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了解,像商若渊这款外表出色的男人,骨子里充斥平凡人没有的骄态和放任,他们什么也下往心里头放,因为太容易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包括感情……
脑海里莫名出现拉里拉杂的一大堆思绪,她甩甩头,自言自语:“神经啊,人好不容易赶出门了,还想这些做啥?”
夏珞莹放松地吁口长气,静默坐在空荡荡房间里,激烈争执后已了无睡意。
自父亲过世后,她很少让自己有独处的机会,夜半深更的此刻,突然升起无以言喻的虚空伤怀。
这样的静寂无声,是令人害怕的——
原来,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坚强;原来,她还是希望活在有伴的空间,即使那个伴很不可爱,即使那个伴让她看了就想打……
但是,有人声总是好的啊,就算吵架也比没人说话要好多了啊!
纪采妍的婆婆生日,约了夏珞莹一起挑生日礼物。
“我说,陈东宝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到你这么孝顺婆婆的好媳妇。”
“应该的嘛!”纪采妍满脸幸福洋溢。“我老公对我和家人都很好,做老婆的我没道理不孝顺啊。”
“瞧你眼里蜜了糖浆似的,好幸福美满哟!叫人羡慕死了!”
把玩一只蓝宝石镶钻戒,璀璨光芒闪烁在夏珞莹感触深刻的脸上。
“当初,我看那个陈东宝傻里傻气的,还直劝你婚事要多考虑,万万没想到,他陈先生本事那么大,开旅馆像开杂货店似,一家又一家……采妍,嫁给陈东宝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他无疑是你一生捡到的最大宝物。”
“哎,不瞒你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戴上晶灿华丽的珍珠钻戒,纪采妍高高举起纤指,在灯下照个不停。
“找老公这回事,某种程度像抽奖。好运的抽中电视机,运气差点的抽中原子笔。唉……都是命啦!”
“有趣呢,你还真会比喻。”
夏珞莹翻了翻戒指上的价码牌—暍,七位数的天价哪!
忙不迭将戒指脱下还给店员,不敢再拿起其它首饰,她只以眼睛纯欣赏。
“说真的,你那位陈东宝,何止是普通的电视机而已?简直是最先进的电浆电视了!我啊,别说抽中电视机,有台收音机就偷笑了……”
“珞莹……快别自暴自弃,以你的条件,就是要一整组家庭电影院也有。不要因为一次恋爱失败,就全盘否定自己嘛!”
纪采妍又挑起一条南洋珠项链,同样价值不菲。“好漂亮!要不要戴戴看?”
“算了,我没那么大的福气。所谓期望愈高,失望愈大。”
夏珞莹摆摆手,轻叹摇头。“现在这种世道,做人但求吃饱穿暖,把自己过好就不错了。”
“别这么悲观——我所认识的夏珞莹,可不是消极的人呐,麻烦振作点—人不会永远倒霉的。”
“也是,俗话说风水轮流转。总有轮到我的那天。”
夏珞莹挺起腰杆子深呼吸—蓦地,一道魁梧身影映进眼帘。
吓得她忙低下头,静静立着半点声也不出。
真是人生何处下柏逢啊!
本来算计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的—结果,事发至今不过两、三天,竟就被地撞见,商若渊带着娇俏美丽的女伴,进了珠宝店。
“真难挑耶……看了半天眼花撩乱,干脆选这个吧!”
终于从琳琅满目的柜中,挑出满意的钻石胸针,纪采妍吩咐店员包装付款,没发觉好友的异常。
“我们快走吧!”夏珞莹始终低着头,急忙催促道:“刚突然想起我还有个约会,已经快迟到了。”
“啊?”纪采妍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剌刺回道:“不急吧?又不是跟男朋友约会,慢点儿没关系啦!我还想再挑个戒指……”
“走啦走啦!不然你自己挑,我先走!”
眼看着商若渊不断往这边望过来,夏珞莹紧张得一头汗,她真的很不想再看到这人,百分之百的不想!
“噫?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
爽朗磁性的嗓音就响在耳际,夏珞莹没奈何地抬起她低得几乎贴到脖子的脸,对着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喔——原来是商先生啊!你好——哇,你女朋友好漂亮喔!”纪采妍热络准起笑容,礼貌寒暄。“没想到你也喜欢这家的东西,来帮女朋友挑礼物啊?”
“是啊,过几天是我们相识周年纪念,若渊老念着要送我一项纪念品。”
活像藤蔓般缠绕他身上的,是一名娇嗲嗲的年轻女子,深怕别人不知道似地拼命强调。“我都说不用了,女人嘛,其实要的不过就是男人的那颗心。”
“呵……商先生有眼光,找到你这么懂事解人意的女孩。”
“哪里!我也很辛苦哪。若渊的眼光高,要做他的女朋友,不知道得忍多少委屈!”女孩说着开心笑了,十分得意地花枝乱颤。
“像商先生这种男人中的极品,多辛苦也值得啊。”
嗅!真够了!肉麻兮兮的也不怕听的人发呕?
