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什么她心底会不争气地浮出一股不舍的情绪?这两天,她真是愈来愈怪了。
石凯走没两步,又突然回头。
“喂,你不是要走吗?”妍妍吓了一跳。
石凯没理她,客气有礼地向奶奶问道:“奶奶,请问,您知道拉拉山上传说中的‘蓝色之泪’在哪里吗?”
“啊?‘蓝色之泪’?那是泰雅族人的禁地呀!你问这做什么?”
“我想去拍一些照片。”
“呃……你还是别去的好。听说‘蓝色之泪’已经有十多年没人敢去,再加上前几年九二一地震,山路都堵住,进不去了。”
“奶奶,‘蓝色之泪’是什么啊?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然怎么那么多年都没人敢去?”好奇的妍妍终于忍不住插嘴问。
郭林满玉看了婆婆一眼,见她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便道:“我听人家说,‘蓝色之泪’其实只是一个美丽的山中池塘,因为清澈湛蓝而得名,泰雅族人传说,只要未婚男女向‘蓝色之泪’许愿,就能生生世世幸福相守。只是去‘蓝色之泪’的路非常艰险,很多人都因此而丧命。十几年前,族里有一对不被祝福的痴情男女想上山许愿,结果却双双出了意外,所以乡公所才会下令封山的。”
“哇~~好凄美的爱情故事喔!”妍妍好感动,真想见见这传说中的“蓝色之泪”。
“好了、好了!别跟妍妍说这些。”看到孙女作梦般的表情,奶奶连忙阻止媳妇再往下说。
这则传说,是三年前搬来时,和村里一些婆婆妈妈八卦时听来的,老奶奶怕孙女好奇心过重,万一真的跑进山里,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所以从不向妍妍提起。
哪知道自己没说,媳妇却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了。
“啊?没有别的路能到‘蓝色之泪’了吗?”听到山路被堵住,石凯失望极了。
“年轻人,听奶奶一句话,这池水百年前被人下了诅咒,凡是想侵犯圣地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还是死心吧。”
身为Z世代的石凯和妍妍可不在乎什么诅咒,可是奶奶不愿松口,他们也没办法。
石凯只好失望地开口告别。“好吧,那我告辞了,谢谢你们的招待。”说着他拿起相机,转身走出门外。
此时,妍妍漂亮的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村长的儿子——塔里木答,平地名字又叫高文程,他在这里土生土长,又是族里的勇士,他一定知道要怎么找到“蓝色之泪”!
想到这里,她立刻向奶奶和母亲说道:“我去帮爸推白菜!”不等两人回话,她立刻一溜烟地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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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等等我啊!”妍妍气喘吁吁,边跑边叫着石凯,但他只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妍妍立刻加快速度追上他。
“喂!你为什么不等我?”她一把拉住了他的随身背包,害石凯差点往后跌个四脚朝天。
他气极,大叫道:“我警告你!别老是拉住我!”
这个女人是怎样?拉人拉上瘾了吗?
他向来是走到哪儿拍到哪儿,所以通常不会入宿在同一家饭店,因此他一直都是背着随身行囊,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但此刻他不这么想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背包藏好,不让她再有机会拉住他!
“谁……谁教你不等我!”她怕他又跑掉,还是不敢放手。
“我数到三,你最好放手。”他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
“我知道怎么上山喔!”她得意地说道,也成功地抓住了石凯的注意力。
“啥?”
“我说我知道怎么去‘蓝色之泪’。”
“别唬我。”
“我吃饱太闲了吗?”妍妍瞪着他。“我是真的知道!”
“真的吗?”石凯很想相信妍妍,因为她真的是一个很热心助人的女孩,可是,她不是刚刚才知道有“蓝色之泪”的吗?
见妍妍只是得意地笑着,不再说话,石凯看穿了她的想法,非常上道地问:“条件是什么?说吧!”
妍妍好开心,她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嘿!你真聪明!我就是喜欢聪明的人。”
“那我宁愿变笨一点。”他小声地嘟喽。
开心的妍妍并没听见,自顾自地往下说:“要我告诉你怎么去也行,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见她脸上兴奋又雀跃的神情,石凯已经猜到九成九了。
“我也要跟!”
我就知道!他立刻拒绝。“不行!”
奶奶说山路危险,他绝对不能让她跟,而且他可不习惯拍照时有人在旁边看。
“喔,好啊!你不让我跟,就一辈子都别想找到‘蓝色之泪’!”她噘着嘴,插着腰。
“你家人不会答应的。”
“我不告诉他们。”
“喂!你怎么这么固执?”
