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从未和陌生人亲近接触过的殷冬雪,忍住不自在的感觉,将穆渊的头稍微扶起,试着将水灌进他嘴里,然后将他平放。
箭拔出来了,水喝了,药也敷了,再来就得靠他自己。
会死就是会死,死了就……
“可恶!”他根本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她找谁问清楚谁是神捕?她该找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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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穆渊再次睁开眼,他的热度退了些,但全身仍感无力。
仰看着天,天色还是暗的,这会儿谷外究竟是早晨,还是天黑,他根本无从分辨。
身旁不远处发出燃烧柴火的声响,引起穆渊的注意,他试着坐起身。
“啊--”因为疼痛,他不得已又躺回去。
“你还是不要动的好。”殷冬雪刚好走回来。
她手上拎着几只活生生的大山鼠,将它们丢进火里头,三两下就剥去已烤焦的毛,并拿刀将之开肠剖肚,除去内脏。
看见她熟稔的动作,并且毫无变化的表情,穆渊不禁讶然,她甚至连眉头部没皱一下。
“这里唯一能吃的就是这个,要吃不吃随便你。”斜瞥他一眼,殷冬雪继续手边处理的动作。
火堆的光芒在她尖削的小脸蛋跳跃着,让她板起的脸有着些微的变化,一点点有趣的变化……她眼底似乎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看什么看?”
见她扔来一根小树枝,穆渊才收回他的目光,“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殷冬雪目光转为犀利,打量着他的意图。
穆渊却笑了,“只是名字而已,有需要考虑这么久吗?我叫穆渊。”
“穆渊?渊儿?”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如果他叫穆渊,那么神捕呢?神捕又是谁?殷冬雪感到困惑。
“谢谢你救了我。”穆渊诚恳地说。
“我有救你吗?”
这不叫救,叫什么?她甚至还陪着他坠到谷底。“你从哪里来?”
由她的穿着判断,她应该是从冷的地方来的。在这里气候温暖,根本不需要穿到如她身上的毛皮衣,除非冬日。
“北边。”她拿着一只烤好的山鼠,走到穆渊身边,“吃下它。”
“我……吃不下。”他面有难色。
“是吃不下还是不敢吃?”她咧着嘴笑。
回以一笑,穆渊缓缓伸出手;可当他接过山鼠,准备放进嘴里时,突然感到一股不适从喉头涌上来。
登时,他不但东西没吃进去,反而吐了一堆白沫,脸色在瞬间变得死灰。
“喂!你没事吧?”
“我……没法吃。”
殷冬雪猜是因为腿上的箭伤发作。“我再去找药草,你等我一下。”心里想着刚刚在崖边看见的药草,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吧?
可当她欲离开时,一颗豆大的雨珠就这么滴到她的脸上,不过眨眼间,雨就这么由远处飘过来。
“可恶!”下雨了,不移动他好像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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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这个男人真的很重!
哗啦--哗啦--
这场雨下得真是……该死的大!她拖着穆渊移动,还不慎跌了两跤。
“你把我留在这里好了,等雨停了……再来找我。”穆渊无力地说。
腿上的毒伤有蔓延的趋势,虽然不算快,但他隐约感觉得到伤口附近的肌肉已经渐渐失去知觉。
然而,腿虽逐渐失去感觉,但他某一个部位却还是敏感的。
“你……把我……”
“我叫殷冬雪,冬天的冬,下雪的雪。”忽然,她说出三个字,也就是她的名字。
下雪的雪?颇意外她居然会告诉他她的名字。“呃……冬雪,你把我留在这里就好……”
“你不能淋雨!”淋雨之后,难保他的伤势不会恶化,到时候就不只是处理伤口那么简单。
“但是……”
“我说过你不能淋雨。再吵,我就一掌把你打昏!”真是啰唆!
殷冬雪努力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可惜的是,这山谷的崖面部十分陡峻,就像刀削一样,要找到避雨的地方,实在有点困难。
看着拖着自己走的瘦小身影,穆渊感到啼笑皆非。
再吵就把他打昏?
呵,不过在被打昏之前,他可能会先痛到昏过去吧。
因为殷冬雪没有力气搀扶他,更没有力气背他,所以他现在是被拖着走。
他的臀部摩擦着底下的碎石。
很痛!天杀又该死的痛!
不过这痛却持续不久,因为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就连呼吸也感到不顺畅……
“殷冬雪……”忍不住地,他对着小小的背影呻吟一声。
闻言,殷冬雪转过脸,这时,她已经将他拖到一处干爽的高地。
“呕……”就在她要让穆渊躺平之际,他居然又吐了一地白沫。
可恶!他为什么会吐?那枝箭上的毒到底是什么?
