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可以?”筑君瘪瘪嘴,提醒端木忍,“会仙楼的姊姊、妹妹可是很喜欢我呢!喔,除了纤纤姊。”眯起丹凤眼,她沉醉在自己很有魅力这件事里。
恭禧和发财还为此夸奖她好几次,说当她的丫鬟也觉得很光荣呢!今晚在街上发生的事,要教她们知道,更会高兴到合不拢嘴呢!也不枉她们俩费尽心思,帮自己挑了件好衣裳。
捂起嘴,筑君的眉毛已经笑弯了。
端是小孩习性不改,眼前有了得意的事,方才苦恼的事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也值得你这么开心?”越来越不懂伊人的心思。
猛点头,“恭禧、发财每天都费心打扮我,还不是为了讨姊姊妹妹们喜欢?说当美男子的滋味很好呢!”
会仙楼里的姑娘们,最热门的话题永远逃离不了二当家今天穿哪件衣裳?跟哪个姑娘说话?
“你知道自己不是男人?那干嘛……干嘛给别人错觉?”按住嘎嘎直响的脑袋,端木忍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可是别人觉得我是男人啊!”
翻翻白眼,这还用说吗?先前他不也是一直以为自己是男人吗?那就表示她的变装工夫不差,那当然要继续维持形象啰!
端木忍险些被筑君理所当然的口气活活气死!如果她不是老穿成这样子,又哪会被误认为男人?她的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拦腰一抱,端木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男装?女装?你到底喜欢哪一种?”
“男装。”想也不想,筑君回答得可顺口了。
“哦?原来筑君以后是想娶一个美姑娘回会仙楼帮忙啊?”轻抚着她柔美的脸颊,端木忍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她小头颅猛摇晃,哪有?只是这样子比较方便嘛!
她只是喜欢穿男装比较无拘束的样子而已,况且,不穿这种衣裳,怎么可能上城西批货,又怎会遇到端木忍?
“我很期待你穿回月华裙。”
“不穿男生的衣裳,也不会在城西遇到你嘛!”筑君还在想这个!
“可是君子门会缺少一个襦裙的少夫人。”轻笑着,原来筑君这么在乎自己,端木忍的嘴角已呈完美的弧度。
臻首微低,筑君害臊了,“端木大哥……我……”
她的心脏咚咚直跳!从来不爱提自己来历的端木忍终于说了。
良人对人生的气度和见解,非同凡夫俗妇。若非系出名门,怎会有这种泱泱大度?筑君一直揣想某日,他直言不讳的模样,直至今日。
“我大哥已经讨个顽皮的嫂子了!我再讨个只穿男人衣裳的少夫人回去,我娘的头痛大概好不了了。”
事情一确定,喜上眉枪的模样就瞒不了人。
端木忍紧搂着怀中的小佳人,大约叙述北地的风光和君子门的大路,他久违的故乡,日夜悬念的故人。
“君于门?好大的来头。”筑君轻刮着端木忍的脸颊,“我怕自己高攀不起耶!”
他皱起眉头,是谁告诉筑君这种门户之见?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那个在城西被你捡回家的流浪汉而已。”
抚平他的眉头,筑君爱娇地微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保镖大哥!”
“还有呢?”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还有什么?”
筑君很用力地想,还有什么身分,她没替端木忍冠上的。
“你的亲亲相公啊!你跟我亲了那么多次,身子也教我摸遍了,不会还想嫁给别人吧?”端木忍狡猾地提醒。
“你还说呢!也搞不清楚人家是男、是女就抓起来猛亲?”低声埋怨。
“当然希望你是女的啊。如果是男人,那我就……”
“就怎么样呢?”
“就去当和尚啰!你不知道我这人顶专情的吗?”
“不害臊!羞羞脸。”
溪河畔的微风阵阵,风吹草低,河岸两旁,俪影双双。
天上的明月若有情,也当为此情景发出会心一笑吧!有道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第七章
“恭禧,你有没有看到君少爷啊?”发财一进门就翻箱倒柜。
“没有啊!醒来就没看到人了。”恭禧放下扫帚,抹抹额上的汗水,“你翻衣柜找人哪?猪头。”
“你才猪头!我是想看君少爷今天可穿什么衣裳。”
发财不理恭禧的话,筑君要穿哪套衣裳,要配哪些配件才是她最在乎的事。主人在酒楼中的一言一行都是她的梦,长袖善舞、潇洒不羁,又是众家姊妹爱慕的对象。她做不来的事,主人全做到了!所以发财坚持捍卫她梦想的化身,绝不让筑君身上有丝毫的不完美。
“别看啦!君少爷被窝没睡暖,就被端木公子抱走了。身上没套外出的衣裳,你别白费劲了。”恭禧无奈地坐在椅凳上,一点精神也没有。
发财尖叫一声,“你说端木公子半夜来抱走君少爷?”
“你小声点成不成?被别人听到,话传得更难听。”恭禧被发财的高音量吓到跳起来,忙把头探出窗扉,察看有无来人。
“没人啦!七早八早,酒楼都还没开门,谁来偷听啊?”
