道,小女子实在不能不信。”
文震哼了声,看她一眼,转而问道。“风姑娘,你知道一个人最大的罪名是什么吗?”
风千舞一怔。“这个……”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只是个平凡百姓,如何知道什么罪名最大?”
“是谋反,尤其是勾结异族的那种谋反!”
说这话的时候,文震目不转睛盯着风千舞,想从其中瞧出些端倪,没想到她听见“谋反”、“勾结异族”这些字眼时,神情并无半点异常。
像她这样喜形于色、又无心机的小姑娘,如此镇静是不可能的,难道说……她真是不知情?
“或者可以这样说──”文震注视着她的脸。“如果有人握着他人勾结异族、谋反叛国的证据伺机妄动,这种人想不死,都很难。”
“我知道,可是……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风千舞再笨,也知道这些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好了,有些话只能说到这里,风姑娘,只要你交出五皇子和琅邪王歃血为盟的金令,其他事我一概不予追究,也会阻止别人继续追查你。”
“文、文大人,你和我说这种事干嘛?”隐约觉得他说的就是那块黑铁,风千舞心跳飞快,嗓音都变了调。
“金令,我要他们歃血为盟的金令。”文震语气笃定。
风千舞脸色由白转青。“文大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根本不懂朝廷大事,我……”
“你想说,你不知道有那块金令?”
“是。”
“七皇子花大钱请百变神狐去琅邪国偷回的那块金令,你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
文震还想再问──
“大人!饭菜来了。”门口传来文宣的声音。
“送进来。”文震停下问话。
文宣捧着酒菜走进来,将东西摆好,继而附在文震耳边低语。“二皇子宫中刚刚来人,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七皇子今天没派人继续追查那名女子。”说这话时,他还瞄了风千舞一眼。
文震微微一愣。七皇子有可能放弃那块足以致五皇子于死地的金令吗?答案是否定的,那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你先下去吧。”
见文宣走远,他转身看向风千舞,见她咬着唇,又气又急地瞪他,眼眶中含着泪水,眉心不禁蹙起。
“风姑娘,今天就到这里,我不逼你,但私藏金令的后果,你可要想清楚!”
第七章
更声过后,文府寂静无声。
宅院深处的厢房里,风千舞躺在床上,眼睛不停地瞟向窗外。
夜已经很深了,她仍举棋不定,要不要马上回一趟家,是她眼下考虑的关键问题。
“我当然没什么金令……”她喃喃道,但那块突然多出来的黑铁实在奇怪,而且那几天她一直被人追杀,并未将它看得仔细,会不会里头有什么机关她没发现,说不定里面真藏有什么金令也说不定。
她很清楚自己偷偷跑回家的主意有点疯狂,现在已经二更天了不说,就算回家真发现那铁块中藏有金令,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块废铁,因为她根本不想卷入任何一方的权势斗争,更不可能拿着它,去换所谓的荣华富贵。
但,她就是阻止不了自己想回家的念头。
睡不着觉,她干脆起身走到窗口,仰起小脸,看向零散点缀着星子的夜空。
回想起那几天险象环生的情形,她心有不甘。
不行、就算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主意打定,她将散开的头发重新扎紧,推窗跃出厢房。
她飞身跳上屋顶,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急速、轻巧地踏着屋檐前行。
“大人,我们不追吗?”对面屋角的黑暗处,传出文宣的声音。
文震就站在他身边,漆黑闪亮的瞳仁随之扬起一抹流光。
“当然要追。”注视着前方即将消逝的身影,他做了个跟上去的手势。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奇怪,原来就放在这里的,到哪儿去了……”
文震一路跟进风府,藏身屋外,正好看见风千舞往床底钻,嘴里唧唧咕咕,听上去很焦急,好像什么东西不见了。
这倒奇了,金令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居然不好好收着,会摆着找不到……疑惑没来得及深究,只见风千舞到处乱翻,不小心踢倒一张靠在床边的椅子。
马上,厢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啊……谁?”风千舞身子僵直,颤巍巍问了一声。
文震皱了皱眉,他站的地方看不见门,只能根据地上拉长的身影,分辨来人是个女子。
“三小姐?!”充满稚气的女音带着明显的抽气声。
“小翠?你不在隔壁好好睡觉,这么晚了跑来我房里来干什么?”见是自个儿的丫鬟,风千舞松了口气。
当然是你声音太吵,别人当闹贼了,文震忍不住摇头,果不其然,就听小翠慌乱解释──
“奴婢睡得正香,忽然听见这边有动静,以为、以为……”
“你当我是贼?!”风千舞不笨,马上听出来了。
“奴婢不敢。”话虽否认,语气却不坚定,至于三小姐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风府里,她就更不敢问了。
虽然尚书府这些年变化不小,先是大公子入朝封为翰林编修,又有二公子娶了高侍郎的千金为妻,但大家心知肚明,三小姐不受重视的地位,不可能因此有所改变。
可主子毕竟是主子,何况她又是府里最没势力的小丫头,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为三小姐看空房的地步。
至于三小姐为什么会失宠,据府里老仆人的说法是──
三小姐的娘亲、前任尚书夫人虽是正室,却只生了三小姐一个女儿,而现任夫人曾是老爷的通房丫鬟,早已为老爷生下两位公子,所以……
十年前,前夫人死去,三小姐也在大家商议后,交给老爷在南方的亲戚代为照看。
原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现在看来,三小姐不顾尚书府千金的身分,半夜钻床底,令人不得不怀疑,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你来得正好,帮我一起找东西。”见小翠愣在那儿没反应,风千舞干脆探出头吩咐。“我丢了个黑铁片,扁扁的、跟我手掌差不多大,床底找遍了都没有,你打扫的时候有见过吗?”
“外面……是不是用块花布包着?”小翠迟疑了一下。
“是、是,就是那东西!”风千舞迅速从床下爬出,拍拍沾满灰尘的衣裙。“东西在哪儿?拿来给我。”
“我看它沉甸甸的,拿去厨房压咸菜了……”
“呃……”风千舞瞪着小翠,好半天才摸了摸鼻子说:“那就洗洗,把它给我拿来,马上!”
没多久,小翠捧着块湿答答的铁块跑了回来。
“小姐,是它吧?你这么晚钻到床底下,就是为了找它?”
风千舞接过铁块仔细翻看,越看,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忍不住放下铁块,喃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不会吧……”
“小姐,你猜错什么啦?”小翠好奇地问。
一直注视着屋内情形的文震也心中纳闷,难道她真不知道金令的下落?
风千舞没有回答,而是认真思忖片刻,又心有不甘地重新拿起铁块。
“小翠,你看它有什么特别地方吗?”她随口问,根本没指望小翠能给她什么提示。
所以,当小翠想也不想地说:“也没什么特别,就是里面刻着花”的时候,风千舞的错愕可想而知。
“什么?你再说一遁?”她瞪着小翠的脸,仿佛秘密就在她脸上。
“我……我没说什么呀。”小翠诚惶诚恐,以为自己说错话,惹恼小姐了。
“不是,不是,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里面刻着花……”
“花?明明是边上刻着一圈……咦……好像是条鱼耶?!”
“小姐,只要一起按住鱼的两只眼睛,铁块就可以像盒子一样打开。”小翠解释着,却见风千舞一个劲拿眼睛瞄自己,连忙道:“腌咸菜的时候它掉到地上,奴婢捡它时无意发现的……”
风千舞没吭声,照着小翠的说法一试,那铁块果真分上下两托应声而开,内里镂空,刻着些看不懂的图案,一时间,她不说话了。
“小姐,你怎么了?”小翠伸手在风千舞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