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铄雅听不下去。“你对他当然重要,那个男人不论公事私事都依赖你,你病倒他当然紧张,这跟爱无关,纯粹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弥生气嚷:“你就一定要——”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陈祖伟一手拎便当、一手抱玫瑰花。他先跟乔铄雅点头致意,然后笑望住弥生。
“我给你带便当过来,”他将便当放下。“还有……玫瑰。”
“花花!”茵茵抢了花就跑。
“茵茵!”铄雅去追。
“那是我姊姊。”弥生介绍,她指了指椅子。“坐吧,绍棠跟你说我住院?”
“是啊。”祖伟坐下,表情关心,态度拘谨。“弥生,你觉得怎样?还有哪不舒服吗?”
“很好啊,再三天就出院了。”
陈祖伟环顾病房。“第一次看到这么豪华的病房。”布置得像饭店房间。
弥生呵呵笑,眼睛发亮。“是绍棠,他说环境舒适病才好得快,你知道他对这些东西很挑剔的。”
陈祖伟神情一暗,笑得勉强。“喔,是、是啊,他很注重美感。”
“饭饭!”茵茵跑过来进攻便当,铄雅赶紧拿起便当盒,看见饭店标签,哗了一声。
“哇!你跟他们订便当?”
“呃……”陈祖伟还来不及解释,铄雅打开便当又嚷——
“哗,这是给病人吃的养生便当嘛,一个要一千块啊,你对我们弥生真有心啊 !”铄雅笑得暧昧,遭来弥生白眼,陈祖伟笑得含蓄。
他说:“医院的饭不好吃……所以……”
“所以就帮弥生订便当?”铄雅笑睨陈祖伟。“你很关心我妹妹啊!”她打量他,五官端正,衬衫烫得整齐,一副好好先生样。“还送我妹妹玫瑰?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呃……”陈祖伟脸红,弥生掐姊姊大腿,铄雅嚷痛。
陈祖伟起身拿花。“我去把花换起来。”
“不用——”弥生喝斥。
“怎……怎么了?”陈祖伟惊讶。
“呃……”弥生尴尬。“先别换,晚一点再弄。”
“这百合都枯了,还不换干么?”铄雅抓了百合扔到垃圾桶,将花瓶交给陈祖伟。“喏,去把玫瑰插起来。”
“喔。”陈祖伟拿了花瓶和玫瑰去厕所换水,他打开水龙头,同时听见外边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干么扔掉百合?”
“都枯了还留着干啥?”
“我就喜欢百合,那是他买的,你鸡婆。”
“你别死心眼,这男的对你不错,要好好把握。”
“关你屁事!”弥生动怒。“你回去好了。”
“说什么啊你……”
陈祖伟走出厕所,她们及时停止争吵,弥生绷着脸,弥生的姊姊倒是笑嘻嘻。
陈祖伟摆好花瓶。“我回去了。”
“好。”弥生说。“开车小心。”
铄雅拉住他手臂。“走什么走,留下来聊天啊!”
“呼~~”弥生打个大大的呵欠。
陈祖伟只好说:“弥生困了,我改天再来。”
“困?”铄雅冷笑,瞪住妹妹。“她是刚睡醒吧?”
弥生眼角抽搐,想打人了。
铄雅不敢造次,笑嘻嘻地挥手。“好好好,让她休息,茵茵,回家喽!”她抓住趴在窗前看月亮的女儿。
“我送你们。”祖伟说。
弥生忙道:“她们坐计程车——”
“好啊,我们住内湖。”铄雅笑盈盈地跟着陈祖伟离开。
可恶,一想到姊姊肯定会跟陈祖伟乱说话,弥生就闷。她当然知道陈祖伟对她好,问题是她不喜欢他啊!
护士进来帮弥生换药,换完将药包放桌上交代道:“吃完饭记得吃药。”
弥生忽然拜托她。“可不可以帮我把花瓶的玫瑰扔掉?”