发财赌气似地越吼越大声,气死她了,那个不要脸的北方土匪,居然一声不吭便把主人带走?他什么东西啊?照顾主人是她们的责任,他怎么可以抢她们的事情做呢?
真是有够气人。过了一个元宵回来,主人身上就全是乌青、斑点,还好没人看到,可是那痕迹在短期内应该也是退不掉,才在伤脑筋……没想到端木公子等不到夜过完,就来把主人抱走。
她想抗议也不成!若是被大少爷看到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懒家伙!”发财捡起被恭禧丢在一旁的扫帚。
“君少爷这两日都不会来查帐,我扫这么干净给谁看?”恭禧气嘟嘟地踢着地上的尘埃。
“啥?怎么会不来?她又不在家里?”昨天换发财守绣房,她没看到筑君回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恭禧支支吾吾,闪烁其辞,“她躲在端木公子那里,不方便出门!”
“那就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跑到那里去?我去把她找回来。”发财转身就要走人。
“不行啦!发财。”恭禧拉住气冲冲的同伴。
“什么臭保镖?我怕他咧!”发财气到口不择言,“整天用着色迷迷的眼神盯着君少爷,死变态!大家都在说他喜欢男人。恭禧你这个蠢蛋,还让君少爷跟他出去?”
“他是君少爷的救命恩人哪!”恭禧很委屈地扁嘴。
“管他是谁?天皇老子也一样。万一他对君少爷动手动脚,那要怎么办?”发财呱呱猛叫。
“已经来不及了嘛!君少爷又听他的话,我能说什么?”
恭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今天凌晨筑君回来的状况,诸如发丝散乱、衣衫不整都如实说出。
发财越听越昏,“咚”地一声,她受不了这个刺激而昏倒了!
“发财!发财!”恭禧哇哇直叫。
会仙楼的帐房内,两个俏丫鬟为主人的情事已闹得火热了。
门外,北风在清晨里狂乱地吹着,席卷庭院中的几片枯叶。
隐约中,有个老人一直站在不远的回廊上,倾听这出才落幕的闹剧,他瞪大惊愕的眼,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声音的来源处。她们说的一切是事实吗?他人虽老了,但脑筋可不胡涂,种种迹象都指向……
忍少爷喜欢男人?那个席二当家可是半点也不像似水姑娘啊!除了那身多不出几两肉的小骨架,其他哪有半点似水姑娘的影子?
老福伯兽愣愣地站在回廊,希望刺骨的北风可以吹醒他,让他能马上由梦中醒来。
*****
琴音婉转,歌声悠扬。
会仙楼的悦秋阁正传来淙淙丝竹声,和众位神女甜腻的嗓音,教阁子外经过的人都慢下步伐,侧耳倾听这难得的优雅。
一进阁子,只闻得檀香扑鼻,坐在案前俊美的书生正神情专注轻拢慢捻,而窗霏外月光如银,悄然辉映人面,年轻的书生更显得潇洒倜傥了。
琴声才停止,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冲进阁内。
“君少爷!君少爷!人家不管啦,你都帮桃花弹琴,我也要啦!”长相颇为福泰的牡丹把她的双下巴搁在筑君消瘦的肩膀上,使劲磨蹭。
眉头一皱,筑君被牡丹的吨位压得说不出话了。
在旁看不惯她腻着主人撒娇的菊花,一手点开她的双下巴,整个人瘫软在筑君怀里,“你太重了!一个下巴就要压垮君少爷了。像我,整个人攀上来,君少爷都不会怎样?好舒服对不对?”
无奈地摸着太阳穴,筑君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那是什么丑样子啊?”牡丹大叫。
“唉唷!牡丹,你是嫉妒我们刚好站在君少爷旁边啊?”紧紧偎在筑君身后的桂花也摆出狗眼看人低的嘴脸。
几个人的斗嘴恰巧被路过的纤纤听到,掩嘴轻笑,“呦!我当谁呢?原来是你们几个在练嗓子哪?”
“纤纤姊也有空过来?”眉目含笑,筑君起身迎接。
柳纤纤向筑君盈盈一拜,客套地站在阁前,“只是路过罢了,二当家不用起身。”
“纤纤姊,你过来评评理嘛!”
牡丹一看到纤纤,就好像看到救星般,高兴地把她拉进阁内,“纤纤姊,你说说看君少爷偏不偏心?人家找他那么多次,他也不来迎春阁看我一下,却替菊花、桂花她们弹了好几首曲子。”
“哪有的事?”桂花、菊花猛喊冤,但仍死黏着筑君不放,“君少爷也好几天没来找我们玩了呢!谁知道是不是上你那去了?”
“是喔?”纤纤眼波流动,意有所指地责备牡丹,“君少爷可从没在会仙阁替我留一幅画、弹首曲子,好让我跟别人炫耀呢,你也太贪心了啦!君少爷,您认为我说的是吗?”
“纤纤姊如果需要,明日我送上一幅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筑君已经很习惯柳纤纤不友善的说话方式了。
一旁的菊花听得出,猛向桂花使眼色。
“纤纤姊,你不是比较喜欢和有家业的老板说话,哪还会要君少爷的画?”
