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四周,弥漫着阵阵腐败的气味。
洞底,煌紫和塞雅昏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来。“这是哪儿?”
好冷!
她打了个冷颤,忆起所有发生的事,连忙摇着身旁的塞雅。
塞雅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唤着:“公主……”
“我在这儿。”她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我看不见你。”
煌紫把藏在肚兜里的千年玉石拿出来,玉石在黑暗中散发出莹莹柔光。那是她的传家之宝,代表侗族的信物。
玉光映照她的脸庞,绝美的脸庞上交错着泪痕。玉光也映照着他惨白的面容,血从嘴角缓缓渗出。
“公主。”塞雅轻轻唤着。“如果……有来世,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愿意!我愿意!”煌紫抱着他哭喊。“你别死!阿雅……”
“公主,快走吧。”他虚弱地说。
“不!我不走!”
“快走。”塞雅强忍伤痛的催促,“不要让小如白白牺牲,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们这样做,是我害了你们。”她很自责。
“走啊!难道你要看着我死?”
“我走你才会死。”
塞雅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公主,你再不走,塞雅只好自我了断。”
“你为什么要逼我?”
“因为我想你活下来。走啊!难道真要我死?”
“不!”她狂喊,喊得嘶声力竭。“我走,我走就是了,塞雅,你要保重。”
他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玉石的光越来越微弱,黑暗逐渐将他包围。
“死神哪!你们可以来了!”他低语。“我已了无牵挂。”
****
煌紫没有目的的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猛地,她想起了什么。“塞雅,你骗我。你不可能自我了断,你只是不想我伤心,想把我骗走。”
“不!你再撑一会儿,等我见你最后一面。”
她转身往回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躺在地上的塞雅,她连忙奔上前,不料触摸到的他,却冰冰冷冷,身体僵硬,他早没了气息。
“塞雅!”她悲伤的哭喊,痛彻心扉。“我才是该死的人哪!”
她先是失去情如姊妹的小如,现在又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塞雅,今后纵然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对着塞雅的尸身惨然一笑,泪滑下脸颊,“我不要活了!我陪着你们一起死……”
****
“族长,这床内侧木板上有机关。”雷在拆开床铺后,终于找到了。
黑鹰俯身细瞧,“你下去看看。”
雷找到一条粗麻绳,将绳子的一端绑在房内的柱上,一端垂到洞里,他抓着绳子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绳子动了动,黑鹰连忙将他拉上来。
“怎么样?”他心急地问。
雷伸手抹抹汗,喘着气说:“底下深不见底,我刚刚一不小心差点失手摔下去。”
黑鹰不死心,想自己下去一探究竟。
雷伸手阻止他,“族长,别冒险了,万一掉下去是不可能活的。你是俉族的领袖,千万不要轻易冒险。”
“难道就不管了吗?我不甘心!”
实在不想放弃那个绝世美女,也许她还活着……
不!他绝不放弃任何机会。
凝视着洞口,他沉声说:“雷,这几天就守在这儿,我不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是。”雷无奈地应着,不懂他为何对煌紫公主如此眷恋。
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他并不否认这一点。
但红颜祸水啊!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族长得到她。雷暗下决心。
第三章
翠绿的山林,在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朝气蓬勃。
煌紫穿着浅绿色的百褶裙,上面是叶片式的帘衣,颈上挂着雕工精致的银炼,自在悠游地在山野间嬉戏。
一身藏青长袍的塞雅,躺在树上吹着竹笙。
“塞雅,下来陪我玩嘛!”
他笑了笑,犹自吹着手中的竹笙。
“下来嘛!”她仰着脸看他。
塞雅顺着树干爬下来,她欢喜地想牵起他的手,却惊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塞雅!”她惊叫。
他的脸上有一股深沉的哀伤,“我爱你,公主!”
“我求你,为了塞雅活下去,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煌紫满心慌乱地追着不断远去的他。
“你别走!别走……”
“原谅塞雅不能陪着你。公主,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他的身影逐渐淡去。
煌紫猛然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
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为了塞雅活下去,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梦中的话犹在耳边,她的泪潸潸而下。
良久,她轻轻地贴着塞雅的脸,低声道:“你说得对,我是该活着,你们是为我而死,我的命是用你们的生命换来的,所以我更该活着。”
她轻吻着气绝已久的塞雅,“我走了,这次真的要走了。”
煌紫想站起来,双脚却不听使唤,“砰”的一声,她摔在地上。
“我怎么了?”
她慢慢地站起,却又摔在地上。
“难道是……小如身上的毒?”