“嗄?”护士奇怪。“这花好好的啊,你要扔掉?”
“我不喜欢玫瑰。”
“那给我好了,扔掉太可惜了。”
“奸啊。”护士将玫瑰带走,弥生心头一阵轻松,又瞥见陈祖伟带来的便当。
“我才不吃!”她呕气,拉了被睡觉。
* * *
茵茵吵着要吃麦当劳的薯条,陈祖伟好脾气地安抚孩子,将车驶进麦当劳点餐区,帮茵茵买了儿童餐。
“她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铄雅赞美他,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又说:“弥生到现在都没男朋友,要是能找个像你这么优秀的,我就放心了。”
陈祖伟听得飘飘然。“姊姊在哪高就?”
“我做投顾的,开发客户、理财规划等等。”铄雅将名片递给陈祖伟。
陈祖伟边开车边看名片。“专门帮客户投资理财?”
“是啊,常常要挖掘客户,往年景气好,客户自动捧着钱上门,现在不成了,业绩差多了。唉,压力很大,这个月只做了三百万,被经理骂死。”
陈祖伟为了讨好弥生,立刻就说:“我户头有一笔六百万定存,放着也没什么利息,不如姊姊你帮我管理吧。”
铄雅乐坏。“好啊,就这么说定,找一天到我公司开户。”哇噻,这个陈祖伟太棒了,弥生不爱他要爱谁啊!
* * *
和摄制组搞定杂志相片,走出工作室,金绍棠看表,十二点了,天空飘着细雨,长街黝暗冷清。他伸进外套拿烟,发现最后一包烟已经抽完。走进便利商店买烟,结帐时瞥见刚上架的X杂志,此本杂志是由港澳台三地流行界菁英制作,是港台时尚圈必读刊物。他拿了结帐,迫不及待撕开封套,边走边翻,陡然看见某前辈评论台湾十大造型师——
我最赞赏的是锦棠造型的金绍棠,他近期帮E杂志拍女星安娜,故意不遮掩脸上雀斑,好拉近群众距离;却刻意刷亮唇色,展现平凡中那抹艳,手法不落俗套。反之蒋耀云设计师,老是无法将格局拉大,惯用的还是那几种手法……
“YES!”他大叫,太棒了,抓着杂志,走向他的跑车,一坐入车里就拨电话给弥生。
“弥生弥生?你看见这期的X杂志吗?”
“嗄?”弥生将电视关掉,金绍棠在那头嚷嚷,他将杂志的内容念给弥生听,欢快的口气惹得弥生呵呵笑。
“太好了!”弥生笑道。“蒋耀云该服气了,你真厉害。”
“你睡了没?”他心情大好,想跟她说话,想看见她。
“还没呢,天天躺这里,闷死了——”话还没说完,他抛下一句——
“我现在过去!”
乔弥生放下手机倒回床上。她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又坐起,将头发梳整齐。
跑车驰往市立医院,经过二十四小时花铺,金绍棠煞车,他摇下车窗,望住铺里缤纷妖艳的花儿。
女店员走出来。“先生要买花?”
金绍棠指着店前艳紫色毛茸茸的花儿。“这什么花?长得好怪。”
女店员笑着解释说:“是绣线,很特别吧?”
“嗯,都给我。”买了花,驾车离开。
十五分钟后,砰地一声,病房门被推开。
金绍棠来了。“弥生?”
弥生坐起,即刻笑了,亮亮的眼睛望着赶来的心上人。
金绍棠捧着一束紫色鲜花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另一手扬着杂志。“快看,我乐坏了!”放了花束,翻开那一页秀给弥生看。“你看你看……”他得意得就像考了满分的孩子。
弥生低头微笑着看完。“嗯、嗯,说得好、说得好,蒋耀云肯定气死!”