妍妍不理他。“答不答应随你喽~~”这下拿乔起来了。
见他沉下脸考虑,她又再接再厉。“听说那里的风景很美,景色千变万化,每一秒都有不同的风貌——”
“好好好,别再说了!”石凯心动了。“让你跟也可以,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妍妍点头如捣蒜。“没问题!什么条件?”
“一路上你都得听我的话,还有不可以擅自行动。”石凯真的很怕她发生危险。
“成交!”她拉起他的手,和他击掌。为了能一睹这神秘之地,什么都好谈。
“对了,我叫郭妍妍,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大方地正式自我介绍。
“石凯。”
“石凯,现在我们是伙伴了!”妍妍脸上的笑容好甜、好热情,害石凯又有片刻失神。
现在,石凯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害他丢了相机,又害他被白菜K了满头包时,他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全是因为她的笑容!
他有些无力地发现,因为她阳光般的笑容,他还会不自觉地想顺着她的要求。
“那我们何时能出发?”
“我先带你去找一个人。”妍妍习惯地挽着他的手臂。
“别又拉着我。”石凯抽掉手,她这样亲昵地挽着他,让他心底泛起怪怪的,却又有些奇妙的矛盾感觉,连呼吸都觉得不自在。
“小气鬼!”妍妍放开他,还不忘偷打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迅速地逃了。
“郭妍妍!”
石凯痛叫,立刻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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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一小段山路,来到一栋两层楼、看上去有点像村里办公室的白色建筑前。
“塔里木答!”妍妍开了门,像回自己家里似地往里头叫着。
“妍妍!”一名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的青年,一听到妍妍的叫喊,立刻从屋里跑出来,脸上还露出见到情人时的那种腼觍笑容。
石凯一看就知道,这名青年一定是喜欢妍妍。可是,这女孩子有什么好的啊?人是很漂亮啦,也很热心,但是做事老是一股脑儿的冲,都不顾前想后,也不懂得要顾及自身安全,喜欢像她这样的人,一定得天天担心受怕,真是自讨苦吃。
他撇撇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正泛着微微的醋意。
“你是……”石凯没有看错,高文程的确小心谨慎地暗恋了妍妍三年。看石凯身材高壮、相貌堂堂,又见他站在妍妍身旁是那么地相配,不禁开始担心妍妍会被这个男人抢走。
“他是上山来玩的游客,名字叫石凯。石凯,他是村长的儿子塔里木答,这里是我们村长的办公室。”妍妍替他们介绍着。
闻言,高文程松了口气。
“叔叔不在?”妍妍问道。
“有村民家里生小猪,他上山帮忙了。”
“塔里木答——”
“不是说好不要叫我族里的名字吗?”他不喜欢她老是改不了口,那会使他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好像有一条鸿沟,他喜欢她用标准的国语,叫着他的平地名字,而不是怪腔怪调地喊着他。
“好啦,高大哥,我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妍妍依了他。
“你知道我最疼你,有什么事情,说吧!”一听到妍妍有事要自己帮忙,他开心得不得了。
“你知道怎么去‘蓝色之泪’吗?”
“啊?你问这个做什么?”高文程惊愕地看着她。
“我想请你带我们入山。”
高文程忽然明白地转向石凯,怒问道:“是你怂恿她的?”
“你误会了——”石凯有些冤枉。
高文程不理他。“妍妍,听高大哥的话,这辈子都不要想去找‘蓝色之泪’。”
“高大哥,我知道那里是你们的圣地,也知道一些传说,可是我们都是年轻人,难道你都不会想去一探究竟?”
“那里不是探险的好地方,别去。”
石凯在一旁开了口。“高先生,还是你告诉我怎么去,我自己去。”
“喂!你想丢下我喔!”妍妍仰着小脸,生气地鼓着腮帮子。
她依赖的口气令高文程怀疑,妍妍和石凯真的不熟吗?石凯真的只是单纯的游客吗?
“你也不能去,那里是我们族里的圣地!”他的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悦。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不勉强了,谢谢你。”石凯不再强人所难。一定有办法能让他找到路入山的。
妍妍不忍心让石凯失望,自己也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她继续劝说道——
“高大哥,听说只要向‘蓝色之泪’许愿,就可以和喜欢的人生生世世长相厮守,难道你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吗?你不想和她白头到老吗?”
认识高文程三年,常常有一些族里的女孩来找他,可是他个性太木讷,妍妍想,他一定是喜欢在心里却不敢开口。
高文程愣住了,心正兴奋地狂跳着。
这是妍妍的暗示吗?她想和他一起向“蓝色之泪”许愿吗?