殷冬雪不再迟疑地扶起穆渊,并让他侧过身,跟着她用手指去挖他的喉咙,让他把白沫吐得干净。
“你……”
“不要讲话。”
“咳!”
才吐完,喉间居然又像有什么硬物梗住似地,他开始剧烈地咳嗽。
见状,殷冬雪开始用力拍他的背,更用手指妪挖他的喉咙,到最后甚至倾下脸,用嘴巴对住他的嘴巴吸……
“唔……”她在干嘛?
“呸!”殷冬雪将吸出的一块硬痰吐在地上,撇撇嘴道:“照这样下去,你大概快死了。”
她看着穆渊,脸上逐渐露出一丝担忧。
咳得几乎要肝肠寸断的穆渊默默地看着殷冬雪,让她帮着自己吸出痰,并在心底想着,这个小娃娃其实很善良的,只是故作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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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穆渊好不容易不再呕吐,而且安静下来;但殷冬雪却已精疲力竭地瘫软在一边。
但是她的一双黑眸却始终离不开那正揪紧眉宇、全身难受的人。
“饿吗?”她问。
“嗯……”穆渊睁着眼,身子疲惫却睡不着。
拿来之前烤好的山鼠,殷冬雪开始撕成小肉片,接着她将肉递到穆渊嘴边,但他却迟迟咽不下去。
于是殷冬雪干脆将肉先塞进自己嘴中嚼成碎肉后,再吐出来哺进穆渊口中。
“不想吃可以吐掉。”她冷冷地说。
这回,穆渊并没有迟疑,虽然喉间难受,但他还是努力咽下那一块被咀嚼过的肉片,隐隐含着唾沫味道的肉片。
见他没有拒绝,殷冬雪便继续撕着、嚼着肉片,并且慢慢地喂给他吃,直到他举起手,表示自己再也吃不下。
“你吃得太少。”
对仍想继续喂他的殷冬雪,穆渊摇摇头。
殷冬雪停下撕肉的动作,看向他,而穆渊也正好看向她,四目就这么对望着,直到一股怪异的感觉从她背脊升起。
不由得地,她撇开头。
这……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举动。
她素来都是和猎物对望,直到对方认输投降!但现在她居然……
不对!这根本不对!
这个人的眼神又不犀利或者是凶狠,甚至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这怎么可能?
“冬……雪。”
“啊!”
蓦地一吓,殷冬雪掉了手上的烤山鼠,急忙转过头,对上的却是穆渊要笑不笑的表情。
“你在紧张什么?”他问。
“紧张?”她从鼻间哼了一声。
“不是吗?”
“不是!”怪了,她仍是无法正视他,视线甚至左闪右闪,即使对上了,也是急忙撇开,最后只好盯住他的胸膛。
“不是就不是……咳……”
“你……”见他咳嗽,她又是一阵紧张。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关心?那是什么玩意儿?她不禁皱起眉。
“除了我娘和帮佣的大娘,你是我第三个要感谢的女人,虽然我不清楚过了今天我还能不能活……”说着,他闭上眼睛。
“喂!你没事吧?”她着急地唤他。
“我还没死……”
啐,她还以为他撑不下去了!殷冬雪深深吐了一口气。
“冬雪……”
“做什么?”这当头,他已经叫了她好几次,以往会这样叫她的就只有她爹。
不过爹喊她和这男人喊她的感觉是远远不同的,而哪里不同,她一时之间还分不出来,只觉得他喊她时,她的心头会泛着些许的燥热且微微地颤动,就像他把热包子递到她手中的感受是一样的。
“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段冬雪末回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而你能够出去,可不可以请你走一趟我家,跟我娘说一声?”稍微迟疑,他似在思考才接着道:“你就说我去找我爹,不到三载不会回来。”
“三载?”
“没错,三年。”
“人都死了,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十年,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你骗谁?”
闻言,穆渊愣住。“呵,但是我娘会深信不疑,因为……这几年她每晚都盼着我爹回家。”
“你爹?”
“我爹也是捕快,十几年前为了追捕两名犯人,后来受伤,由于没有好好医治,再加上他事必躬亲的个性,于是一拖再拖,最后死在衙门。但我娘不愿相信他已死,只愿承认他还在远处追捕犯人。”
“她疯了!”
“我娘没疯,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出来。”
“房间有门,走出来不就得了。”
听到这里,他笑了,“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单纯。”
不知怎地,殷冬雪突然打了个哆嗦,“不要跟我说那两个字,很恶心。”
明明单纯却不愿人家说她单纯,明明善良却不愿人家认为她是善良,这个女娃儿的个性,还真是有趣啊。不过只有他一人看得透彻也就好。
穆渊看着因为不自在而将脸偏向一边的殷冬雪,沉寂一会儿,才虚弱地道:“所以,如果我死了……”
“你不会死!”殷冬雪万分坚定地道。
第六章
有她在,他就不会死。起码她不准他现在死!