煌紫只好用爬的,没过多久,她细细的柔荑破皮出血,双脚伤痕累累。
渐渐地,她的腰也开始感到麻痹,死亡似乎已不远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却看见前方出现一抹微弱的光芒。
她使出所有的力气,朝光亮处爬去。
光线越来越强,却越来越冷。就在她爬到洞口时,赫然发现外面是一片银白世界,白雪覆盖着大地,寸草不生。
这里杳无人烟,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她仰首看天,头开始昏沉。
塞雅,对不起!沈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
那是她昏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傲湖山庄的老夫人德慧兼具,深得山庄内所有人的尊崇,她育有一子,就是沈翎。
沈翎自小就聪明伶俐,长大后,更是文武精通,在他二十岁那年,就担起庄主的重责。
他年轻有为,山庄在他领导之下,比从前更加壮大,而且全庄五十几口人情如家人,一团和气,浑然没有人事纷争的困扰。
只有一点,他始终不肯娶妻,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沈老夫人就不懂,一个红粉知已有那么难寻吗?
为了这件事,母子俩不知争了多少回,但总没有结果。
沈翎一回到傲湖山庄,便抓了个婢女,急急地问:“苓香,老夫人呢?”
“在后院。”她浅浅一笑,“恭喜少爷……”
沈翎没有心思听这些,快步跑去找老夫人。
“娘!子杰说你接了位郡主来庄里?”他急声问道。
沈老夫人朝儿子慈祥一笑,指着身旁的女子说:“翎儿,见过娴殷郡主。”
沈翎朝她一拱手,“沈翎见过郡主。”
她点点头,温柔的说:“叫我娴殷吧。”
“你们都快是夫妻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娘,这门亲事需要再商议。”他想拒绝这门亲事。
沈老夫人瞪着他,“商议什么?人家郡主不嫌你就不错了。”
“娘……”
娴殷抿着嘴笑,“或许公子已经有中意的姑娘。”
“真的吗?”沈老夫人疑惑的问。
“我……”沈翎实在不想在娴殷面前承认,深怕伤了她。
“不管有没有,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说着,沈老夫人有些不悦,“以前叫你自己找,你不要,现在帮你定,你也不要,不知好歹的家伙。娴殷,我们走。”
“娘!”沈翎喊着,但沈老夫人牵着娴殷的手,径自走远。
娴殷回头对着怒气暗生的他,魅惑的一笑。她的姿态风情万种,只可惜沈翎不欣赏这样娇贵作态。
他气得一拳打在柱上,眼前浮起煌紫美丽的容颜。
“不行!我一定得取消这门亲事。”
“我看是很难。”辛子杰倚在栏杆旁,优闲的说。“老夫人很喜欢那个郡主,聘礼都送过去了,她等于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他拍拍好友的肩,“兄弟,走桃花运啰!一个公主、一位郡主。”
沈翎挥开他的手,“你还笑,快帮我想想办法!”
“能怎么办?两个都娶进门不就得了。”他幸灾乐祸的说,“郡主秀丽端庄、高贵大方;公主出尘绝美、柔情似水,嘿!要是我有这个福气左拥右抱,那不知道有多好!”
沈翎气个半死,想起自己对煌紫的承诺,实在不愿意委屈她,他决定自己想办法。
“说真的,你怎么会遇到那个美丽的小公主?还有高增侗塞有够隐密,害我差一点以为你被黑鹰杀了。你这笨蛋,亏你是庄主,还会着别人的道……咦,人呢?”辛子杰猛然回头,四下已经没有沈翎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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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一口气闷在胸口,亟欲排解,他骑着爱马帝儿奔出傲湖山庄。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沈翎只觉心里的郁闷全数被风吹散,忍不住畅快的笑出声。
骑到河边,他停下马,让帝儿休息喝水。
他抬首望着远处,山峰起伏,覆着层层白雪。
轻轻抚摸着它的颈项,他意气风发地一笑。
“走吧,难得如此清闲,可以快意奔驰。”
帝儿回以一声嘶鸣,似乎同意他的话。
不知跑了多远,帝儿突然放慢步伐。
“怎么了?帝儿。”他轻拍着爱马不解地询问。
帝儿停下来,对着枯树旁的雪堆低鸣不已。
沈翎翻身下马,对着那堆雪左瞧右瞧,瞧了半天,实在瞧不出所以然,他干脆伸手去挖。
挖了半晌后,他瞪着雪堆里脏兮兮的人,那是一名陷入昏迷的乞丐。
他将乞丐驮放到马背上,看看天色已晚,他牵着帝儿在附近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找了半天,只找到一间小破庙。
生好火,他伸手搭在乞丐的手腕探他的脉息,不觉惊叫出声。
“天啊!伤得这么重,只剩一口气了。”
他连忙将乞丐放到帝儿背上,顾不得马儿会累,连夜赶回傲湖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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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去哪了?老夫人很担心呢。”
沈翎根本没空理他,抱着乞丐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翠萍!去烧热水来。”他大声喊着丫鬟。
翠萍连忙吩咐下去,自己则进房里帮忙。
沈翎将乞丐放在床上,迅速写好药单交给翠萍。
好在他精通医术,不然三更半夜,等大夫赶来,这名乞丐早断了气。
“他中了毒,我要以内力为他驱毒,你叫人去煎药,然后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翠萍依言照办。
沈翎关上门,扶起全身发青的乞丐,发现他背后的衣裳破裂,露出一条斜划过背部的鞭痕。
他不禁倒抽一口气,是谁这么狠心?又下毒,又用酷刑,这人想必有极大的冤屈。
天快亮时,沈翎满身大汗的扶着他躺下。
“翠萍,把热水送进来!”