她分享他的成就,他因她的分享而感到满足。讨论完杂志,金绍棠将花儿插进瓶里。弥生微笑地想着,幸好把玫瑰扔了。
“这叫什么绣线,长得很怪吧?颜色倒挺美的,不是那种很俗的紫。”
弥生直赞:“漂亮漂亮,我喜欢。”重要的是买花的人。她喜欢金绍棠。
金绍棠又跟她抱怨工作。“明星迟到三小时,差点要弄到早上……气死了,真想把她弄丑!你今天都干么?”
“闷死,正打算看影碟。”她指着床铺上打开的片子。
他低头看。“新娘不是我?拜托~~没营养的文艺片,谨臧都租啥啊?”随手扔了片子。他走向桌子,翻找箱里的片子。“星际大战首部曲?好,看这个。”
“拜托,”弥生哼他。“一堆怪物打来打去,我不要。”
“看这个啦,特效很赞!”他坚持。
弥生瞪他。“是我要看还是你要看,少罗唆。”
“拜托、拜托~~我工作辛苦需要娱乐,你陪我看啦!”
弥生眯起眼睛。“我要看新娘不是我。”
结果,他们看怪物打架,中途还因为声音太大,而被护士警告。
看了三分之一,金绍棠提议。“不如我们把灯关了,那就像电影院了。”
弥生赞成。他起身将灯关了,走回床铺挨着弥生看影片,他靠得很近,弥生可以闻到他的气味,混杂香烟的男性气味,电视演什么弥生无心理会,怪物是谁、星际大战战什么,弥生看得心不在焉。只是不住地深呼吸,感受他存在的气息。影片演到一半,弥生肚子饿得咕噜叫了。
“弥生,是你的肚子在叫吗?”他诧异。
弥生很尴尬,糗红着脸,
“晚上没吃吗?”怪了,不是要陈祖伟送便当来?
弥生扁嘴。“我想吃泡面。”
“泡面?”他训斥。“生病的人怎么可以吃那种东西?没营养的垃圾!”
“医院的食物太清淡,好怀念又辣又香的速食面啊……”说着她肚子又叫了,她可怜兮兮地瞪着肚子。“我真的饿了。”
他笑了,真稀罕,生病果然让人脆弱,嘿,几时看弥生这样软弱了?“好吧,我去买。”他暂停影片去买泡面回来,很快地冲好两碗牛肉面。
“哇,好香。”弥生猛扇空气。
他哈哈笑。“我破例陪你嗑一碗。”合紧泡面纸盖。
好幸福喔!弥生看他小心地将面放到托盘端过来。唉唉唉,感谢那该死的盲肠,让她有幸受他照顾。他将托盘搁床铺上,又去把灯关掉,按下影碟按键,星际大战继续打,弥生忙掀开盖子,香气喷涌,口水快流下来,她深呼吸,由衷赞叹。
“爽。”埋头呼噜呼噜扒面吃。
看她吃得满嘴油,他微笑,拿纸巾揩她嘴角油渍。“吃慢点,小心噎到。”他也掀开碗盖,香味凶猛。“妈的,还真香。”
噗!弥生哈哈笑。
两人吃泡面,看完星际大战。弥生又吵着要看“新娘不是我”,他嚷着要看“香草的天空”。结果又是弥生妥协,陪着他看“香草的天空”。其实,她不在乎看什么,她想看的只有他。
* * *
弥生出院那天,金绍棠请员工唱歌,谨臧买花送弥生,姗芭订了大蛋糕,晖芯帮弥生求了某某宫的平安符。
“弥生,你不在,公司一团糟。”金绍棠说。“我瘦了三公斤,他们啥都不会。”
弥生呵呵笑,谨臧抱怨。
“大姊,你不在时我们好惨啊!一天到晚被老大骂……”
谨臧翻着歌本。“老大东西找不到就骂我们。”
晖芯可怜道:“客户迟到也骂我。”
姗芭按着遥控器输入歌号。“总之你不在,老大什么都不爽啦!”