“……唉,我爸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为了妍妍,高文程答应了。
“你的意思是答应喽?!”妍妍开心地抓住高文程的双手,眼睛好亮、好动人。
石凯皱眉,看来喜欢拉住人是她的坏习惯,但为什么看她拉着其他人,他却非常想抽回她挽在高文程手臂上的手?
“高先生,谢谢你。”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要向人家道谢。
“我不是为了你。”高文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石凯耸肩。他当然知道高文程是为了谁,只是妍妍太迟钝,根本不明白。
“妍妍,你先回家准备简单的登山装备,这趟山路来回要一天一夜,今天中午人山,大概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所以要记得带睡袋。等一下在这里会合。”
石凯才正想开口问何处可以买睡袋,妍妍已经先开口了——
“那石凯的呢?”
没想到看似粗线条的妍妍已经先替他想到了,看着她,他有片刻的感动。
这些天,因为他没打算露宿野外,所以他一直都背着最简单的登山行囊,并没准备睡袋这玩意儿。
“我替他准备。”她对石凯的关心,令高文程很不开心。
“谢谢。那我这就回家收拾包包!”妍妍迫不及待地跑回家。
“妍妍那个丫头呢?”郭春生怒气冲冲地进门,劈头就向妻子问道。
“怎么了?”郭林满玉连忙端了一杯温水给丈夫降降火气。
“她把白菜散得到处都是,推车还给我掉进山沟里,不知情的村民以为是发生了意外,还叫了警察,要不是我赶到,他们现在一堆人还在山上找那个死丫头呢!”
“怎么会这样?妍妍推了三年的白菜,也从来没掉过一颗呀。”
“还不是为了偷懒!”郭春生怒斥着。“老何说妍妍把菜堆得比人还高,劝都劝不听。这个丫头就是爱偷懒,一张嘴只会吃,什么都做不好!”
“别这么说妍妍,各人天赋不一样嘛,有谁能像我们家妍妍一样,一吃就能尝出菜里有哪些材料,连调味料都一样不差……”
“这是什么天赋?我倒宁愿她的天赋是拿锅拿铲,真是气死我了!”郭春生灌了一大口水。他从来没这么气妍妍过,最近她闯的祸真是够多了!
“她人呢?”他又问道。
“她不是上山去帮你了?”说了半天,郭林满玉还以为他们父女俩见过了,只是妍妍见情形不对先落跑了。
“要是见到她,我还用得着气冲冲地跑下山准备揍人吗?”
“可是她都出去大半天了……”不知为何,郭林满玉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只知道玩,回来叫她自己煮、自己吃,我再也不为她烧菜,你们也别帮她!”
“别这么罚她,她会饿昏的。”
妍妍煮出来的东西,连猪都不吃。如果不帮妍妍烧饭,对她而言,无疑是最残忍的酷刑。
虽然嘴上说得无情,但郭春生也知道到时候只要妍妍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就肯定又会心软。不过这次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怎么样都得铁了心饿她一顿!
“去去去,去把她找回来。”
“老板娘,妍妍房间留了张字条,好像要给你的。”此时帮忙打扫房间的阿桑下了楼,把字条交给郭林满玉,因为自己不识字,便直接拿来给老板娘。
郭林满玉接过来一看,差点没昏倒。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
“怎么回事?”郭春生接过去看。
只见字条上写着——
奶奶、爸、妈:
我和塔里木答去爬山,明天才会回家,别担心。
妍妍
“没什么嘛。”
“怎么会没什么!”郭林满玉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问起‘蓝色之泪’的事,才没多久她就说要去爬山,妍妍那么好奇,一定是跑去找‘蓝色之泪’了。而且还是跟塔里木答去,塔里木答知道怎么进山里呀!”
“别急,别急,‘蓝色之泪’是塔里木答族里的圣地,他不会这么冲动的。”郭春生安抚着妻子,但心里也拿不准。
“但是塔里木答最听妍妍的话,妍妍只要一求他,他就算上山下海也会奉陪的。”
“该死!”他怎么没想到呢?“这件事别跟妈讲,我去找她。”
“你怎么找?都已经这么久了,这会儿他们已经不知道走到哪儿了。”郭林满玉拉住丈夫。“如果你去那里,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我去找村长帮忙,你在家乖乖待着,等我们的好消息。”
安抚好妻子,郭春生急急地出了门。
这个死丫头,没事就爱惹麻烦,等她回来,他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第三章
这段山路真的很不好走,路上不是坍方,就是长满了茅草,几乎已经看不见路在哪里了,高文程只能凭着自己十多年前的记忆,朝印象中的方向走。
高文程走在前面带路,妍妍走在中间,石凯则负责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