不耐地打了个呵欠,夏珞莹始终不发一语杵在旁边,连陪个笑脸都不愿意,商若渊感受到她的敌意,很知趣地避开地雷,不自找大钉子碰。
“呃,你们慢慢看吧,我们还有事要走了。”
纪采妍干笑,知道夏珞莹此时脸色并不太好看,待购买的胸针包装妥当,找个理由便要告辞。
“呵……不好意思,我朋友她……她身体不舒服要看医生,先走了。”
“夏小姐似乎常常身体不舒服?”
商若渊终于忍不住,在她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片刻揶揄道:“小心,心理的不健康,比身体有毛病还槽,你可得仔细检查。”
“你这话什么意思?敢说我心理不正常?”夏珞莹十分恼怒。“以我看,你才患有严重大头病,超级自大狂一个!”
“你别血口喷人!我可没说你心理有病,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喂!你是谁啊?凭什么对我男朋友那么凶?”
舍不得男友被款,他那看似娇弱的女伴,忙不迭“呛声”。
“你凶什么?没你的事。”怒气正盛的夏珞莹也不千示弱。“劝你好好管教自己的男人,自己养的狗要拴紧些,不要放他出去随便乱咬!”
“什么?你敢污蠛我男朋友是狗?太过分了!相不相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女孩抡起拳头,瞠大杏眼一副想大干一场的模样。
“好啦,快别闹了。这里是公共场所,求你别找难堪了。”
纪采妍担心企业家夫人的形象破坏,赶忙拉着夏珞莹离开现场。
第三章
“夏小姐?”
“是……我是。”
“哪里不舒服吗?”身着白袍的女医师,露出和蔼的微笑,银铃般清脆的嗓音颇为好听。
“我……嗯,就是——”夏珞莹盯着年龄相若的女医师,窘怯地结巴。
没想到;精神科也有美女医生引而且美得出尘脱俗!
难不成是基于“疗效”考量?至少夏珞莹见到她,已经放松许多,来之前她还猜臆,搞不好碰上一个怪医秦博士呢!
“怎么了?看起来,你似乎有烦心的事?”女医师揣测。
“嗯。是有一点……”夏珞莹尴尬点了点头。
内心气恼自己扭捏不大方,现代社会求助精神科,不算什么丢脸的事,偏偏打从挂号到看诊,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神经兮兮老以为别人都在注意自己,一肚子七上八下的疙瘩,怎么也甩不掉。
“别紧张,既然来了,尽管把你的问题说出来吧。”
许是病人看多了,女医师十分耐性地循循善诱。“放心,现代人普遍生活紧张压力又大,看精神科跟伤风看感冒是差不多,一点儿都不奇怪。你觉得哪里不对,在这里都可以放心说。”
“……我——我睡不好。”
“多久了?”女医师边问边记录病历。
“从我父亲过世之后——就没睡好过了,要不睡不着,要不睡着了老做恶梦,醒来比没睡还累……”
“喔?除了父亲过世这件事之外,工作压力大吗?”
“嗯,确实很大。我辞去原本公关公司的工作,把父亲经营的面摊十接下来,可是——唉……”夏珞莹放开别扭的戒心,坦然陈辞。
“做小吃虽是家传,我却从没亲身参与过,自从我接手之后,店里生意每下愈况……生意愈不好,我愈是紧张焦虑,晚上更睡不好……”
“你这么说,我就了解了——你之前丧父的打击没有消去,又加上额外经济压力,难怪睡不着了。”女医师了悟点头。
“我开些放松神经的药,你先吃吃看,先解决睡眠问题,精神体力才会慢慢好起来。”
“请问医生,吃了这药……会不会有副作用啊?”夏珞莹忧愁问道。
“放心,不会的。”女医师肯定回答:“患睡眠障碍的现代人多的很,只要不长期吃药,一般都没有后遗症。”
“嗯。”夏珞莹顿了半天。“医生……如果受到惊吓,是不是会加重病情?”
“惊吓?”女医生睁大眼,疑问道:“什么样的惊吓?”
“半夜……被一个男人……”烘热着双颊,夏珞莹说不下去了。
想起在恐怖暗夜撞上商若渊,没当成杀人凶手,却差点儿成了虎口羔羊,此时她真无法用适当言词,对外人说清楚、讲明白。
“男人?被男人吓?你是说,在半夜被男人——性侵害?”
“不不……并没有。只是,我那天晚上,差点儿撞到从巷子里窜出来的男人,回到家直冒冷汗,几个晚上都没办法入眠。”
“唔……那只算是意外吧?你还会再遇上那个人吗?”
“应该——应该不会。”她的语气颇犹豫,似乎也不太肯定。
谁知哪天他又从哪儿蹦出来?人倒霉的时候,什么怪事不会碰上?