“请你们唱歌了还抱怨!”金绍棠拿歌本K他们,弥生哈哈笑。
唱完歌大家还觉得不过瘾,嚷着要金绍棠请吃宵夜,于是一行人又杀到居酒屋,谨臧跟姗芭划酒拳,晖芯拚命点小菜,帮大家烤肉。
弥生跟金绍棠窝在一处,两人一小杯、一小杯干着清酒。
“我明天要去日本搞春季秀。”
“我知道。”这是预定的行程。弥生帮他温酒。“九点的飞机吧?我七点到你家,行李都弄好了吗?”像往常一样,她送他上飞机。
“今天住我家吧,已经很晚了。”她身体刚好,他不希望让她一大早跑来跑去的。“你载我到机场以后,就把车开回去,明天别上班,在家休息。”
“薪水照领吗?”
“笨,几时跟你计较这个了?当然照领。”他唉声叹气,一副好惨的模样。“你这一病,把我吓死了,下次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
敢情发现她的重要了?弥生笑着点头,是错觉吗?觉得他对她更好了。是吧?他知道她有多重要了吧?
散会后,跟同事道别,他们回金绍棠住处。金绍棠坐在床铺上翻阅工作资料时,弥生在旁边帮他确认行李。
“那边气温很低,多带一件羽毛衣。工作证带了吗?毛袜呢?一定要穿毛袜才行!”她打开衣橱,拉开抽屉,拿出末拆封的袜子放进行李箱。金绍棠搁下文件,看她忙进忙出的。
“口罩也要,感冒药带一点吧。”弥生又去医药箱找了成药放进去。
他索性侧躺床上,撑着脸看她收拾东西。她把领带卷起来免得压皱了,又将毛衣拿出来重新摺好,将物品收得整齐……
发现他的目光,她转过脸瞪他。“干么?”
他笑嘻嘻。“弥生,我觉得好奇怪。”
“嗄?”
“要是别人动我的东西,我肯定跟她拚命,可是看你帮我收东收西的,我觉得很幸福。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办?”
那就娶我啊!弥生微笑,将拉链拉上,帮他设好密码。“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我说过了,没有我你就惨了。”
“有啊有啊,我对你很好哩,姗芭他们老抗议我偏心。”
唉~~弥生叹息。笨,听不出她的意思,不过至低有点开窍了,也下算太坏啦。再给点时间,他肯定会明白。
翌日清晨,机场道别时,弥生将报纸递给他,知道他吃不惯飞机餐,另外买了早点。
他右腋挟着报纸,左手握着咖啡,右手朝弥生挥手。
“走喽,车子和屋子拜托你了。”通过海关,走一段路,像是想起什么,他回头望,果然看她还在,他挥手赶她走。
弥生点头,朝他微笑。
是她的错觉吗?他像有话要说,往常他一出海关就不回头,这次却停步望她。这次,他好像特别不舍呢!她目送金绍棠直至消失,才舍得离开。
* * *
两天后,金绍棠回国前,给弥生电话。当时弥生已经睡了,迷迷糊糊接了电话。
“弥生,我明天回台湾。”
“我知道。晚上六点,我会去接你。”
“好,顺便帮我订Dream的位子,我……”他语气神秘。“我有话跟你说。”
“嗄?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到时候你就知道。”他笑着挂上电话。
结果弥生失眠了,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他什么意思?Dream,很有名的求婚餐厅啊,很多情人在那求婚呢!莫非他想……弥生跳起来,他想跟她求婚?
翌日弥生盛装接他,在机场大厅里来回踱步,心跳扑扑想着他即将跟她说的话。他很可能会说——
“弥生,这次你生病,我发现不能没有你。”然后紧抱住她说:“我们交往吧 !”或是“弥生,我发现我爱你!”然后深吻她,像文艺片对白。或是“弥生,跟我结婚吧!”然后从口袋掏出戒指帮她戴上。