“对嘛!会仙阁的血汗宝马、蓝田玉都是一般罕见的。”桂花帮腔,君少爷可不能让会仙楼的首席给抢跑了,她们姊妹俩就爱俊美的少年郎,二当家可是她们的目标。
纤纤抿着嘴唇,满脸笑意地瞪着桂花、菊花,甜腻地表示,“你们俩也不要痴心妄想了,君少爷就算要娶妻纳妾也还轮不到你们,花那么多精神,到最后搞不好还是场梦呢!何必为了争男人,伤了大家的姊妹情,让几天给牡丹不好吗?”
话中夹棍带棒,纤纤一出口就伤了几个人;大家的脸色都变了,而讨救兵的牡丹连忙噤声不语。
“纤纤姊这话是啥意思?”菊花回瞪花魁。
“什么意思?你先问君少爷一天到晚和端木公子混着是什么意思,再问我啊?谣言都从城北传到城南去了,何必问我?”
纤纤直视筑君,非要求个答案。谁说她喜欢挺着大肚子的员外爷?俗话说“嫦娥爱少年”,长久以来,她对桀骜不驯、落拓不羁的端木忍一直怀着好感。况且她听闻,流落到江南的端木忍可能是江北某豪门的子弟,这些条件不正好符合她的要求?却偏偏卡着个筑君……
“纤纤姊可能误会了,端木大哥只是我的保镖。”筑君摇头。
“对嘛!端木公子是平少爷雇请的,该去问平少爷才是!”菊花、桂花死命维护筑君的形象。
纤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筑君,“听说前几天君少爷都不在帐房,到端木公子那里过夜去了。”
在场的娼妓面容一变,是真的吗?
筑君摇摇头,俏脸没太大的变化,“这谣言半对、半错。我是没待在帐房里,前两天和端木大哥到江口看鱼货、批鱼,我们都不在酒楼!”
“这种回答满意了吗?”菊花臭着脸。
纤纤的眼底尚有一丝怀疑。
“不相信可以去问大哥。”筑君脸色惨澹,耸肩一笑,“你们这两天没尝到厨房送来的海味吗?那是我们千辛万苦批回来的。”
“这样的话,那就是大家误会您和端木公子了。”纤纤盈盈一拜,优雅致歉,“二当家别在意,我是背着好几个姊妹的请托来问消息,端木公子和二当家都是大家梦想中的好夫婿人选,我们很关心的。”
“我知道,也希望纤纤姊帮我们辟谣。”握紧拳头,筑君风度翩翩地请托。
“那是自然的。”纤纤起身,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纤纤姊还要那幅画吗?”筑君淡淡追问。
转过身,柳纤纤微笑如昔,“当然!君少爷可以请端木公子送来会仙阁吗?”
“看来纤纤姊对端木公子是势在必得了。”菊花出言讽刺。
呵呵一笑,柳纤纤耸肩表示,“菊花妹,你还略胜我一筹呢!端木公子从没在会仙阁多待一刻钟,还是你对君少爷比较有办法啦!说来我该多跟你学学呢!”
“你!”菊花气到青筋爆裂。
桂花按住菊花的肩膀,微笑回敬,“那我们姊妹就多谢纤纤姊的夸奖了!”
“你这话……”纤纤已气到说不出话了。
“她们只是礼尚往来而已,纤纤姊别见怪啊?”筑君整日和桂花、菊花两姊妹厮混,自然帮她们说话。
看筑君帮她们,纤纤也不再留下,气嘟嘟走人了。只听见风中传来她斥骂丫鬟的声音……
“哼!没见过世面的贱蹄子,人家当草,你还拿来当个宝……”
呆站一旁已久的牡丹倒是抢回发言权,“奇怪?纤纤姊是吃了火药啦?火气这么大?”
众人抿嘴一笑,当她说了个笑话。
*****
“……不嫌弃,那就多坐会儿了。啊!夏暖阁那边还有些事,小弟先失陪了。”
席筑君温和有礼的嗓音从迎春阁里传出,想必还附赠个特大号的笑容,端木忍站在阁子外,那张英伟的俊脸则越摆越臭,经过他身旁的人都格外小心,怕被现在的他对上了。
不知道外头的状况,紧跟在主人身后的发财也臭着脸,非常不爽快地走出迎春阁,还不知死活地送个大白眼给端木忍。
筑君的头有些微晕,突然一个脚步踉跄。
“小心!”端木忍扶住她。
“没关系,我不要紧。”筑君赶忙站直了身。
酒席前她忙到没吃下什么东西,方才在迎春阁,推不了端到面前的杯子,才轻啄一小口,没想到就不行了……
“还说不要紧?你的脸色都发白了。回房间休息,不要再去夏暖阁了。”
揽住筑君的腰身,端木忍专断地替她回拒,而一直很不高兴的发财倒没说话,领了话,直接跑向夏暖阁。只要端木忍真心对主人好,她是不会气他太久的,谁教自己的女主人陷入情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