心里头就是有道声音,告诉她非得将穆渊救回去不可。
殷冬雪将自己身上的兽皮脱下,往受重伤的穆渊身上一披,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前面是山坳,崖面较为不陡峭,如果多试几次,应该有办法爬上去,如果她上得去,那么就可以叫官兵将人救上去了!
只是,雨还是哗啦啦地下着。
就着山壁及壁上的树木,殷冬雪频频施展轻功,跃了又跃,爬了又爬。
但由于那崖实在太高、太陡峭,每当她爬上-段高度,就得休息一下。
一定可以上得去!就在手脚被粗糙的石面磨痛的同时,她还是努力不懈地鼓舞自己。
终于,在努力好久之后,她的手触及了断崖的顶端。
有人?
当她攀着石块,要往上一跃时,正上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喂!快点把绳子拿过来。”
“够不够长啊?这个断崖很深耶!你确定爷掉下去了?”
“没错,我亲眼看到的。”
“那掉下去还能活吗?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啪!似乎有人被捶了一记。
“你说呢?爷平日对咱们有多好,你都忘记了吗?今天就算爷没活成,背也要把他的尸首背回来!”
话一说完,崖上顿时静悄悄,唯剩风声呼呼的吹着,令人感到沉重。
看来,穆渊对这些人真的很好,要不然像这样的断崖……一般人只拉着绳索下去,就算不摔死也残废!殷冬雪不禁想着。
此时,一条胳膊粗的绳子从崖上被抛下,还差点打中殷冬雪。闪过绳索之后,她攀着崖面,使个巧劲,娇小的身子也就飞出崖面,而后稳稳地站在崖顶。
“喝!”也许是她出现得太过突然,崖上站着的几名官兵,全被吓了一大跳。
突然,那群官兵里有人认出了她。
“她……她是……”
殷冬雪轻易便认出,那是在林子里被她吓昏的官兵。
冷不防地,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并说:“你们要救人是吧?”
“唔……”
众人皆不敢答,因为这小姑娘身上的邪魅之气很是骇人。站在崖边的她,虽然个头儿小,但全身似乎凝聚着一股力量,就像野兽一般。
“要不要救那男人?”她再沉声问。
“你知道爷在哪里?他还活着吗?”闻言,一位官兵着急了。
殷冬雪瞥了众人一眼,接着说:“跟我来。”话落,她就毫不迟疑地往崖下一跃。
看得当场一干人傻愣住,好半晌过后才有了反应。
“怎么办?”有人发出疑问。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她。”
“真的要吗?”
“没错!况且我们本来就是要下去救人的。”
一阵讨论之后,众人跟着按照原先的打算,开始攀附绳索,缓慢往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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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等人全部从崖上下到谷底,殷冬雪已经睡过一觉。
“姑娘,爷他……”
脚好不容易踩到地面,一名官兵便急着问,但话还未说完,只见殷冬雪转个方向,径自走去。
见状,几个人相觑一会儿,便忙跟着上去。
尾随着殷冬雪,越过泥泞及湿滑的石堆,走了好一会儿,大伙儿来到一处高地。
本以为穆渊会像死人一样地躺在那儿,可殷冬雪却十分惊讶。
“你们来了。”穆渊盘坐起来,对着众人笑道。
怪了,他刚刚不是还……殷冬雪纳闷地想。
“爷,您没事吧?”见到人,所有官兵都围靠上去。
“本来有事,但……”连穆渊自己都颇为诧异。因为,前一刻他整个人还像烂泥一样,贴在石面上完全无法动弹,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居然感到一股力量突地注入他的身体。
于是他放大胆子,摇摇晃晃地将自己撑坐起,结果就一直撑坐到现在。
只是究竟是哪儿来的力量,使得他的身体有了这样的变化,他并不晓得。
“爷,您真是神,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事?”这时,不禁有人夸奖。
“我本来该死的,是殷冬雪……”穆渊的视线越过一干人,而后定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殷冬雪也正一脸疑虑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你也知道……”他对着她说。
众人也纷纷转过脸看向她。
殷冬雪仍是困惑不已,她没搭理其他人,走到穆渊身边,看着他好久好久,最后探出手。“我的衣服。”
“喔。”轻轻答一声,穆渊将那件披覆在自己身上的毛皮衣脱下,并且递交给她。
就在殷冬雪要接过之际,衣服里掉下一个东西,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那声音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定睛一看,地上有一块闪闪发亮的透明石头。
那石头色泽十分温润,却微微散发着冷光,看起来很特别。
“什么东西啊?”一名官差蹲下身子就要拾起那块石头,但他的手指一碰到那块石头,就被冻得受不了,立即缩回手,“可恶,这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