“既然是意外,往后也见不到,你就别去想了。”医师不认为严重。“晚上想睡得好,得尽量抛开不愉快的记忆。除了吃药之外,放松的功夫也很重要喔。做些愉快的事,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别留任何空档,让自己胡思乱想。”
“嗯,我知道。”夏珞莹点头。不知怎地,脑海却仍萦回那几晚的恐怖恶梦。
可恶!真是愈想愈是有气!
他吃饱撑着没事吗?三更半夜躲在巷子想暗杀谁啊?
敢情这家伙白天是美食家,晚上摇身变成冒失鬼、登徒子?
哼!给我记住。这笔帐,一定要擦个机会,向姓商的讨回来!她内心恨忖。
“夏小姐,我先开两个星期的药,每天一粒。”女医生胸有成竹微笑。“别担心,记得保持愉快心情,倘若你感觉情况改善了,两天吃一颗也可以。”
“谢谢!”夏珞莹起身道谢告辞。
生平第一次,领了伤风感冒以外的药,她总算如释重负走出医院。
外面正飘起绵绵雨丝,没带伞的夏珞莹怀里揣着药,疾步走向排班计程车站,硕果仅存的一部“小黄”,才正要开车门,蓦地身侧闪电般冲出一阵浓香,不消半秒,便被人抢先攻占了她的计程车。
“喂!你土匪啊!明明这车子是我先看到的,抢什么抢?”
“怎样?看到是你看到,但最后结果是我坐到啊!先坐先赢!”
一身穿戴闪亮亮,脸蛋涂抹绿橘强烈对比色彩的女人,已大剌剌坐进车里,语气嚣张。
“什么话引你是哪里蹦出来的神经病?你有没有念过书啊?什么叫排队你知不知道?”夏珞莹顾不得雨势愈来愈大,情绪本就不好,这下正好有发泄对象。“不管!按排队这车应该轮我坐才对,你给我下车!”
“谁管你?司机先生,麻烦你到X X路。”女人趾高气扬。
“下车!”夏珞莹气到忘我,竞追着车开骂。“下车!你给我下来!”
“好啦,别追了!人都坐进去了,你怎么赶人家?坐我的车吧!”
凭空突来一把伞,高高为她撑起,似曾相识的磁性男声,如风般温柔拂过她耳后。“一点小事情,何必如此计较?走吧,雨愈下愈大了。”
愣了几秒,夏珞莹不可置信微张嘴,转头确定声音的主人。“你?”
“没错,正是在下。”商若渊露齿笑道:“很巧——我来探病。你呢?”
“关你什么事?请让让好吗?”
揣紧药袋子,夏珞莹不想让外人知道她的困扰,特别是眼前“瘟神”正是病源之一。
“现在下大雨,淋湿会感冒的。”
商若渊表现出来的温柔让她害怕——夏珞莹冒雨打量他,思忖:怪了,他一直没什么好睑色,讲话也挟枪带棍,此时竟笑语迎人,并且体贴将她完全遮挡在风雨之外,难道,这温煦笑容中藏了什么尖刀利刀?
“怎么?干嘛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不习惯看我笑?”
他为了替她遮雨,反而自己的宽阔肩膀遮不住,湿淋淋滴淌着雨水。
其实,商若渊打从内心就没想跟她过不去,谁叫一开始是她惹恼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绅士风度,从来没被破坏过,没科碰上她这“白目”美女,一再挑战他的耐心底线。
然而,当商若渊在医院碰上她,直觉她可能身体状况不妥,原先气恼转为同情怜惜,毕竟,她长得美丽也很有个性,生气起来还算满可爱的,小辣椒似的个性让他觉得颇新鲜刺激呢!
“嗯,你笑得很贼,我看了很不习惯。”
“你总是曲解别人的好意。”商若渊非常耐性地邀请。“雨愈来愈大,坐我的车吧!”
“不必了,谢谢。你别挡住我拦计程车,就不会淋雨啦!”夏珞莹没好气瞪他一眼。“我说过不会理你——再见!”
用尽全力推开他硕壮身躯,她甘冒大雨跑向马路边拦车,也不愿再多听他一句话,或多看他一眼。
即使他小心翼翼撑着伞,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体贴让她心慑,然而对于这个人的印象,怎么也好不起来,在夏珞莹脑海深处,已将他打进不见天日的十八层地狱,永远都不会翻身了。
“近来店里的生意,没什么多大的起色?怎么会这样?”
由于精神不佳无法坐镇店里,林婶将每天收妥的现金及帐目,带到家里给夏珞莹过目。
“哎……”林婶幽幽叹了口长气。“只有打折特价那几天不错,恢复正常价位就不好了——”
“看起来,换了新厨子、改菜单的功效并不大。哎,到底该怎么改才好?”
紧蹙眉头,夏珞莹感觉胃部一阵痉挛,焦虑烦躁一股脑儿涌上胸口。
“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林婶欲言又止。“若要老店生存,恐怕……我们得向现实妥协啊!”
“什么意思?”夏珞莹不解问:“我们还不够妥协吗?价格降了,内部装潢也更新了,就连我爸爸最坚持的祖传配方也调整过,还要怎么妥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