翠萍立刻指挥仆人提热水进房。“少爷,你也累了,让翠萍服侍这位公子沐浴吧。”
“不!他体内仍有余毒,还是我来吧。你折腾了大半夜,先下去休息。”
她点下头,退出房门。
沈翎擦擦汗,思考着如何脱他那身破烂衣裳。
唉!管他那么多,反正庄里多得是好质料的衣服。他随手一扯,衣衫碎裂成片片。
他瞪着眼前的人随着衣裳褪尽而显露出来雪白晶莹的肌肤,他……竟是女的。
沈翎小心翼翼地帮她清洗,热水洗涤过她的脸和皮肤,慢慢地恢复些许红润。
“煌紫!天哪!”他惊讶的看着眼前憔悴重伤的女子,和破庙里那个巧笑倩兮的她,芦笙祭里纤尘不染的她仿若两人。
“你怎么了?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沈翎抚着她背上的鞭伤,一阵心痛。即使将来这伤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是谁欲她于死地,连这么天真的女子也不放过?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擦药、更衣都是亲自来。
他才离开高增侗塞半个月,煌紫就出事,他真害怕她伤重不治,时间就在他的担忧下流逝。
“少爷,吃饭了。”翠萍把饭菜放到桌上。“让我来照顾这位小姐吧,你也该休息了。”
沈翎凝视着床上苍白的佳人,“已经三天了,为什么她还是昏迷不醒?”
“喂!兄弟!”辛子杰突然闯了进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些名贵的药材,其中有一样还可以起死回生,赶快让她吃了吧。”
沈翎连忙将药塞进她嘴里。
“接下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辛子杰说道。
****
雨不停地下,清澈的河水逐渐变得污浊,更可怕的是,它越变越红。
那是血!
是痴心的塞雅和忠心的小如的血。
不!
别走!别远离我。
泪水不停歇,疯狂地流,那是多么哀痛逾恒的伤痛呀!
沈翎猛然惊醒,发觉身旁的人儿不停地流泪。
他怜惜地为她拭去泪痕。梦中仍如此伤心,究竟为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心痛?
“塞雅!”煌紫大喊一声后,终于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她虚弱地问。
“煌紫,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全身是伤?”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背上的痛楚一阵阵的袭来,她四肢无力的倒在沈翎的怀中。
“你是……沈公子!”她惊喜莫名。
老天爷终于听见她的祈祷,让她找到了沈翎。
“我终于找到你,呜……”这些日子受到的惊吓,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泪水决堤的倾流。
“别动!你伤得很重,不能太激动。”沈翎搂着她的纤腰,右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然后轻柔地替她上药。
他是那么温柔,几乎让煌紫忘了哭泣。
清凉的感觉由背部传来,煌紫的面容却像碰着火似地越来越潮红。
他紧紧拥着佳人,宽厚的胸膛仿若安全的避风港,让她无依的心得以靠岸停歇,她慢慢地进入梦乡。
沈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睡吧,好好休息,把伤养好最重要。”
他略带磁性的嗓音如风般回荡在她耳边,让身心俱疲的她,找回失去已久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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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煌紫仍沉沉睡着。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一名女子提着小灯笼走到床前。
只听得她喃喃自语:“你真美!难怪沈翎喜欢你。可是我哪一点输你?我真不明白。”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翎站在门边,一脸不悦。
娴殷缓缓回头,叹口气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你何必如此提防我。”
“郡主,我们的亲事只是一场误会……”沈翎试着解释。
她冷冷一笑,“只是误会?你的意思是,送到王府的聘礼是送错了地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
娴殷望着床上沉睡的煌紫,娇媚地笑。
“我想知道让你牵挂的她,究竟有什么魅力?只因她的容貌胜我三分?沈翎,你是以貌取人的人吗?”她的话锋一转,竟带有无限的凄楚。“为了她,你连正眼都没瞧遇我。”
“对不起。”他只能道歉。
煌紫从睡梦中醒过来,她睁开眼,看见熟悉的沈翎,还有一名陌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